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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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的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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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合适的规则会出现,不会太久。所以很多时候我真的很笨。我还在新世纪来临之前卖出了我的六十万字小说的电子版权,一切正如那位从事电子版权交易的张经理所说,“今后一旦国内网络趋向正规化,电子商务迅速发展,网上书店一一开张,我们还有什么可卖的呢?难道都先汇一笔美元到国外去,再把作家们的电子版权买回来?”
  可是我很满意,我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我把自己卖贱了,尽管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少了,我曾经以为他们会用美元付款。可是我很满意。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已经在网络上搜索到了很多很多与自己有关的网站,而里面大部分的网站都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我相信还会越来越多,这已经是事实。我找不到律师去告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而且我很怕律师,我从小就很怕和律师说话,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已经暴露在网络上的文字全部都卖掉,也许买方会统一解决掉那些纷争,如果他们能够因此而赚一笔大钱,就更好了。
  我还对自己说,现在我只有24岁,我卖出的是我24岁以前的小说,以后我会写得更好,我还年轻。这样,我的心里就好过起来了,至于其他的写作者,我不是他们,所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所以当电脑专家郭良先生批评我的时候,我仍然振振有词,最后我居然使用网络语言,我说,懒得说啦,闪乐。
  所以念儿也有念儿的语言,能听懂念儿语言的只有两个人,现在这两个人分布在中国的广州和常州,就是过春节,她们也互相见不着。
  念儿曾经很落泊,她孤单一人,连我都不太愿意搭理她。
  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像她父亲那样爱她的男人,他带她到南方最好的城市买衣服,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双方都不太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他们暧昧得很,他们走在街上,可是靠得不很近,晚上吃过饭,他们也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直到现在,那个男人仍然像父亲那样爱着念儿,他给她一切她要的,可他从没有碰过念儿的一根头发。
  所以那个男人,从总体上来说,他是一个好男人。
  所以那样的男人是每个女人都向往的,既安全,又实惠。他们一起来到了白衣男子的店,念儿去挑衣服,而那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则坐下,开始翻报纸,喝茶。
  白衣男子很年轻,而且像一切言情小说里所说的,他英俊极了,除了头发和眼睛是黑色的,其他的一切,全是白色,他穿一身白,那种面料,有着无法言说的魅力。
  在他的店外面,停着他的白颜色跑车,白得眩目。
  店里所有的服装都来自他的设计,只两种颜色,黑与白,它们配在一起,很奇异。有一种M2,也只有这两种颜色,它们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我有一模一样的M2鞋,一双白,我穿着它谈理想,很正经,一双黑,我穿着它什么都可以干,除了谈理想。念儿只喜欢红,念儿二十年来穿的戴的都是红,念儿就是穿了惯常的一袭红去了白衣男人的店,可就在那一刻念儿突然觉得红是一种俗气极了的颜色,念儿需要立即就从架子上拿一片白罩住自己。
  念儿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念儿是一个经历丰富的女人,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种,如果一个男人,可以让念儿在一瞬间就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么那个男人一定是个少见的尤物。
  念儿买下了一套衣服,而且是自己付帐,那是一套难看极了的设计,可是贵得惊人。所以那个男人,他一定不是靠卖衣服来养自己,因为我从没有听说过他的牌子,而且太好看的男人,通常会有些别的捷径来完成事业。
  念儿选的是一款很长很长拉链的裙,那条拉链被白衣男子设计在了裙的背后,也许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这种设计。
  在我和念儿最喜欢的DE BEERS钻石广告里,这款设计就出尽了风头。一个画好了妆做好了头发的女人,站在镜前穿深蓝长裙,她试图自己解决好拉链,可她试了几次,那条拉链仍然很顽固,此时,一个男人走近她,轻轻抬手,拉链就被漂亮地处理了,女人回眸浅笑,手指间有亮光在闪,是他们的爱,一枚钻石戒指。就这样。
  我和念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每次行文至此,我们就会倒抽一口冷气,陷入沉思。年轻一点的美女,只要自己愿意,就会有很多像父亲或者不像父亲的男子奔过来为她们拉拉链,而我和念儿的心都太坚硬了,我们每次为自己拉拉链都要出一身汗,我们的指间也没有华贵的光,即使只一闪。
  可我们也经常脆弱,我们也经常地想,只要有一个男人,他肯为自己拉一回拉链,那么,就应该嫁给他。
  想想而已。我们都太坚硬,念儿每晚都在西餐厅弹钢琴,我每晚都坐在电脑前写字,我们都很想活下去,不然我们不会那么折腾自己。
  白衣男子亲手设计的拉链给我们的念儿带来了一点小麻烦,可当他满怀着歉意为客户整理衣衫的同时,拉链又变化成了小机遇。
  念儿敏锐地感受到了那只手的温情,像水,轻柔地从背部滑过去了。像做爱前的抚慰。
  念儿希望时间静止,水在流,永远在流。他果真停留住了,也许是因为念儿的美。只是手,只是一只手,却是全部,就像在电话里做爱,很多时候远远好过真正的做爱。
  我和念儿都还很年轻的时候,我们很空闲,每天看盗版影碟,有一部很好看的电影,产自七十年代初的美国,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生。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到一个小女孩,她梦见有斑点的豹,于是她醒来,看见自己的父母在烛光中做爱,她吓坏了,她尖叫,然后奔跑,然后她长大了,过放荡的生活,她被带入交换性伴的俱乐部,沉醉在很多手和脚中。
  我和念儿坐在长沙发的两端,我们紧张得很,谁也没有动一下,直到很多年以后,我看一本口述实录的书,书里说,七十年代,人们以一种对待哲学的态度对待交换性伴侣这种事情,与陌生人性交后,他和她会起身与对方握手,并且很正式地介绍自己。我一点儿也不吃惊,因为很久以前我和我的女伴念儿,我们一起看类似的电影,出了一身汗。
  电影中的那个女人后来被拐骗到很遥远的地方,她终于逃出来,在太阳下,她奔跑,她以前的情人奇迹地出现,她以为她终于得救,她不知道做什么好,于是她和她的情人找到一个电话亭,他们在电话亭里做爱,然后,那个男人整理好衬衫,弃她而去,女人独自站在原地,在太阳下,这时,追捕女人的庞大队伍出现,他们向她包围过来,而她只是望着她的情人离去,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记得她的眼神,记了很多年,并且会永远记下去。
  后来我对爱情很迷惘的时候,我问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男人,我说是不是我学会了煲汤,我就会抓住男人的心。他笑了笑说,男人喝完了汤,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我听了以后对爱情很失望,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不要煲汤。而念儿煲一手靓汤,念儿说过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与会喝汤的男人在金子做的床上做爱。
  我说,我的梦想就是我在睡觉前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叠人民币,我摸摸它,觉得很满足,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第二天那叠人民币还在,一张都没有少。所以我和念儿不一样,念儿永远活在神话中,我比她现实得多。
  但是念儿运气好,她找到了一个父亲,那位父亲带她出去买衣服,她在店里又看到了一个好看的白衣男子,她被那个男人的相貌迷惑住了。
  这个时候黑衣男子出现了,他的身边是一个美得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的女子,但是她分明要敲他的竹杠,她像一只蚌那样张开翅膀扑向那些衣服,她什么都要,这也要,那也要。
  她的样子太饥饿,于是店里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正在做的事情,望着她。念儿没有什么表情,念儿也是个女人,念儿说过她什么红眉毛绿眼睛都见识过,所以她从不惊奇。黑衣男子很年轻,而且像一切言情小说里所说的,他长了一张什么都无所谓的脸,除了他耳垂上的那些环是银白的,其他的一切,全是黑的,他穿一身黑,那种面料,有着无法言说的魅力。如果念儿往店外面看,就会看到白颜色车的旁边,新停了一部黑颜色车。
  现在好了,两个男子,他们都出现了,除了颜色不同,其他的,他们一模一样。
  黑衣男子看都不看一眼那个正在疯狂购物的女人,他神秘地笑,然后环顾四周,他看到了一身素白的念儿,他专心地望着她,一直望着,一直望着,再也没有移开过。
  那是一个坏透了的男人。念儿后来说,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身边的女人,他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女人,他纯粹就是为了应酬她,她要来,他就带她来了,她要买什么,他就由着她买,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她,他只认为那女人是一只宠物狗,因为她是宠物,所以他什么都满足她,可是他从心的深处歧视她。
  然后呢?我说,你说的只有感受,没有故事,我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那个抚摸你的白男人,那个盯着你看的黑男人,那个坐着喝茶的父亲男人,他们接下来做什么?什么接下来?念儿说,接下来我就回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还给你捎了个银手镯回来吗?
  我说念儿你闭嘴,你说你这一生只有那两个黑白男人,而那两个男人却在同一地点同时出现,他们一个趁着职务之便摸了你的背,另一个则色迷迷地望了你半天,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全部都消失了,从此以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你以为你在写小说啊?我太生气,生气使我暂时忘却了脖子的疼,我没有来得及说更多的话,念儿飞快地收拾了一下她的东西消失了。
  夜晚,我去念儿弹琴的西餐厅找她,我想知道,念儿工作时的样子,我坐着,听她弹那些软绵绵的曲子。
  念儿在八点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她走下来陪我说话,她暗暗地骂我,她说,你真蠢,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坐在这儿也要花钱?
  我说念儿你放心吧,我只要了一杯水,他们只问我收了拾块钱。
  念儿仍然露出了十分心疼的表情,于是我安慰她,我说,我又没有在这儿点菜,我知道你们餐厅的菜出了名的难吃和贵,可是念儿,为什么每天还有这么多的人来呢?念儿说,因为这儿可以开超出消费范围的大面值发票。
  然后我说,那么为什么那么多洋人,他们也喜欢这儿?他们又不要发票。念儿说,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这时我们的旁边出现了一个肥胖的德国男人,他的脸很巨大,鼻子很红。他说,两位小姐可不可以陪我们喝一杯啤酒。
  念儿说对不起我们不会喝酒。
  那么,那个巨大的男人说,喝茶可以吗?陪我们喝茶可以吗?对不起我们也不会喝茶。我说。
  念儿的领班跑过来,我看见她的嘴在动,我不知道她说什么,我只看见她的嘴,涂得很红,说起话来那片红越来越红,遮住了她的整张脸。
  然后,很突然地,念儿站起来,走到旁桌,她飞快地端起一杯啤酒,灌了下去,然后她飞快地回到钢琴前,继续弹琴。
  我坐着,茫然得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又不能自己走到念儿和钢琴前,问她,你干什么?
  我只能等在原地,望着远处的念儿,发呆。
  九点,念儿下班。念儿说,你知道吗?刚刚坐在我们旁边的那桌人。
  我说,那桌德国人?
  念儿说,不是不是,是坐在你身后的那桌男人,他们说,快看快看,那两个女人在跟老外谈价钱呢,六七百就可以谈成一夜了。
  我回头,那张桌子空空荡荡,人早已经走了,只有他们吃剩的残菜盘子层层堆着,一片狼籍,丑陋得像一堆屎。可我一丁点儿也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说念儿你这个蠢女人,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我去踢翻他们的桌子。
  你踢什么桌子?念儿疲倦地一笑,说,我们不就是像他们说的,陪了酒了?
  我说,你他妈才陪了,我可没有。说完我就开始后悔,于是我又说了点别的,我说念儿你被剥削了,其实很多生意都是为着你来的,他们只为了看一看你的样子。
  念儿还是哭出来了,念儿边哭边说她头痛。我说怎么会?我整夜整夜头痛是因为我坐在电脑前写字,你整天弹钢琴,为什么会头痛?
  念儿还是说她头痛。我仔细地想了一想,然后问她,你吃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没有?念儿也仔细地想了想,说,没有,我只是长智齿,太疼,所以昨天我去拔牙了。
  就这些?
  就这些。
  好吧。我说,我头痛,因为我整夜写字并且整夜接电话,我每天每时每刻都接电话,后来我右边的太阳穴痛得快要裂开了,我就把惯常戴在左边耳朵上的耳钉移到右边耳朵上来戴,后来再有电话来,我再试图用右耳朵听,那个耳钉就会把听筒隔开,我就再也不能用右耳朵听电话了……
  有什么效果吗?念儿说。
  当然。我说,自从我换过耳钉以后我就不再偏一边痛了,我的左太阳穴也开始痛,两边一平衡,痛就轻缓了。
  念儿说,可我们不一样,我的痛是从神经开始,我感觉得到,我的神经在一跳一蹦地,像一根线,马上就要断了。
  我笑了笑,我说念儿我们不要去想太复杂的东西了,我们看周星驰的电影吧。
  那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我最喜欢在凌晨两点看电影,我一直在等那个镜头,我就等周星驰说“一万年”,我就可以哭出来了。我看了几十遍了,每次我都哭得一塌糊涂,我觉得我很丢脸,我看周星驰的电影,可是我哭了。我真丢脸。
  这次我在沙发上就哭出来了,我哽咽得喘不过气来,差一点憋死。
  念儿不哭,念儿很耐心地问我,到底至尊宝是先遇到了紫霞仙子,还是先遇到了白晶晶?
  我说我不知道。
  然后念儿很向往地看着周星驰的脸,说,我从来也不知道年轻男人的爱,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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