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已抢着道:“大师,贵寺弟子何故全部集中?”
“无相大师”悲愤地道:“为了少林清誉!”
“这并非对阵交锋,以此对付‘死神’,恐怕不是智者所为!”
“施主的话不错,但戒律也有不及之处。”
“请教?”
“本门弟子,誓与寺共存亡,戒律无法约束。”
悲壮豪雄,显示出少林一派领袖武林并非幸致,同时,为了一张“血帖”,而演出这等场面,也刻划出一个中落的名门大派的悲哀。
甘棠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道:“血帖主人何时来临?”
“午正,就是现在!”
“可曾先示来意?”
“有,‘血帖’附柬声明要取敝方丈颈上人头,及十长老性命。”
甘棠咬了咬钢牙,道:“可恶!”
“施主的真实身份?”
“天绝门少主!”
“老衲相信施主之言,但请立即退出……”
“区区是否现在谒见贵方丈?”
“恐怕……”
话声末已,寺门方向突地传来惨号之声。
空气在刹那之间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无相大师”飞身掠回殿中。
甘棠转身奔到内院入口,他判断这里是“死神”入寺必经之处。
惨号再传,听声音在“韦陀殿”入口。
甘棠血脉贲张,弹身扑了出去……
目光扫处,不由五内皆裂,那些守在“韦陀殿”门口的僧人,竟然无一幸免,寺门外的,不问可知了。
细察尸身,一无伤痕,也不像是被掌力击毙,更非中毒现象,像是熟睡了一般。
甘棠不由汗毛倒竖,这是什么功力,杀人于无形?
突地——
甘棠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暗道一声:“错了!”返身回掠。
惨嗥栗耳,动魄惊心,使人有如临末日之感。
接着是一片震人的惊呼与怒喝。
甘棠头皮发炸,肝胆皆寒。
大雄宝殿内外已乱成一片。
只这眨眼工夫,惨案业已形成。
殿廊上,躺着十大长老的法体。
殿内,少林寺门方丈“广慧大师”仍端坐蒲团不倒,颈上失去人头,鲜血喷了一地,监院“无相大师”木立掌门无头遗体之前,老脸一片死灰。
另六个老僧,却跪在殿门之外。
甘棠目眦欲裂,周身血管几乎要爆炸开来。
这是少林开派史上,空前的浩劫。
院地中的僧众,先后跪了下去。
佛号声起……
甘棠摸了摸怀中“神机子”托他带交少林掌门的那神秘布结,摇了摇头,无声的从伏跪的僧众群中,穿越出去。
“当!当!”
后殿响起阵阵丧钟之声。
前后不过瞬息工夫,“死神”毙了十大长老,还带走掌门方丈的颈上人头,而这多高手,竟然毫无抵抗的迹象,“死神”的神力,末免太不可思议了。
“死神”为什么要取去少林掌门的人头?
他肆虐武林的动机是什么?
据传言,“死神”已于六十年前与围攻他的千名高手同归于尽,那现在的“死神”,是否当年的“死神”?抑或是他的传人?抑
或……
顾盼间,来到“韦陀殿”中,目光所及,不由惊呼出声。
殿内两侧,整齐地排着四十八具僧尸,赫然正是把守寺门的八僧和把守“韦陀殿”口的四十名弟子,一个披发头陀,正在弯着上身挨尸逐具抚摸。
这情景,的确使人发毛。
突地——
那披发头陀直起身来,朝甘棠打了个问讯:“少主,请留步!这的确是我佛威灵显赫了,竟然碰上少主大驾!”
甘棠一怔神,这披发头陀,满面风尘,腰挂游方缘袋,肋下还挟着一柄方便铲,显然不是寺内僧人,他怎知自己的身份呢?
披发头陀又道:“少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助酒家一臂!”
甘棠更是骇然,期期地道:“大师父说什么?”
“请少主赐予助力!”
“救人?”
“正是!”
“这些……还有救?”
“不错!洒家幸而早到一步。”
“他们不都全已丧命‘死神’之手了吗?”
“佛门祥和之地,岂容血腥屠杀!”
“这……”
甘棠不由目瞪口呆,自己方懊丧未习“歧黄篇”,无法拯救罹难僧人,听这头陀的话音,似乎这些死者还有救,难道除本门之外,武林中还有能活死人而肉白骨的歧黄高手?
“少主,请从第一名开始,以‘真丝贯顶’之术,依次点他们一指!”
“什么,‘真丝贯顶’?”
“不错,就是这样!”
甘棠内心的震惊,简直无可言喻,这“真丝贯顶”之术,是“天绝门”不传秘技,受术之人,永远丧失记忆,这头陀怎能知道这名称呢?又怎知这秘术能救人呢?这一点连自己也漠然无知呀!
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大师父如何称呼?”
“洒家无名!”
“无名?”
“不错,无名。”
甘棠暗抽了一口冷气,道:“大师父怎知在下会这‘真丝贯顶’之术?”
“时间不待,救人要紧,稍停再奉告如何?”
“可是……”
“怎么样?”
“这准能救人吗?”
“没有错,洒家已给他们服了丹丸,正需要这功力相助!”
“这些人岂不成了白痴?”
“比死了好!”
甘棠心中疑念浓炽,追着问道:“如果在下凑巧不在此呢?”
“以洒家一人之力,可能要耽误几条人命!”
甘棠心中一动,道:“如此说来,大师父也擅‘真丝贯顶’之术了?”
披发头陀急声道:“少主,时间不待了,如果有几人救不活,岂非罪过,一切稍待自有解释,现在这里四十八条命全交给你了,洒家要到里面去救十长老!”
说完,不管甘棠的反应如何,如一缕淡烟般消逝。
甘棠望着这神秘的披发头陀从视线中一闪而逝,心中疑云山涌,但,他仍然照着做了,功集右掌中指,在每具尸身的头顶“百会”大穴之上,点了一指。
这四十八指,耗去了他不少真力。
施术完毕,不理效果如何,举步便朝里奔去。
这谜底,他非揭穿不可。
只有一个可能,这头陀也是本门弟子,但本门弟子中怎会有出家人呢?如果不是,他不但精通歧黄之术,也谙本门秘技,这未免太可怕了。
心念之中,又回转正院,这里,那些少林弟子想已散尽,显得空荡荡的。
一个面如婴孩的老僧,迎面而来,合十道:“贫僧知客‘百空’请施主移驾禅房!”
“禅房?”
“是!贫僧有稽在前引路!”
甘棠怀着满腹狐疑,跟在知客僧“百空”之后,转过数重殿堂,来在一间秘室之前,早有两名壮年僧人开门迎候。
“百空”一侧身道:“施主请进!”
甘棠一脚跨入,房门随被关紧。
房中地上,横陈着十大长老的尸体。禅床上仰卧着一名老僧。
那披发头陀正忙着把丹丸一粒粒地分别塞入死者口中。监院“无相大师”则忙着帮助头陀使死者口中的药丸入喉。
禅房中,再无别人。
甘棠冷清清地站在一旁看着。
施救工作告一段落,披发头陀才向甘棠招呼道:“少主,有劳了!”
“好说!”
“无相大师”合掌躬身道:“施主驾临之时,因不明施主身份,多有怠慢,就此告罪!”
甘棠忙还礼道:“不敢当!”
披发头陀向甘棠一咧嘴,道:“少主,请暂坐片刻!”
然后又向“无相大师”道:“请监院立即派人把外面那四十八名高弟,移到静室,三个时辰之后,便可由死入生了!”
监院“无相大师”喏喏连声,顶礼而退。
甘棠目光不期然又瞟问仰卧禅房的那老僧熟视良久,不由骇呼道:“这位不是掌门方丈‘广慧大师’吗?”
披发头陀淡淡地道:“一点不错!”
第五章牡丹之约
甘棠惊得离座而起,脑海里浮现适才大雄宝殿中血淋淋的那一幕,掌门方丈,分明已遭“死神”毒手,还失去了头颅,而禅床上躺卧的,赫然又是掌门方丈,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当下骇震莫名地道:“大师父,这位真的是‘广慧大师’?”
“不错呀!”
“这……怎么可能?”
“天绝门极少有不可能的事!”
甘棠心头为之剧震,颤声道:“大师父到底是何方高人?”
披发头陀背转身去,再转过来,面容变了。
甘棠陡地退了一步,激动无比地道:“原来是南宫长老!”
这披发头陀,赫然是化身为“无名老人”的“天绝门”首座长老南官由所改扮,谜底揭穿,其余的不问可知了。
南宫由再度恢复披发头陀的形貌,道:“少主,请以‘无名头陀’见称好了!”
甘棠点了点头,内心激动无比,武林中传言“天绝门”武功特异,行事诡秘,看来的确是如此,“天绝奇书”的“武功”、“歧黄”、“计谋”、“驻颜”四篇,几乎包罗了所有武林杂学。
接着,又存疑不释地道:“长老难道预知少林有此一劫?”
“不,是巧合,前天我到嵩山后峰采集一种药料,无意中获悉‘死神’向少林传出‘血帖’,附笺写明今日午正要取方丈人头和十长老的性命,所以毛遂自荐,与监院安排这一着险棋!”
“险棋?”
“的确是险棋,但侥幸成功了,那些守卫寺门与殿门的和尚,与十长老都事先服下了本门护持心脉的灵丹,所以能免一死!”
“哦!可是这些受过‘真丝贯顶’之术的,岂非全要变成白痴?”
“这一点另有药物可解!”
“为什么非要用此术不可?”
“死神杀人,是以一种邪门功夫,逼入受害者的脑部,所以死者毫无伤痕与任何致命迹象,‘真丝贯项’之术,恰好能迫散那存在脑部的致命邪气,这是本门上一代掌门就那邪功研创的!”
“那么这位掌门人……”
“牺牲了一位弟子,挽救了方丈一命!”
“如何牺牲的?”
“把那名弟子化装成掌门模样,在殿中待死!”
“这……岂非太残忍了些?”
“那位弟子是自愿的,试想,若非如此,要牺牲多少人命,‘死神’会放手吗?”
“如果被‘死神’识破呢?”
“不可能,第一,此事仅那弟子本人和我、监院、方丈等几人知道。第二,那化装是用本门易容之药,除了本门解药外,永不会变形。”
“这事方丈同意?”
“当然反对,一派之长,岂肯平白牺牲门下弟子生命,所以我暗中用药,使这位方丈大师沉睡三日!”
“哦!”
甘棠由衷地赞叹这位首座长老的智计。
南宫由接着施展“真丝贯顶”之术,戳了十长老各一指。然后又道:“少主怎的也到少林,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受‘神机子’之托,面交方丈一件东西!”
“原来如此!”
“长老的身份对方可知晓?”
“不知道!”
“死神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取十长老性命,带去方丈头,这种功力的确骇人。”
“真的骇人!”
“可有人见到这巨魔的样貌?”
“没有,来去一阵风,只是,我匿伏暗处,略有所见!”
甘棠又告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道:“长老有何所见?”
“一条白影!”
“白影?”
“不错,通体皆白,从头至尾!”
“哦!”
甘棠立即想到那白袍怪人,如果那白袍怪人就是“死神”的话,那“叠石峰”上神秘的女人声音又是谁?“死神”怎会受她操纵,而且双方似在进行一项交易,以武功换取白袍怪人执行她的条件,照此看来,这“死神”绝非六十年前的“死神”。
但仔细一想,又觉不对,“苦竹庵”中白袍怪人为什么不以杀人无痕的邪功取自己的性命?还有“叠石峰”头匿伏的“神机子”,被白袍怪人残害也非这等死状。
这是一个相当令人困惑的谜。
不过,仍有一点值得怀疑的是,白袍怪人曾在“苦竹庵”现过身,而“苦竹庵”距嵩山路途并不远,仅一日行程。
当然,单凭南宫长老所见白影,不能据以判定“死神”便是那神秘而恐怖的白袍怪人,这,只是猜测而已。
“长老可曾听说最近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功夫卓绝的白袍蒙面怪人?”
“有,本门‘天威院’程院主两度在‘玉碟堡’附近发现此人!”
“会不会是……”
“这很难说!”
就在这时,监院“无相大师”推门而入,两人话声中止。
南官由向“无相大师”道:“十位长者也换个地方吧!”
“是!”
“无相大师”开门向外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大功夫,来了十名弟子,分别抱持十长老向禅房而去。
“无相大师”言笑合十道:“两位请到斋堂用膳!”
南官由转身在少林寺方丈身上点了数指,然后向监院道:“贵掌门在盏茶时间之内可以醒转,如何向他说事变经过是贵座的事了,我这游方人有事先走一步,斋饭改日再拜领……”
“怎么佛友……”
“倒是这位施少主停会请代引见!”
“这是理所当然的,佛友此次对本寺殊恩……”
“同属佛门弟子,那些话不必说了!”
说着,拿起方便铲,径自步出禅房。
“无相大师”满面感激之色,大声道:“容贫僧恭送!”
“不必了!”
人已到了另一道殿廊之外。
“无相大师”无可奈何地念了一声佛,转向甘棠道:“施主请!”
甘棠也着实饿了,当下随着监院去膳堂用斋,另由知客陪膳。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监院“无相大师”才匆匆而至。道:“劳施主久候,敝方丈有请!”
“大师带路!”
原来的禅房中。
“广慧大师”法相庄严,离座而迎,“无相大师”引见之后,退了出去,宾主落座,甘棠首先开口道:“晚辈受‘神机子’前辈之托,有一件东西面呈方丈大师!”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布结,双手呈上。
“广慧大师”接过手来,神色之间,甚是困惑,并不立即打开,沉缓地道:“神机施主还有什么话请施主转达没有?”
“没有!”
“他现在何处?”
“这……恕在下未便奉告。”
“广慧大师”迟疑了片刻,终于打开了布结,展开来是一幅三寸宽半尺长的布条。
甘棠无意与闻别人秘密,把目光移向另一边。
那布条,赫然是一封书函。
“广慧大师”持布条的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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