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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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的网-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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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说我们做过爱了。
  我说你太不要脸了,电话里做爱也算做爱?
  平安说,当然,电话里做和真实地做没有什么分别。
  我说,那么真对不起,我认错了人,我喝醉了,把什么都搞混了,我只和我的广州情人做爱。
  平安说,可是你自己也说,广州的事情过去了。
  我说,怎么可能过去?我爱他甚过一切,谁都不能和他比!
  平安不说话了,电话里没有一点点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像死一样寂静。很久,他才说,我一直都抑制着绝望的情绪,下飞机以后我都快崩溃了,可是我活着回到了北京,我庆幸我还活着。我必须强忍着进入你希望的角色,尽管我不情愿,可这是能留住你,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惟一方式。进入这个角色后,就不能随心所欲地表达爱和嫉妒是吗?我尝试着进入角色,做你的朋友,网络上的好朋友。
  我说,你是我的好朋友,网络上的。
  平安苦笑,其实我回北京以后一直在努力忘记你,淡化自己的情感,可我心里一直非常矛盾,我难受极了,我还是想你,想向你求婚,我们结婚好吗?来北京吧。
  我说,我不去北京,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北京了。
  平安说,我们也可以不住在北京,你要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无论如何,我得向你求婚。
  我说,可是我不去北京,我也不想结婚,我这一辈子都不去北京,也不结婚。
  好吧。平安说,我会等的,只要你给我时间,我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
  我说,拜拜。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想起来,有一个女人说过,什么是婚姻,婚姻就是和一个他爱你一百分,你爱他九十九分的人结婚,那么,就会幸福。
  也许我真的应该结婚了,和一个不爱也不讨厌的人,只要他爱我,我就会幸福,即使我真的不幸福,只要我对自己说,我幸福,我幸福,多说几次,也许我就真的幸福了。大河打电话吵醒我,问我有没有尝一尝郑大的甜食?我说我不喜欢甜的东西,什么时间录节目?大河说就在下午,还有几个小时了。我说主持漂不漂亮?大河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说如果她太漂亮,我就得出去洗头,然后用两个小时化妆。
  大河就笑,说,还有两个北京过来的嘉宾,都刚刚从日本回来,下午他们和你一起录节目,你就当玩儿似的吧,不说话也行,过会儿导演和主持会到你房间跟你最后谈一次,你等着吧,你会看到主持长什么样。
  我说别,我还有事,过会儿我直接去电视台谈吧。然后我让大河给我订晚上去西安的票,大河说那趟夜车太脏,你还是明天走吧,明天有去西安的特快,特干净,特新……我挂了电话,赶紧起床,跑到大街上挡了一辆出租车,我告诉司机,我要去买点水果什么的,你载我去有水果的地方吧。
  司机说,大街上到处都有卖水果的。
  我说,我要的是那种装在篮子里的,有提子,有椰子,有菩苓,有火龙果,有奇异果,总之装着各种各样奇怪水果的篮子,还要有花,做得很漂亮很体面的那种水果篮。司机想了好一会儿,说,这倒是没有,或者你去丹尼斯商场看看?
  我在丹尼斯给自己买了一件银,然后去我三姨家。我在一路上发现了很多卖银的小店,我一家一家地停下来,在每一家店里都买了点什么,最后我还买了一串红珊瑚石的西藏链子,因为店里的小姐不肯卖她的银制筷刀,我说你不卖为什么要挂在店里呢?小姐说那是装饰用的,就是不卖。
  我走进三姨家的小院子,我在小时候和我妈来过,我还记得,一点都没变。我真的爱上郑州了,它一点都没变,就和我小时候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一切都像我的小时候。我三姨在晒太阳,安祥极了。
  三姨和我妈长得像极了,如果不是在郑州,我真以为她就是我妈了。
  三姨看着我,问我找谁?我说我是小茹。我三姨就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三姨说,这么多年啦,都长这么大了,不认得了。
  我们家就我妈的三个姐姐了,是我们家惟一的亲戚,我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我妈妈的姐姐们又都远嫁他乡,各自散得很开,在没有电话的时代,她们的信要在邮路上走大半个月,才到。所以我从小就孤单极了。
  我小时候看到过一个故事,原版,不知道故事里的孩子们说什么,可是我一直都记得它,记了二十年了,永远都不会忘记。
  一个生重病的男孩,躺在床上,很快就要死了,他的姐姐很悲伤,一直流眼泪,后来她出门,看到一个长相恐怖的巫婆,巫婆带她去一个地方,她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一座山,那里有很多很多蜡烛,长长短短的蜡烛,有的蜡烛燃烧着,有的蜡烛快要熄灭了。
  巫婆领她来到一根快要熄灭的小蜡烛跟前,告诉她,这就是你弟弟的生命,他快要死了。巫婆又指着旁边的一根纤细的蜡烛,告诉她,这就是你的生命,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看,它的火苗多么旺盛啊。
  小女孩趴在她弟弟的蜡烛旁边,哭得眼泪都快要流干了,突然,她站起来,折断了自己的蜡烛,连接在她弟弟的蜡烛上,她弟弟的蜡烛很快就恢复了活力,亮起来。后来我告诉我妈,我说我在电视上看到,在一个神秘的地方,竖着很多蜡烛,每一根蜡烛就是一个人的生命。
  我妈说这根本不可能?电视里怎么会有原版的动画片看?那时候我们家有电视,黑白的电视机,我妈说电视里不可能播这种东西给小孩子看。那是八十年代初期,我快要上小学了,是一根一天到晚站在地板上拉小提琴的蜡烛,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每一个人的生命就是一根蜡烛,可是我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晰呢?如果不是电视,我看到的是梦境还是现实呢?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恐惧。
  如果我有一个弟弟,我想我也绝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他的生命,一天都不可以。我没有弟弟,我根本就没有兄弟姐妹的概念,我生来自私。
  可是我特别珍惜我惟一的这点亲情,特别是在我爸把我赶出家门以后,我特别珍惜,希望能够挽留住最后的这一点点亲情。
  韩国人说,六十年代是他们最后的一个纯真年代,从此以后,经济开始发展,一切都变得不纯真起来。也许对于中国人来说,五十年代也是中国人最后一个纯真的年代,从此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赶上,我在想像那些年代,想像当然是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很大的差距。
  如果我可以回到从前,我也不愿意回去,我更希望我出生在2000年,我一睁开眼睛,就是一个计算机和网络构造成的世界,所有邪恶的念头都被删除掉,所有美好的念头都会得到不断地升级。父母与子女的关系,男与女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所有的关系,都变成最简单的一种关系。那就好了。
  我三姨说,你妈打过电话来了,说你要来,我就一直坐在门口等呢。
  我看到三姨摆了一桌子好吃的。我三姨还说,你妈说你还像小时候,最喜欢吃饺子,我们晚上就做饺子。我说好啊,录完节目我就回来吃晚饭。
  节目录得非常不愉快,因为那个从日本回来的男人不停地说话,他不停地说小酒馆里的妈妈桑品格非常高尚,她们很温柔,很女人,她们非常非常地懂男人,无论如何,她们绝不会使男人生气。
  有一个故事,当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在森林遇到熊的时候,那个男人开始奔跑。
  那么,那个日本籍男人就在现场问我,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我说,因为那是一个坏男人,他想要抛弃掉他的妻子,自己跑掉。
  那个男人得意地笑起来,说,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可是如果这个问题由一个日本酒馆里的妈妈桑来回答,她会说,那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他为了使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就跑起来,他牺牲了自己,宁愿让自己被熊吃掉,谁都知道,熊只吃活动着的动物,而且,难道他会跑过一只熊吗?
  我说,我又不是妈妈桑。
  在所有的人都大笑的同时,我站起来,问摄像师,这一段会删掉的吧?摄像师不理我,导演在旁边说,会的会的,我们也要后期制作的嘛。
  我回我三姨家,三姨正在包饺子,白菜猪肉馅的。
  在三姨忙碌的时候,我陪着她,端个碗儿,搬个椅子,说说话,我真的就以为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我妈妈了。
  三姨让我在家里多住几天,还说带我去开封看菊花,去洛阳看牡丹,我发现我妈和她的姐姐们都喜欢花,她们的爱好太相似了。
  我说我不去开封,也不去洛阳,我得回郑大去住,因为明天上午我就去西安了,我怕我赶不上火车。
  三姨有点难过,然后她执意要送我到门口,并且为我叫了车,直到车已经开出去很远很远了,她还在挥手,她真的很像很像我妈。
  我在车上接到了我的非洲男朋友的电话,他说他明天去肯尼亚,汇报一下。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要告诉我?你上哪儿出差为什么都要告诉我?你去就去嘛,跟我说做什么?你这么喜欢汇报工作,打电话给你妈和我妈不就行了?
  他说,怎么回事?你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坏?
  我说,你就是这样,我以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他说,我最近真的很忙很忙,不过也只两三个月没打电话给你,可现在不是打了吗?我也打电话给你妈了。
  我说,好啊,你怎么这么乖?
  他说,我刚刚才知道你搬出去住了,你……
  电话铃响。我说,我接电话,不说了,先这样吧。
  平安的电话,他说他一整天都在打电话,终于打到你接电话了。
  我说你总是惹我生气。
  平安说,我知道,我也检讨了整整一天了,因为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惹你生气,于是我拿起电话前就下定决心只听听你的声音,可是我还没说话呢你就生气,要你对一个朋友好一点就那么难吗?
  我说,我的朋友会一天到晚打电话烦我?
  我和小念在郑州火车站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他们正在装修车站,乱得很,所以我把小念装在了箱子里。我爬了一半楼梯,发现前面有个警察,他在查看所有人的行李,他要每一个人都把行李放到传输带上,没有人反抗他。他的眼睛很亮,所有试图混蒙过关的,都被他拦住,他要他们统统放下行李,重新再走一遍。
  于是我停留在楼梯上,开始发愁,当一群民工走过来的时候,我进入了他们,我和他们的被子和扁担们挤在一起,感到了万分的安全。我顺利通过了安检,那个眼睛很亮的警察正忙于斥责他们,要他们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上传输带。
  然后我又付了一点微薄的小费,被一个戴红帽子的中年妇女从一扇隐蔽的小门领进了火车站,提前上了火车。
  我请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子吃瓜籽,因为她在哭,车窗外面是她的男朋友,他趴在完全封闭了的车窗玻璃上,安慰她。当火车开动起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追着火车跑,一边跑,一边喊,我爱你。
  我请女孩子吃瓜籽,她不吃,她一直在哭,火车都开了快一个小时了,她还在哭。她真的很像很像两年前的我,每次我从北京回家,我也会哭,我当然哭得比她厉害得很,因为每一次我都以为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我和我的北京情人,我们没有未来。我们果真就没有了未来。
  可是后来我和她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帮我抱小念,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帮她看行李。
  所以后来我得以探问她的隐私,我问她,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女孩子回答我说,商丘热线,他叫轻轻海风,我叫白云飘飘。我就又叹了一口气。
  车到西安,女孩子希望请我吃一顿同盛祥或者老孙家的羊肉泡馍。我说不了,我还得找地方住,我们会在网络上再见面。
  我请出租车司机载我去大雁塔,他说大雁塔已经下班了。
  我说我要去那边住。他又说那边风水不好,不适合居住。然后他说,我带你去一间新酒店,设施都很新,风水也好。我冷冷地拒绝了他,我说我偏要去住大雁塔,谁也阻止不了。
  在我下车的时候,他留给我一个呼机号码,他说他可以带我去玩兵马俑和始皇陵,很低廉的租车费,你会喜欢上西安的一切。
  我在早晨拷那个司机,他飞快地来到了酒店的门口。
  他开车很快,我们一路上赶超了很多旅游公司的小巴士,当两辆车并行的那一个瞬间,我看到了他们烦恼的脸。只有我知道,他们还得经历更多的烦恼,他们得去看各种各样的博物馆、珠宝店和地宫鬼城,没有经验的自助旅游,就会变成最烦恼的旅游。可是他们的导游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所有的导游都知道,怎么应付将要发生的一切。
  下午三点,我回到了西安。
  我坐在钟楼饭店接到了平安的电话,他问我去了一些什么地方?我说我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兵马俑,泰始皇陵,华清池和半坡村遗址,没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我甚至已经逛完了碑林和一条仿古街。
  平安说你是飞的吗?这么快?你看到了一些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看到了,可是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在夜深的时候爬上了南门,我在城楼上坐了很久。我很饿,可是我什么也吃不下,我去过了同盛祥,我掰了半个小时馍,其实它是一块坚硬无比的面饼,我很耐心,并且像小姐要求的那样,使每一块馍都均匀得像我的指甲那么大,可是后来他们端上来的那一碗东西 , 我一口都吃不下,它与我想像中的羊肉泡馍差距太大了。
  平安又打电话来,我不接,他就孜孜不倦地打下去,我想如果我再不接,他就会把我电池里的电全部都打光,可是我也不能关电话,我从来也不关电话,我总是以为,我爸会打电话给我,也许他一高兴就打电话给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他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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