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讨好,沽名钧誉,又哪里胆敢用自已的家爽好施,来对比祖父的坚啬,做这种奸猾卑鄙的行径呢?
弟弟们比我迟生十年以后,看见这些亲族都穷,而我家好过,以为这是本来如此,而不知道开始的时候,都是和我家一样兴旺的家庭,兄长看见他们盛的时候,而不知道零落得这样,很难为情,凡属盛与衰者在气象。气象盛,虽然饥贫也和乐;气象衰,虽然温饮也堪忧,现在我家正在全盛时期,而贤弟以为这几百两银子太少,不足以答情,假设贤弟处在楚善、宽五的境地,或者处在葛、熊两家的地位,贤弟能够一天便可使他们安定吗?
凡属人的遭遇的丰盛顺遂还是枯败多灾,有天意在,虽说是圣人也不能自作主张,老天爷既然可以使我今天处于丰厚的境遇,也可以使我明天处于宝善、宽五的境地,君子处于顺境的时候,战战兢兢,觉得老天对自己太宽厚了,我应该把自己多余的,去弥补别人的不足,君子处于逆境,也战战兢兢,觉得得老天对我不是真厚,但比那些还要坏的人,还算可以了,古人所说的看境遇不如自己的,这就是这个说法,来信有“区区千金”四字,难道你们不知道老天已对我们兄弟过于宽厚了吗?
兄长常常研究《易经》的道理,观察盈虚消息的道理,从而懂得人不可以没有缺陷,太阳当顶了便会西下,月亮圆了便会阴缺,天有孤虚的地方,地有东南的缺口,没有十全而不缺的,生物剥落,正是苏复的开始,君子看到了由枯而荣的气象感到可喜,字,是逐渐走向完善之象,而君子以为是危险的,所以说,吉详之象,由吝啬逐渐走向凶,凶象显露,则因悔又可化凶为吉,君子只知道悔字,悔,是地缺而不悔,不敢求全,小人则时刻求全,全字既然获得,而吝啬与凶光之俱来,大多数经常缺,而一个人全,是天道有屈有伸的缘故,哪能是不公平呢?
现在我家父母处在喜庆之中,兄弟没有什么事故,在京城没有人可比美的,也可说是万分完美了,所以兄长只去研究缺陷,把我住的房子取名叫“求阙斋”,是因为缺陷于其他事情,而求全于堂上大人,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家里旧债、不能全部还清:堂上大人的衣服,不能多办;弟弟所需,不能全给,都是这个求缺的道理,内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时刻要添置衣物,兄长也时刻教导,如今幸好没有全备,等到全备的时候,那吝与凶便随之而来,”这是最可怕的,贤弟夫妇在家里诉说怨恨,这是缺陷,弟弟应当想到弥补这个缺陷,但不可以满足一切的要求,因为如果尽量满足,便是求全之渐,弟弟聪明过人,将来悟出此中道理,一个定理解我的这番话的。
至于家中欠帐,兄长实在不完全知道,去年二月十六日,接父亲正月四日手谕,信中说:“一切年用,银钱敷用有余,上年所借头息钱,都已还清,家里很顺遂并不窘迫。”父亲这么说,兄长也是很了解,不知还的究竟是哪一种?没有还的又是哪一项?兄长知道的,只江孝八外祖一百两,朱岚暄五十两罢了,其余如阳本家的帐,则兄长由京寄还,不与家里相干,午冬借添梓坪钱五十千,还不知如何还清?正准备这次请示祖父。
此外帐目,兄长实在不清楚,下次来信,务请详细开列一个单子,使兄长慢慢筹划,如弟弟所兑:“家里欠债已经传播出去没有?如已经传播出去,而实际又没有做到,那祖父便背了吝啬的名声,我加一封信,也难免二三其德的责备。”这是兄长读完弟弟来信后,感到犹豫不决,没有计策的地方。
现在特地呈堂上大人一封,禀告信,依了九弟的意思写的,说朱啸山,曾受恬两处的二百辆银子落空,不是始料所及,送赠的项目,听祖父、叔父裁决定夺,或者拿二百两出来送人,每个人家都减半也可以,或者家里十分困难,不送也可以,亲戚族人来了,把这封信给他们看,也许可以不违背“过则为己”的意思,贤弟看了,以为如何?如果祖父、叔父以前信为对的,慨然送礼,那这封信不必寄回,兄长另外有信寄去,恐怕堂上坚持要慷慨送礼,反而因为接了我的这封信而产生迟疑。
凡属仁义的心产生,一定要一鼓作气,尽我的力量去作,稍微有点转念,那疑心重产生,私心杂念也产生,这样计较多了,吝啬之心便产生了;私心一产主,那么好、恶发生偏差,轻重也失衡了,假如家里慷慨乐施,那请千万谨慎,不要因为我的信而上堂上大人转念,要使堂上大人不转念,那这个举措;由我发起,由堂上大人成全;不管是对是错,弟弟们可不去管它,假设去年我得的是云南、贵州、广西等省的苦差,没有一分钱寄回家,家里也不能费怪我呢!
九弟来信,楷体字写得妙,我爱不释手,起笔,收笔都藏锋,没有一笔撒手乱丢,真所谓有往有复;想与陈秀牧并究书法,彼此各存心得,可喜可贺!然而我所教尔的,还有两件事,一是换笔,古人每笔中间,必定要一换,好比绳索,第一股在上,一换第二股在上了,再一换第三股在上了,笔尖的着纸处,只少许,这少许,我作四方铁笔去用,起处东方在左,西方在右,一换,东方向右了,笔尖无所谓方,我心中才感觉有方,一换向东,再换向北,三换向西,那么笔尖四面有锋,不仅仅是一面相向,二是结字有方法,结字的方法无究无尽,但求胸有成竹。
六弟的信,文笔拗而刚劲,九弟的文笔婉约而通达,将来都一定有成就。但现在不知道各人在读什么书?万万不可以徒然去看那些考试题目,汩没了自己的性灵,每天习字不一定多,写一百个字就可以了,背书不一定多,背十页就可以了,涉猎其他的书不一定多,也只要读十页就可以了,但是,一部没有读完,不可以换其他,这是万万不能改变的道理,为兄长的在几千里之外教你,只有这一句。
罗罗山兄读书明大义,我十分钦佩,可怜不能见面畅谈,我近来读书没有收获,应班的繁杂,真是一天到晚不空,实在讨厌,只是古文各体诗,自己感觉有进步,将来应当有点成就,只恨当今没有韩愈、王安石一流人,可与之相互质疑求证,贤弟也应趁此学习作诗古文,无论对不对,机且拈笔写来,现在不作,将来年纪大了,越怕丑越不作了,每月六课,不一定都作诗。
古文诗赋四六,无所不做,保持经常,将来百川分流,同归于海,那么一艺通则百艺通,便通于道,这个论点虽不大高,但不能不对你们说,使你们掌握了原则,使心有定向,不至于摇摆不定,虽说正当考试的时候,全没有得失的见解,来拨乱自己的本意,即在用力举业的时候,也于正业不相妨碍,弟弟们试着静心领略,也可慢慢领悟,.附录五箴一首,养身要言一张,求缺斋课程一张,诗文没有时间抄录,请原谅,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十日)
禀祖父母·赠亲戚族人数目
【原文】
孙男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八月廿七,接到七月十五廿五两次所发之信,内祖父母各一信,父亲母亲叔父各一信,诸弟亦皆有信,欣悉一切,慰幸之至!叔父之病,得此次信,始可放心。
八月廿八日,陈岱云之弟送灵回南,坐粮船,孙以率五妹丈,与之同伴南归,船钱饭钱,陈宅皆不受,孙遂至城外,率五挥泪而别,甚为可怜!率五来意,本欲考供事,掣得一官以养家,孙以供事必须十余年,乃可得一典史,宦海风波,安危莫卜,卑官小吏,尤多危机,每见佐杂未秩,下场鲜有好者,孙在外已久,阅历已多,故再三苦言劝率五居乡,勤俭守旧,不必出外做官,劝之既久,率五亦以为然,其打发行李诸物,孙一一办妥,另开单呈览。
孙送率五归家,即于是日刻生女,母女俱平安。前正月间,孙寄银回南,有馈赠亲族之意,理宜由堂上定数目,方合内则不敢私与之道,孙此时糊涂,擅开一单,轻重之际,多不妥当,幸堂上各大人斟酌增减,主为得宜,但岳家太多,他处相形见拙,孙稍有不安耳,率五大约在春初可以到家,渠不告而出心怀惭①;到家后望大人不加责,并戒家中及近处无相讥讪为幸!孙谨禀。(道光二十四年八日廿九日)
【注释】
①冀:希望。
②心中怀惭:人中感到惭愧的意思。
【译文】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八月二十七日,接到七月十五日、二十五日两次所发的信,其中,祖父母各一封,父母亲、叔父各一封,各位弟弟也都有信,欣悉一切!
叔父的病得了信之后,才放了心。
八月二十作日,陈岱云的弟弟送灵回湖南,坐的是粮船,孙儿叫率五妹夫他结伴同回,船钱饭钱,陈家都不收,孙儿便到城外,与率五挥泪告别,很为可怜,率五来意,本想考供事,希望得一个官位养家,孙儿认为供事必须十多年,才可以得做典史,官场风波,安危难测,官小职微,危险更多,每每看见佐杂人等,他们的下场没有几个好的,孙儿在久久了,阅历也多了,所以再三苦劝率百回乡,勤俭守旧业,不必出外做官,劝了很久之后,率五才同意了,打发的行李各物,孙儿一一办妥,另开一单呈上。
孙儿送率五回家,当天申刻生了一女:母女都平安。正月间孙儿曾寄银子回湖南,有送亲戚族人的意思,照理应该由堂上大人确定数目,才合乎对内不敢私人给予物道理,孙儿这时糊涂,擅自开了一个单子,在分送的轻重方面,很多地方不够妥当,幸亏堂上各大人研究斟酌,加以增减,才算合宜,但岳家太多,其他各处相形见绌,孙儿有点不安,率五大约在春初可以到家,他不告家里出门,心里很感到惭愧,到家之后,希望堂上大人不加责备,并叫家里人和附近的人不要讥笑他,孙儿谨禀。(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禀叔父母·请兑钱送人
【原文】
侄国藩敬禀
叔父婶母大人万福金安,新年两次禀安,未得另书敬告一切,侄以庸鄙无知,托祖宗之福荫,幸窃禄位,时时抚衷滋愧①!兹于本月大考,复荷皇上天恩,越四级而超升;侄何德何能?堪此殊荣,常恐祖宗积累之福,自我一人享尽,大可惧也!望叔父作书教侄幸甚!余竺虔归,寄回银五十两;其四十两用法,六弟九弟在省读书,用二十六两,四弟季弟学俸六两,买漆四两,欧阳太岳母奠金四两,前第三号信业己载明矣。
只有余十两,若作家中用度,则嫌其大少,添此无益,减此无捐,侄意戚族中有最苦者,不得不些须顾送,求叔父将此十金换钱,分送最亲最苦之外,叔父于无意中送他,万不可说出自侄之意,使未得者有缺望,有怨言,二伯祖父处,或不送钱,按期送肉与油盐之类,随叔父斟酌行字可也,侄谨禀。(道光二十六年六月十七日)
【注释】
①滋愧:惭愧。
【译文】
侄儿国藩敬禀
叔父婶母大人万福金安,新年两次请安,没有得到另外的信敬告一切,侄儿庸碌粗鄙无知,托了祖宗的福荫,窃居禄位,时刻扪心自问,深感惭愧,兹于本月大考中,又承蒙皇上天恩,越四级超升,侄儿有何德何能,足以承受这种特殊的荣耀?常常害怕祖宗积累的福泽,由我一个人享习,太可怕了!希望叔父多写信教导,幸甚!金竺虔回,寄回银子五十两,其中四十两的用途,六弟,九弟在省城读书,用二十六两;四弟季弟学费六两;买漆四两;欧阳大岳母奠金四两,前发的第三号信已写明。
余下的十两,如果做家中用度,嫌太少了,加这一点没有大用,没有这一点亦无妨,侄儿的意思,亲族中有最苦的,不得一点照顾的,求叔父将这十两换钱,分送最清苦的人家,叔父在无意中送去,万不要说是侄儿的意思,使那些没有得到的人有看法,有怨言,二伯祖父处,或者不送钱,按期送肉和油、盐之类,请叔父斟酌办理。侄儿谨禀(道光二十七年六月十七日)
致诸弟·节俭置田以济贫民
【原文】
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七月十三日,接到澄弟六月初七所发家信,具悉一切,吾于六月,共发四次信,不知俱收到否?今年陆费中丞丁忧,闰四月无折差到,故自四月十六日发信后,直至五月中旬始再发信,宜家中悬望也,祖父大人之病,日见增加,远人闻之,实深忧惧!前六月念日所付之鹿茸片,不知何日可到,亦未知可有微功否?
予之癣病,多年沉痛,赖邹墨林举黄芪附片方,竟得痊愈,内人六月之病,亦极沉重,幸墨林诊治,遂得化险为夷,变危为安。同乡找墨林看病者甚多,皆随手立效,墨林之弟岳屏兄,今年曾到京寓圆通观,其医道甚好,现已归家,予此次以书附墨林家书内,求岳屏至我家诊治祖父大人,或者挽回万一,亦未可知,岳屏人最诚实,而又精明,即周旋不到,必不见怪,家中只须打发轿夫大钱二千,不必别有赠送,渠若不来,家中亦不必去请他。
乡间之谷,贵至三千五百,此亘古未有者,小民何以聊生?吾自入官以来,即思为曾氏置一义田,以赡救孟学公以下贫民,为本境置义田,以赡救念四都贫民,不料世道日苦,予之处境未裕,无论为京为官者,自治不暇,即使外放,或为学政,或为督抚;而如今年三江两湖之大水灾,几于鸿嗷半天下①,为大官者,更何忍于廉俸之外,多取半文乎?是义田之耗,恐终不能偿,然予之定计,苟仕宦所人,每年除供奉堂上甘旨外,或稍有赢余,吾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文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此我之定计,望诸弟体谅之。
今年我在京用度较大,借帐不少,八月当希六及陈体元捐从九品,九月榜后可付照回,十月可到家,十一月可向渠两家索银,在约共须三百金,我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