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亭儿被她托着走,一边大叫,“你在说我做事笨吗?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无暇咯咯地笑着。
湖边,水光被微风拂出温柔的波圈,阳光照出点点活动的碧光,晃得人眼花。
无暇抿着嘴笑着,手脚麻利的将衣物甩在水中,在水面打出新的波圈。
亭儿端坐在一侧,斜着眼睛望着她。
“看我干吗?”无暇笑睨她一眼,“怎么,看有人帮忙,就想偷懒?”
亭儿难得认真的没有继续跟她笑闹,吸了吸气,她轻声问:“无暇,你这几天,精神突然焕发,真是让我不解。不过,这样子真好。”
无暇顿了顿,再无奈的笑道:“那有什么办法,高兴也是过,不高兴也是过,我想开了,没必要折腾自己。”
亭儿欣慰地一笑,“你能这样想最好了,真高兴我们以后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开心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前些天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沉闷,也让你们担心了。”无暇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歉意和感谢。
“你能想开就好了。你看啊,现在二公子也变了呢。”
无暇看她一眼,不语。
亭儿浅浅地笑,小声问:“你和二公子,和好了吧?”
无暇面上一红,娇嗔她:“别瞎说。”
亭儿嘻嘻笑,“脸红了哎。”
“你再说,我不帮你洗了哦!”无暇佯装生气。
“哂,明明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亭儿笑嗤。
无暇别过脸去,咬住唇放松的笑了笑,又缓缓收敛笑意,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些天,她承认,自从那晚萧玉郎的深情告白,她心里真的好高兴,像是雨过天晴,心底的灰白死寂过去了,又添上了丰富的色彩。虽然,她还在犹豫,还是不敢确定那个想法,但是,看到了他纯净的心,确定了自己爱的人的忠贞,这些就已足够使她快乐,这样的快乐足够支撑着她将继续活下去,哪怕以后,他们也许并不能真正在一起。
“你听说了,大公子的事了吗?”亭儿突然倾过头来,神神秘秘地又小心地问。
无暇微微吃了一惊,心口突突跳了几下,迷茫的摇摇头。
亭儿抿了抿唇,四下里张望了下,再凑近无暇,低声道:“我也是昨天听小姐院里的小翠说的,说是前些天,大公子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身上发出奇怪的气味,在府上还好,一出门就引得满条街的大狗小狗追逐,身上被咬得伤口淋淋,回府后就像中了邪,像被鬼给吓住了似的,整天惊恐万状,听说那样子真是狼狈不堪呢。”
无暇惊得捂住了嘴巴,半天回不过劲来。
“哼,我想啊,这是报应,谁叫他整日里不务正业,还掠走你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亭儿气愤的哼了哼,拿过衣服唰唰的洗起来,一副解恨的模样。
无暇晃了晃脑袋,回想了亭儿说的报应,不由猛的想到了萧玉郎说过的话,难道,这种奇怪的事,会是玉郎做的吗?
暗暗打了个寒战。
前阵子,玉郎日日出门,难不成,就是策划这件事?
不对不对,玉郎只是个平凡的人,还是个身体欠佳的凡人,怎么可能会做得这样诡异的事?
“哎,别这样的表情啊,你应该开心才是。”
“哦,是,是啊。”无暇回神,敷衍地应着,再开始慢慢洗衣服。
第三十二章
晚上,无暇一直无法入睡,脑海里断断续续回想着亭儿的话,越想越忐忑。
说想萧玉展,她自然恨到入骨,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可是一想像着他如今的惨像,又多少觉得有些……当然,他这样骄横的大公子,受到点教训是自取其咎,她情愿相信他是受到上天的惩戒,也不想相信这事是玉郎做的。
当然,玉郎为了她报复自己的大哥,说明他爱她至深,也像个堂堂的男人。只是,这事若是闹大了,万一牵扯到玉郎,恐怕玉郎会受到萧老爷的惩处。
如果真是玉郎的话,求老天爷怜悯他们,让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希望没有人去追究到玉郎头上。
第二天一早,无暇觉得心神不宁,便早早热了茶,借故去到玉郎的书房。
玉郎正端坐在书桌后,屏气凝神的描绘着一副画。
无暇不觉有些心喜,有多久他没见到他画画了,如今看他娴静优雅的姿态,想是心情比较明朗。
缓缓走过去,将茶放到桌角,再抬眸去看桌上的画。
正是那张上次他未画完的画,现在好像已快完成,画上的梅已完整,最后几笔勾完后,萧玉郎提笔,抬头,对着她灿然一笑,“今天这么早。”
无暇笑了笑,“公子,今天怎么突然又有兴致了?”说着,她指了指桌上的画。
萧玉郎意味深长的抿唇一笑,难得俏皮地回道:“灵感是个很难解释的东西。”
无暇睁大眼睛,转了转眼珠,“画画也需要灵感?不是看到了比着画就行了么?”
萧玉郎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却唯独对画画的认识停留在最低的境界。”
“那我们正好互补。”
萧玉郎一挑眉毛,“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很笨,还是说我们刚好相配?”
无暇一吸气,慌乱的摇头,又难堪的低下头去,“公子又说笑了。”
“不是说笑。”萧玉郎凝重了面容,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我在你面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无暇心底咚的一声。
每一句话,都不是空放狂言。
也就是说,他会兑现。
那么萧玉展……
“无暇,今天,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好吗?”萧玉郎突然转了话题,让无暇有点措手不及,蒙蒙的点了点头,“好。”
“那么走吧。”萧玉郎满意地笑着,牵着她的走就向门外走。
“哎,哎去哪儿?”无暇这才反过劲来,一边踉跄着跟着他走,一边追问:“去哪?去哪儿?公子……”
“我不叫公子,我叫玉郎……”
“……”
萧玉郎勾起唇角,脚步轻快。
这次,又是上次的梨树园。
如今早已不是白花花的一片,而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无暇精神有些恍惚,心里的疑问想问,看他喜气洋洋的精神劲又不好开口。其实,她已基本上确定答案,只是想知道他的想法,想提醒他她心里的担忧。
萧玉郎一直拉着她走,头也不回,像是向着什么充满希望的地方而去,弄得无暇渐渐升起好奇之心,“公子……”
萧玉郎扭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便你吧。”
无暇顿了顿,她这些天,真是习惯叫他公子了,叫名字的话,她觉得不太合适。
“那个,这里已经是梨园了,还要往哪儿走?”
“我没有说要来梨园。”
“那你这是……”无暇一回头,便看到他们已穿出了梨园,而这个边缘是个土坡,如今从这个坡度望过去,坡的那头,萧萧条条有一座坟墓。
没来由的心里沉了一下。
身边,萧玉郎的气息也凝重了。
心思一转,无暇立即想到了什么,侧头,望向他,见他正复杂的凝望着那座坟,不由轻声问:“是……你的娘亲吗?”
萧玉郎停了一会儿,郑重的点头,“是。”
无暇沉默了,与他一起静静的站立着凝望着那边。
他只是这样看着,也不近前。
无暇稍有疑惑,“我们,不过去吗?”
“不用,她看到我们就好。”萧玉郎涩声说,“我在这里,是期望能够得到娘亲的保佑和祝福。”
无暇再次沉默。
心也沉静。
玉郎的心,她已完全知晓。
久久的。
久得太阳都由明朗变得温暖。
晌午了。
“走吧。”萧玉郎低沉的声音不期然传来,一点都不觉得突兀,犹为动听。
连连点头,“好。”不是她不想多陪陪玉郎的娘亲,她实在是,站的太久了,腰都有点酸酸的,还有些气虚。
萧玉郎垂目从眼角睨向她,动人一笑,自然的揽住她的腰,托着她转身走。她略为别扭的僵了僵后背,很快便适应,放松了脚步,羞涩的低垂下头,与他静静的稳步往回走。
默契的感觉,再一次回到两人心间。
萧玉郎时不时侧目对她一瞥,嘴角清清浅浅的荡起笑意,目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一路,竟不知遥远和劳累,只在回到西院,无暇方觉得额角有点湿湿的。
小凤和亭儿端了饭从外边回来。
“一起吃午饭。”萧玉郎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喜悦的光彩。
无暇迟疑了片刻,便也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实实不想破坏这等合谐温馨的气氛。有时候,享受一份欣然的宁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小凤,送到亭廓中。”萧玉郎吩咐着,一边拉着无暇上台阶,一边低叹:“天气很好,在外边吃心情也会舒适,我好久,没有这样愉快的吃饭了。”
无暇听得心酸酸的,她又何尝不是。
小凤与亭儿将饭碗摆放整齐,便跟无暇使了使眼色退下去。
桌上摆得是清蒸鱼和几样青菜,无暇只是随意望了一眼,便觉得那鱼盘里散发出来的味道腥腥的,有点反胃。
“没有特别去说,果然还是送的这些东西。”萧玉郎浅浅地说着,面上掠过一丝不屑,“不过没有关系,很快我们便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无暇,来,吃吧。”说着用筷子夹过一片鱼肉,送到她碗里。
那鱼腥味顷刻变得越发浓厚,无暇不禁呕了一口,顿觉失礼忙转过脸去平复了几下胸口。
“怎么了?”萧玉郎微露诧异之色,又疑惑的抬起鱼盘放到鼻息前轻轻嗅了嗅,再放下,道:“虽然还是有稍许的鱼腥之气,不过也保持着清香,没有特别不好的味道。”
无暇深吸了几口气,歉意地笑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就觉得特别难闻,只得含糊地道:“没关系,我一直不太吃得习惯鱼肉。”
“是么?那……”萧玉郎忙与她的碗与自己的交换了下,又重新给她夹其它的菜式,“若是早知道,我就提前安排一下了,是我的错,根本不了解你的喜好。”
“公子……”无暇心情一黯。
“以后我会注意的。”萧玉郎柔和一笑,双眸清明,“吃吧,我想看你多吃一点,这些天,你的气色很不好。”
“……谢谢公子。”无暇笑了笑,拿起筷子。
萧玉郎静静的望着她夹菜吃,心里像是落下一块石头,这才开始自己吃饭。
隐隐听到一点细微的脚步声,无暇侧转头,望见萧玉楠优雅的走进院子,心中一绷,定了筷子。
萧玉郎也随意地侧瞥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继续吃饭。
萧玉楠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到无暇与萧玉郎同坐一桌吃饭,脸色唰的拉了下来,但却是强忍着不悦,提起裙子上了台阶。
无暇开始有点紧张不安,说不清为什么,感觉上萧玉楠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对于这个似敌似友的萧大小姐,她总觉得避之不及。眼睁睁看着她上得了台阶,已走到了他们身边,她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要站起来问好,还是继续吃饭,或者,该立即退走。
萧玉楠冷冷的目光扫过无暇,也似乎懒得理会她,直接看向了萧玉郎。
萧玉郎停下了碗筷,拿起桌上的湿巾慢慢擦试了下嘴唇,便懒懒得抬眸望了萧玉楠一眼,淡声问:“什么事?”
萧玉楠脸上微动,一双凤目努力掩藏着惶然,“二哥,打扰你吃饭了。”
萧玉郎嘴角若有若无的一笑,“有话便说,无话便走。”
萧玉楠抿了抿唇,有点紧张的挪了挪步子,吸了口气,轻声道:“大哥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无暇蓦地睁大眼,全身僵住,心虚的垂下眼帘不敢去瞄她。
第三十三章
萧玉郎却无动于衷的看她一眼,不咸不淡答非所问地道:“我已说过,萧玉展不再是我大哥。”
萧玉楠微颦了颦秀眉,顿了顿,道:“我明白是大哥对不起你,但你也……”
萧玉郎忽然抬眸瞪她一眼,吓得她仓皇的住了口,脸色唰的苍白,“二哥……楠儿、楠儿是为你好。”
无暇竖着耳朵听,心里全是冷嗤。
“楠儿记得,小的时候,二哥曾经为了救我,用一种奇怪的手法赶走了一只野狼……”萧玉楠战战兢兢地说着,无暇心里却猛的被敲一了锤,仿佛一锤定音般,她万般确定了这种事非萧玉郎莫属。
萧玉郎不动声色敛了敛目,再静静的投向萧玉楠,雅声问:“我有否认过吗?”
“二哥……”萧玉楠睁大了眼,满脸的焦躁之色,“楠儿恳求二哥,万事还是三思为好,毕竟咱们是亲兄妹。且这事若是被娘知晓,恐怕会对二哥……”
无暇心里开始发冷,她还知道他们是兄弟姐妹么?还知道是手足吗?可是居然对玉郎做了什么事?
萧玉郎平静地不屑地回道:“有劳你的提醒,我自己做的事,自会承担。”
“二哥……这事,就到此可好?不然,也对二哥不利。”
萧玉郎脸色一沉,正色面对萧玉楠,“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萧玉楠诺诺的怔住了,望着萧玉郎的眼睛里露出委屈的神色。
无暇忽然觉得胸口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气,顶得她猛的呕了一口,紧接着胃里像翻了什么似了,一个接一个的往喉口涌,无奈她忙趴到亭柱前干吐了一阵儿,半天才回过劲来。
一回头,迎上萧玉郎担忧的眼神,“怎么了?受了凉么?”
无暇蒙蒙的摇摇头,“不知道。”说着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萧玉郎见状,也体贴的用手指轻拍她后背,“好些了吗?”
“嗯,好了。就那刚才一阵儿。”无暇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萧玉楠疑惑中略带锐利的眼神,无暇自觉得很失礼,便小声道:“对不起,小姐,我先退下了。”
萧玉郎却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陪你。”
无暇着急的摇头,“不用的,公子,我没事。”说着,望了望萧玉楠,果然萧玉楠眸中露出嫉恨的神色,冷了冷脸,她涩声甩了句,“我没事了,先走了。”说完,便匆匆的下了台阶。
无暇怔怔的看着她奔出了院门,心里有点担忧,抬头望向萧玉郎,道:“这样不好吧?小姐她,也是为你着想。”
萧玉郎苦涩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她对我太好,并不是好事。”
无暇一愣,难道……萧玉郎明白萧玉楠对自己的不伦的感情?
“我们走吧。”萧玉郎清清淡淡地笑道,一边牵了她的手,举步走出亭廊。
一路,无暇心思烦扰。
思前想后,确是如此,连她这样的都能看出萧玉楠在玉郎跟前显露的女儿娇态,而心思清明的玉郎,又会如何不知,说不定,萧玉楠自小便已有这份感情了,而玉郎,也一直知晓,但因为是亲兄妹,才对她一直不冷不热。
萧玉郎一直细心地将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