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长满了霉的木料,就算急着想生火暖暖身子的南宫雪仙也知,拿这些东西来烤火,只怕在烤干衣物之前,自己就先被那驱之不散的烟雾呛死,加上随身虽携着火摺子,但方才在雨中赶路,火摺子只怕也受湿气所侵,一时半刻恐怕是别想用了。
她望了望立在身边,正微不可见地遮掩着自己的颜君斗,又被旁边高典静微带嗔怨的眼神所抑,一句埋怨的话到了口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只瞪着这雨,一时无话可说。
“不用这么担心,”咬着牙也不知撑了多少,南宫雪仙终于忍不住那沉默的气氛,主动打开话匣子。有人遮护还算有点用处,至少身上湿黏感没那么强了,她吐了口气,只见一丝白烟从眼前升了起来,秋季已过了大半,山中渐渐有了冬天的感觉,偏偏却遇上这种好发于夏季的大雨,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怎地。“山里难免有雨,何况此处虽说下雨的日子不多,每次一下都下的不小,但总是撑不了多久的,最多再半个时辰,就会渐渐小下去,至少回程路上不会淋雨……”
“这样就好,”吁了一口气,高典静娇躯微颤。虽说云雾香亭的内功路子也是正道心法,她的底子扎得极深厚,远胜江湖上的一般好手,可跟颜君斗或南宫雪仙相较之下,她的功力差了不只一筹,湿寒气息的侵扰对她的影响自是甚强,若非此处可供遮雨,再淋得一会高典静只怕非受寒不可,“大哥,那寻宝图你可还带在身上?图中所指示之地……就是这儿没错吗?”
暗自运功行气,将水湿渐渐蒸散,虽说论功力,就连修练阴阳诀后内力增加不少的南宫雪仙,也未必敢说胜过颜君斗,但他一路奔来,还不忘记要遮护南宫雪仙,身上的湿气比之高典静只多不少,好不容易才把寒气逼出了大半,直到现在才敢开口,“应该……应该没错,那图上的指示,为兄记得大半,大致上就是指向此地没错,只是要如何在这里找到开门的机关进入藏宝之处,细微的部分就得看图了。嗯,四妹,你要不要看看地图?为兄对机关之事所知不多,图上虽有记载,却是看不太懂,哎,可惜……若为兄早先花些心思,去学学机关工艺之术,该有多好。”
虽是没有说出口来,但南宫雪仙和高典静都是心思灵巧的女子,自然知道颜君斗而言的可惜,不是自己没学过机关之术,而是可惜这事不能先告诉朱华沁知情。在众兄弟之中,以他对机关方面的学问最深,若有朱华沁在此,解破机关的可能性可大了不只一成,不过既然是裴婉兰和妙雪一同决定先不让旁人知道,便不论她们都是长辈,光这顾虑也是理由充分,怎么也驳不了的;颜君斗虽觉可惜,也不敢形于颜色,他取出藏宝图,递给了高典静,飞也似地缩回了手去。
虽知颜君斗这么着相的动作,不只是为了男女之别,更是为了不让自己有机会对他发作,但南宫雪仙仍是心有不满。高典静正冻得簌簌发抖,你就趁递交藏宝图的当儿,运功帮她蒸散一下寒气又会怎样?难不成自己真会不分轻重,就这么发起脾气来?
虽然知道他若真那样做,自己很有可能真会借题发挥,但眼见颜君斗缩手,南宫雪仙仍不由心下有火,只可惜这火不能烤干衣裳,不然她还真想趁机发上一发。
瞪了颜君斗一眼,南宫雪仙玉手伸出,按到了高典静腕上,一股温润融合的内力渡了过去,高典静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运功配合蒸散身上水气,待得功行完满,她一边对南宫雪仙谢了几句,一边却不由得担忧地望向抬头看天,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颜君斗,心想二姐和大哥虽是成了婚,可彼此间的关系却不见好转。
虽知症结是出在南宫雪仙身上,但这二姐其他什么都好,就是讲到自己心思时倔硬得紧,把芳心关得严严实实,不容他人探入。先前她也曾劝过几句,可南宫雪仙明明是听进去了,可与颜君斗相处之时却改不掉,这种状况就连妙雪和裴婉兰也为之忧心,来此之前还叮嘱过自己,要想办法从中调解,可现在看来,她即使想调解也无处可下手啊!
似是完全没发觉高典静眉宇中的忧色,南宫雪仙自顾取过藏宝图,仔仔细细地看着上头的纪录。为了让藏宝图完善,从成婚以来她与颜君斗的床上体位,用的全是与新婚之夜一般无二,颜君斗的火热精液,一滴不剩地全洒在南宫雪仙背后。虽说藏宝图上头的记载可说是纤毫毕现,再没一点遗漏,可那样做法虽说与一般行房之时滋味差不了多少,但绝顶之美与床第不顺,有时差的就是那“一点儿”。
南宫雪仙虽也觉得这样下去不好,可事到临头,就是受不了被精液射在体内,而且也不知是否这原因,让她自己都觉得愈来愈难稳定心绪,只是这种事便想改也急不来。
一边辨认思索着藏宝图上的指示,一边在凌乱的茅屋中搜索起来,也幸亏南宫雪仙没有说错,屋外的狂风骤雨终难持久,光这么一会儿耽搁,已是小了许多,茅屋中虽仍滴水可闻,却已不像刚进来时一般,像是怎么走都难逃滴雨溅身。
她小心翼翼地在茅屋中巡行,与高典静一边讨论着、一边探索着屋中,在花了好一会儿测试之后,终于找着了入门的机关,打开之后只觉一股秽气风息迎面而来,满是古旧屋里的味道,弄得三人还得等上一会儿,待气味散去才敢入门探索。
走在石壁之中,伸手抚着厚重的山石壁,触手只觉冷意彻骨,却不见一丝湿气。南宫雪仙暗自感叹,这茅屋依山而建,并不只是为了省建屋材料,其中果然有其道理。茅屋本身只是机关的隐藏处,真正的藏宝之地还是在山洞里头;也幸得山壁厚重、水气难侵,毕竟金银财宝虽是不惧水气,最多也只要担心串着铜钱的绳子霉断难用。
可依裴婉兰所言,这里头还有先人留下来的武功典籍,纸本可是最惧水气的,再好的纸质若被水气所侵,上头的字迹也难免模糊难辨。
虽然南宫雪仙久受妙雪真人训练,最是清楚武功一道若想登峰造极,与其寻求奇招绝式,贪多嚼不烂,还不如将自己习练有成的武功专心钻研,练到无懈可击,从而自生新意,最高明的武功就是最能上手的武功;但南宫世家都已欺上门来了,虽说明有妙雪护法,暗有燕千泽与华素香为泽天居后盾,南宫雪仙谁也不惧,但若此处收藏的武功典籍是南宫世家的武功,也正可钻研破法,对付起来也多了几分把握。
谁知道此处的武功典籍里头,是否有南宫沛和南宫沅修习的奇招异式?对手毕竟是威震江南武林的南宫世家,盛名之下无虚士,多一分准备总不会有错的。
※※※※
终于走到尽处,在开启秘门之后,里头的藏宝确实让南宫雪仙吓了一跳,就连颜君斗和高典静也不由瞠大了眼,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这石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也比南宫雪仙的房间大上一半,里头却是堆得满满的,举目望去尽是金银玉器、珠宝铜鼎,虽看得出来珍宝有旧有新,不是同一个时间出现的财物,却保存得甚为完整。
除了铸成已久的铜钱难免铜绿锈蚀之外,其余物器均是灿然生光,光亮夺目,金具黄澄、银器亮眼、玉光圆润、铜质古朴,显然都是精心制作的上佳财物,个个携了出去都能令人眼红,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件件价值非凡。
一边在心中打算着眼前财物的价值,想着该拿多少出去才能够既满足泽天居所需,又能不让旁人发觉异样,南宫雪仙在石室中慢慢走着,眼光不由被耀目的财物吸得紧紧的,甚至记不得转头去招呼颜君斗和高典静;幸好两人也被这满室财宝所慑,一时半刻问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稍微在心中估算了这批财宝的价值,却是怎么也算不清,只觉得无论怎么算,都足以支撑泽天居不倒,三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说,也不知在满眼的财宝之中停了多久,好不容易南宫雪仙才静下心来;伸手拿了几个看来价值不菲,但拿出去或当或卖,还不会让人疑心的小玉饰,打算先拿出去变卖,至少把泽天居的规模建立起来。
她回头对着已恢复平静,正不知犹疑着什么的颜君斗与高典静招呼了几句,三人又拣了些易于携带的东西,这才退出了宝室,将石门关好了,仍觉里头的财物历历在目,心跳一时间差点收不回来。
“这里头……也未免太多了……”嗫嚅了几句,见南宫雪仙没有发作,定下心来的颜君斗才放大了声音,“实在不像是正常情况下可以搜罗的财富。君斗出身不正,银钱得来容易,家里人也常常弄到些高价的红货,却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巨额的宝物;想来就算南宫世家威震江南十余代,财货收集不少,也难聚集这么大量的财富,何况里头物品件件皆是高价财货,无论哪一件放在家里都够做传家之宝了,怎么会……怎么会集结了这么多在这里?这……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恩……”
担心地看了南宫雪仙一眼,见她也正皱眉思索,显然对此也是心怀疑惑,高典静虽是轻吁了一口气,却也不由得怀疑起来。她不是听不出颜君斗的言外之音,就算南宫世家再善经营,利用名震江南武林的情形,明里暗里尽量巧取豪夺,也无法堆积起如石室之中这般大量的宝物,更何况南宫清当时与世家撕破了脸,与妻子破门而出,就算南宫世家发了疯只在旁边看着、就算两个人再怎么能拿,也不可能带得走这许多财宝,何况里头许多东西都是只曾耳闻未能眼见的古器珍玩,就连南宫世家也难入手,难不成这并不是从南宫世家取来的财物?这么说来,里头的东西来源可疑,虽说在此藏了许久,少量少量地出脱也难启人疑窦,可终究令人心思难安。
“我想……光在这里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还不如先去看看其他的石室……或许里头有些线索也说不一定……”蹙着柳眉,南宫雪仙缓缓走向另一间石室。
颜君斗所想她也不是不知,可是南宫清绝非巧取豪夺之辈,关于自己的爹爹这事至少她是信得过的,由此看来里头的东西也真不知是怎么到手的,她心中不由疑惑渐深,脚步甚至有些迟疑,只怕在另一问石室之中,也许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不如……不如先打开来看看好了,在这里多想也未必有解。”
打开了石室,三人进去好生翻箱倒柜起来,只是此处的秘笈虽说也不少,却不像宝库那边一样动人心魄,当中虽有不少古籍,但若仔细查看,大部分都是江湖常见的武功,怎么翻阅也看不出奇处,有不少功夫甚至是三人已经学过的;加上收集之人也不知存的是什么心,在此存放的古籍里头种类混杂,有些典籍上头记载着三人原本看不懂的东西,一开始还以为是捡到宝了,可经过三人的集思广益之后,才发觉那根本不是武功典籍,而是古书典册,若在文人雅士或学术大家手里或许可以用来考古训话,说不定还会当传家宝般珍藏,但在武林人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一边翻找一边辨识,三人不由都有些头昏眼花起来。这里头的东西五花八门,也不知是用什么标准收集的,简直什么都有,加上收集时少了分门别类的功夫,毫无秩序地混杂一处,三人一边翻查、一边分类,等到发觉时已耗了不少辰光,里头的书册虽已整理了六、七成,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对武林人而言)都没有。
高典静双手一摊,首先投降,“哎……没办法了……这里头的书册十有六七都不是武功秘笈,杂的什么一样,根本弄不出个规矩,也真不知当初是怎么整理的?”
听高典静这么说,南宫雪仙其实也有同感,只是这藏宝图是自家的,她心中总对此抱着一线希望,便知里头没什么可以增进自己武功之物,口头上仍是不肯承认。
“或许里头的东西混杂了些,而且大部分看来都和武功无关……不过四妹你不要忘了,天下武功流派,能达登峰造极之境者,往往都受武功之外的学术所启发,像少林寺的武功从佛经中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大部分都可以从佛经里头找到相对应的佛法,就连师父的剑法也颇受道家典籍影响。虽然表面上这些东西与武功无关,不过若是好生整理一番,说不定……也可对武功有所启发……呃,也不一定啦!”
听南宫雪仙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没什么把握,高典静和颜君斗不由一笑,只是高典静可以笑开来,颜君斗却是一笑之后连忙掩住了嘴,生怕被南宫雪仙迁怒。
幸好南宫雪仙看到高典静的笑容后没有生气,只是耸了耸肩故做无奈状,颜君斗心中不由暗叹,若同样的话从自己口中出来,只怕一开口就要被南宫雪仙批了个魂不附体,这二妹兼妻子对自己的成见,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解开?虽说他心性慈和,但一直被南宫雪仙当做迁怒的对象,便再温和主人心中难免有些火气。
生怕被南宫雪仙看到自己脸上表情,颜君斗低下头又翻了翻,突地“咦”了一声,惹得二女都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上典册,却见他手中书里头记载的多是药物。南宫雪仙不由叹了口气,这人是怎么了?这般少见多怪。
这东西虽是居家出门常备之物,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没有个三灾六病?走江湖的人更是常常碰到动武之伤,这类药册就连泽天居里也备了一册,记载的还比颜君斗手中这本详细许多,想必云雾香亭里也该有相关书籍,真不知颜君斗为什么惊咦出声?
“怎么了,大哥?”不像南宫雪仙毫无保留地叹了口气,轻忽之意表露无遗,高典静就算真以为颜君斗有些大惊小怪,表面上还是得好生探问一番,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二妹你看看!”将书递给南宫雪仙,颜君斗面上神情好生狐疑,像是看到了什么怪东西一般。在他身边堆了好大一摞书,看起来都一样是医家之物,看到这儿高典静才发觉,此处书册虽杂,但翻找之后,她也看出了端倪……这儿的书武功秘笈不多,但相对的与练武相关的儒道释各家典籍却是不少,排第二的就是医药之书,只是这等特征就算看出来,也真没什么帮助。
高典静看着颜君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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