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袁能够在吉安一路,山师合瑞。兄长已经列为三路,是这里官长绅士民众所祈求的,当天便先向是上奏报。沅弟能随南翁一起出兵,料理军事,也可以增长见识。南翁能够赤手空拳干大事,而不太露声息,弟弟应当留心学习仿效。夏憩兄前不久也想办理援助长江的军事,不知可不可以和南兄一起办;他是军事世家,又在民众中有威望,又奉旨援助长江,自然不能不让他带一枝部队。只是与南昆共办一支,则各路人马容易齐心举事,如果另外筹办一支,那就力量单薄难于成事。沅弟如见憩翁,或可把我的意见告诉他,我接着有信寄给他。
周凤山现在省城。我用飞札把他调长江,因想要地统领一支部队。崎衡龙一支部队,一部分扎在老营,一部分游动,不知他已接到札子没有,希望沅弟催他快来,现在袁州的伍化蛟黄三清,本来是他的部下,可命令他一起带来。(咸丰六年九月十七日)
致九弟·交人料理文案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一月初二日,春二甲四归,接廿四夜来书,具悉一切。弟营中事要尚顺,家中大小欣慰。帅逸斋之叔号小舟者,于初二日来,携有张六琴太守书缄,具告逸斋死事之惨。余具奠金五十两,交小舟为渠赴江西之旅资。又作书寄雪琴,嘱其备战船至广西,迎护逸斋之眷口,由浙江来,又备舟至省城,迎护逸斋与其侄之灵枢于南康,会齐同出湖口,由湖口段窑至黄梅帅宅,不过数十里耳。
前此仙舟先生墓门,被贼掘毁,余曾寄书润芝中丞,莲舫员外,筹银三四百两,为修葺之资。此次小舟归里,可一并妥为安厝,少有余资,即以赡济逸斋之眷口,然亦极薄,难以自存矣。
东乡败挫之后,李镇军周副将均退守武阳渡。闻香中丞缄致长沙,请夏憩亭募勇数千,赴江应援,不知确否?自洪杨内乱以来,贼中大纲①紊乱,石达开下顾金陵,上顾安庆,未必能再至江西。既使果来赴援,亦不过多裹乌合之卒,悍贼实已无几。我军但稍能立脚,不特吉安力能胜之,即临江萧军,亦自可胜之也。
胡爵之将于初十日回省,家中以后不必请书启朋友。韩升告假回家,余文案尚繁,不可无一人料理,望弟饬王福于腊月初回家交代后,既令韩升回省度岁。韩子正初赴吉营,计弟处有四十日无人经营文案,既交彭椿年一手料理,决无疏失。韩升与王福二人,皆精细勤敏,无所轩轾②。凌荫迁于日内赴雪琴处,若弟处再需好手,亦可令凌赴吉也。(咸丰七年十一月初五日)
【注释】
①大纲:即军中作战方针,指导思想。
②轩轾:轻重。不分被此的意思。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一月初二日,春二、甲四归,接到二十四日晚上来信,知道一切。弟弟军营里的事情还顺遂,家中大小都高兴。帅逸斋的叔叔叫小舟的,在初二回来了,带了张六琴太守的信,详告逸斋死难的惨况,我备了五十两奠金,交小舟作为他去江西的路费。又写了信给雪琴,嘱咐他准备战船到广西,迎接护送逸斋的家眷从浙江来,又准备船只到省城,迎接护送逸斋和他侄儿的棺木于南康,到齐之后一起出湖口,由湖口段窑到黄梅帅宅,不过几十里。
前不久仙舟先生的坟墓被敌人掘毁,我曾经写信号给润芝中丞,莲航员外,筹集了三、四百两银子作为复修的资金。这次小舟回家,可一起妥善安葬。如略有余钱,便用于周济逸斋的家眷,但也很少,难以养活这一家子。
东乡失败之后,李镇军、周副将都是退守武阳渡。听说耆中丞写信到长沙,请憩亭招募士兵几千,到长江增援,不知道的确不的确?自从洪、杨动乱以来,敌军中的指导思想紊乱,石达开下顾金陵,上顾安庆,未必能再到江西。我军只要能够稍微立住脚,不但吉安能打胜仗,就是临江萧军,也可打胜仗。
胡爵之将在初十日回省,家中以后不必请书启朋友。韩升告假回家,我这里文案工作还很繁重,不可以没有一个人料理,希望弟弟叫王福在十二月初回家交代后,就叫韩升回省过年。韩在正月初到吉安营中,预计弟弟那儿有四十天没有人经营文案,可交彭椿年一手料理,决不会有疏忽错失,韩升与王福两个,都办事精细勤敏,没有轻重之分,凌荫迁于日内去雪琴那儿,如弟弟那里再需好手,也可命令凌去吉安。(咸丰七年十一月初五日)
致九弟·愧对江西绅士
【原文】
沅捕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归,接展来函,具悉一切。临江克复,从此吉安当易为力,弟邑勉为之,大约明春可复吉郡,明夏可复抚建。凡兄所未了之事,弟能为我了之,则余之愧憾可稍减矣。
余前在江西,所以郁郁不得意者,第一不能干预民事,有剥民之权,无泽民之位,满腹诚心,无处施展。第二不能接见官员,凡省中文武官僚,晋接有稽,语言有察。第三不能联络绅士,凡绅士与我营款惬,则或因而获咎。坐是数者,方寸郁郁,无以自伸;然此只坐不宜驻扎省垣,故生出许多烦恼耳。弟今不驻省城,除接见官员一事,无庸议外,至爱民联外二端,皆宜实心求之。
现在饷项颇充,凡抽厘劝损,决计停之,兵勇扰民,严行禁之,则吾夙昔爱民之诚心,弟可为我宣达一二。吾在江西,各绅士为我劝捐作八九十万,未能为江西除贼安民。今年丁忧,奔丧太快,若恝然①弃去,置绅士于不顾者,此余之所悔也。若少迟数日,与造外往复书问乃妥。弟当为余弥缝此阙,每与绅士书札还,或接见畅谈,具言江绅待家兄甚厚,家兄抱槐甚深等语。
就中刘仰素甘子大二人,余尤对之有愧。刘系余清之带水师,三年辛苦,战功日著,渠不负吾之知,而吾不克始终与共患难,甘系余清之管粮台,委曲成全,劳怨兼任,而余以丁忧遽归,未能为渠料理前程。此二人皆余所愧对,弟为我救正而补苴之。余在外数年,吃亏受气,实亦不少,他无所惭,独惭对江西绅士,此日内省躬责己之一端耳。
弟此次在营,境遇颇好,不可再有牢骚之气,心平志和,以近天休,至嘱至嘱!承寄回银二百两,收到。今冬收外间银数百,而家用犹不充裕;然后知往岁余之不寄银回家,不孝之罪,上通于天,四宅大小平安,余日内心绪少佳,夜不成寐,盖由心血积亏,水不养肝之故。春来当好为调理。(咸丰七年十二月廿一日)
【注释】
①恝然;同“忽然”。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回来,接到来信,知悉一切,临江克复,从此吉安应当容易得手了,希望弟弟好好处置,大约在明年春天可以克复吉安,明年夏天可以克复抚建。
凡属做兄长的没有了结的事情,弟弟能够替我了结,那么,我的愧疚之情可以稍微减轻一点。
我从前在江西,之所以郁郁不得志,第一,不能干预民众的事情,有剥夺民众的权,没有施惠于民众的地位,满腹仁爱的心思,没有地方施展。第二,不能接见官员,凡属省里的文武官僚,接见有稽查,语言有监察。第三,不能联络绅士。凡属地方绅士与我通往来,便因此受到来咎。因为以上三点,便郁郁不乐,没法施展,然而,这只是不适宜驻扎省城,生出的许多烦恼罢了。弟弟现在不驻扎在省城,除了接见官员这件事,没有必要计论以外,其他爱民和联络两件事,都应该实实在在去作。
现在军饷很是充足,凡属抽厘金和劝捐款这些,都下决心停止。士兵骚扰百姓的事,严加禁止。那么我过去一腔爱民的诚心,弟弟可以为我表达一二了,我在江西,绅士们为我劝捐了八、九十万,没有能够为江西消灭敌军、安抚百姓。今年奔丧太快,若忽然不敢而别,弃置绅士们不加理睬,这是我很后悔的。如果奔丧迟走几天。与绅士们多商量,那才妥当,弟弟应当我弥补这个缺憾,凡与绅士书札往来,或者接见畅谈时,都说江西绅士对待兄长很宽厚,家兄愧疚很深这类的话。
这些人中,如刘仰素、甘子大两位,我尤其对他们有愧。刘仰素是我请他带水师,三年辛苦,战功很显著,他没有辜负我的知遇之思,而我却没有有始有终和他共患难,甘子大是我请他掌管粮台,他委曲求全,任劳任怨,而我因奔丧急忙回家,没有为他料理前程。这两个人都是我愧对他们,弟弟要为我纠正这个缺憾,弥补这个不足。我在外面几年,吃亏受气,实在也不少,其他地方没有什么愧疚的,独独只愧对江西绅士,这是我近来经常反省一点。
弟弟这次在军营,环境很好,不可以再有牢骚,要心平气和,以便保养老天赐给自己的福气,嘱咐你了!承蒙你寄回银子二百两,收到了。今年冬天收外面的银子几百两,然而,家用还是不充裕,这使我明白过去我不寄钱回家,不孝的罪过,已是上通到天了。四家大小平安,我近来心情不太好,晚上睡不好,是因为心血积亏,水不养肝的缘故,春天自己会好好调理。(咸丰七年十二月十一日)
致九弟·宜以求才为在事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日得一等归,接弟信,得悉一切。回忆往事,时形交悔,想六弟必备述之。弟所劝譬之语,深中机要,素位而行一章,比亦常以自警。只以防分素亏,血不养肝,即一无所思,已觉心慌肠空,如极饿思食之状,再加以憧扰之思,益觉心无主宰,征悸不安。
今年有得意之事两端:一则弟在吉安,声名极好,两省大府及各营员弁,江省绅民,交口称颂,不绝于吾之耳。各处寄弟书,及弟与各处禀牍信缄,俱详实委善,犁然有当①,不绝于吾之目。一则家中所请邓葛,品学俱尤,勤严并著,邓师终日端坐,有威可畏,文有极抵,又曲合时趋,讲节极明正义,而又易于听爱。葛师志趣方正,学规谨严,小儿等畏之如神明,此二者,皆余所深慰,虽愁闷之际,足以自宽解者也。
第声闻之美,可恃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
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目下义名望正降,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倘围攻半岁,一旦被贼冲突,不克抵敌,或致小挫,则今望隳②于一朝。故探骊之法,以善战为得珠,能爱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官绅为三义。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泉壤矣。
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昔,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阻。此次军务,如杨彰二李次青辈。皆系磨炼出来,即润翁乏长进;弟营趁此番识见,力求长进也。
求人自辅,时时不可忘此意。人才至难,往时在余幕府者,余亦平等相看,不甚钦敬。洎今思之,何可多得?弟当常以求才为急,其阊冗者,虽至亲密友,不宜久留,恐贤者不愿共事一方也。余自四月来,眼兴较好,近读杜佑通典,每日二卷,薄者三卷。惟目力极劣,余尚足支持。(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
【注释】
①犁然有当:井然有序的意思。
②隳:毁坏,坠毁。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得一回来,接到你的信,知道一切。兄长回忆过去,时刻悔恨交加,我想六弟一定都跟你说了。弟弟劝导我的话,深刻击中我的要害。“素位而行”一章,我眼下也常引以自己警惕自己。只是阴分素亏,血不养肝,便是一点事不想,还觉得心里慌,肠里空,好像非常饥饿的模样,再加上忧心忡忡,更觉得心里没有了主宰,悸燥不安得很。
今年有得意的事两件,一是弟弟在吉安,名声很好,两个省的官长和各营的将士,江西省的绅士,都很称赞,我经常听到。各处寄弟弟的信,弟弟给各处的书札信牍,都详细、实在、妥善、我经常看到。一是家里所请的邓、葛两位老师,品学兼优,又勤教又严管。邓老师整天端端正正坐堂,威仪可畏,文章有根底、而且又能够与时尚相结合,讲课很明正义,而又深入浅出;葛老师的志趣方正,教学规矩严谨,小孩们怕他如同怕神明一样。这两件事,都是我深欣慰的,虽说是愁闷不乐的时候,也足以自宽自解了。
只是声望虽然是令人陶醉的东西,可以依靠又不可以依靠。兄长过去在京城,也很有声望。近来在军队,也有些虚名。但开始好不一定始终好,走一百里路,走了九十里只能算走了一半,声望一旦下降,远近的人都产生怀疑。你目前名望正高,务必要坚持不懈,有始有终。治理军队的道理,能战争是第一要义。如果围攻半年,一旦被敌人冲突,不能取胜,或者受到小挫折,那么你的名声一个早晨的时间便下落了,所以说探验的方法,是以会战斗为得珠。能爱民为治军第二要义。希望弟弟兢兢业业,一天比一天谨慎,一直到底决不松懈,那不仅为我补救了从前的过失,也可以为我父增光于九泉之下。
精神这个东西越用越好用,不可以因为身体虚弱而过于爱惜;智慧这个东西越是苦越闪光,不可以因为偶然遇到挫折,便急忙自弃。这次军务,如杨、彭、二李、次青他们,都是磨练出来的。就是润翁、罗翁、也大有进步,几乎是一日千里。只有我素来有抱负,这次却太没有进步了。弟弟的军队乘这次军务增长见识,力求进步。
求人自辅,时刻不可以忘证这一点,人才难得。过去在我的幕府中的人,我只是平等相待,不很钦佩,如今想起来,哪里可以多得这些人才啊!弟弟应当常常把访求人才为当务之急。军营中的庸碌多余的人,就算是至亲密友,也不宜久留,那样做恐怕真正的贤者不肯前来共事。我从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