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给这一家人的花园吸引,没有精力和玉和说话,跟着玉和,让玉和将他带到正堂。正堂外面站住两个婢女,玉和与她们说了两句,转身与钟声略微一礼就出去了。
两个婢女长得不错,身材高条,腰细一握,眼睛水灵灵的,走出去一定给人误会她们也是小姐。钟声为此多看了几眼,却没有想到自己一双眼睛有一些古怪,灼人的目光更让两个婢女全身不自在,如同没有穿衣服,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三分女儿态。两个婢女虽然芳心差怯,也在打量钟声,见钟声身材瘦高,人又俊美,目光让人心慌,她们就不由粉面羞红,当钟声向她们行礼,她们就急忙转身,留给钟声一个背影一个侧影。其中一个脑子灵活一些,芳心受不了,干脆退进门去,留下另一个婢女应付钟声。钟声对此有些不解,心中还在暗怪婢女,“她们啷个了,杜姐姐、付姐姐她们为什么不象她们一样,她们怕什么羞呢?”钟声想找出一个答案,更要在婢女的削肩蜂腰和肥臀上巡视了。那个婢女就苦了!她不用眼睛,背后也好象长了眼睛,看见钟声一双灼人的目光,烫得她心底发热,心儿发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她这一生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惊慌。
还好!就在这时候,另一个婢女在门里温柔地说:“先生,夫人请先生相见。”
钟声听到婢女的招呼,也没有多想,一闪就站到门口,眼里现出一间华丽的大厅。大厅上首是一幅山水长江,下面是一张精工制作的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精制大椅子;右边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年约三旬的美貌贵妇人,丰腴的体型,白晰的肌肤,眼睛更加放射着融金化铁的魅力;在贵妇人左手边站住一个十四五岁的美婢,瘦高体型,瘦长的脸,她整个人就瘦了一些;下面分两边站住一些仆妇,左三右二,高矮胖均有,但都是美貌佳人,衣着光鲜而得体;进门处还有两个婢女,似是专门传送消息或是找人的婢女。钟声虽然自幼生活在城里,只是巫山城太小,更没有如此富裕的人家,华丽排场的地方,即使见过如杜玉烟这种美女,也没有在一个大厅里见过这么多的美人儿,因此钟声一时间也看得呆了,忘了行礼,忘了进去。
屋里,堂上的贵夫人,堂下的仆妇婢女,一时间也没有想到招呼钟声进去,因为钟声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在她们想来,能够通过本城两个有德老儒考核的人,即使不是老儒,也该是一个中年人,或者年过而立的人;长像方面,即使值得一观,绝不会有什么突出之处。谁曾想,一切全在她们预料之外,似乎这天下的人一时间全都成了俊美人物!
钟声也确实不弱,身长八尺,手长腿长,再套一身蓝色儒装,有些肥大,却又不突出,反而增添了几分儒雅;更可取的还是面像长方,天庭饱满,鼻直如梁,唇薄而红,再在白晰红润的面上突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即使是男人看了也只有摇头的份;而头上的发髻冲天一把,用黑巾扎起来,自由地披在身后,看去就不是一个先生,而是一个武生了,也因此使他全身向外放射着活泼,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任是谁见了也会为这种活力所感动。
钟声在厅堂门口一亮像,屋里的女人全都芳心发热,遍及全身,扩及粉颊,充盈美目,看上去更加美丽,更加光彩照人。
“学生钟声,拜见夫人。”
钟声心里总算没有邪念,只是有些惊奇、胆怯,稍微镇静后,已恢复他的潇洒,大大方方地躬身施礼,自报名号。
“噢,请进。”贵夫人慎了慎,站起来浅福一礼。
钟声大步进厅,直到夫人面前一丈才站定,再次躬身施礼。
“不用客气。妾身想问一句,看先生的打扮是武人,并非读书人,而本宅所请的是一位西席?”
“夫人所说不错。学生读书不成,学剑护身,仅知一点文武皮毛。刚才在大门外,因一时兴起,又身无分文,才想起进府挣几两银子,冒昧应试,承蒙两位老先生看得起,让学生过了他们那一关,说是再经过夫人这一关就行了。”
“确是事实。”贵夫人注目钟声片刻,扭头向身边婢女说:“玉珍,为先生设座、备案,本夫人要看一看先生的文武二道。”
那个婢女没有动,仅是向门口挥了挥手。
贵夫人没有理会婢女的异样,仅是秀眉微皱,又问钟声:“先生年纪似乎不大,可知应征入府是为人师表?”
“学生年纪确实小了一些,不过学生以许正因为年纪小,容易与孩子们勾通,可能更容易引导孩子们向学。”
“先生的话也不无道理。”贵夫人沉吟少顷说:“先生既然信心十足,那就先回答一个武学问题:何为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实无相?”
钟声听说,不由仔细打量贵夫人,这才发现贵夫人并非一般不通武事的贵夫人,而是一个修为高深的武学高手,她面上所浮现的紫气说明她修习的是道家一类功夫,应该不是邪恶之辈。钟声有此看法,心中衡量了一下,即以平淡的语气说:“虚实仅是因时因地而用,实可化虚,虚可化实,虽仅二元,却可以千变万化,所以虚实无相就是虚实融为一体,无所谓虚实之意。”
“然则如何才能做到融为一体呢?”
“此理说易行难,不通无相,难以融汇虚实,正如水与冰,静与动,没有热与冷的变化,没有力的加减,就不会有二者的互易。因此无相即如热气与力量,虚与实必由无形无象获得,否则必为人所知,再无虚实了。”
“无相又如何呢?”
“夫人,学生对此无能为力,只有告辞了。”钟声心念一动,不想多谈此事,拱手行礼,以退为进。
“慢”贵夫人急说一个字,立即又说:“本夫人最后两个问题仅是测一测先生深浅,并非考核,所以先生已经算是过了武关。而且本夫人真有点儿喜出望外,仅从先生所答的两个问题,已足见先生的学识渊博了。”
“学生却深感汗颜!”
“此事非关先生,还望先生原谅一个做母亲的急迫心情。”
钟声听说,不好再说什么。这时候,门口的两个少女搬来一案一桌,匆匆放好,退下去了。另外两个少女又把文房四宝放在案上,急急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先生,为了堵人口舌,妾身只能再出一题,请先生对答。”
“夫人请,学生尽力而为。”
贵夫人不再多话,随口吟出一个上联:“望南雁北飞,芳心千重浪。”
钟声听了这个上联,心就不由下沉。此上联不管何来,仅从贵夫人所吟口气,那就是她心中真实写照,别说钟声年纪幼小,没有这样的体会,即使他有同样的体会,也难对得符合贵夫人的心意。钟声皱眉,苦思良久,在厅中走了三转,最后才深叹一口气,下定决心,将自己所想下联说出来,不再计较对错了。
“看蚂蚁搬家,何曾计较分毫。”
“唉,先生此联虽有不足,意境也是有了!难为先生,先生如此年纪,自然难以感悟妾身心情,更难参透妾身心意了。虽是这样,妾身还是要感谢先生的劝慰!确实,人生在世,如水中浮萍,天上浮云,聚散不由人,际遇更不由人!”
“学生确实不了解夫人的心情,不敢乱对,只能劝夫人凡事想开一些,正所谓退后一步自然宽。”
“很好!玉珍,你亲自领先生去听花小筑。”
“夫人。”婢女小声提醒。
“不用多话。那里清静,正可供先生读书,孩子们也有地方玩耍。”
“婢子遵命。”婢女不再多说,轻步向门口走去,没有看钟声一眼。
“先生请随玉珍去,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请先生与孩子们见面。”
“如此学生就告辞了。”
“先生不用客气,请。”贵夫人站起来相送。
钟声退出厅堂,见那个瘦高姑娘已等在走廊上,忙上前行礼。姑娘不等钟声走近,已经红着脸扭身走了。钟声没奈何,只好跟上去,口中还是不想停下来,随口说:“玉珍姑娘,我叫钟声,字鸣,你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
“知道了。”姑娘悄声丢下一句,脚步走得更快了。
姑娘没有向前走,直接从东厢穿堂出去,经过一个天井,来到屋后花园里。钟声眼前一亮,满眼的花红柳绿,真让他有些目迷五色;再远些的地方又是一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小楼,处在万花丛中,如梦中的仙境。钟声在花园中没有走几步,已经有些喜欢这个地方了,真想扑进花丛中去,做一只采花的小蜜蜂,即使不能做一只蜜蜂,也要做一阵风,掠过花朵儿,与那花香花魂融为一体。婢女看见钟声的表情,有些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满腔的羞怯也消退许多,觉得钟声确实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什么让自己害羞的。她有这样的想法,话就多了起来,开始与钟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钟声与婢女玉珍说着话,很快从东边转过大院后面,来到西面,直到一座小楼前才停下脚步。小楼仅有上下两层,雕花窗户,镶钳水晶,看去明光光,亮晶晶;楼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不闻人声,大门敞开着,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厅堂上的布设;厅堂上首是一幅对联:私心一角存天地,公义何曾问春秋。横批是“听花小筑”四个字。
钟声对这一幅对联大为不解,心中推测了几种想法,还是觉得不是路,他就忍不住问玉珍姑娘:“私心与公义,存天地与问春秋,与听花小筑有关系吗?”
“我可不懂,这都是老爷写的。”
“噢,你家老爷是做什么的?”
“这你可别问我,以后你也最好不要多问,我是为你好。”
“多谢姐姐!”
“玉贝、玉珠。”玉珍姑娘不答理钟声,向屋里娇声呼叫。
“是玉珍姐姐。是夫人找我们吗?”厅门口闪出一个身材高条,园脸的姑娘,约有十四五岁。她一眼看见到钟声,只看了一眼,粉脸就涨红起来,忍不住低下头去。
“夫人吩咐,以后我们府中先生就住在听花小筑。你们要好生侍候先生,不可怠慢先生,如有需要直接找我说,或是向夫人禀报。”玉珍看见婢女的表情,漂亮的粉脸上立刻浮现三分不悦地说。
“玉珍妹,这里只有老爷才能居住。”厅门里又闪出一个长像墩实的姑娘,年纪可能超过十七八岁,表情也沉着冷静,秀丽清爽的脸上还有几分严肃。
“夫人这样吩咐,我只是带先生来住。”
“好吧。先生请进。”年长的婢女注视钟声少顷,面色转和,侧身站在厅门边,躬身伸手虚引。
钟声转身向玉珍姑娘拱手道谢,这才向两个婢女打招呼。
玉珍姑娘又叫着钟声,低声说:“先生最好不要乱走,特别是南边,没有奉招,千万不要去。”
钟声一时不明白,正想问清楚,玉珍姑娘已经转身走了。
“先生,请进吧。”大的姑娘再次相请。
钟声谢过,这才走进厅去。厅里除了上首一几两椅,余外别无杂物;壁上有几幅字画均是唐时名家笔墨,如韩、柳等。钟声在左边椅子上坐下,发现大姑娘面上有异,这才想起先前她说过的话,已明白她脸上变色的原因了,口中笑着说:“我只是暂住,以许有些失礼。”
“先生既然住进来了,楼里的一切自当随意使用。”
“如此就好。”钟声心念一转,也不再和她客气。
就这时,小的婢女献上茶来,钟声不客气地接过,立刻猛灌起来。他的肚子不争气,一口茶入口,“咕咕噜噜”地大叫起来,羞得他面上沉不住气,涨得彤红。两个婢女先还没有明白过来,想一想明白了,又不好发笑,那种表情真是娇美极了。
“我、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钟声脸热过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说明自己的情况。
“玉贝,你去拿些糕点来。”大的婢女笑说。
小的婢女立刻忍着笑,涨红着脸走了。
“姑娘该是玉珠,我以后就直呼名字了。我姓钟,单名声,字鸣,姑娘随便怎么称呼都好。”
“钟声,真够响亮的!”
钟声自然听得出姑娘的意思,不以为意地说:“我要不是没有银子吃饭,也不到你们府上应征了。”
“先生真是老实人。”玉珠这话没有嘲笑之意,确实只有赞赏的意思。
“我不是老实,只是实话实说,何况也不必隐瞒姑娘。”
“我也瞒不了。看你的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又不是穷人出生,为啥子三天没有饭吃,真没有银子了?”玉珠见钟声好说话,年纪又没有她大,她就有些做姐姐的感觉,陌生之意很快消失,说话随便多了。
“我跟一个朋友出来走一走,在长江落水失散了,银子在他的身上,我就自然没有银子吃饭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在府上做西席一定时间不长吧?”
“恐怕要做一两个月。”
“这样就好。”玉珠放心地说。
玉贝适时端来一些糕点,什么绿豆糕、芙蓉糕、玫瑰糕等等,堆了一大盘。玉珠看了,目光大亮,注定玉贝,面上浮现三分讥笑。
“我——先生可能真的饿了。”玉贝粉面羞红地悄声说。
“我确实是饿了。多谢姑娘!”
钟声接过食盘,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两女看见钟声的吃像,真有些不相信是一个应征入府的西席所为。
钟声在听花小筑住下来,先美美地睡上一觉,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玉贝和玉珠等在门外,一看见钟声开门,不由都美目如灯地罩定钟声,迫使钟声不能不自己检查一下。
“嘻,我真不相信你是来做西席的!自己说三天没有吃饭还算了,一吃就赛过几个人吃的量,连睡觉也比别人能睡,一睡就是一夜又半天。”玉珠立刻笑着说,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几分疑惑。
“我习惯了。前不久还一睡几天呢。”
“愈说愈骗人了!谁能一睡几天,你是死人吗?我看呀,最少还要等上七八十年。”
“玉珠姐,夫人还等着呢。”玉贝有些心酸地提醒说。
玉珠表情一慎,狠瞪玉贝一眼,转向钟声,将手中捧着的衣服冠带给钟声说:“把这些换上,你这一身就不用穿了。夫人在楼下大厅里等你,说是不许叫醒你,但你也别让夫人久等了。”
“多谢姐姐!”
玉贝没说话,挤开钟声,将一盆水端进去,让钟声洗漱。
钟声换上一身紫锦绣花儒装,再出现门口,两女看见就慎着了,望着钟声,表情十分古怪。
“我又有不对吗?”钟声自我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哪里不对,便有些不相信地问。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