《尘世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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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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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本就苍白,此时更是踉跄的退后两步,他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哀伤,仿佛怕痛似的紧抿着颤抖的嘴唇。

 “凌儿真想回江南去,春天钱塘看潮,苏堤赏柳,冬天就拥炉赏雪……”我笑着,“可惜这杯酒,凌儿不能敬先生了。”

 一仰头,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腹中很快便绞痛起来,跌坐回自己的床上,视线开始模糊……

 小太监看看我,满意的收起酒杯,走了。

 我的在心里祈祷,妈妈,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到有你在的,属于我的时代。

意识也开始恍惚了,所有的疼痛突然消失……我好象回到了刚刚在古代醒来的那一刻,邬先生握着我的手,眼里是那种——清澈但不柔弱,明亮但不刺眼不霸道,深邃但不自以为是……的星光。我突然笑了,但他眼里的星空却在下雨……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疑惑的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他才是我在古代唯一的亲人,不是那些连自己都身不由己却想占有别人命运的主子。他一直在默默含笑的看着我任性撒娇惹是生非……有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原来根本容不下这样的我呢?他为我画的像,画的菊花诗,我真想带给我妈妈看看……我笑着,抱着他的手,安心的“睡”进沉沉的黑暗……

尘世羁 第一卷 第22章

 番外之康熙

 知道畅春园的春天景色怡人,可是这个春天,朕还没来得及细细看过——每次踏出宫门,都是因为有事,让朕眼中风景全无……

张廷玉最后一个小心的躬身退出,朕却从他打开的门缝中看到一眼绿树垂柳。已经是康熙四十七年的春天了…太阳穴隐隐作痛,我看看自己撑在在软榻上的手,干瘦。朕,老了。大概因为,朕的儿子们都翅膀硬了。

从去年冬天废太子,大阿哥魇镇事发,朕就住进了畅春园。在热河,他们让朕不敢回烟波致爽殿,而住进四边无靠,冷冰冰的戒得居。回了京城,朕越发觉得紫禁城也待不下去了,干脆移到这偏居京城一隅,景色也柔和许多的畅春园。

 朕的儿子们……都“出息”了……

老大敢施邪法魇镇老二,朕将他终身圈禁;老二……朕观察了他三十多年,虽然柔弱一些,便是受了妖法魇镇,秽乱母妃,怎至于就要调兵逼宫?老三……见太子倒台,门人已经四处联络外官,幸得被朕止住了;老四……太子的事他牵涉究竟有多深?老八……竟是百官齐心,要推举进毓庆宫,说什么八阿哥聪明好学,礼贤下士,宽厚仁德……当真以为朕老了么?!老八他联络的全是大人物,全是对他有用的人。这不是什么礼贤下士,这是结党营私!刑部冤狱,朕已经查明,冤案根本不止张五哥一件,可是老八却瞒天过海,欺骗朕躬,保了几个大官,冤了黎民百姓。这能叫仁德,能叫宽厚吗?胤祯、胤祥他们清理国库亏空的时候,老八替好些个皇子官员还了欠债。他也是个皇子,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这些个线索,细想起来叫朕都胆战心惊!听说老九是他的钱库……这钱……从何而来,朕已经没有力气去细查了……还有老十、老十三、老十四……

乱子从自己家里闹出来,从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几个儿子身上闹出来,太让朕伤心,也太让朕害怕了……朕觉得累,每天要喝三次鹿血,三次参汤,但是这样熬不久啊!需得赶紧平定朝局……朕打算复老二的太子位,但是,其他儿子们虎视眈眈的盯着……朕要再看看……再看看……

昨晚皇子们齐聚老八那里,为良妃贺寿。仁孝之举,朕一早就是准了的,原以为,不过是个家宴,借这机会,他们兄弟热热闹闹、和和睦睦聚一聚也是好的。谁知宴会还没开始朕就得到消息,竟是百官齐聚,许多外官也专程赶来,浙江盐茶道、福建巡抚、云南铜政……这些自请述职的要员,急急赶至城,连朕的面还没见,倒已经稳稳的在做老八的座上宾了!

 好嘛!他们要述职,竟是去向老八述的!

昨晚一直有消息不停的递来,除了张廷玉马齐早就收到邀请,是向朕请过旨去的,其他自己钻门缝的官员都有了名单。其实何需别人再描述给朕听?想也不用想也能知道老八那里是何等繁华热闹,多少贵重礼品堆积如山,多少龌龊官儿阿谀奉承,如同早些时候百官齐心推举的盛况——真是烈火烹油的盛景啊。朕望着窗外的夜色,只有冷笑而已。

但是后来,消息中都出现了两个女子,真是怪事了!听了这两个女子的原委,朕也看了抄来的葬花吟,不由得一笑。这葬花吟,唱得好!正该给他们这些被猪油糊了心的糊涂人听听这悲音!可惜,恐怕只有良妃真正听进去了……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这个编歌编舞的女孩子,有些意思!她是老四府上的,又为了避嫌而没有出场,不占风头,是个脑子清醒的伶俐人,由此可见,老四的精细,已是炉火纯青了。

看着奏折,良妃身边的太监过来请旨,良妃已经回到大内,说今天要来畅春园谢恩的,朕正在着人回去说不用了,就有新的消息,慌里慌张的传来了。怎么?他们兄弟在一起,就一次也不能安稳吗?!

听了消息,朕先是不敢相信。母妃寿诞,众目睽睽,胤禟居然杀死良妃刚刚亲赐的女乐,逼奸兄长家的婢女?圣人礼义,天家仁德,他的行为却和禽兽无异?朕不相信这是朕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儿子……但是……又不得不信……他们可以调兵逼宫,用下流手段魇镇兄弟,不顾江山社稷、百姓生计一心只为自己收买人心……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朕转眼就明白了。这是一个道理。

 想要一个女子,这女子却不是他的,就不顾礼义廉耻强占她。

那如果他想要的是这个天下呢?!朕又偏不给他时,他又将如何?!……看来,朕操心这身后事,很明显不是在胡乱猜疑啊……朕当日说,宋太祖赵匡胤烛影斧声,死得不明不白,可堪警觉,张廷玉还笑朕过于忧虑。可是看看,看看朕的这样一群儿子,可惧,可叹……

 “皇上……”侍卫刘铁成小心翼翼的进来,神色犹豫的看看朕的脸色。

 放下拄着头的手,冷冷的道:“又出什么事儿了?说吧?一时还气不死朕。”

 “皇上!这……”他更惶恐了。果然又是出事了?

 “说!”

 “扎!前门大街善扑营总管带有急事呈奏,因位份低,不能直觐天颜……”

 “你给我说!罗嗦什么!”这些奴才一个个罗嗦得朕心烦。

 他又看看朕的脸色,还在嗫嚅,张廷玉又急急进来了。朕太了解他了,只逼视着他。

 “皇上……九爷和十三爷回去时,不知怎么言语冲突,各自的侍卫在前门大街上打起来了,善扑营的军士不敢拦,也拦不住,请旨……”

 抬头看看殿顶高高的藻井,五颜六色精描细画看得朕一阵阵头晕。

 “不许拦……让他们去打……打死省心……”

 张廷玉急急趋前,一边小声吩咐:“去叫太医!”

 “不许叫!朕好好的叫什么太医!”

 可是头一低,眼前还是晕眩了一下,张廷玉紧张的过来扶我:“皇上……”

 “朕没事,歇一下就行,没那些孽障气朕,朕的寿限还长着呢!”

 “皇上,如今九爷和十三爷……前门大街是京城要道,乱起来有碍交通,且有损皇家体面……请皇上下旨。”

 皇家体面……闹家务闹到现在这个样儿,太子都废了,还剩什么体面?

 “……叫德楞泰,带上朕的金牌,带上他手下一队侍卫,去把那两个孽障给我带到这里来。”

 把他们两个分别放在东配殿和西配殿,我——一个父亲,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想去看看自己这两个儿子究竟是怎么了。

我先去了老十三那边。老十三我很欣赏,豪爽坦荡,有她母亲那样的蒙古人豁达天性,可惜也因为如此,是个千里驹,却做不了太子。相比之下,老九和他母亲宜妃一样,自幼养尊处优太过,心眼太高,不知民间疾苦,在众阿哥中纨绔气最重。更重要的是,眼前,老十三以老四为主心骨,老九以老八为主心骨,俨然是两“党”。而老八的做派,我本就很瞧不惯,昨晚老九的丑事,又是在老八府上发生的,老八对人一向只知道宽纵,以买仁爱虚名……仁爱,这就是他“仁爱”的后果!对老九竟宽纵到做出这种丑事,哼……朕,还没有打算饶他,也不想先见了他心烦!

见过他们出来,已经到午膳时间。眯眼看看天,太阳光从树叶中星星点点的洒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向朕讲这个女子的样子,胤禟掩饰不住渴望的向我要她的神情,都让朕想起朕的少年时,和先前皇后在一起的日子。皇后一身刚骨,气韵高贵,少年时在索额图家书房读书,皇后还没有和朕大婚。朕偶尔也淘气,时常偷偷去找她,听她弹琴唱歌,拉她手去玩儿,她却总是能说出一堆大道理,叫朕要有为人君的样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自从废了胤礽,朕几乎夜夜梦魂不安,总能见到皇后,却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皇后她一定在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皇上……请旨,午膳摆在哪边?”是太监总管李德全。

甩甩头,摆摆手,往东暖阁书房走,说:“去传张廷玉。”朕肯定要对这两个儿子小惩大戒。至于那个女子……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呢?即使她没有自裁,胤?也该知道怎么做。

胤禟在宗人府监禁三天闭门思过已经出来了,向朕谢恩时还是一脸戾气。胤祥朕只罚他去上驷院洗了三天马,朕看他瞧胤禟的样儿,目光里都是恨意。管不得他们那么多,朕却还没有听到胤禛关于那个女子的信儿。看他每日如常的样子,朕简直要疑惑了。

 听说胤禟暗底下摩拳擦掌的找了好几次老四,都被老四化解了。朕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儿子们了。

 那女子没有寻死?那就必是老四护起来了……

老四,自幼刻薄冷峻,最是谨慎精细的一个冷人儿,朕有什么意思,他不但能清清楚楚了解,更总是能干脆利落的做到;老九,自幼倨傲不羁,一副万事不在眼里的阴沉样。按照他们本来的样儿,如今这行为,无论如何朕也不相信是他们做出来的,怎么可能如此反常?就算那女子如胤祥所说,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朕还是难以想象。都说爱新觉罗氏出情种,但到底是什么女子,有如此容貌和心计,竟迷倒了我这样两个最不像情种的儿子?

 又过了几天。

胤禟不得其法,行为举止已日渐失常至狂悖——在自己府里又杀了两个婢女,在外头见人不顺眼就是一鞭子,闹得他身边的侍卫都是恐慌怨怒而不敢言,连一向对他最有拘束力的老八,看他的表情也愁容满面,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而老四,表情行为一切如常,只是咬紧牙关一眼也不看老八、老九——也顶着不提那女子的事。本来,一个小丫鬟而已,我竟也被这无言顶得无话可说。

但是日常朝务时,偶尔看看胤禛铁板似的面孔,朕已经明白,这个女子,一天也不能再存在下去了。无论她在谁那里,迟早都是他们兄弟间的一个火种,在这非常时期,连一点点火星子都不能有!

 接连忙了几天,总算得了个空儿。下了朝,叫住胤禛胤禟,说要去胤禛府上看看,朕话音刚落,他们的脸已经刷白。

 在心里冷笑几声,这半个月,朕的耐心已经被这两个逆子消磨尽了。那个女子,不管她怎么个好法,让他们兄弟变成这样儿,就是狐媚罪过!——朕已经为她备好了毒酒。

胤禛的书房空荡荡的,这么快就等通知到所有人等回避,胤禛做事治家果然有一套。随便看了看,朕还笑谈了几句,他们两个却好象什么也没听见。脸沉下来,朕直接叫胤禛带我去见那个女子,他神色奇怪的变幻了一下,往左右小厮看了看,最后还是低头过去了。

书房后院不大,但是布置深得江南风韵,转头看看脸色茫然的胤禟,他就是在这里见到那女子的。据他自己说,第二日他的窗课本子上就抄了苏东坡一首《蝶恋花》,就为那句“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从此竟不能忘怀。少年人初次动情,为之魂牵,原是一件风流雅事,谁知竟会害了这个女子……

 没声息的推开门,心底是有好奇的。

先看到一个女子的侧面,在从窗纸透进的阳光下白得耀眼,竟看不清五官,但见一身素服,乌油油的发髻随意挽着,头上一个首饰也无。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做如此打扮?若非心如缟素,实在不祥。

 她专心的看着一本书,竟没发现朕。这房里布置简朴,更是毫无装饰摆设之物,也没有梳妆台,只在一张小几上堆了几本书,床榻上只几床料子朴素的被褥。

这屋子空阔得雪洞一般,哪像女子住的?唯一算装饰的就是墙上一副图画了,在围了几株清瘦菊花的竹篱后,一个女子背影纤纤,欲走还留,发丝和衣角在秋风中微拂,一派清高萧索,却又脉脉如诉。其诗云: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把这两句在心里咀嚼了几遍,暗自叫声好。这清高气韵,翩然出尘……

看画时,女子已经丢下书站了起来,似乎有些踟躇,对朕这个陌生人的出现有些奇怪。但我把目光迅速转到她身上时,她落落大方,毫无做作羞怯之意,只不卑不亢的福了福。

 朕突然发现,很久没有看到过脸上一点没有妆的女子了,她脸上的干净显得五官分外清秀,叫人赏心悦目。

 她的眼里雾蒙蒙的,似乎什么都看在眼里,却又什么都不在意。这目光落到朕身后,眉目间突然有说不清意义的光芒一闪而逝——她看见的自然是胤禛胤禟。

 还在被她的目光所吸引,她已经轻轻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奴婢凌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见自己长长吸了一口气——这孩子竟灵慧至此……

 这么一刹那,她已经分析出朕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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