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顺着大门透射了进来,照在青石地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颜色。一行人跨过门槛走进了大殿,而为首的人赫然是崔夙。
她扫视了一眼这座皇帝办事和歇宿的地方,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感慨。事情是会过去的,但是,却永远难以让人忘怀。曾经那个亲切宽厚的舅舅,便是在那一天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无影无踪。似乎,她暗中开始布置和皇帝作对,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
“拜见镇国公主!”
随着一个太监结结巴巴的声音,一大帮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大群人,崔夙甚至看到有人的双手双腿正在簌簌发抖。尽管这里一直封闭着,但是,该知道的消息总归会有人打听出来。想必如今宫中的那一连串变故,也已经有人知道了。
“皇上在哪里?”
尽管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但是几个宫女太监还是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方才有人膝行几步上前禀奏道:“回禀公主,皇上这些天从来都是呆在寝宫中不曾出来,只有送饭的小路子才能进去。”
这么说来。这些人竟是全都没有进过皇帝寝宫?崔夙心中一沉,语调不禁严厉了起来:“你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怎么连皇上如今状况如何都不知道?哪怕是皇上不要你们伺候,你们也该按理规劝!别说用膳,就是宽衣和日常茶水伺候,怎么能够没个人!”
在这种质问下,大殿中顿时呈现出一种死一般地寂静。许久。方才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太监爬了出来,叩了一个头便沉声道:“启禀公主,并非我等不愿意去伺候皇上,而是皇上说了,只要我们谁踏进寝宫半步,他便立刻杀了那人然后自尽,所以奴才等人谁都不敢进去,更约束了人不许擅入。至于热水和一应物事,全都一样没缺过。公主。皇上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的!”
见这个人说得有条理,崔夙不禁多瞧了两眼。这一看便觉得有些熟悉。那眉眼和沈贵怎么看怎么相似。如果没弄错地话,这大概就是沈贵的同胞哥哥了。
沉吟片刻。她便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这么说。你带我进去!”
“奴才骆方遵令!”
见到骆方领头带着崔夙一行人往里面走,其他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但彼此对视一眼后。心中又同时担心了起来。皇帝地状况如何谁都弄不清楚,倘若没个好歹还好,若是有个好歹,他们岂不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说来说去,这延福殿的差事看起来优厚,如今竟是可能索命的!
崔夙却顾不得这些耷拉脑袋满脸颓丧的人,示意身后的人远离几步,她便低声向前面地骆方问道:“皇上的情形究竟如何?”
“公主,奴才若是知道便绝对不敢隐瞒,实在是根本不敢进去。”骆方压低了声音,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奴才早得了沈贵的信,想要看好皇上,谁知就连寝宫也进不去。这好几个月都没人来问过皇上的情形,奴才又出不去,所以……”
崔夙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心中暗自后悔自己因为顾虑重重,没敢向太后请旨到这里来看看。倘若待会进去真的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那又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样,皇帝当初待她还算是亲厚的,如今虽然已成陌路,她又怎能眼睁睁……
怀着这样一种复杂到了极点的心情,她终于推开了长廊尽头地那扇大门。她自然不会像往日那些小太监一样推开一条缝,而是直截了当地将门推开老大,而入目的情景自然是让她大吃一惊。几个月没有清扫,门口四处都是灰尘,至于里面的灰暗灯光则更不用提了。很难想象,这样一种环境竟然能住人。
带着这样一种沉重地心情,她深吸一口气迈进了大门。尽管她竭力将步子放得极轻,但还是引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紧接着便是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是夙儿么?”
崔夙闻言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抢前几步拐过了那道屏风,立刻看见了斜倚在床上地皇帝。几个月的功夫,那原本略有些圆胖地脸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眼神更是黯淡无光。原本只有几根银丝的发间,如今竟已经是夹着大半白发,而剩余的黑发也是干枯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有所心理准备,她几乎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就是昔日以文采倜傥出名的李隆运!
“朕这个样子,你似乎很吃惊?”皇帝没有从床上起身的意思,而是随便抬起了双手,放在眼前瞧了瞧。昏暗的灯光中,那一双手显得格外枯瘦,仿佛不像是人间之物。“母后需要朕重病,朕便如她所愿病了。既然如此,那无论病成什么样子都是应该的,还有什么值得吃惊?朕听说夙儿你已经是镇国公主,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恭喜?”
崔夙几乎品不出那话语中究竟是讥诮还是真心,强自振作精神,这才低声道:“皇上,太后想见你。”
“母后想见我?”皇帝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事情,脸色神情剧变,转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多天了,她终于想到要见见朕,她终于想到还有朕这么一个儿子!好,好,既然是母后的心愿,朕怎么能够不满足她?可是,你看朕这个样子,可还能自个出去么?”
皇帝即使不说,崔夙也知道这个样子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踏出延福殿的,当下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还请皇上更衣,我叫人传銮驾过来。”
“朕随你,夙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皇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刚刚那疯狂的劲头,“见了母后,朕也可以安心了。”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九章 母子之间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九章 母子之间 延福殿前很快应崔夙的要求摆开了銮驾,自然,这又是崭新的。銮驾这种东西固然是可以沿用许多朝,但一样会老一样会旧,倘若不常常修缮,也许一不留神便会发生事故。而礼部在太后的授意下,前些天刚刚做好了新的銮驾,想不到竟是皇帝先用。
在宫女妙手下稍稍焕发出一点精神的皇帝是躺在一张软椅上出了延福殿的,看到那富丽堂皇的銮驾,他不由得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神采,一言不发地被扶上了銮驾。初春的天气仍然有几分料峭,尽管上面撑了华盖,他的身上又盖了厚厚的毯子,同样遮盖不了那浓浓的寒意。旁边的崔夙一路走一路观察着皇帝,见其时而闭目沉思,时而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哪怕不用其他手段,皇帝也活不长了!
到了慈寿宫门口,自有一群人迎了出来,为首的张年一看到皇帝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带着太监宫女下跪请安,但半晌也没有得到一句回答。直到皇帝在几个人的搀扶下顺利下了銮驾,他方才听到了一句淡淡的话。
“不必跪着朕了,这个时候还用得着讲什么礼节!”
崔夙已经先一步入暖阁去通知太后,很快又回转了来,身后跟着几个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看到皇帝在别人的搀扶下进了暖阁,她思忖片刻还是止住了脚步。不论是出于母子抑或是强势对弱势的对话,她都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似乎当年母后为儿臣二十岁庆生地时候。用的也是这样地蜡烛。”皇帝稍稍转了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两支明亮的红烛上,“后来儿臣大婚的时候,母后也送来了这么一对红烛。如今再看到这一幕,母后可知道儿臣在想些什么?”
见榻上的太后沉默不语。他忽然哈哈大笑道:“朕在寻思,这似乎是朕有生以来最后一次看到红烛了。您说是不是,母后?”
“运儿!”
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运儿,皇帝地脸色倏然一变,随后自嘲似的笑了两声,这才无力地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母后恕罪,儿臣纵使想行礼也有心无力了。儿臣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都是母后的错,儿臣也认了。可是……”
他倏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人算不如天算,儿臣哪怕到了九幽黄泉,也不会心服口服的!”
“唉!”
太后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半支着肘子坐得更正了些,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幼子。忽然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直以来。李隆运都是她最最宠爱的儿子,只因为他是幼子。所以她不令他出阁,所以她亲自为他选妃和操办婚事,但是,她还是做错了最大的一件事。
既然她真地放不开大权,她就不该把自己的一个个儿子都推上皇位的!她以为李隆运生来恬淡,以为他生来孝顺,却唯独忘记了一件事………世上肯真心当傀儡地人,根本就没有几个。是人都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李隆运是她的儿子?
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地儿子,太后最终岔开了话题:“运儿,你可要看看你地儿子?”
李隆运浑身一颤,紧接着便露出了一种茫然无措的表情。儿子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遥远了。那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而临幸地宫女,忽然之间却孕育了他唯一的子嗣,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还是说,那也是因为她是崔夙身边的宫女,所以就运气那么好?
“见了也是徒增烦恼,还是免了吧。”皇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忽然微笑道,“母后不如召一个太医过来,让他们看看儿臣还有几天寿元,这样的话,皇太子登基也能够更顺利,不是么?”
太后的语气猛地变成硬梆梆的:“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哀家的耐性。你夺权,哀家并不意外,你收买哀家当初最信任的人,哀家也没有意外。但是,你居然纵容别人用七郎来要挟夙儿,这一点哀家最难以忍受!如果没有这最后一件,兴许哀家也就算了,但这一次,哀家不得不再次痛下决
“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朕也喜欢他,朕不认为七郎这个侄儿配得上他!”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皇帝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母后大概也是第一次知道吧?朕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夙儿了。可惜,朕是他的舅舅,只能看着她和七郎还有刘宇轩厮混在一起。直到她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迷人,最后出落得犹如芙蓉一般,朕才确认,朕一定要她。只要朕能够名正言顺地握住大权,朕一定要她,他日一定册封她为皇后!母后,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夙儿么,难道朕要给她皇后的尊荣,这还比不上为臣子之妻?”
这样赤裸裸地诉说心思,太后自皇帝成年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一时间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召来皇帝,也只是因为母性终于发作了,谁知道闭门数月的皇帝竟是比以往更加冥顽不灵。
“来……来人!”对着两个应声而入的太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厉声吩咐道,“将皇上送回延福殿!”
突如其来地把人接来,又突如其来地把人送走,再加上太后的病忽然又沉重了起来,慈寿宫上下登时乱成一团。眼看着傅海和徐莹为太后扎针用药,崔夙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憋得发慌。
皇帝究竟对太后说了些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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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章 龙驭上宾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章 龙驭上宾 自打宫变之后,满城百姓就少有看到太监之类的人出现在路上,就连在酒楼茶馆闲磕牙的官员也少了许多。尽管少了消息渠道,但是旁门左道的流言依旧不少,只是碍于京兆府的管辖,谁也不敢过于胡说八道,议论上两句就立刻浅尝辄止。
然而,八月盛夏时节,一个惊人的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帝病重,太后已经宣了好些辅政大臣进宫了!
所谓的病重是真是假,寻常百姓无心去追究一个明白,但是,辅政大臣的进宫却不是假的,再加上镇国公主府上从来就看不见公主的人影,这更是证实了人们的揣测。估摸着,这一次是肯定要发生大事了。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便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紧接着,皇帝的遗诏便公诸于众,洋洋洒洒足足有近万言,然后,最最重要的还是后面的一句话………传位于皇太子李祯。
继左相鲁豫非。右相陈诚安之后成为了朝廷又一位新贵,徐肃元心中自然是非常妥贴的。然而,聪明如他更知道自己的权位因何而来。更不敢有什么骄矜之态,但凡上门拜访地。只要有那么几分重要性,他必定以礼相待客客气气迎来送往,至于一群打秋风的穷京官,他也全由管家应付,并不敢拿大。
既然已经不是国公。他便不好再和昔日那些旧友来往,然而,那些全都是勋戚,手中权力不多,姻亲却也遍布朝野,一时间他也不好太快翻脸。正当他计算着如何名正言顺地完成从显爵到高官转变地时候,宫中送来的一封信立刻让他眉飞色舞。
丈夫如今一朝显贵,徐夫人张氏自然不再耿耿于怀女儿的失宠,甚至庆幸了起来。整肃宫闱的事外臣全都知道。她也曾听说几个昔日门庭显赫的妃嫔死于非命,心中自然是替女儿捏了把冷汗。冷宫那地方虽说不好,总归比丢了性命实在。到时候若是丈夫站稳了脚跟。求个恩典把女儿贬为庶民发回家中,虽不能再嫁。也总比那些没了盼头地妃嫔强。
“老爷。什么事情那么高
“呵呵,是公主派人送来的信。说是让我不用一味避嫌。虽说国公爵位没有了,但以往那些旧友也不必撇清,若是真有能用的,朝廷可以仿照我的例……”
说到这里,徐肃元忽然脸色一板,郑而重之地对妻子道:“太后如今也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一旦公主真的监国,必定是雷霆手段,别看有些人会得益,但还有不少人会倒霉。你让你娘家那批人都注意一些,别以为昔日有过些功劳就招摇过市,现如今可不比以往,先头抄家的那些人你都该看见了,别以为上头不敢动刀子杀人。越是爵位高,越是危险。”
张氏的娘家也是国公,如今虽然不如徐家这么风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还是有几分实力。她即使再笨,也知道如今这时候使不得小性子,连忙点头答应回家去规劝一下几个兄弟叔伯,最后不免小心翼翼地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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