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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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森林-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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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身材变好了,竟然还有六块腹肌。”我拍拍他的肚子,
  “怎么练的?”
  “以前在台北跟一个工程师住在一起,睡觉前他都会讲笑话给我听。”
  “那……”我实在不想再说那又如何,便改口:“那又怎样?”
  “他讲的笑话都好好笑喔,让我躺在床上一直笑一直笑,久而久之就
  笑出腹肌了。“
  “胡扯!”
  “你不信吗?”荣安把我拉到床上躺平,“我现在讲个笑话给你听。”
  “你知道为什么叫霸王别姬吗?那是因为霸王被刘邦包围在垓下后,
  还吟出: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类的话,虞姬实在看不过去了,便说:
  霸王呀,你别再GGYY了,赶快逃命吧。“荣安边笑边说,
  “这就是霸王别G。”
  我听完后连话都懒得说,翻过身不去理他。
  荣安自觉无趣,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随手拿起床边的书,看了几页后,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彷佛回到大学时代跟荣安一起住在宿舍内的时光。
  自从苇庭离开后,我好像再也没有像今晚这么有活力过。
  我心里很高兴荣安的到访,但实在不想承认这点。
  “洗好了。”荣安走出浴室,“我再讲一个笑话让你练练腹肌。”
  我连视线也懒得离开书本。
  “你知道肾脏不好的人不能吃什么吗?”
  “不知道。”
  “答案是桑椹。因为”桑椹“会”伤肾“啊。”
  “喔。”
  “你怎么老是一点反应也没?这样怎么练腹肌呢?”荣安摇摇头,
  “难道选孔雀的人都没有幽默感吗?”
  “快给我滚到楼上的房间!”我将手上的书丢向他,“我要睡觉了!”
  荣安心不甘情不愿地爬到楼上的房间,我起身把房门关上。
  还没走回床边,他就敲门说没楼上房间的钥匙。
  我打开房门把钥匙丢给他,顺便说:“别再敲门了。”
  关上门,躺回床上,没多久又听见外面传来“没有棉被啊”的声音。
  我抱着一条棉被,一步步上楼,踢开楼上房间的门,把棉被往床上扔。
  “这房间不错。”荣安搂着棉被靠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快睡吧。”我转身离开。
  “喂!”他叫了我一声。
  “干嘛?”
  “真的吗?”
  “嗯?”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真的什么?”
  “你跟柳苇庭真的吹了吗?”荣安转头看着我。
  我叹口气,朝他点了点头。
  他看见我点了头后,没再说什么,视线又转向窗外。
  我说了声晚安,便走下楼梯。
  爬完最后一个阶梯,听见荣安在楼上说:“我以后会常来这里喔。”
  “干嘛?”我大声回答。
  “多陪陪你啰9他也大声回话。
  我感觉胸口热热的,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花了一点时间平复情绪后,我才开口:“随便你。”
  但我的声音却细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23
  荣安果然常来我这里,一个礼拜甚至会来六天。
  他总是下班后直接过来,隔天要上班时再出门。
  我给了他一副钥匙,让他可以自由出入。
  除了他睡在楼上的房间外,我们的相处模式好像又回到大学时代。
  坦白说,苇庭离开后,我的日子过得很安静。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我毫无知觉。
  荣安的到来,让我听见噗通一声,我才察觉时间的存在。
  原来虽然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停滞不前,但时间还是继续在走的。
  荣安的生活很规律,从工地下班后的时间全是自己的;
  而我学校方面的事比较繁杂,有时得待在研究室一整晚。
  他很喜欢在我房间闲晃,不过只要我在忙他便不会吵我。
  后来我房间干脆不上锁,随便他来来去去,即使我不在。
  “要帮你分担房租吗?”荣安问。
  “不用了。”我回答。
  “不行啦!”荣安说,“你先试着从对我斤斤计较每一分钱开始,然后
  慢慢推广到其它方面,这样你才能算是选孔雀的人。“
  我二话不说,举脚便踹。
  荣安常常想在深夜拉我去一家Pub,但我总是推辞不去。
  有次实在拗不过他,便让他拉了去。
  那是一家叫Yum的店,开在台南运河附近的巷弄里面。
  白色的招牌黑色的字,在深夜寂静的运河边,还是满显眼的。
  荣安拉着我推门走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店内的装潢时,
  他便朝吧台内的女子打招呼:“小云,我带个朋友过来。”
  她的视线稍微离开手中的摇酒器,然后点头微笑说:“欢迎。”
  几个坐在吧台边的男子侧身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充满了打量的味道。
  我有些不自在,勉强挤了个微笑后,便拉着荣安赶紧找位置坐下。
  吧台是一般的马蹄型,中间大概可坐七个人左右;
  左右两侧很小,各只有两个位置。
  吧台中间已经坐满了人,我和荣安只好在靠店内的左侧坐下。
  “你常来?”一坐定后,我轻声问荣安。
  “对啊。”他回答。
  吧台内的女子正将摇酒器内的液体倒入杯子,边倒边说:
  “你有一阵子没来啰。”
  “是啊。”荣安回答得很爽快。
  她离我们有三步距离,而且视线并没有朝向我们,于是我对他说:
  “人家不是在跟你说话。”
  她好像听到我的话,转头朝向我,笑了笑、点点头。
  “你看吧。”荣安说,“她是在跟我说话。”
  店内弥漫着钢琴旋律,我四处打量,发现角落有钢琴,不过没人弹奏。
  原来钢琴声是从音响传出来的,可见这家店的音响设备很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耳朵不好。
  店内摆了八张桌子,三桌坐了人,有五张空桌。
  除了吧台内那个女调酒师外,还有一个年纪20岁左右的女侍者。
  吧台后方垂了条蓝色帘幕,掀开后里面应该是简单的厨房。
  “喝点什么?”
  叫小云的女调酒师走到我们跟前,亲切地询问。
  “我要VodkaLime!”荣安大声回答。
  感觉在Pub这种地方点酒时,应该要用低沉的嗓音念出酒名才对,
  可是荣安的语调好像是小孩子在讨汽水喝,而且发音也不标准。
  “好。”小云转向我,“你呢?”
  “有咖啡吗?”我说。
  “点什么咖啡!”荣安用手肘顶了顶我,“你要点酒!”
  如果不是小云在场,我一定顶回去,但现在只好拿起酒单端详。
  “GinTonic。”我说。
  小云走后,我立刻也顶了荣安,然后说:“干嘛要点酒?”
  “你要喝点酒,这样才能治疗失恋的创伤。”他哈哈大笑,
  “而且点酒就是碘酒,碘酒可以消毒治疗啊。”
  正想给他一拳时,小云又带着微笑走过来。
  她在荣安的杯子里倒入伏特加、莱姆汁,放了个柠檬角;
  在我的杯子倒入琴酒、通宁水,然后加了片柠檬。
  “你最近很忙吗?”她问。
  “是啊。”荣安端起酒杯。
  “这是我大学同学。”荣安指着我,“现在念博士班,是高材生喔。”
  他的声音不算小,吧台边又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眼神似乎不以为然。
  “幸会。”
  小云微微一笑,我则有些尴尬。
  “我前阵子都在照顾他,所以就没来了。”他又说。
  “是吗?”她看了看我,眼神含着笑。
  我很想踹荣安一脚。
  “刚刚有客人问了我一个很有趣的心理测验,我也想问问你们。”
  小云放下手边的东西,似乎准备开始闲聊,然后说: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我心头一惊,放下酒杯。
  24
  “狗!”荣安又大声回答。
  “这里面没有狗呀。”小云摇摇头。
  “我不管,我就是要选狗。”
  “哪有这样的,你赖皮。”小云笑着说。
  我则一句也不吭。
  “你呢?”小云将头转向我,“选哪种动物?”
  “孔雀。”
  我的语气很淡漠,刚才应该用这种语气点酒才会显得性格。
  她微微一楞,然后说:“你们知道这几种动物的代表意义吗?”
  “知道啊。”荣安笑了笑,“我们大学时代就玩过了。”
  “这样就不好玩了。”小云的语气有些失望,但随即又笑着说,
  “那你们猜猜看我选什么?猜中的话我请客。”
  “你一定选羊。”荣安说。
  “猜错了。”小云摇摇头,然后目光朝向我。
  “你应该是选马。”我说。
  “你的酒我请。”小云笑得很开心。
  “谢谢。”我说,“对选孔雀的我而言,非常受用。”
  “你为什么选马?”荣安问。
  “我喜欢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只有马才能带着我四处游荡。”
  小云说,“你呢?为什么选狗?”
  “狗最忠实啊,永远不会离开我。”荣安回答。
  “可是选项里面没有狗呀。”小云说,“如果没有狗,你要选什么?”
  “我一定要选狗啊!”荣安大声抗议。
  “好。”小云笑着说,“我放弃跟你沟通了。”
  他们对谈时,我只是在一旁静静喝酒,因为我不喜欢这个话题。
  小云将脸转向我,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选孔雀,我打算随便编个答案。
  “你为什么要点GinTonic?”她问。
  “因为……”话刚出口,我才发觉问题不对,“GinTonic?”
  “嗯。”她点点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点GinTonic?”
  我被预料外的问题吓了一跳,楞了半晌,久久答不出话。
  “GinTonic通常是女人点的酒。”她看我不说话,便又开口说:
  “而且是寂寞的女人哦。”
  “是吗?”我很疑惑。
  “难道你没听过:点一杯琴通尼,表示她寂寞?”
  “没有。”我摇摇头。
  “其实我觉得大多数点琴通尼的人,只是因为这名字的英文好念。”
  她笑着说,“你也是吧?”
  我丝毫不觉得她有挖苦或取笑的意思,反而觉得很好笑,便笑了一笑,
  然后说:“没错。我英文不好,怕丢脸。”
  小云听完后也笑得很开心。
  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小云给人的感觉,我觉得心头暖暖的,
  全身不自觉放松。
  小云去招呼其它的客人了,荣安则开始跟我说起他们认识的经过。
  原来他第一次来这里跟小云聊天时,竟发现他的同袍就是小云的哥哥。
  “这么巧?”我说。
  “对啊。”荣安随口回答,好像不觉得这种际遇有多了不起,
  “后来我就常来了,偶尔也会带同事来。”
  “喔。”
  我应了一声,端起酒杯后才发觉酒已经没了。
  荣安又点了一杯VodkaLime,我因为心情很好,也跟着要了一杯。
  我和他边喝边聊,小云不忙时也会过来一起聊天。
  小云虽然健谈,但话并不多,而且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是朋友之间那种亲切的笑,而非老板与顾客之间那种应酬的笑。
  望了望坐在吧台中央的那几位男士,他们正努力找话题,
  或是持续某个话题以便能跟小云聊天。
  在生物界里,雄性为了吸引雌性的注意,总是会炫耀自己。
  人类也是一样,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一旦碰到喜欢的异性,
  言谈举止间的炫耀是藏不住的。
  我偷偷打量小云,发觉她真的很迷人,难怪那些男士会喜欢她;
  也难怪我刚走进这里时,会看到他们警戒而紧张的神情。
  我和荣安越坐越晚,直到吧台边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这时才惊觉他并不像我一样,他一早还得去工地上班。
  “该走了。”我说,“不好意思,忘了注意时间。”
  “没关系啦。”荣安说,“你喜欢的话,坐多晚都行。”
  “还是走吧。”我站起身。
  荣安要先上个洗手间,我便在吧台边等他。
  小云似乎没事做了,顺手整理吧台的动作看起来很惬意。
  当她将吧台上最后一个烟灰缸收好时,说:“为什么你会猜我选马?”
  “随便猜的。”我不好意思笑了笑。
  “你运气不错。”
  “是啊。”
  我微微一笑,她也微笑相对。
  没了荣安,我觉得与小云独处时有些不自在,便拿起吧台上的酒单,
  读读上面的英文字打发时间。
  “很辛苦吧?”小云说。
  “嗯?”我没听懂,视线离开酒单转向她。
  “当一个选孔雀却又不像选孔雀的人。”
  我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半句。
  因为我突然觉得今晚喝进肚子里的所有酒精,好像同时燃烧。
  一直到荣安走过来,我体内的酒精都还未燃烧殆尽。
  “要记得喔!”荣安对她说:“我这个朋友可是高材生呢。”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体温瞬间回复正常,拉着他便走。
  当我右手拉着荣安、左手推开店门时,听到小云在背后说:
  “SomeonewantsaGinTonic。Itmeanssomeone'slonely。”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小云淡淡笑了笑。
  25
  小云给我的感觉很好,而且我很感激她并没有追问我选孔雀的理由。
  我知道她不是忘了问,只是不想问而已。
  日后每当荣安提议要到Yum去坐坐时,只要我手边不忙,便会答应。
  到了Yum后,一来不太会喝酒;二来酒的价钱比较贵;
  三来怕随便点个酒结果发现它代表欲求不满寂寞难耐之类的意思,
  所以我干脆点咖啡。
  小云依然亲切,总是抽空跟我们闲聊,聊久了便觉得算得上是朋友。
  也知道店里唯一的女服务生叫小兰。
  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荣安的腿断了。
  荣安在工地的宿舍是货柜屋改装的,架在两层楼高的位置。
  台风来袭时货柜屋被吹落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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