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二妹和小弟在家看家。
白天还好说,人来人往的没什么事,可到晚上,俺家的房子在村西头,隔着俺最近的邻居也有50多米,俺着实有点害怕。
好歹跟俺姨商量好了,她晚上从别的村赶过来陪我们呆两宿,可在她来的前一天,事情就发生了。“
吕秀娟又一次停顿下来,也许是因为心里的不平衡,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见我毫不放松地盯着她,“大姐,你答应俺不写俺的真名俺就再说下去。”吕秀娟同我讲起条件来。
“可哪是你的真名,我不知道。”
我回答他。
“也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也不是俺的真名,俺这肚子苦水憋了这么久,俺不怕说,只怕说出来对俺娃不好,俺已经没脸了,可俺娃还小着呢。”
吕秀娟叹了口气。
看样子伤害对她来说还是发生刚刚的事,因为她还没有学会麻木,学会冷漠,学会一切都无所谓。
“那天也怪,那天也许真是该着,俺姨答应俺第二天晚上过来陪俺,俺在家就有些踏实了,哄着弟妹睡了以后,俺跑到爹娘的屋里看书,可不知怎么就被一个男人摁在了床上。
那个男人满身酒气,力气大得根本由不得你,俺刚刚冲了澡,只穿了件背心,很快就被扯得一丝不挂。
俺怕这个男人伤了俺的弟妹就尽量不出声地挣扎。可俺被他一下子给打昏了,等俺醒来那个男人早不见影了。俺浑身痛得象要散了架子,床单上东一块,西一块沾满了俺的血,俺再也忍不住了哭了起来,可俺那睡得死死的弟妹竟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这个男人是谁俺根本一点也没看清楚,只觉得他的手粗糙得吓人。后来,在俺家的门口找到了一个酒瓶子,俺便拿着到派出所报了案。
当时俺爹娘都没在家,俺也不懂该咋办,只觉得应该赶快找警察破案为俺报仇。
那个酒瓶上的指纹很快检查出来了,是俺们村一个出了名的光棍汉的,他家四个儿子,都好吃懒做娶不上媳妇。除了老三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其余三个都还没成亲,而这个坏了俺的是他们家的老四,那一年已经36岁。
等俺爹知道信儿赶回来,刘家的老四已被拘留起来。在派出所里,他倒也承认是喝醉了酒以后强奸了俺。这样俺在村里一下子成了人们指指点点的目标。
因为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俺村里的人着实夸了俺一阵儿,可又因为出了这种事,在乡下即使是被强奸,女娃也从此会被人瞧不起的,甚至从此嫁不出去,除却嫁给死了老婆带着孩子的男人做二婚。
俺爹回来后对俺是一通责骂。说俺为什么要去报案,这样虽然那个男人已被抓起来,可俺的名声也臭了,家里面也没了面子,将来这乡邻也没法处了。
俺那会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哭。哭。
对这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打击俺甚至有些难以承受,好几次走到村头的小河边,看到那清凉的河水,俺都想一头扎下去,这样也许一切都清白了。
俺娘病还没好利索,便从县医院赶回来,俺娘把俺搂在怀里,生怕俺有三长两短的嘱咐我:“俺娃是规矩的,这俺知道,是那个坏人做孽,让公安来惩治他,俺娃千万要想得开”。
俺娘说完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俺也委屈地直叫:“娘,娘……”
幸好马上就开学了,俺收拾东西来到了县城,离开了村里那是非之地,俺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能有书念对俺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而且,因为俺们村只有俺一个女娃考上了高中,在县一中我暑假里的痛苦遭遇还没有人知道,这给俺解除了最大的心理负担,俺庆幸自己也许逃过了这一劫,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开学分班以后,俺当选了班长和语文课代表,同学们都知道俺曾是县里考中学时的第三名,因而都特佩服俺。
在新的学习环境中渐渐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事,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很快,俺的成绩便在班级里数一数二了。
可是,俺没想到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在县城念了两个多月的高中了,俺的例假一直没有来。开始,俺还以为是让那件事吓坏了,打乱了周期,过一段时间就会好,可俺没想到俺不知为什么难受的饭也吃不下,好象大病一场似的有气无力。
俺老师发现俺的身体有些不正常,她劝俺到医院检查一下,别是有了什么毛病。
俺爹从乡下赶到县城,陪俺到医院检查了一遍。结果……俺想,你也是女人,你也应该猜到了。俺肚子里有了那个强奸犯的孩子,这晴天霹雳让俺在医院就昏了过去。好久,俺才听俺爹说“俺娃命苦,这学还咋上!”
俺没脸再回学校,所有的课本都没带便回了乡下的家,俺村的人很快便知道俺怀上了那个坏蛋的孩子,纷纷上门来劝俺求公安放出刘家的老四,让他娶俺算是成全了他。
这时刘家的老四还在法院里等着判刑,他那70多岁的老娘也提溜着几斤点心来到俺家,跪在俺娘面前,求俺家开口到公安局求情,就说俺和刘家老四是原先订了亲的,他那天喝醉了酒做下了糊涂事,俺一气之下才告了他,实际上他是要娶俺的。
俺说什么也不答应,求俺娘带俺去医院做流产手术,俺恨透了那个毁了俺的人,怎么可能去给他做媳妇养孩子。
可俺乡下的那个地方是个真正的舌头底下压死人的地方,本来,俺的名声就坏了,再出了这种事,俺爹娘都觉得在村里无法抬头做人,更何况俺还有三个弟妹。
俺爹闷着头抽了两宿的烟,最后他决定接受刘家的请求,但条件是刘家老四同俺结婚后必须带着俺到别的村去落户,俺爹不让俺在他眼前,他嫌丢人。
俺说什么俺爹也不听。他说:“娃,我这是为你着想,将来你就是把孩子做掉,谁还愿意要你,而且,你的事传到学校,人家怎么可能让你再去念书,刘家老四虽说是懒了点,可人还是挺结实,只要你帮他生下孩子,再跟他好好过日子,你这一辈子也就有指望了,爹也省了一块心事呵。
爹说完了,俺娘也劝我,我不知道他们都中了什么邪,也许是刘家许诺的那台手扶拖拉机打动了他们,可难道女儿的一生就值那样一台拖拉机的钱?
我哭我叫,我说什么也不干,可俺爹竟瞒着俺到公安局里把刘家老四保了出来。他跟公安局说,闹了点误会,其实,俺跟他早就定了亲,算不得强奸,俺不告他了。
刘家老四刚出来就到俺家里来看俺,一脸的得意,俺看见他就恨得要命,索兴躲到俺姨家去了。
这时学校也来信问俺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退学了,俺没有办法答复学校,只得托人捎了口信,说俺得了慢性病,准备休学一年。
俺实际上还是想再回去把高中念完,要知道为了考上县一中,俺吃了多少苦,可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折磨人。
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眼见俺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俺再也靠不下去了,总不能把孩子生在俺姨家里。就这样,俺匆匆忙忙走进了刘家,成了那个毁了俺的人的媳妇儿。
刘家穷得底儿朝天,给俺作为彩礼的那台手扶拖拉机还是四处借钱买的。俺在刘家老四的伯伯的村里落了户,隔着俺村大概有30多里路。
俺没有自己的房子,只得住在人家盖了个新房后扔掉的两间土坯房里,俺的女娃就是生在那儿。
说良心话,刘家老四娶了俺以后,人还算规矩,也不象以前那样懒,除了照顾着他伯伯家的几亩地,有时候还开着拖拉机出去帮人盖房拉点料儿什么的,挣几个活钱。
俺爹那台当做彩礼的拖拉机实际上是为俺要的,俺结婚以后,俺爹就让刘家老四开到了俺村里,我知道俺爹这是想让俺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可俺终归是觉得委屈,仅仅是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俺的命运就由不得俺来决定,俺的生活也从此变得面目全非。俺说啥也想不通,可说啥也已经没有用了。
对刘家老四这个已经是俺丈夫的人,俺一开始除了恨就是怨,没给他好脸色。
刚结婚的那阵儿,我借口新媳妇回门,回到娘家一住就是半个月,他几次来接俺俺都不回去,闹得俺爹最后直撵俺回去。
回到俺那个一无所有的破家,想想自己的大学梦,俺止不住地流泪。也许刘家老四这时也明白自己的邪念毁掉的是什么,他扑腾一下跪在我的面前,用手打着自己的脸:“秀娟,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可是既然我们结了婚,我就会好好待你,疼你和孩于,你别恨我了,看在快出生的孩子的份儿上,原谅我,好吗?”
刘家老四说着把头放在俺的膝盖上哭了起来。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象个孩子,俺心里的那块冰也渐渐化了,毕竟,谁叫我们已成了夫妻,这样恨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何况,我们的孩子也己快出生,也许,我真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把这日子踏踏实实地过下去。
吕秀娟说到这里真的有些累了,她两眼有些发直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似乎思绪一下子断了源头。我将桌了上唯一的水杯递给她,她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又很难为情地坐下,悄无声息说了声,“你没有听烦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我结婚不到六个月,孩子便出生了,是个女娃。俺丈夫开始挺下高兴,可俺年龄还小,再生第二胎也来得及,他也变得喜欢起女儿来。
只有俺那婆婆特不是东西,俺生了孩子她就送来了50个鸡蛋,她说因为是女娃娃,所以她不想伺候俺过月子,还是俺娘来照顾了俺一个多月。
那时,俺丈夫揽了往县城送砖的活儿,这种活因为只能在晚上干,所以特别辛苦。
因为拖拉机白天不能进城,所以,他只能每天晚上12点起床去砖瓦厂装货,然后跑到县城自己卸下,再回来跑一趟,直跑到早晨五点钟,才能回家。
俺白天照顾孩子,晚上还得等着叫他起床,给他做饭,累得我人都瘦脱了形。
由于我们结婚时欠了四千多元的债,一年下来拼死拼活勉强将债务还上,日子还是穷得刚刚能吃上饭。
俺是个特要强的人,虽然娘家的日子还算说得过去,但俺从来不向家里伸手,俺那三个弟妹还在读书,俺还指望他们能替俺圆那个大学梦。
可穷归穷,那时俺丈夫知道疼俺疼孩子,人也特别能干,整个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俺也特别知足,俺体会到什么叫爱的滋味,对他也从一开始的恨渐渐变为以后的疼,俺知道这叫先结婚后恋爱。
看到俺俩过好了,俺爹还挺得意,逢人便说这是他成全的我们。弄来弄去大家几乎都忘了以前发生的事儿,仿佛真的俺跟他是早订了亲似的。为了孩子的将来,俺也只好努力使自己忘掉以前的事,心想只要他正经八本的跟俺过日子,俺也没啥别的想法了。
可是就在俺一门心思的想把这日子过下去的时候,俺丈夫却在城里出了事故。
早晨四点多钟,他可能是太疲劳了,竟开着拖拉机从大桥上撞进河里,把桥栏杆都撞断了,他自己也被砸断脊椎骨,动了两次手术还是不能动,这时候俺孩子刚三个月。
为了他的两次手术俺已经东凑西借的凑了三万块钱,可医生说还得做一次手术才有可能坐起来,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俺是实在没有法子可想了,可他躺在那儿,还在喘气,就不能不救他呀。
俺把孩子放在娘家,又四处借钱,可人家都知道他恐怕是瘫了,凭我将来怎么能还上这些钱,更何况那时候大家手里也没几个活钱。
俺爹又想让俺大妹。二妹退学嫁人说省下这笔学费,换点彩礼钱帮我,可俺说什么也不答应,俺已经毁了前程,不能让俺妹妹再为俺毁了。
没有办法俺让婆婆在家照顾丈夫,俺跑出来想找地方打工赚点钱。可是,干了几份工那点工资除了能让俺自己吃饱也剩不下多少。
这时俺遇上了俺村一个在北京打工的人,他说俺要是有胆子,他就带俺到北京找工作,说那里赚钱容易得很。
就这样俺回家亲了亲孩子,告诉俺那在床上还不能动弹的丈夫,俺要到北京打工赚钱为他凑第三次手术的钱。
俺走的时候,他哭了。他说:“是俺连累了你,俺这辈子都欠你的。”
我兑,“事情都这样了,啥也别说了,这个时候俺不豁出去谁豁出去,只是苦了只有三个月大的孩子。”
俺到了北京倒是没有真正找地方打工,俺村里的那个人教给了俺这个乞讨的办法。
他说只有这样钱来得才快,他说他从乡下带出十来个,都是在干这个,不过俺是最年轻的,就叫俺打扮成中学生的模样。
那个告示也是他给俺写成那样的。这样他每天从俺讨的钱中要抽点出来,算是交了保护费,他说那地盘都是要交钱的。
吕秀娟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问她那个人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俺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俺爹跟他熟,俺只知道他是从俺村出去的,听说在北京发了财,回村盖了三问瓦房,还买了摩托车,生了三个孩子,有一个被罚了四万。
“他这样不是等于在剥削你吗?”
“俺初来乍到的,没个人引路也不行呵,这不,虽然他也够狠的,每次拿走我三分之一的钱,可俺在北京呆了大半年了,倒也没出什么大事,俺心里还是挺感激他的。
那回儿在秀水街碰上了一个也是讨钱的同乡,那个60多岁的老头说也是他把他们带到北京的,听说,他这几年发的就是这种财。
“那你丈夫的手术做了吗?”
“唉,就别提那手术了,俺好歹连借带讨又凑了三万块钱回去,让医院给俺丈夫动手术,可钱是花了,俺丈夫还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俺爹找到医院,大夫说,钱凑起来的太晚,象俺丈夫这种病早已过了动手术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们不敢保证手术会成功。
就这样俺又白扔了三万块钱,背了一身的债务。所以,俺还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