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转身回寝室,忽见从校门口肩并肩走进两个人,一个是王玉友,他旁边那人正是他的女友孙碧月。只见他俩进校门后,向右一转,走进了校园里的那片小树林,失去了踪影。
王玉友真是名副其实的玉友。自从高三开学那天在铲草的时候和他认识,我俩就成了同桌,好朋友,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他是要考体专的,体育方面自然相当出色,而我的体育成绩必须达标,才能允许高考,所以他很卖力气地教我铅球的投掷方法,跳远的动作技巧,以及五十米跑如何抢跑等等,终于使我勉强达标。
因为他是农村来的,且是重读生,但学习成绩与汪青卓等人相差很远,所以汪青卓等人经常欺负他,他总是在一忍再忍之后突然反抗。他很厉害,汪青卓他们人虽多,也只是打个平手。每次打完架,他总是跟我说:“汪青卓那些人对我构成不了威胁,顶多是一块搓背时产生痛感的手巾罢了。我最最担心的是当我考不上体专时,我这个农村小子在丈母娘眼里只怕就成了维纳斯的手臂——即使再美,也要被砍掉了。”
当然,即使他的生活中有许多的担心和不如意,他还是保持着乐观的、进取的态度。虽然上次他在男寝“练健美”差点“暴光”,但他依旧是那么有趣。这也许就是他这个农村男孩吸引孙碧月这个城市女孩的资本吗?
记得前几天我俩出去买东西。在一个卖香瓜的摊边,他偷偷告诉我:“那个卖瓜的半大小子曾经和我一起参加过区运动会,并在四百米跑中把我故意绊倒。那小子得了冠军后,还居然和我说:‘我在市运动会上取过名次,你能追上我?’看我这次怎么耍他!”
他说完,冷不防冲到香瓜摊旁,抓起两个香瓜就跑。那个卖瓜的一下跳了起来,喊道:“喂,把我的瓜放下。”王玉友晃着香瓜朝那人做着鬼脸,道:“我在市运动会上取过名次,你这个区四百米跑冠军有本事就来追我!”
那位“冠军”沉不住气了,也不顾瓜摊,向着王玉友就快速扑来。王玉友也不敢托大,使出全身气力,尽命狂奔。两条灰色的影子刹那间消失在人群中。
一会儿,王玉友攥着香瓜跑了过来,把它往瓜摊里一扔,向着后面追来的“冠军”喊道:“我已经把瓜放下了,你不用追了。”说着又向前跑了一段。“冠军”跑到摊边停了下来,张着大嘴,喘着粗气,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二十回 一时逞能铅笔斗钢针 假公济私蚊子用冷战
这天下午,下过第六节课,我正坐在座位上画伏安法测电路的电路图。突然,班级里一阵骚乱,同学们吓得四散奔跑。只听一个女高音喊道:“我来给你们验验血!”
我一抬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斜穿一件藕荷色大衣,脚蹬一双黑色小皮靴的女孩,右手持一支特大号的针管,针管上插着一个寒光闪烁的注射针头,冲进门来。
我坐在座位上没动,依旧画我的电路图。那女子冲进来,一眼看见我坐在第二排的座位上,离她最近,就猛冲过来,喊道:“让我来看看你是什么血型,是否适于输血?”说着恶狠狠一针捅来。
我头也没抬,左手一伸,用食中二指“啪”的一声夹住了她的针管,说道:“我是AB型血,是万能受血者,不是万能输血者,你找错人了!”说着,手一松,她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那女孩恼羞成怒,又冲了上来,右手挥针向我猛刺。我从桌上拿起一支铅笔来阻挡她的攻势,只听得“劈劈啪啪”一阵乱响,真如爆豆一般。我右手笔没停,依然画着我的伏安法测电路的电路图。
一会儿,电路图画完。我左手一顿,她的针尖向我的太阳穴笔直刺来。我忙用铅笔上有橡皮的那一头一迎,“吱”的一声,针尖插入橡皮。我使劲一甩,她的针管脱手而飞,“当”的一声,钉进了两块玻璃黑板的板缝之间。
我抬头一看,她气得愣在那里直喘粗气,就向她微微一笑,说:“你还是出去吧!这里没有人欢迎你。”她转身就走,走到教室门口,又猛然转过身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范古文会记得你的。”
“我叫王——思——红。”我说完,一低头,看见了我画的电路图,这哪是伏安法测电阻呀?怎么比惠斯通电桥还复杂!
范古文一甩头冲出门去,只听“哎呀”一声,钱如海肥大的身躯被从门口摔了进来。我连忙上去把他扶起来。
钱如海站起来,跑到门口,向外瞟了一眼,才一边拍土,一边骂道:“‘疯蚊子’,你真到处乱叮!”说着对我说:“小红啊,你知道吗?你可犯大错误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她就是一班那个人称‘疯蚊子’、‘小荷花’的范古文那!”
“噢,她就是‘小荷花’!听说红卫和方星地区她都相当有办法,就连让胡路、萨区、六部,她都很有门道。”“而且她父母是高干,校长都不敢惹她。到时出事谁也保不了你。还不赶快跑?”
“这话怎么说?”“怎么说?她随时随地都能叫出好几个人打你!我看,你还是快跑吧!”“笑话,我会怕她!就算她找几个人来,又能把我怎样?”
“呵,小红,牛上了,好汉难敌四手呀!等她叫人来铲掉你身上所有的凸起,填平你身上所有的坑洞呀?”钱如海坏笑着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推了他一把。
“王思红,班主任找你。”这时,一个同学进来告诉我。
我来到办公室,只见一位粉红脸色,樱嘴胆鼻,眨巴着一双调皮的大眼睛的女孩坐在王老师的桌前。见我进门,她站了起来,向我飞来一个媚眼。
我眼前也不禁一亮,只见她头戴藕荷色暖帽,身穿一件藕荷色大衣,腰束一条银色丝带,脚蹬一双黑色小皮靴。这身穿戴,配上她那般长相,使她显得那么精神,那么娇俏。我一愣:“这难道就是那个疯疯癫癫,到处给人验血的范古文?”
王老师把我叫到面前,说:“哦,王思红,这位是范古文。她能书善画,又会弹琴,又会唱歌,真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好学生。她很爱好文学,听说你也非常喜爱文学,就打算调到咱们班。哦,对了,你俩的小论文不也是同时送去市里了吧,真是有缘啊!不过,她有一个要求,就是和你同桌。这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呀!我想你绝对不会反对这么好的事吧?”
我耐着性子听他讲完,真想上去问他是不是发烧,怎么竟说胡话?“我很高兴,你和我同桌。”我用左手握着拳头不停地打着嘴,“但是我是个粗人,对书啦,画啦,什么也不懂。咱们坐同桌不可能会有共同的话题,况且我这个人太老实,不爱说话,谁都不愿与我同桌。你干什么又自找苦吃呢?”
她笑了,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说:“你不爱说话呀?我正要找一个不爱说话的同桌呢!这样就可以安静地学习啦!我才讨厌那种整天叨叨个没完的人呢!再说你学习好,人又忠诚可靠,我学习不太好,正要找你这样一个人帮我学习呢!你看好不好呀?”
“帮你学习可不敢当!”我的左手又向上移了一下位置,不停地搓着鼻侧,右手五指交换着打着桌面,心想:“好厉害,真是牙尖嘴利啊!我现在都成井底之人了,怎么又来这么一块大石头?”
“再说不论一班、二班,比我学习好的人多如牛毛。我又拙嘴笨腮,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况且我这个人从小脾气就不好,尤其是现在,我动不动就发火。再说了……”
“别说了!”她大喊一声,用手指着我叫,“你假公济私!”说完,她跺了一下脚,转身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暗暗一笑,心里说:“这话说你才对。”
我看了一眼王老师,见他向我点着头,摊着手。我又向其他老师看去,他们见了我的目光,连忙假装低头工作。我心里明白,他们也无可奈何。
我收回眼光,转身出门,一回头,却忽然看见王老师摇了一下头,冲我苦笑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打了一个结……
第二天上间操时,我在教室里没有出去,坐在座位上想着:“王老师摇头苦笑是什么意思呢?范古文的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忽然,教室中又是一乱,我一抬头,只见范古文已来到我的面前!她打算干什么?找了人来打我?
范古文冲我轻轻一笑,笑得甜甜的,说:“王思红,我已经和你的同桌方灵灵说过了。”“说什么?”我不解地问。
“让她把你让给我呀!就是让她到别的地方去坐,我坐到她这个位置上来呀!”“她同意了?”我张大了嘴又问。“是呀!她已经同意了,今天下午我就搬到这儿坐啦!”
我听完这话,脑袋“嗡”的一下,大脑的思维一下子不知去了哪里?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我猛地站了起来,说:“你想和我同桌是吗?”“当然啦!”范古文得意地点着头。“那你应该事先和我商量,干什么又找王老师,又找方灵灵的?你当我是干什么的?”
范古文睁大了眼睛瞪着我,右手好像在握着拳头。我笑了,是微笑,没有露出牙齿。她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要努出眶外。我越笑觉得越轻松,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线。
下间操了,同学们纷纷走进教室,但绝没有一个人敢从范古文的身边走过。范古文终于转身走了,我一下子跌坐在座位上,再也直不起腰……
中午放学,我走到校门口,一眼看见范古文站在那里。我连忙假装没看见,就想溜。她却看见了我,向我招着手,喊道:“王思红,我找你有事!”我只好走了过去。
她见我过来,嗔怪地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同桌呀?”“不是啊!”我连忙否定。
“你知不知道,你间操时对我的那个态度,要是别人,我早叫人打他了!”
“我只是认为:你既然要想和我同桌,就应该先找我商量。你又找王老师,又找方灵灵,伤了我的自尊心,你知不知道?”我也奇怪,居然瞪起了眼睛……
下午上学,我碰到了邝薇。邝薇问我:“听说范古文要和你同桌?”“是的。”我没精打采地说。“方灵灵同意了?”她又问。
我点了点头,感觉眼角有些发湿,抬起头来对她说:“你安慰,安慰我好吗?”“安慰什么呀?”“你随便安慰我两句好了。”我都快哭出来了,但邝薇什么也没说……
第三十九回 女儿好英姿不减儿女趣 男儿悲情书竟包桔子皮
晚上补完课,我拿着牙刷、牙缸去楼底的水房刷牙。我正刷得高兴,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张洁净标致的女孩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朝我一笑道:“你刷牙的样子好有特点呀!”
我一见是灵灵,连忙把口漱净,道:“哪里,哪里,一小般吧!”“别谦虚,别谦虚。”她说着拧开水龙头往脸盆里放水。我撸了撸袖子道:“来,我帮你端吧!”她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这时,她看见了我腕上的手表,道:“哎,你这块表挺新的,是什么牌的?”我道:“是金锚牌的。”“金猫牌?好有趣的名字呀!给我看看好吗?”“好呀!”我说着从手腕上褪下表。
这时,灵灵手心向上平伸出了她的手。我借着灯光一看,这是一只略瘦,洁白,皮肤上有许多细细的皱褶,但显得很有力的手。从这只手的样子似乎能证明拥有这只手的人很勤劳,很能干。我把表放在了这只手上。
灵灵拿着表摆弄着,并拿到眼前,对着灯光仔细地看。她忽然道:“不对呀,表上印的图案不是‘猫’,好像是——铁锚。”我道:“本来就是‘金锚’,不是‘金猫’呀!”
灵灵歪着头,看看我道:“不干嘛,你刚刚说的是‘猫’。”我道:“‘猫’?我看你倒像一只小——赖——猫。”这次灵灵更加不干了,嚷道:“你说我是‘小赖猫’?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惩罚你!”说着,她果真歪着头去想。
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想:“确是‘灯下看美人。’”在朦胧的灯光下,这位白日里英姿飒爽、颇有男儿气概的女孩,现在也流露出一身女儿的娇媚。大多的时候,灵灵都热得像一团火,使人感到无限的温暖,却不能相距太近。偶而,她又像一块冰,轻轻一触,她流泪,我冰心。只有此时的灵灵才更像一个完全具备七情六欲的女孩……
我回到寝室,见大秦和熊飞雪打了起来,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摆脱高考前压抑的心情,才在一起胡闹的。
只见大秦举起自己的塑料脸盆向熊飞雪狠砸。熊老大不躲不闪,挥拳硬挡猛砸过来的脸盆。只两下,就听“咔”的一声,大秦的脸盆已被熊飞雪的铁拳打出一个一寸来长的裂缝。大秦气得直瞪眼,抓着脸盆跑出屋外,只听“当啷啷”一阵乱响,好像是大秦把脸盆扔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见大秦拍着巴掌走了回来,对熊老大道:“大熊,我把那个破脸盆扔了。你打破的那个不再是我的脸盆,你并没有占到我的便宜。”
熊飞雪“嘿嘿”一乐,道:“你把脸盆扔了,就以为可以不洗脸了吗?你还是用我的洗脚盆洗脸吧!”大秦道:“盆既然扔了,我就不会再要。用你的洗脸盆来洗我的脚倒是可以考虑。”
偏偏这时,左浩拎着大秦的脸盆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把脸盆往大秦怀里一塞,道:“怎么搞的?连自己的脸盆也看不住!”
大秦抓起脸盆往地上一摔,道:“我刚把它扔掉,你又歉歉地把它拿回来干什么?”左浩道:“我好意帮你把脸盆拿回来,你却这个德性,真是不知好歹!”说着一脚把大秦扔在地上的脸盆踢到一边。
大秦这回更加怒不可遏,道:“我的脸盆,我爱摔就摔,爱扔就扔,但你有什么权力踢它?”说着向左浩扑了过去,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左浩仗着他身高力大,抓住大秦的胳膊一阵猛推,大秦被推得连着倒退好几步,一下撞到床沿上,腿一打弯,被左浩乘势压上,把他整个压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