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乞丐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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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乞丐调查-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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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在那个捡到钱的垃圾站等了整整一天,没有人来问,也没有人来找,第三天,我又去了,快天黑的时候,一个穿得很阔的女人开着辆黑车过来。
  我发现她在找东西忙上前问她丢了什么,她一看我是个乞丐没有理我,只是捂着鼻子在慢慢的翻看垃圾桶里的东西。
  没办法我只好直接说:“小姐,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吧”?
  可这个小姐的火气很大,她白了我一眼说:
  “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说:“我前天在这儿捡到个包,里面全是外国钱,不知是不是你丢的?”
  一听我这样说,这个小姐马上就说:
  “你是捡到了东西吗?是你捡到的吗?那是我丢的呀,快拿来我看看。”
  果然小姐认出了她的包,因为怕小偷,她把这些值钱的东西放在一个破箱子里,却被钟点工在整理房间时一股脑给扔到了垃圾站。
  事后我才知道那些东西值50多万,这么大数目让我也很吃惊,但是我知道即使再值钱我也不会留下,一方面是因为胆小,一方面是因为我还想做个好人。
  那位小姐后来请我们一家到茶楼喝茶,我知道她自己开了家很大的公司,而且在香港还有分公司。
  她拿出两万元钱给我,然后问我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她一定会满足我。
  我想了想说,我要她为我安排一个工作,一个我能干了又比较长久的位置。
  她跟我开玩笑说:“做乞丐不好吗?自己为自己打工,赚得也不比我赚得少、你舍得放弃吗?”
  我知道她在跟我开玩笑,但是还是挺不高兴,我说:“钱对我来说很重要,可现在我知道还有比钱更重的东西,那就是自尊,做乞丐没有人知道我们还要自尊,所以,我宁愿少赚钱,也要做个正常的人。”
  我这样一说,英姐,也就是那位丢钱的小姐马上对我说:“对不起,我只是跟你开玩笑,你的工作我会替你安排的。”
  一个星期以后,英姐手下的人通知我到她的公司保安部报到,月薪1500元,虽然,不是我做乞丐能比的数字,但我还是很满足,毕竟这是我的正当职业。
  现在我已经不再想回老家了,毕竟广州是个繁华的大城市,我媳妇现在也已经改行了,她在村里开的酒店里做保洁工,虽说赚钱不多,可至少是个正常人干的事儿。
  我现在过得挺踏实的,过去在街上跑来跑去挺热闹,可真的是有今天没明天,觉得不是人过的日子,虽说钱赚的不少,可是乞丐这两字太让人不好过了。
  跟老麦相比,我还是觉得自己挺有运气的,我有了正当的职业,我那两个女儿将来也有指望,所以,人还是要做好人。
  当然,我并不乞丐就不是好人,这个圈里的人特别复杂,真是乱糟糟的一帮人,要是只为了赚钱那还好说,有好多乞丐为了争那个老大的位置打的头破血流的,甚至出人命的也有,所以,我在这里面呆着也难免不学坏。
  我原先也挺无赖的,为了能讨到钱什么办法都用,可我只是伤害我自己,他们有的乞丐为了讨到钱故意把自己的孩子弄残了,这种事儿也有很多,反正,能逃离这个行当,我得感谢英姐。
  以前不是我不想找工作,只是别人一听说我做过乞丐就不敢用我,再者我也好吃懒做惯了。就算是有份工作也干不了长久,不能吃苦了。
  做乞丐时间长了就有了恶习,这是老麦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看来真是这样。
  我现在对这份工作还是很满意,英姐这人挺仗义,我会好好干,不给她丢脸。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在广州混了十几年才算混得象个人样了。
  采访者思绪:
  与彪仔聊着他的乞丐生涯,看着太阳慢慢从天空的中正滑向西边,我心里突然有不尽的苍凉。
  其实做人原本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乞丐有乞丐的活法,老板有老板的挣扎,50万元对一个无以为家的乞丐来说是个多么巨大的数字,可是,刹那间的良知使他有了善始善终的归宿,你能说这不是上天的安排?
  四十岁的彪仔在广州的街头上飘泊了十年,除了他的两个女儿不知道父亲的职业,彪仔的乞丐已做得非常职业化。
  后来又有了他媳妇儿的加盟,丢掉了做人的本份他们获得了相当可观的回报,为此,他们乐此不疲的在街上以各种今人同情的形象示众,口袋里的钱也在慢慢膨胀。
  对这种发财致富的捷径人们无可厚非,心理不平衡吗?这罪一般人可受不了。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广州气候还好一点,可是到雨季也常常是一身烂泥,满头雾水。所以,能做乞丐也是一种本事,而且,要干得“业绩”不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因此,事后我见到英姐向她建议,彪仔做保安实际上屈才,十年的乞丐做下来,他那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颜观色的本事干营销绝对没问题。
  英姐听罢淡淡一笑:
  “听你这么说,做乞丐还是个锻炼人的职业呢”。
  “那当然,你想想,人如果连乞丐都能做,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做不了的,他们是被‘摔打’出来的呀”。
  对我的书生意气,英姐不置可否。而我对乞丐的调查进行的越深入,轻视他们的心态就越在改变,也许,我们真的不可轻视这个群体。
  第十七章
  青岛海滨大道,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成群结队,中午她们统一回到某一地角集合吃饭,休息一会儿再呈分散状来到海滨游人身边,一元、两角,这些自发苍容的老太太乞丐让人既讨厌又可怜。
  ——“我们村里有十二个老太太跟我出来要饭”。
  青岛最漂亮的地方当数栈桥附近,长长的栈桥修进了深海,把两边的海边水拦成两个美丽的海湾,在海边的滨海大道散步,是游客们在青岛最喜欢的时刻。
  可是走着走着,你也许就会突然遭遇衣衫槛楼的老太太,她们向你伸出黑黑的手,满脸的乞求,面对这些比你的母亲年龄还要老的乞丐,你所能做的只能是掏出所有的零钱。
  可是当你走到海湾的尽头时、你会发现不应该把所有的零钱都给了一个乞丐,因为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的阵势实在让人无法招架。
  常常以为这里只是偶尔这样,可当你再来,或者是来过多次以后,就会明白她们——这些老太太乞丐实际上是这里的“常住军”。
  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乞丐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是什么原因使她们在这种年纪还要流离失所,衣衫褴褛的过这种生活,我非常想要寻找这些答案。
  对于这种采访,我非常有信心,因为青岛是我的老家,而这些老太太,如果不是外地人,她们便是我的乡里乡亲。
  几天的跟踪,观察,我知道了她们的习惯,中午,几个老太太找一个地方吃饭使我有了主意,那往往是海边石阶旁的角落。几个老大太吃完中饭,总要在那儿铺下报纸打个盹儿,我想趁她们还没有睡下的时候跟她们聊会儿天。
  果然,老太太们一听我的口音,挺愿意跟我闲扯,三扯两扯便扯到她们身上去了。
  一提这个问题,其它老太太都不吭气了,只有当中的一个看上去挺主事的老大太半信半疑的问我:
  “闺女,你不是派出所的吧?”
  我笑了起来:“我哪有那义务给派出所打听事儿,我只是觉得好奇,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因为子女不孝顺,不养你们,才逼得你们这样?”
  我的天真让老太太们放下心来,我们山东人不说便不说,一开口便是啦实在的: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这帮儿老太大里面是有孩子不孝顺的,不养老的,譬如那边的石老大太,她一辈子没儿没女的,侄子八岁时被她过继到屋里做养子,从小那个好吃好喝的,石老太太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了这个抱来的儿子,可是,长大一娶上媳妇儿,便不是他了。
  先是把老太大的屋给占了,让老太太睡到外面的草棚子里去,后又让老太大自己起火做饭吃,一天三顿饭问也不问,老太太病了,自己爬了看病去,村里人谁看了谁替石老太太打抱不平,后来,石老太到法院告了养子不孝顺罪。
  法院要判儿子的刑,石老太太又不舍得,最后只是判她儿子归还占的房子,每个月付给老太100元钱养老费。
  可是那个逆子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法院的人在,他表现的好好的,可法院的人一走,谁也管不了他,再加上那个不讲理的媳妇儿在里边撒泼。
  石老太不告还好,这一告更在村里过不下去了,连不懂事的孙子孙女也指着她的鼻子骂“老不死的”。
  石老太这个伤心呵,夹着个包就出来了,这不跟我们在一起要着吃,她说也比在家里气死强。
  我跟她虽不是一个村的,但隔得不远,我们村因为主要是种果树,所以,不是特别穷,赶上果子好买,日子还算好过。
  我是前年老头子得了癌症到青岛来治病,才到青岛来的,那时正好是冬天,果园没有收成,我的手里也没什么钱,好歹住上院再准备动手术时,我一个钱儿也拿不出来。
  刚娶了媳妇的儿子回去把房子卖了,让新娘子回娘家去住,三个出嫁的闺女凑了又凑,才把手术费给凑好,可老头子得的是胃癌,动了手术刚三个月就死了,那笔钱等于白扔上了。
  送走了老头子,我一个人坐在海边怎么也不想走。
  我想起老头子临终的时候,想吃条新鲜的活鱼,可是一条活鱼要几十元钱呵,我没有跟儿子吭气,一个人跑到栈桥上来,求爷爷告奶奶讨了二十几元钱,我去买了条活鱼,给老头子煮了鱼汤,虽然他只喝了半碗,我这心里好受了很多。想到儿子卖掉的房子,在农村盖房子要攒一辈子呵,我不能让儿媳妇一直住在娘家,我还想着抱孙子孙女呢。
  我跟儿子。女儿说我先不回村里了,我要在青岛呆一阵儿再回去,儿子知道我心里难受,便替我找了一家便宜的店,跟人家说好,让我在那儿住一个星期,然后,他来结帐。
  儿子、女儿一走,我拿了个破包便到栈桥这儿来了,那会儿正过节,来来往往的人挺多,半天,我一清点挣了二十多元钱。
  我高兴极了,回去把店退了,虽然那个店已经很便宜,可我还是不舍得。海边隔着青岛火车站很近,白天在这边转悠,晚上我到火车站走廊墙角里一躺就睡着了,哪还用住店。
  一个多星期后,我儿子来接我,我说不回去了,在这儿干这个挺好,儿子不高兴了,他说:“你这不是老糊涂了吗?咱们有吃有穿的,你还做什么乞丐,我可不想让村里的人骂我不孝顺,不养你的老。”
  我也不高兴了,我说:
  “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吗?我凭自己的力气挣钱,又不偷不抢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不这样挣点活钱,什么时候能把房子盖起来,你想让你媳妇一直住娘家吗!”
  儿子听我这样说,不再吭气了,只是闷着头抽烟。我说:
  “你快回去吧,就说我在青岛挺好,不想回去,等我想家了,我自己会回去。”
  临走我塞给了儿子200元钱,我的大方让儿子很吃惊,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走了。
  儿子也可怜,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儿,刚结婚爹又没了,在农村家里没有了男老的,等于是房顶没了大梁,我拼了老命也得先给儿子把房子盖起来。
  那一年我直到过年除夕时才回家,当我把存着8000元的存折给儿子,让他找人办盖房的料时,他惊呆了,在家里一直没有停下干活的他从来没挣过这么大一笔钱。
  这一下我在村里算是出了名,越传越神,我在青岛海边一年后给儿子要了一座房子,许多人都这么传。其实,那些仅仅是办料的钱而已,而且,要盖房,那点料钱也不够。
  年初一串门,好几个老太太来给我拜年。开口便求我带她们到青岛去干这事儿。她们说,倒不是因为过不下去,只是这营生这么简单,又能够挣钱,她们也算是有个事儿干。
  开始我还不答应,一来怕她们的儿女不高兴,都有吃有喝的这帮老太太出什么洋相,二来也怕她们抢我的好事儿,毕竟,人多了也就不那么好干了。
  可是到了开春我再到青岛去的时候,这几个老太太竟收拾好东西等在我家里,弄得我没有办法,只得跟她们结伴走。
  就这样后来又出来几个,我村里现在有12个老太太跟我在一起,我们几乎把栈桥旁边的地儿都包了下来。
  现在你看到的这些老太太大多数都是我们那边的人,现在人太多了,钱也不那么好挣了,而且,青岛现在的旅游也不太好,外地人越来越少,我们主要是挣外地人的钱。
  在我们这帮人里边,年纪越大的钱越好挣,你看那个在旁边打盹的夏老太,她今年82岁了,跟我一个村的,重孙子都好几个了,可她一定要来青岛,开始我是坚决不答应,因为她年纪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她让孙子给她买好了票,自己一个人就来了,这不,她现在钱挣得不少,因为年纪大,大家都看着她可怜,所以,她今年都给家里寄了两次钱了。
  这边银行的人都认识她,因为她总去把零钱换成整的。有一次,因为她倒在柜台上的零钱里净是些土,有一个闺女嫌钱脏,不愿给她数,让她自己数。
  老太太火了,把主任找了来,结果把那银行里的闺女批了一顿儿,最后还是给她数好,帮她换成大票儿,这老太太挺有本事的。
  我们现在也是提心吊胆的,这海边经常整顿,一整顿就要躲起来,过一段时间再出来,有时候弄不好让他们收容起来就得回老家,我们这些老太太都被收容了几次,可不管用,我们回家呆不住,过不了两天又回来了,这一来两去的倒和收容所的弄熟了,他们再看到我们,就象没看见一样,跟这帮老太太他们没办法使性子。
  其实,我们这帮老太太也没啥别的念头,不就是想挣点钱回家,违法犯罪的事儿咱不干,坑蒙拐骗的事咱不沾,向游客讨点钱也不算啥吧。
  虽说现在农村的日子比过去好多了,可是也就是能吃上饱饭,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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