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刮台风的海里。”
“刮台风?龙主席,刮台风是不能下海的,听说,听说,那样太危险,海边都不开放了的。”
“不开放?不开放你就不敢去了?那平平静静没有波浪翻滚的海,游起来有什么意思?男人们游的海,就是得那汹涌的波涛一浪一浪打过来,卷进去,那才是真正的游海!老段,你不会是个娘们吗?”
“龙主席,别看我年纪比你大十来岁,你都敢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龙镔将脸别过去复又看着深沉的远方,此时他们两人身上头上脸上都已经积满了细微亮晶的雨珠,甚至还有几滴水珠顺着脸颊滑淌下来。
呼——地一阵高空流风吹来,夹杂着更多的雨珠扑打在脸上眼睛上,密密的集结在眉毛睫毛上,令得两人眼睛都生起一种模糊和潮湿的感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遥远的天际突然闪起一道刺眼的亮光,几秒钟之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暴响!
天地骤然为之一震!
龙镔唰地扭转身子:“你要是应承了,你就没了退路!”
“我不是娘们!”
“利衡就要刮台风大地震了!”
“知道。”
“那好,你觉得那几个是有胆量的,你就去叫他们来一起去游游刮台风的大海,怎么样?”
“赵思文?李修柏?武特立?韦副部长?康部长他们?”
“光几个男人,我想也没意思,我去叫焦副主席和薛冰莹吧,嗯,再叫几个漂亮女孩。”
*******************
龙镔一下楼就拐进焦思溦的办公室。
“大主席,什么好事?”
“今天小有风雨,意图找一些谈得来的男女同事一起去海边观风见雨听涛戏水玩沙,不知意下如何?可否赏脸?”
焦思溦格格笑起来,指着她的保镖路易丝道:“路易丝,你说能去吗?”
这个路易丝长得很平常,身上有一半华人血统,妈妈是华人,爸爸却是利比亚人,她曾是利比亚总统卡扎菲的保镖,路易丝点头道:“能去。”
人选基本都齐了,约定去深圳的小梅沙海滨,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就向深圳驰去。
下午四点抵达小梅沙,雨早停了,风却越发厉害,那海风劲猛激烈迎面吹来,海滩上经久的重复着喇叭声响:“请大家注意安全,风浪太大不适合继续游泳,请尽快上岸。”
小梅沙这个长千余米的海湾被两侧高山围夹着,山头郁郁葱葱都是热带雨林,海滩上是绵软黄白的细砂,极目远眺,翻扬的海浪奔腾翻滚着冲刺过来,等接近海岸的时候,激起阵阵黄浑的浊浪,轰然发出规律的声响,引得不少坚持在海里嬉戏的游人得意高兴刺激的叫喊!
龙镔凝神望去,在那起伏不定的波浪之中隐隐约约见到几个人正在挥动双臂与波浪搏斗,一副非常吃力的感觉,被那巨大绵延的浪头无情的砸在浪底,却又顽强的冒出头了。
龙镔闻声微微笑着放眼看着天上暗灰的云朵叠叠压着似乎想拥抱这海浪,又似乎想催促海浪更加激烈地从遥远的地平线咆哮过来,把这片宁静而美丽的港湾里的一切都彻底粉碎!
他笑了,自言自语的说道:“不错,不错,这才有点海的模样,不像上次那样不瘟不死的。”
****************
海,到底是平静的还是动荡的?海,到底是温和的还是躁怒的?海,到底是有限的还是无涯的?海,是不是活着的?
龙镔赤脚踩在细软的海沙上,双目紧盯正前浪后浪翻滚呼啸奔腾而来的海洋,盯着那一个个数不清的起伏,如是的问着自己。
这海水根本就不冷,相反龙镔感觉很暖和,昏黄的海水夹杂着海沙涌上岸边拍打着小腿,海浪很高,龙镔迎着海浪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一个海浪退却,一个海浪又涌上来,龙镔坚定地走着,突然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海浪,延绵成一道粗旷的白线,浩浩荡荡势不可挡的向岸边逼压过来,不少游客已经扭转身子,准备用背部来承受海浪迅猛的打击。
龙镔屏住呼吸,照旧一步一步走着。
前面的不少游客被海浪高高掀起,又狠狠压下,俱都发出刺激的尖叫。
海浪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刺拉扑压过来,就在这个海浪灭过自己头顶之际,龙镔似乎感到这就是海洋的血盆大口!
龙镔站定身子,准备顶住。
海浪的力量又岂是一个卑微的龙镔所能阻挡的?
巨大的冲力当即就把龙镔打得趑趄一下,站立不稳,他连忙后腿一蹬努力定住身形,海浪裹挟着泥沙把他浇得铺头盖脑,口中咸涩之极。
他高声大笑道:“好舒服!来,再来一个!”
龙镔率性地向大海深处游去,并夸张地向其他人挥手道:“来啊,有胆量的就跟我上!”
龙镔噗的一下就向前一纵,彻底将自己交给了海洋!
康定庄也紧随在他的身后,段平春韦家明也跟了上来,李修柏赵思文正拿着救生圈向海里走下来,焦思溦穿着救生衣抱着个救生圈在路易丝的陪护下很技巧的抓住海浪的间隙一步一下走了过来,穿着救生衣的薛冰莹不甘示弱地艰难的朝向龙镔游来,周擎也急急火火的跑了上来,其他女孩子嘻嘻哈哈在海岸边吵闹着,武特立坐在沙滩椅上喝着饮料……
这巨大的海浪很快就将大家伙拉大了距离,韦家明有些挺不住了,龙镔见状便要康定庄护送他回去,薛冰莹极力向龙镔游过来,可没想被一个大浪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起来。
龙镔游近她并向她伸手过去。
薛冰莹此时象是抓住什么等待已久的救命稻草一般,一触到龙镔的手臂立即就死死抓住不放手了,身子也像蛇一般缠了上来,进而整个柔软的身躯都伏在龙镔身上,她的手竟然还情不自禁的按住龙镔的肩膀和头部,龙镔立刻就被她压进水底,不见了踪迹!
幸好龙镔反应迅捷,及时的闭了一口气,也忍不住被苦咸苦咸的海水呛了一下,被逼咽进了喉咙!
薛冰莹更没有想到这个救命稻草这么不顶用,这么轻轻一按就不见了踪影,她也失去了受力的物体,立即本能松开龙镔的手臂,进而双手扑腾起来,嘴里还尖叫出声“啊——!”
沉下水面的龙镔睁开眼睛,他提醒自己不要慌乱,抬眼就看到薛冰莹正在手忙脚乱的蹬着腿,忙轻轻托了一下她的肚子,之后身子一扭就试图游开。
真是见鬼!龙镔这身子一扭竟然出了大事!他竟然那条动过手术的伤腿就在这么一扭之下抽起了筋!整条伤腿登时僵硬不能动弹!
龙镔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这个时候是决不能轻举妄动的,他只好用手向下轻轻划着水,试图从水底浮上来。
没想正好上方就是薛冰莹,依旧在慌乱大叫的薛冰莹根本就没意识到那个碰到自己蹬弹的脚和胸腹的是龙镔,相反还以为是什么海中怪物,更加不要命乱弹乱蹬脚,想把这个海水里的危险怪物赶开,嘴里叫得更加厉害!
龙镔被她这死命的蹬几下更是不受控制的沉了下去,龙镔的脚绷得更加厉害,抽筋剧烈的疼痛迫令他只得顺其力量等待自然浮起。
可是这么一来龙镔就暂时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内了!
焦思溦一直在注视着,见状大惊,推桑保护着她的路易丝道:“快!他不见了,快去救他!”
“溦溦,千载难逢,正好下手!”
“快!快去救他!”
路易丝摇摇头,双腿用力一夹,手臂一挥,三两下就到了龙镔消失的那片水面,身子潜入了水里,睁开双眼搜索起龙镔来!
焦思溦也有如海豚一样灵活迅速赶来,把救生圈甩给了薛冰莹,立刻就把眼睛沉下水面试图搜寻。
周擎也不要命的游来!
龙镔努力在水里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可这口匆忙之中吸入的空气实在有限,令他憋得异样的难受,这条抽筋的腿也就象一个铅坠一样直把自己往海底拖,龙镔努力的将那条抽筋的腿伸直,尽力翘起脚趾,手继续向下扑击,以保持向上的浮力,可龙镔就是感到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把自己直往海底拖!
龙镔情不自禁的用右腿使劲向下一踩,这下更邪乎了,居然这条好腿也抽筋了!
龙镔不由自主的吐出一串气泡!
路易丝正好看到龙镔的背部,她使力沉到龙镔跟前,抓住龙镔的手臂向上一送,龙镔忽然觉得一股大力托着自己露出了海面!
路易丝迅速用手臂托住龙镔的胸肋,大声对龙镔说道:“别慌,别慌!我在保护着你!”
这时焦思溦周擎都赶过来了,各自用力踩着水,用手插到龙镔臀部和腿部,把他托出水面,龙镔咳嗽了几下之后就恢复了,说话有些吃力的道:“抽筋,等等。”
……
在防鲨网附近的浮台上,大家帮助龙镔缓解抽筋症状,这场风险让大伙出了身冷汗,龙镔试图用轻松的言语宽慰大家:“呵呵,没事,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好久没锻炼了,技术生疏,待会我请客敬酒……”
经历了这事之后康定庄以安全为由,不允许大家继续呆在海里,于是一行人返回岸边。
路易丝和焦思溦还在海水里浸泡着,路易丝压低嗓子用意大利语说道:“你不是想要他死吗,为什么还要我去救他?刚才我只要轻轻把他往下一拖,他成了鱼虾的食物,溺海而死,顺理成章,多么好的机会,为什么?”
焦思溦没有答话。
“溦溦,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这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别说了!”
焦思溦猛地将自己全部埋进水里,过了好久才从海水中冒出头,满头满脸都是苦咸。
七点的时候,大家回去冲洗了澡然后就在小梅沙公园里的餐厅胡吃海吃了一顿海鲜大宴,喝了六七箱啤酒,六七瓶五粮液,大部分人都被灌醉了,龙镔喝得不多,小睡一会之后便离开房间去海边吹海风。
天已经暗了下来,海边的照明灯光也亮起来了,海浪还是这样无休止的拍打着沙滩,海风也还是这样带着咸腥的味道迎面吹来。
龙镔静静的走着,默默的看着海滩上人们嬉闹,满耳都是叠叠涌来的涛声,也不知这样走了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抑或是更长一点的时间,他突然听见身后响起焦思溦的声音:“龙镔。”
这次焦思溦没叫他龙主席而是叫他的名字,龙镔讶异地扭回头看看焦思溦。
焦思溦穿着迷你露脐装,下着一条牛仔裤,满头长发松坦的披在肩上。
他笑笑道:“你来了。”
焦思溦迈动文静高雅的步子走到龙镔面前,用极柔极柔的声音对龙镔说道:“什么来了啊,我都跟着你来回走有半个小时了。”
龙镔嗅到了从焦思溦身上散发出的清香味道,又不由自主的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嘻嘻,龙镔,你半个小时都没抽一根烟,怎么见到我就要抽烟了?是不是心里紧张啊?”
“心都没有了,拿什么紧张?!”
“心都没有了?莫非你刚才在海里抽筋被吓破了胆吓得心都没有了么?”
“我的心早就没了。”龙镔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他的确在无锡看到自己的心没了,变成了流云飞走了。
“我不信,我来摸摸看!”
焦思溦挡在龙镔前面,摸在龙镔的胸口上,龙镔肌肤火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到她手上,她登时想起了她在海中搂抱着龙镔后背时感觉,想起了第一次虐待龙镔时的场景,情不自禁的,围住龙镔的腰,把脸贴附在龙镔心口:“你没有心了么?我来听听。”
焦思溦清晰的听到龙镔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的搏动,骤然间她的心脏也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动起来,她竟然合上了眼睛非常享受这种心如鹿撞的异样刺激,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摩挲龙镔的脊背,她用手指轻柔的划弄着,用最敏感的指头感受着龙镔背部肌肉的走向。
龙镔一动也不动,任由焦思溦听自己的心跳,甚至任由焦思溦用双手圈抱住了自己,他知道焦思溦的身体很柔软,身材很美丽,身上玲珑凹凸有致,很象海洋上起伏的波浪。
*************
真的么?
我刚才真的溺海了?
那我怎么没死?
对了,是焦思溦的保镖路易丝把我救起来的。
我骂死了焦嵘森,她女儿的保镖却把我救起……本来她完全可以杀死我的,杀得不露痕迹,找不到谋杀证据。
听说焦嵘森临死前说“不要再叫我焦大爷,我已经找到我的心了”……不叫便不叫,可他怎么会找到他的心?
听说钱老在走前重复着说“他找到他的心了,我也找到了我的心了”……
外公说“心就是智慧,智慧就是心,就是一切的心,就是包容古往今来一切的心。”
苏爷爷临走前却问我们每一个人“心是什么”……
现在,焦思溦却不相信我没了心,不相信我的心丢了……
我的确丢了,我说我的心是死了的,我要告别一切,所以我就心死了。
焦思溦为什么要抱着我聆听我的心跳?还抱得这么久?
心跳?这个在跳着的是个心吗?这不就是一个泵动血液的循环器官吗?哪是什么心啊?
心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心,自己有诅咒那就是心有诅咒了,所以啊,谁要是想接近自己,接近自己这颗心,那么谁就会死。
呵呵,真是高深莫测,假如心都已经没有了,那自己还是心吗?那他们接近的自己又是在接近什么东西?
哦,对了,就像这个焦思溦一样,接近的不过就是一个循环器官罢了,听到的不过就是器官的收缩舒张罢了,那就随她听吧,无所谓,躯壳自然是无所谓的嘛,正如那个所谓的苏老的躯壳,苏老不是全部洒进了太湖吗?
什么诅咒?原来诅咒的就是诅咒心,心都没了,那它还诅咒什么?难不成还诅咒这个莫名其妙的躯壳?
不过,还有就是,把这个利衡集团给真正控制起来吧,做完这些事情后,自己也该去把自己交还给这个世界了,想来自己的那个叫做心的东西一定是跟着苏老去找那几个爷爷了,去找爸爸妈妈了,好吧,就是这么一回事。
*************
龙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