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龙镔才游向岸边,哭哭啼啼的秋雅急忙递上衣服。
石伟贼贼的解恨似的看着上岸后龙镔那双腿间隆起的部位、看着龙镔那禁不住打着的冷颤暗笑,妈妈的,活该!
龙镔接过秋雅递过来的长裤穿好,拒绝穿上衣,光着脚丫子,就朝静儿家走去。
秋雅还试图将西装给龙镔遮在肩上,但他步速太快,所有的人在后面跟着,所有的人都在暗道:这家伙真是有几分疯气!
************
德老正黯然垂泪坐在客厅里,静儿爷爷和钱老好言劝解着宽慰着。
龙镔光着上身,面容青白,走到德老面前,嗵的跪下,直挺挺的,用手指着胸口的胎印,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这就是我们龙家世代相遗的标记——断角龙头!”
德老、钱老、静儿爷爷凝神望去!
被冰水刺激下的胎印在龙镔那泛起鸡皮疙瘩的胸部显得格外鲜红夺目,活生生的,那神态似乎正在为断去的龙角哀声!
静儿爷爷没有去观望大家的惊诧,喃声自语道:“果真有这么个东西,果真是这么回事,果真如此!”
龙镔被强制带去用热水加温冲洗后又走到德老面前跪下,悲声说道:“妈妈在遗书里已经交代过了,您说,我能怎么办?”
德老不禁又落泪:“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这诅咒的事怎么也能当真呢?你不是学过自然科学的吗?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龙镔痛苦地摇头:“记得,您问过我什么是智慧,还想我暗示这个世界上一切生灵一切事物都是有思维,有意识的,智慧是无处不在。但是我的特殊人生决定了我比别人可以更深切的感悟到上苍的智慧,感受到上苍的手段和心机是绝对无法抗拒的。我曾经试图否决过诅咒的存在,但是我最终只得屈服于上苍的权威。您是这么有大智慧的哲人,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逃避?您难道以为我不想吗?”
德老渭然叹息,浊泪继续滚下:“孩子,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上苍的智慧是‘道’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就是上苍真实的智慧啊,上苍是正道的,是对万物无所偏爱的,是任其自然生长的,哪里可能对你龙家玩弄诅咒这种邪魔歪道?你怎么能误解天地本原的智慧把它理解成手段和心机?”
龙镔不服,顶嘴回驳:“不,您这是在安慰我!如果上苍公平,为什么人类历史布满这么多苦难?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境遇有这么大差别?为什么我们龙家六十四代都逃脱不了找个相同的结局?上苍如果真有公平公正的智慧,为什么不消弭这利益驱动下无休止的争斗?为什么还要让生命在求存中挣扎,还要让泪水痛苦着生活?让无耻者继续风光尊贵的高高在上,让勤劳善良者辗转在低贱愁郁的底层压迫?您错了,上苍是有所偏爱的,是不公平的!”
龙镔重重的对着德老磕三个响头,不知不觉满脸泪水道:“您原谅我吧,就当从没见到过我,让我自生自灭。我知道社会是发展的,人类是在进步的,但是我也知道诅咒是不可违背的。我说服不了自己,我宁愿逃避!”
静儿爷爷暗自在心里骂道:这个臭小子,搞得乱七八糟还要强词夺理!现在你爷爷根本就是因为你而危在旦夕了,你还不自知!他严厉的看着龙镔,语气不容辩驳的斥道:“亏了钱董事长还这么器重你,把你带到我这里来!我看你简直就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真怀疑你是不是瞎猫撞到死耗子才在公司获得这么大成就!鲁莽!倔强!机械!你当以为你见到了你自己的爷爷,爷爷也知道你就是他孙子了,你现在不承认不叫爷爷就可以没事?你把诅咒当成了电脑,只要自己不打yes不打回车键,诅咒就没有反应?真是笑话!”
钱老有些明白了,便也说道:“还不快向爷爷端茶认错?告诉你,连我都想收你做我的孙子呢!你是不是也想逃啊?”
龙镔愣愕的看着这三位老人,脑子里急速的思考判断着这一切逻辑,良久,他对着钱老道:“你别吓唬我,这个玩笑开不得的!”复又看着静儿爷爷玄奇的眼神,道,“您刚才不是对我说谁也担当不起我叫爷爷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静儿爷爷暗暗想道:箭在弦上了,箭在弦上了啊!他站起来,凝重的说道:“傻小子,生死有命,你管得了自己,管得了天吗?”转头又对钱老和德老说道:“来来,来,咱们三个老东西去书房坐,别管他,让他想清楚点!”
德老钱老会意,一并起身就向书房走去,静儿爷爷走到门口之际又扭头对静儿道:“丫头,你也来!”
静儿心痛的看看正直挺挺跪着的龙镔,忐忑不安的跟着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秋雅忙上前试图把心上人从冰凉的地上拉起,可龙镔实在太重了,甚至她连胳膊都搬不动,石伟上前准备帮忙,龙镔对他怒盯一眼,石伟吐了一下舌头。
秋雅蹲低身子,有些焦急担心的柔声劝着,试图说服他不要再跪了。
龙镔神情漠然,置若罔闻,双眼空洞。
石伟悄悄的拉了拉因为龙镔的漠然而感到受了伤害的秋雅,低声道:“随他,随他,他是头倔驴!”
*********
静儿用上好的小杂木炭火烧着水,灵巧的为三位老人泡好茶后,便文静的靠着爷爷坐着。
静儿爷爷示意大家品茶道:“这是太湖缥缈峰出品的‘碧螺春’,尝尝静丫头的手艺。”
……
交谈询问了很久之后,钱老对静儿爷爷道:“苏老,你说他那个诅咒到底有多少真实性?最先我调查时纯粹当它是无稽之谈,小龙也没对我说过,没想到他自己却这么当真!”
静儿爷爷觉得到了这个事情太复杂也不好对这两位老人说明白,便道:“这个诅咒的起因很难解释,而且并没有现成的记载给予参考,但是它是确有其事的!我只能告诉你们,这孩子仪表堂堂,绝非夭寿无福之人。”
静儿爷爷慈爱的看了静儿一眼,接着道:“这小子和我师门有不解的渊源,别担心这小子,龙家的这个诅咒都六十四代了,一千多年,万事万物有始就有终,说不定也该到结束的时候。”
转又注视着德老和钱老,有些沉重地道:“我们都老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年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大劫之年,不定哪天就走了,大家想开点,做个心理准备吧。这与诅咒是不是有关已经不重要了。”
德老已经释然,呵呵道:“生老病死嘛,自然规律,要是千年不死,那不成老怪物啦?”
钱老同样乐和着说道:“是啊,我今年七十三了,谁知道一躺下去明天还能不能起来?生死无常,生和死都是大自然的规律,老天爷要收你,想跑也跑不掉,想躲也躲不开,想避也避不了!我们都是老人了,有一年没一年,活一天是一天吧!只要留住自己最念想的东西在身边就好了!我喜欢这孩子,是个人才啊。”
德老接口说道:“是啊,我都已经老了,我怎么能再忍心让这孩子孤孤单单没个照应在外奔波?一生出来就没了爹娘,从来就没有享受过真正的亲情。就算诅咒是真的,我也不在乎。”
德老的话撩起钱老的惆怅,钱老深以为然,他收正笑容,脸色非常沉重,道:“苏老,其实我这次到访,是有大事要做决定!事情太大,不这样度量不行。我没想到今天可以在这里遇到龙镔的外公,这真是上天绝妙的安排,我就更有底气了!是这样的,您苏老十五年前就给我卜算过并写了一首诗谶,当时并还交代过有缘自会相见。”
“因为您准确的暗示过我的人生大事,当时我粗粗一想就以为你对过去推算的很准,可对我的未来却含含糊糊,尤其是这首诗谶更是不知所云。我只理解出了一句话,觉得这句‘船家最宜去长安’很合我当时的心意,‘船家’就是‘传家’‘传佳’嘛,刚好那时东莞长安正是开发的时候,我就在那里立了根。后来集团果然如鱼得水,发展迅猛。可我到底还是因为杂务缠身,一直没法子静心琢磨那首诗谶,直到九七年那次金融风暴集团遭遇最大的狙击,我艰难抗胜之后,才联想到这句‘耕牛幸摆尾蝇荣’是指九七年这是牛年,我们庆幸打败焦嵘森这只吸血的牛蝇!”
“后来决定不再兼任公司总裁,放手给孩子们锻炼,看看到底谁可以作合格的继承人。谁知道,到了去年我发现焦嵘森根本就没有放弃过报复的念头,而且一个个儿孙全都让我伤透了心!正在这时我得知小龙的真名不是叫敖成,而是叫龙镔,而且生肖是属牛,一下子我就似乎把诗谶里的很多玄机想明白了,您还记得写的诗谶吗?”
静儿爷爷微笑着用手摸摸全神贯注听故事的静儿的头,继又将目光看着钱老道:“我很少替人卜算的,你是我的有缘人,在度睡斋一语投机,我就用古法写了这首诗谶,自然是记得的。”
钱老点点头,掂量着语气说道:“对于诗谶我还有太多不解的地方,您可以给我解释清楚吗?”
静儿爷爷摇摇头,用非常久远的腔调说道:“老朋友,我们玄门道派是讲究悟性的,有道是‘师傅带进门,修为在个人’,我的悟性有限,能推算准确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以解释未来呢?我只能通过元神来卜知一段时间、某个、某类事件的变化结局,是绝对达不到《推背图》《烧饼歌》等术数大家的层次啊!”
静儿插着嘴道:“是啊,钱爷爷,怎么领悟全部是在于对象个人的,要不然这些古籍流传了这么久,为什么总是人们要到了事后才能明白呢?”
钱老有些失望道:“原来苏老您也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啊!”
静儿爷爷拍拍静儿的手,对钱老说道:“钱老,你不就是在考虑自己的儿孙没一个是合格的接班人人选,你既不愿意把财产均摊给后人,又担心这次存亡大战,又不肯一拍屁股一撩手,其实啊,老伙计,你的得失心太重了!你以前的自私心也太重了!现在你发现龙镔这小子很合你的心意,但是他年纪又太小,虽然你愿意相信他可以将你的事业发扬光大,但是到底你对他接触不多,而这件事情又太大,将来万一你去了,他会遇到很多阻力很多打击,你又对他是否足以战胜困难没有信心,你心里不踏实,所以你便在心里想是否可以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诗谶的启示,你就好真正下定决心将所有的重担托付给他!是不是?”
被静儿爷爷一毫不差的说中了心思,钱老的老脸有点红了,点头称是。
静儿爷爷的眼神开始显得格外神秘,微笑一下道:“你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你就去做,没必要我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觉得不行,那就拉倒,还是把家产留给自己的儿孙划算,谁知道你辛辛苦苦才有的这份家业会不会被这个臭小子糟蹋掉?谁知道这个臭小子会不会吃喝嫖赌追求纸醉金迷的享乐?大家说,对不对?”
钱老摇头笑道:“这孩子不会,不是那样的人。”
静儿爷爷点点头:“钱老,你觉得你的产业应该拿去干些什么?是继续无休止的扩大,还是仅仅达到巨型跨国集团的地步,还是觉得为更多的人谋福利?再有,这个小子到底是智慧、是本性、是理想、还是德操最打动你?”
钱老闻声若有所思。静儿爷爷轻叹一气,看着身边的静儿道:“钱老,一切在你,不用问我。”
**************
之后,静儿把龙镔领进书房。
静儿爷爷沉声问道:“怎么,想清楚了吗?”
龙镔在这些睿智的老人面前,感到自己就是一个伊呀学步的小娃娃,低着头,不敢看大家,低声答道:“想清楚了。”
“那还不赶快叫?”钱老故作威严的道。静儿使劲忍住笑。
德老无限喜爱的看着这个高大却孩子般的外孙,眼底无穷期盼!
龙镔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一会儿,勇敢的抬起头,两眼灼灼的火热,灼灼的愧疚,灼灼的痛苦,灼灼的哀戚!嘴唇懦懦颤动,却张着叫唤不出那两个字!
德老的泪被龙镔眼里复杂的情绪再度激下!德老先哽着出声了:“孩子,孩子,过来!”
龙镔终于不可遏制的爆发了,从心最隐秘的角落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声:“外……外公!”
无限艰难的叫出这句话,龙镔上前噗地跪在地上,将手箍住德老,泪流满面,落地无声,万分艰难地哽咽道:“外……公……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我的好孩子,可苦了你了!是爷爷,是外公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在外奔波流浪!外公对不起你!……孩子,我的孩子!……”
两人抱成一团,龙镔像个孩子般痛哭起来,沉淀了多年的泪水尽情奔流出来,静儿别脸过去,强自忍着即将爆发的哭泣……
钱老眼睛也红了,静儿爷爷唏嘘着……
************
钱老已经有了真正的继承人人选。他趁着气氛,向着德老说道:“德老,我是真心喜爱这个孩子,我是真想有个这样的孙子,那样的话我死而无憾了!你觉得意下如何?小龙,你呢?”
德老微笑着看着龙镔,龙镔看了看钱老,又看了看德老,更是看了看静儿爷爷,有些作难。
静儿暗自为这个木头着急,便用手扯了他一下,悄声道:“叫啊!快叫啊!”
龙镔鼓足勇气,跪下来,叫出了口:“干爷爷!”接着磕了三个响头!
钱老喜极欲泣,激动的连忙扶起龙镔,咧着嘴笑道:“好好,我没有什么好礼物送给你,这只签字笔还是你过世的干奶奶送给我的,我就转送给你吧!”
龙镔不敢去接这太过贵重的礼物,受宠若惊的道:“这,这,这可是她老人家留给您的那点子念想啊,我怕我承受不起!”
钱老呵呵乐道:“傻小子,不收见面礼可不行!只要你让我放心,有什么不能给你的!”
……
三老两少围坐在一起喝茶,龙镔突然道:“不管你们如何叫我不要把诅咒当成一回事,我还是要坚持要求你们答应我,第一外公千万不能把我是您外孙的消息告诉舅舅他们,第二干爷爷也绝对不能把我们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