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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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龟-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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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个人碰和,我看不必叫局罢。”秋谷道:“叫几个人来,觉得热闹些。”辛修甫听了便也答应。秋谷便代他们写起局票来,辛修甫叫龙蟾珠,陶伯瑰叫胡玉兰,陈海秋也叫了一个西鼎丰的林媛媛。章秋谷不消说,自然就是梁绿珠和陆丽娟了。
  当下大家讲明打五十块钱一底的二四,大家扳了坐位便碰起来。碰了几副,叫的局已经来了,梁绿珠和陆丽娟坐在秋谷身后,默默的看他发牌,起先的几付牌,平平的都没有什么输赢。陈海秋碰了两圈,便叫林媛媛和他代碰,刚刚遇着他的庄,一起手便是中风开了个暗杠。陶观察又打了一张东风,林媛媛又碰了出来,转了几转,秋谷见林媛媛的牌只打了一张万子,便和陶观察同修甫道:“庄家是万子一色,你们留神一点。”
  一句还没有说完,陶观察忽然打了一张发风出来,林嫒媛见了把牌摊出,计算起来四百和牌,给他和了一个倒勒。辛修甫等大家算清了帐,便问陶观察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打出一张发风,陶观察道:“我自己要和,怎么不要打这张发风呢?”秋谷听了,心上觉得狠有些好笑,狠想问他,你自己想和,如今可想到了没有?却又为着和他认识没有许多时候,恐怕他动气,便也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那知自此以后,林媛媛的牌风大旺起来,一连庄上和了几付,接着辛修甫和了一付两翻的索子一色,不到四圈牌,章秋谷已经输了一百四五十块钱。陆丽娟见了,便要和秋谷代碰,秋谷便立起身来让他去碰。陆丽娟碰了两圈,输得比秋谷更多,秋谷诧异道:“我平日碰和,从来没有输得这般利害,今天什么缘故,忽然这个样儿?”便叫陆丽娟立起来,原是自己坐下去碰。范彩霞见秋谷一霎时的功夫,已经差不多输了三百块钱,便走过来站在秋谷身后,指手画脚的指点他。只见秋谷起出牌来,都是七不搭八的,没有一张好牌。范彩霞见了皱着眉头,把头连连的摇了几摇,忽然上家陶观察发出一张二索不。范彩霞说一声“吃”,秋谷只当没有听见的一般,范彩霞不懂秋谷的意思。转了一转,陶观察又打出一张九万,范彩霞道:“碰。”秋谷还是只当没有听见,径去摸牌。范彩霞在旁边看了,忍不住问道:“二少耐碰错哉,碰和勿是实梗碰法,蛮好格九万,啥格道理勿碰呀。刚刚只要听仔倪格闲话,吃仔二索,碰仔九万,故歇和也和脱格哉。”秋谷道:“我有我的道理在里头,用不着你和我着急。”范彩霞听了,那里肯信,口中只在那里咕哝道:“阿有啥碰和勿碰九万格道理,唔笃大家听听看。”
  秋谷听了道:“等一回儿碰完了,再和你细细的讲这个里头的道理,这个时候没有工夫。”说着,又历乱掳牌,范彩霞仍旧立在秋谷后面看他。对面辛修甫打了一张七万,秋谷说一声“碰”。便打出一张八万。范彩霞见了,嚷道:“格只七万随便那哼,呒拨碰格道理,豪燥点勿要碰。”秋谷微笑道:“这个道理你不懂的,不要来和我混闹。”范彩霞听了愈加不服,把身躯一扭,走到烟榻上一屁股坐下,对着梁绿珠、陆丽娟两个说道:“倪看今朝格二少有点输昏仔头哉。”正是:樗蒱陆博,偏多制胜之方;蹴鞠弹棋,亦有神明之化。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便知分晓。
    
    
    
    
    

第九十九回 叉麻雀名士讲牌经 卖风情倌人吊膀子

    
  且说范彩霞见章秋谷碰和这般碰法,心上大大的不以为然,口中咕噜着说道:“倪从来朆看见碰和实梗样式。”秋谷听得范彩霞这样的替他着急,心上也觉得有些好笑,便对他说道:“我的碰和和别人不同,另外有我的法儿,你不信你只走过来好好的看一下子,就知道里头的道理了。”范彩霞听了便又走过来,站在秋谷后面细细的看着。
  这番秋谷的庄,恰和了一付,又接着连了一付七十二和的筒子一色。接着,辛修甫和了一付,轮着林媛媛的庄。范彩霞在秋谷背后看着他起出牌来,也是平平常常的,不见得怎样好法。碰了两转,上家陶观察发出一张五索,秋谷不吃,顺手去摸一张东风来,打出一张四索。范彩霞看了也不开口,只把秋谷的衣服一拉,秋谷微笑摇头,一转过来,秋谷去起出一张三万,成了三四五万的一搭,便又打出一张六索。辛修甫见了诧异道:“你与其拆掉四索六索,为什么不吃他的五索呢?”秋谷笑道:“照这样的一付牌,就是和了也不过一个平和,有什么希罕。”等了一回,辛修甫发出一张南风,秋谷碰了出来,发出一张九索。这个时候,林媛媛早已碰了三张白板放在桌上,一转过来轮到陶观察发牌,陶观察却顺手发出一张东风来。林媛媛见了大喜,扑的把牌摊出,口中说道:“难末咦敲着仔唔笃一记哉。”大家举目看时,原来是东风和一索对碰和出,是一付索子一色,里头还有三张八索,三张七索,又是个对对和。
  林媛媛屈指一算道:“对对和要外加一翻,刚刚咦是一付倒勒。”林媛媛正在高兴,不提防章秋谷伸过手去,把那一张东风抢了过来。林媛媛嚷道:“作啥呀,拿倪一张东风抢得去。”
  秋谷不慌不忙,把自己的牌摊在桌子上,口中说道:“请你们看看,我的牌怎么样?”辛修甫和陶观察大举眼看时,只见齐齐正正的三张八筒,三张一万,三张三四五万,一张东风,还有三张南风已经碰在桌上。修甫见了,诧异道:“你是独等东风么?”秋谷不答,只点一点头,把陶观察方才打的那张东风和自己的东风放在一起,只把一个背后的范彩霞喜欢得笑得“吱吱格格”的,一张樱桃小口再也合不拢来。辛修甫和陶观察见章秋谷拦了林媛媛的和,心上自然高兴。只有林媛媛谷都着一张嘴,十分扫兴,瞪了秋谷一眼道:“倪勿来,勿作兴实梗格。耐要拦倪格和,为啥勿早点说呀。”秋谷笑道:“你的手脚十分神速,对面的一张东风,刚刚打出,你已经飞一般的抢了过去,叫我那里来得及?”林媛媛听了也觉好笑,便把自己的牌一推,历历碌碌的掳起牌来。
  秋谷方才对着范彩霞讲道:“何如?这一下子你有些明白了么?你刚才看着我不吃二索不碰九万以为错了,你不知碰和这样东西,虽然是一件游戏的事情,里头也有些儿反败为胜的道理。大约上家的牌风狠旺,便不当吃的吃他一下,把上家的牌落到自己手里头来,或者下家的牌风狠旺,便当吃的不吃,把下家的牌提到自己手里头来。我刚才看见下家的牌风好得狠,所以故意不碰不吃,有心揽他一下,果然给我一下子揽过来。
  你想方才要是吃了上家的一张五索,自己三六万等张,这一张东风岂不是给下家拿了去么?下家要是拿着了东风,早已和出来的了,那里还等得到这个时候。”章秋谷一面说着,林媛媛和辛修甫、陶观察都停了手呆呆的听。范彩霞听了秋谷的一番说话,不觉连连点头,想了一想便又问道:“既然耐说勿碰勿吃,为啥好好里有仔八万九万,要碰对家格七万呀?”秋谷道:“今天的牌只有他们两家的好些,所以对面打了一张七万,我拆掉了自家的八万九万,去碰他那张七万,本来是不应该碰的,如今我碰他一下,或者可以把对面的好牌碰过这一面来,这也是一个反败为胜的法子。”
  辛修甫和陶观察听了秋谷这一番说话,觉得甚是津津有味。
  辛修甫便问秋谷道:“据你说来,碰和里头也有这许多奥妙,但是除了这几个法儿,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没有?”秋谷道:“碰和的方法,第一不要让下家多要自己的牌,看着给他吃一下子没有什么要紧,就是和了出来,无非是十和二十和的牌,也算不得什么。人家往往在这个里头不狠留心,随随便便的混打,却不知道虽然人家和一付小小的牌不算什么,你要是一连给他和了几付,牌风一顺,他的牌就忽然间大好起来,真是拉朽摧枯,势如破竹,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再要扣他的牌,凭你怎样也扣不住的了。那班碰和的饭桶,自己输了钱还要抱怨自己的牌风不好,那里想得到别人的牌风为什么这般好法,就是自己不肯留神闹出来的。大凡碰和的人,虽然要顾自己手里头的牌,却也要顾着台面上的牌风怎样,到了那差不多大家等张的时候,只要留神看着台面上的牌,已经打出去的是几张什么,合着自己手里的牌算计起来,别人等张是等的什么牌大约总有几分拿手。总之,不论自己的牌风好与不好,只要少发生张,不开大炮,一定不至于出什么乱子的。至于讲起自己的发牌来,那是碰和里头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在自己牌风不好的时候,自然不好混打;就使自己的牌风狠好,也要自己留神些儿,不好乱发。一个不小心给人家和了去,凭你自己的牌再大些儿,也不值一个大钱,倒反把牌风弄得大坏起来。如今那些碰和的人都是这个样儿,倚仗着自己的牌风狠好,便不管三七二一随手乱打,打到后来总是输得他一个要死,这几句话儿虽然没有许多窍妙,碰和里头的方法也就差不多了。”
  辛修甫、陈海秋和范彩霞等听了,都是心领神会,只有陶观察听了有些不以为然,便道:“据我看起来,碰和一道原不过是我们借他消遣的事儿,何必要这样的在里头讲究?况且我们一班人大家聚在一起顽顽,输赢都不算什么,用不着这样认真,你们看我的话可是不是?”秋谷接着说道:“这个话儿自然不差,但是这个‘赌’字的字义,本来就是彼此争胜的意思。
  无论什么人,你不沾到这个‘赌’字便罢,要是沾到了这个‘赌’字,凭你亲戚、朋友、父子、兄弟都没有一些儿退让的心肠,一定要自己胜了,人家输了,心上方才快活。至于我们的打牌本来算不得赌钱,不过是个消遣的法儿罢了。但是虽然消遣,大家心上未免总有些争胜的意思,断没有一个人上了赌场,只想输不想赢的道理。不过我们的赌钱与别人不同,没有那些死想赢钱的期望,赢了固然狠好,就是输了也没有什么希奇。
  至于说起我们大家赌起钱来,一定的希望着自己输钱,那也不过是这么一句话儿讲讲罢了。”陶观察听了,和辛牙甫都点头称是。陈海秋一个人在炕上躺了一回,觉得有些困倦,便立起身来叫林媛媛让他坐下,几个人又碰起来。等到完了八圈,差不多时候已经六七点钟,叫来的倌人一个个都走了。大家算起帐来,陶观察一个人大输,输了一百三十多块钱。辛修甫也输五十块钱,陈海秋只赢了二十块钱,章秋谷非但把方才输的都捞了回来,还透赢了一百六十几块钱。秋谷对着范彩霞道:“何如?你说我打错了牌,如今你相信不相信?”范彩霞听了嫣然一笑,也不开口,只对着秋谷微微的朱唇一动。
  秋谷一笑,别过头去对陈海秋说道:“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要上灯,我看你就在这里吃一台酒罢。”陈海秋听了点头答应,便和范彩霞说了,叫他预备一台菜。范彩霞听了自然欢喜,连忙叫娘姨下去招呼。不多时,早已摆得齐齐整整,陈海秋又请了两个招商局里头的朋友,大家闹了一回,这一台酒差不多直吃到十点钟的光景,方才大家回去。范彩霞趁着陈海秋送客的时候,一把拉住了秋谷的手,低低的问道:“耐明朝几点钟来?倪有两句闲话要搭耐说。”秋谷微微笑着,答应他道:“明天我一定同了陈老爷过来就是了。”范彩霞听了把头一扭,把一个指头轻轻的在秋谷头上点了一点道:“耐格人啥实梗介……”正还要说下去,刚刚陈海秋送了客进来,酒气冲冲的口中说道:“彩霞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不来送送客人?”范彩霞把双眉一皱,连忙扭过身来答道:“倪勒浪啘,刚刚章二少搭倪说两声闲话,夹忙头里向客人去哉。”秋谷趁着这个时候对陈海秋说道:“我们回去罢,明天就是我们原班四个人,在这里再碰一场和可好不好?”陶观察和辛修甫自然答应,秋谷便别了众人,自己回新马路去了。
  自从这一天章秋谷在范彩霞那里碰过了一场和之后,陈海秋天天约着他们三个在范彩霞院中碰和,又天天请客,在范彩霞院中吃酒。秋谷也有时约着他们几个到梁绿珠、陆丽娟家去碰和吃酒。陆丽娟自从认得了这位章秋谷以来,觉得章秋谷华彩非常,丰仪出众,好像自己相与的客人里头没有一个赶得上章秋谷的,便十分巴结起来。章秋谷也爱着陆丽娟的性格温柔,风情旖旎,几天工夫便有了相好。一个是江南名士,倜傥非常;一个是越国佳人,深情如许。自然的十分恩爱,格外缠绵。在下做书的也不必去提他。
  不多时,早到了五月初三,转瞬之间已经是端午佳节,榴花照眼,暑气迎人。那班堂子里头的娘姨、大姐,一个个都在四马路上穿梭一般的来往不绝;更有那起抬轿子的乌龟,挑着送礼的东西,满街上乱走。有些漂帐的客人,到了这个时候都躲得个无影无踪,累得那班娘姨、大姐寻得一个发昏。章秋谷恰早早的把那些堂子里头的酒局帐和那些店帐,都开销得清清楚楚。到了初三那一天,为着陆丽娟叫他去吃司菜,便约了辛修甫和陈海秋两个人同去。到了陆丽娟那里,只见陆丽娟梳好了头,正和个大姐在那里说笑,见秋谷进来,便笑微微的叫一声“二少”。正是:倾城名士,重翻子夜之歌;暮雨朝云,又入高唐之梦。
  欲知此后如何,且看下回交代。
    
    
    
    
    

第一百回 打茶围乌龟送礼 出奇谋嫖客施威

    
  且说陆丽娟见章秋谷同了辛修甫、陈海秋三个人一起走进来,便立起身来含笑招呼。秋谷同着辛修甫、陈海秋进房坐下,房间里头的人见章秋谷狠肯花钱,便十分巴结。一个娘姨叫做金宝的,便叫相帮拿进四样节礼,放在章秋谷面前,笑道:“送到二少公馆里向去,长恐唔笃姨太太心浪勿舒齐;就来浪间搭送仔罢。二少勿要客气,一塌刮仔受仔末哉。”秋谷看那四色礼时,见无非是些火腿、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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