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晚上,她就不得不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这才发现整栋女生宿舍楼基本上都人去巢空,尤其熄了灯,就觉得特别的安静,安静到诡异。
第一天晚上她便睡不着,就把猪北送的榔头放在枕头边上,用被子捂住脸,只留下两只耳朵,受惊的小鹿一样聆听所有的风吹草动,偶尔有淅淅索索的异常响声,从小到大所有的恐怖小说和鬼片都在她的脑海里重温了一遍,她感觉到黑暗之中,老有一张可怕的脸在蚊帐外偷偷看着她。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进入了睡眠状态,郑微忽然模模糊糊地听到宿舍门前有轻微的说话声,伴随着有一阵没一阵的响动。她立刻清醒了过来,屏住呼吸仔细倾听,还真的好像有人偷偷摸摸地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细细分辨之下,那说话的声音竟然有男有女,都压低了嗓门。
郑微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偷偷地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半夜两点多,怎么可能还有人在阳台上聊天,更不可能还有男人出现在女生宿舍,但那声音却是真实存在的,她的耳朵不会骗她,而且她敢确定,声音不偏不倚地正好来自于她的门口。难道她真的那么倒霉,被猪北不幸言中,独处第一天就有状况发生?看这响动,不知是企图盗窃,还是入室抢劫?宿舍里值钱的东西不多,最宝贵的就是她自己了,要是那些匪类不但劫财,还顺道劫色,这可怎么办。她摸了摸床头的榔头,猪北的手工一向不怎么样,这把估计又是她的处女作品,手柄细细的,估计也起不到多大用处,她这么想着,全身都发凉,只剩在被子里打抖的份了。
害怕到极点之后,她忽然胆向怒边生,她是谁,她是不畏强权的玉面小飞龙,与其躺在床上发抖,不如冲出去跟他们拼了,她倒要看看在她门口的是人是鬼。想到这里,她也管不了别的,拎起榔头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到门边,憋住气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见一个男的声音催促道:“快点,快点。”
她出其不意地把门用力打开,高举着榔头就冲了出去。门口真的有两个黑影,郑微尖叫了一声,发现那两个黑影也尖叫了起来,似乎比她受到的惊讶还要严重。
“谁?”郑微接着走廊上的光定睛一看,那两个身影是一男一女,穿着睡衣的那个女的俨然是隔壁宿舍物电系的师姐,另外一个男的是陌生脸孔。
“搞什么名堂?”郑微的榔头还没有放下,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男生在这里,反正就觉得他们不会干什么好事,鬼鬼祟祟地,把她吓得不轻。
那男生显然也被吓住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晾……晾衣服!”
“有病是不是,半夜三更晾什么衣服?”郑微探出头一看,更是怒火中烧,晾在她们宿舍门口的赫然是一条男性的内裤。她明白了,显然这对鸳鸯趁着女方宿舍里的人都不在,在宿舍里大行不道德之事,不知怎么的半夜洗澡洗衣服,那师姐不敢把男友的内裤晾在自己宿舍门口的阳台上,误以为隔壁宿舍没人,便把这破玩意晾在郑微她们宿舍门口,即使被人看见了,别人也议论不到她头上。
“有没有搞错,你们在这乱搞也就算了,还要我们宿舍给你背这黑锅,这也太过分了,我要让舍管阿姨评评理!”郑微战胜了恐惧,腰杆也直了起来。
那对鸳鸯连连求情,谁都知道真把舍管阿姨叫来了,事情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公然把男友带回宿舍过夜,这在学校是要受处分的,更不用说名声扫地了。
郑微骂了一通,让他们把自己宿舍前的东西通通收走,最后倒也没有真的叫上舍管阿姨,这两人虽然过分了点,但也不过是想抓紧一切机会在一起,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让别人身败名裂?
她紧紧关上门,犹自惊魂未定,也不管现在几点钟,立刻就拨通了陈孝正宿舍的电话,听到他睡眼蒙胧的声音,整个人才安心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他说起刚才的事。
陈孝正听了,第一反应却是,“你有没有脑子,真的是贼的话,你这么冲出去不是送死吗?你现在才知道打电话,早干嘛去了?”
郑微哭道,“我不管,反正这鬼地方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快乐转瞬即逝,唯有痛苦长存
第二天,郑微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肩上背着随身的小包包,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陈孝正的宿舍。陈孝正一看她的阵势,哭笑不得,“你不会把全部家当都搬来了吧?”
她一边说,“我全部家当哪止这些。”一边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往他床上倒,他看了一眼,从拖鞋、睡衣、牙刷、毛巾到女孩子的瓶瓶罐罐一应俱全。
“你确定你要住到我这里?”他再次置疑。
郑微立刻苦着脸说:“你不喜欢呀,我也是没办法,昨天晚上那一出,差点没把我吓成精神分裂。”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住到我宿舍里边,被人知道了多不好。”
“那怎么办,在这里我又没有亲戚什么的,她们回来之前,宿舍我是说什么也不回去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晚上一个人上网吧待去。”
陈孝正面对她破釜沉舟的坚决,只得无奈道:“半夜三更上网吧,就更不象话了。好在我们宿舍也就剩我和老张,老张已经几天不见人影了,你非要住下就住下吧,别人怎么说也管不着了。”
郑微不怀好意地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别说得你们宿舍从来没有女生留宿过一样,你上铺的同志不就三天两头把女朋友带回来过夜吗?”
和所有的大学一样,G大的男生宿舍管理远没有女生宿舍严格,偶尔有女孩子留宿男友宿舍,是大家见怪不怪的事情,反倒是郑微以前第一次早上来找陈孝正,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生从他上铺爬了下来,面不改色地拿起牙刷去刷牙,让她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她一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事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住在一起,这多丢人呀,要不是昨天晚上她被吓坏了,绝对不可能动起住在他这的念头,她在心里想,她只是形势所逼,暂时借住他的宿舍,跟那个上铺的女生可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套句朱小北的话,那就是从里到外都是雪白雪白的。
想到这里,她又贼兮兮地问了一句,“阿正,以前你上铺的女朋友住在这里,你晚上有没有听见些什么呀?”
他给了她一个鄙夷的表情,“谁跟你一样无聊,有事没事听这个干嘛?”
“晚上多安静呀,上铺下铺的,什么听不见,况且我不信你不好奇,一点点也没有?”她理智气壮地说。
陈孝正在她的追问下感到少许的尴尬,“偶尔听见一点点吧……你别老问这个行不行,就不能说点情趣健康的?”
郑微低声嘀咕,“不说才不健康。”
陈孝正白天的时间照旧在没完没了地拼凑着他的模型,郑微在一旁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以前听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她还不相信,现在才知道果真不假。
其实一个完整的建筑模型成型之前需要经历不少烦琐的工序,他在这方面特别突出,跟他的耐心和细致不无关系,要是换了毛手毛脚的她,绝对事倍功半。
晚上两人在大食堂吃的晚饭,放假期间,食堂的窗口关闭了一些,可选择的菜色也少,草草地吃完,她跟着他回到宿舍,他忙活他的,她就在老张的电脑上玩游戏。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半,陈孝正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一看时间,“估计这么晚,老张也不会回来了,你快洗澡去吧。”郑微听话地应了一声,在他床上翻找了一会,抱着换洗的衣服就进了宿舍里的洗澡间,刚脱了衣服,就听到有人轻轻敲着洗澡间的门。
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他这个时候敲门,究竟想干嘛?郑微忽然就红了脸,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连带说话也结结巴巴地,“干……干嘛呀?”
她好像听到门外传来几声他的咳嗽,“你……你东西掉了。”
“有吗?”她扫视了一眼洗澡间挂钩上她的物品,小花睡衣、毛巾都在,就连带来的洗发水、沐浴露和洗面奶都一样不少。她低头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警惕躲到门背后,“你骗人,我什么东西都没掉!”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一首儿歌,大灰狼在门外冒充妈妈欺骗小兔子乖乖开门,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他听了她的话,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骗你?我有病呀。你内裤都掉外面了,不要拉倒!”
郑微一听,脸立刻红得像熟透了的螃蟹,她再看了一眼,果然是少了这个东西,她心里暗叫,这下脸丢到家了,她之前怕他看到,故意用毛巾包着小裤裤急匆匆地往洗澡间赶,估计是包裹地不够严实,走得又太仓促,什么时候它从毛巾里掉了出来都不知道,居然还被他捡到。她汗颜无比地拭了拭额角的汗,才第一次住到他这,怎么就闹出这种乌龙。
她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伸出了一只手,抓起她要的东西就赶紧缩了回去,关紧了门,晃了晃脑袋,小意外而已,没什么没什么,她开了水,尽量若无其事地洗澡。
等到换好衣服走出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低着头,他半倚在床上看书,一见她走出来,就说了句,“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总也改不了。”郑微干笑了几声蒙混了过去,他估计也不好意思就这个话题再深究下去,也在她之后进去洗澡。
等到他洗了冷水澡出来,看见她穿着睡衣傻傻地坐在他的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边用干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问,“你怎么了?”
郑微一反常态地支支吾吾,“你确定我们两个人要挤在这张小床上?我一个人睡都经常觉得太窄了,我经常滚来滚去……”
“我睡别的床,你睡我的。”他果断地说。
“不,不,你还是睡你的床,我睡别的床好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鸠占鹊巢的嫌疑,主动说着,然后走到他的邻铺,随手掀开被子,立刻“哇哇”地叫了起来,被子下赫然是好几双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臭袜子,她捏住鼻子,“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说完走到对面的一张床,看着那油亮如镜面的被单,再次目瞪口呆。
“我以为我都算乱了,原来强中自有强中手。”她由衷地感叹,回过头,看见他也皱着眉打量着那张床。现在她觉得,任谁睡到这样的一张床上,都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决心的,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躺上去,好像都是比较残忍的事情。
“很显然,这个宿舍惟一能睡人的地方就是你那张床了。那个……其实,我想说我不介意挤一挤的。”
他有些困惑,好像在思考她提议的可行性。她已经飞快地跳到他的床上,他怎么决定都行,反正让她睡那些床她宁可去死,不能怪她赖皮,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毯子里露出个头来,义正严词地在床上虚划了一下,“先说好啊,虽然美色在前,也不准动手动脚,赶紧把那点萌芽的心思也消灭掉!”
他嗤笑了一声,“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双方好像都没有了聊天的性质,好在两人都很瘦,小小的一张单人床虽然局促,刻意保持距离,倒也不至于体肤相接。郑微蜷在毯子里贴着墙在数羊,恨不得立刻进入黑甜乡,然后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她觉得很奇怪,她跟阿正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除了“那个”之外,情侣间该有的亲密他们一样不少,在学校约会的圣地里,他们有过比现在更暧昧的接触,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让她比这一刻感到更多的心虚和尴尬。她认定,一定是情景太特殊,“床”这个地点本身就被赋予了很多令人遐想的空间,而且夜晚的宿舍太安静了,他们离得又太近,近得他的呼吸好像就喷在她的脖子后方,一阵一阵,烫烫的……
她努力让自己安之若素一些,不就是躺在一张床上嘛,这有什么?可是丢脸的是她的心跳声好明显,任谁都忽略不了。他一直不出声,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她却是越想睡着就越睡不着,渐渐地觉得保持这个紧贴着墙的姿势有些难受,偏偏不敢动弹,怕一翻身就惊动了他。于是她暗暗叫苦,这不是自己找罪受是什么,早知道,她还宁可握着小北送的榔头睡在自己的床上呢,吓死估计都比憋死好受一些。
她感到手脚都有些僵了,刚刚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还没碰到他呢,就听见他在黑暗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不好好地睡觉,乱动什么?”
她极度委屈,自己在角落里忍辱负重了那么久,小小地动弹一下都遭来他的不满,她骤然回头,“我是睡觉,又不是挺尸,谁规定睡觉不能动弹?”
“别闹,你过去一点,我都快热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的气息几乎贴近了她的面颊。可是十月初的天气,不管白天里如何奥热,可晚上是带着点秋凉的,热吗?她疑惑,她怎么一点都不热。
想到这里,她从毯子里伸出只手,摸索着找到他的额头,“你不会体温有问题吧?”
刚接触到他的鼻梁,她的手就被他一把抓住。“干什么,你乱摸什么?”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气恼。
“凶什么凶,不碰你就是了。”郑微也有点生气了,怏怏地就要翻回去背对着他,这才意识到他虽不让她动,可抓住她的手腕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箍得很紧,她的手有些疼,于是嘟囔着挣了挣,他还是不放。
“干嘛呀?”她不解,不知道自己哪不对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叫你别乱动,你偏象是跳蚤一样。”
“我这不是不动了吗,你抓着我的手我怎么睡觉呀?”
“你吵得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
这是郑微第一次发现陈孝正也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她有气又好笑,心想,我那么多更发光的优点你都不学,怎么把我耍赖的本事学了十成十,可是要跟我比,你还嫩着呢!
“不让摸是吗,我偏要气死你。”她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