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撑着双手坐起身,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她不言语,霄祈也不出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半天,卿九眉头一拧,收回视线,“你找我何事?”
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这不是问的废话吗?自己失踪了一晚上,他找了她一晚上,难道还不允许他来看看自己这个失踪人口是否平安?虽然他是欠了她,可她也没有如此任性的理由。
“抱歉……”
抿着唇,勉强说出一声:“昨夜,给你们添麻烦了。”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卿九垂着眼等了半天,他依然不说话。
终于,她怒了,蹙然抬头瞪他,刚想说:既然没什么好说的,就回去吧。
可在抬头的瞬间看到霄祈的表情,却是怔住了。
这样的霄祈是她没有见过的,倦怠、无力,甚至是恍惚。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环住了她。
她想自己应该是躲开的,可看着霄祈这样的表情,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竟是什么也没做,看着他用双臂紧紧揽住了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喑哑而又深沉:“蛇蛇,你告诉朕,朕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
直到霄祈离开,卿九都没反应过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四周的空气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怔怔的。
直到雪狐不安地爬过来,窝在她的怀里,她才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的皮毛,声音轻轻的,被风吹散,“霄祈,谁又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她又何尝知道?
……
霄祈出了华音殿,朱池正等在殿外。
看到他出来,一脸担忧:“皇上,您一夜未睡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
霄祈摇摇头,冷峻的面容很镇定,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想通了,反而更加冷静,“去水云阁。”
……
水云阁,是建在临江之畔的一座阁楼。
它存在了数十年,却无人知道这阁楼到底是何人所建。
只知道每到每年的这个时候,会有人琴声从阁楼里传出,空灵清透,绵延痴缠,仿佛是在诉说相思,又像是在打发时间。
所以,当霄祈出现在水云阁外的时候,阁楼里的人抚着琴弦的手一僵。
琴弦崩断一根,琴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了?本祭司说过,一个月内,不要来打扰本祭司。”
霄祈静默地立在阁楼外。
垂着眼,看不到脸上的情绪,许久,想到刚刚在华音殿看到的情景,闭上眼,缓缓道:“可朕……等不及了。”
“……”
阁楼里一片静默。
片许,阁楼的一处门缓缓开启,霄祈踏着江水进入了阁楼里。
一身白袍的凤渊正端坐在琴案前,修长的手指勾着琴弦,续接。
霄祈到了这里,反而不急。
静等一会儿,凤渊才抬起头,银白色的眸仁幽光闪闪,“可是出了什么事?”
霄祈上前一步,在他面前坐下,摊开了手里的东西。
凤渊见到他掌心的东西,不仅愣住了。
推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不应该的。”
冰凉的手指捻起他掌心里的银丝,眉头深锁,白得不可思议的脸上露出疑惑,仰头:“你确定,这是她的?”
“……嗯。”
“……”
霄祈脸上的凝重让凤渊感觉到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在族里推断到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难道……
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半晌,才道:“你确定了?你要知道,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朕知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
可他怎么忍心让她面对朝夕红颜白发?
“提前吧,无论代价是什么,朕都能承受得住。”
“可如果你死了呢?”
“那就不要告诉她,把朕带回族里,和朕的母妃埋在一起。”
“……”
……
霄祈离开后,卿九一直想不清他最后离开时的表情的原因,直到宫婢前来送膳,看到她时,突然尖叫一声,手里的膳盒也全部扫在了地上。
她眉头一拧,挑着眉看着那宫婢反应过来之后,慌忙跪在了地上:“三小姐恕罪,奴婢这就收拾干净。”
“等等。”
卿九唤住她,从床榻上下来,她原本是想走到她面前,问她为何这么怕自己?
可等她走到一半,看到铜镜里的女子时,突然觉得一切都明朗了。
铜镜里,女子依然是她回宫时的模样,只是那一头如云的青丝,却是白了一半,静静地披散在身后,映衬着她那张脸,显得极为怪异。
身后的宫婢浑身都在颤抖。
她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在寝殿里显得很怪异,那宫婢头抵着地面,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从六岁几天内长成双十年华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
三小姐今日竟然……竟然红颜生白发?
这……
难道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三小姐其实……其实是……
那个词,她根本不敢想,身体匐的更低。
“你先出去吧。”
卿九平静下来,反而显得很正常,可这种正常,反而更加怪异。
那宫婢根本看都不敢看她,立刻就奔了出去。
寝殿里再次只有卿九一个人的时候,她重新抬起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看着看着,伸手掬起一缕青丝,参杂着银丝的发,交错在一起,如果不看,真的会以为她年过半百。
可她明明前些时日还只有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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