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害怕……
然,一想到自己哪天要被萧玉楠再次踩在脚下,逼到无路可走,她就一阵心骇一阵愤怒……她要让萧玉楠付出同样乃至比她更沉痛的代价!
银娘默默注视着无暇脸上的星星点点的变化,末了,展眉阴阴一笑,潇洒的一甩衣袖,未等无暇回过神来,便一个轻跃飘出了半开的窗子,留给无暇一个衣衫翻飞的光影。
*
万里无云,气爽风柔。
无暇将手中的珠子捏得紧紧的,迟迟不敢越出暖阁一步。这一整天,她都处于极度的矛盾与焦虑之中。
但,事到如今,想要退缩恐怕来不及,而,她并不甘心退缩,那不是她的风格。
经过了周全的深思熟虑,最终,她使自己绽放出自然的笑容,嘱咐了春红照看一会儿小皇子,便脚步如云的到了采泉宫正殿。
珊妃的宫女通报了一声,便让她进去了。
见到珊妃的那一刻,无暇暗暗小吃了一惊,这个女子,与以往的容貌相差甚远,这三年以来虽然见她的面少,但也不至于才短短数月,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即使有厚脂抹着,也遮不了她里子的老态。果然,没有男子呵护滋养的女子是如此不堪。
“是有何事啊。”珊妃懒洋洋的语态里,透着浅浅的警觉和厌烦。
“娘娘,奴婢听说您明日去蓝月宫,奴婢想请娘娘带奴婢一起前去。”无暇尽量笑的天真无邪,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喜庆之气。
珊妃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冷冷一笑,“消息是很灵通嘛。”
无暇淡淡的笑了笑,乖巧的微垂着头,双目却用余光悄悄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形势,耳边也一边细听着珊妃的话,脑袋里开始细思量要将那珠子放在何处比较妥当。
“前去庆贺的都是有身价的嫔妃,你不过是抚养昭雪的奶娘,我看就不必了吧。”
无暇露出有些婉惜又有些乞求的表情,诚挚的注视着珊妃,“不瞒娘娘说,奴婢与玉妃娘娘是旧识,虽然谈不上深厚,但如今玉妃如此喜事,所以想前去看望庆祝一下。”
珊妃露出了精锐的眼神,“哦?之前便是旧识?说来听听。”
无暇知道这娘们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禀承着诚恳的态度,继续乖顺地道:“奴婢入宫后曾在萧府做过下人,后因为家里的亲事便离开了。”
珊妃似乎对这个真相兴趣不大,于是懒懒瞪她一眼,道:“只是这般,且称不上什么交情吧,难不成你也想趁此机会去巴结玉妃?”说完,用露骨的鄙视及审视表情斜睨着无暇,一副你已经栽到我手里了,休想有任何机会翻身的表情。
这珊妃的毛病,就是不懂得掩饰自己,坏就坏在她这张嘴上,这种人放在宫里能活过半百肯定是奇迹。无暇心里鄙夷的嘲笑着,面上却露出失落之色,她微微一俯身,叹息道:“娘娘教训的是,是奴婢冲动了。”
“嗯。”珊妃挥了挥手,“没事可以回去了。”
“是。”无暇应着,转身,眼睛就扫在侧堂红木桌上的一摞精巧的锦盒,心下一定,面上却是微有讶然的问道:“咦,娘娘,那是你要送给玉妃娘娘的礼物吧。”
珊妃微有厌恶的皱皱眉,不耐烦的应了声,“嗯。”
无暇佯装情不自禁的挪动双脚,走上前几步,一只手顺势揽过面前青色的垂帐,手心里的珠子沿着幔帐的里面滑落,因着帐子被拉动上边悬挂的流束也传出叮当声,掩盖了珠子落地那细微的声音,巧在,珠子并不滚动几下,而是似乎有粘性的就贴在了帐子里面的底下。
无暇紧张的心终于放下,脚步笃然停止,回头,带着怯意与歉意,连连慌忙道:“看我,又莽撞了,娘娘进献的礼物一定是稀世珍宝,奴婢是不能看的。”
珊妃原本在无暇想要进前之时思想猛的一激,但又见无暇停在半路,一颗心儿又放下,即而是满心的不屑,现听无暇这样说,也很消受的抿了抿唇,笑道:“嗯,你退下吧。”
“是。”无暇事以办成,现在比珊妃还期望自己快快离开,于是匆匆应了后,后退几步,转身,尽管脸上的表情已僵硬到快成化石,脚下的步子却轻盈如水。她一步一步走出正殿,直到珊妃再也看不到她的地方,她才大松了口气,气虚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天哪,真是有做坏事的潜质啊,第一次就这么顺利。
庆幸的同时,无暇又不自觉的浑身打了个冷战,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罪孽感袭上心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重重眩晕了一会儿,心头有种黑压压的闷气抵得她呼吸不畅,无法摆脱般的恐惧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而来……
啊啊啊啊!!!
不!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双腿一软,她低泣着跪了下去,俯身垂首,双手紧紧扣入草丛里,莫大的痛苦使她几乎想要憋死过去,然而,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被自己的善良打倒。萧玉楠,珊妃,她们都是她的敌人,她不能对敌人手软,要生存……她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要战胜过去的自己!
*
这一天,无暇整个人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即使窗外吹来了一阵微风,她也怀疑有神明要来捉她,心口这个抖啊,只怕只需一个轻轻的敲击,那呯呯乱跳的心儿就如屋檐的冰凌,卡嚓,碎了。
怕,怕,怕,她真的怕。
不但怕事情不成功,更怕事情成功后她将要面临的罪恶感。然而,任何事,都有头一次不是?紧张不安都属情理之中。从她那双眼底涌动着的亢奋,就知道她是多么期待自己的蜕变。
直到残阳在留恋地在大地散发着最后一抹霞光。
小竹终于从外面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小道消息:珊妃娘娘发疯了!
疯了?!!!!
第四十九章
于是乎,众多不同版本的消息不迳而走。
版本一:珊妃娘娘人到蓝月宫后,先前还仪态万方,客气知礼,然待献过礼品后,因玉妃未对其送出的礼品正眼相看,顿时恼羞成怒,怒发冲冠,以至于失去常态,失手推攘了玉妃,使其防备不及跌落在地,并当即产生体力不支,腹痛难忍的状况。
版本二:珊妃娘娘在蓝月宫突然犹如妖孽附体,双目呆滞,情绪失控,对一脸冷淡的玉妃说出恶毒诅咒之真心语,并用蛮力出手将玉妃打伤。
版本三:珊妃娘娘在闻听身侧宫女的话后,脸色大变,并大骂玉妃所怀之子非龙种,玉妃气愤难当,当场吐血晕厥。
版本四……
由于版本太多,不一一陈述,反正,最后的确定信息:玉妃那单薄的身子,经不住这等折腾,稍后便失血胎亡了。据说,皇上大怒,当即将未回过神一脸茫然的珊妃打入了冷宫。
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和恐慌,无暇如千年乌龟兢兢业业守在自己的暖阁里,生怕有哪一个脑袋灵活的主子突然非常不适宜的想起她。
遗忘吧遗忘吧,这偌大的后宫没有一个叫做庄无暇的奴婢。
夜幕降临,庄无暇仰望着蔚蓝的夜空,抑制不住的失声狂笑。
眼泪却顺颊滑落,萧玉楠,你也有今天,你终于品尝到腹中孩儿一点点流出自己身体的感觉了吧……
身后一阵不易察觉的风,无暇兀自笑了笑,缓缓回身,迎上一脸幽深淡静的银宇。
“干得好。”银宇露出赞许奸诈的微笑,伸手抚上她娇嫩的脸庞。
她冷冷笑,“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宇挑了挑眉尖,侧身,踏向床塌,看到依然在她床上睡着的小皇子,面色一沉,毫不迟疑的伸出手将他抱出,“我说过,不准他睡在这里。”
无暇懒得理会他的无理,只是追问:“告诉我。”
将小皇子放好后,银宇回转身来,一脸的得意,旋身坐到床沿,挼了挼垂在额角的发丝,无限风情地道:“你放在她屋里的珠子,是我独门创制的紫珍珠,其散发的气体无色无味,气散珠失。闻其味的人,易露真性情,迷失心智,催其冲动,不计后果。”
无暇微有吃惊的望着他,虽然由于珊妃的失常行动,她也想到那颗珠子有让人丧失理智的药性,却不想当真如此精确神奇。
“并不是此药有多么阴邪,只是珊妃正好是适用此药之人,她性格乖张,嫉妒心强,自制能力差,才在此生死线上暴露无遗,再加上平日里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一时冲动做出此莽撞之事,也没人怀疑。”
“那,她现在在冷宫里?”
“是。”
“可是,药性过后,她清醒了,一定会知道自己中了计,一定会想办法报仇的。”无暇心头闪过惊骇,“啊,如果皇上去看望她,她怀疑我下了手脚怎么办?”
银宇妩媚一笑,“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无暇一震。
“美人,如何犒劳我啊?”银宇长臂一揽,已将无暇纤秀的身子拢入怀中,不待无暇再有任何异意,人已翻身而上,将一腔激情化为一片呻吟。
翻云覆雨中,无暇耳尖的突然听得纱帐外有异响,心一悸,忙制止了银宇的魔爪,屏气凝神,确定听得是小皇子的动静时,安心的松了口气,投给银宇一个示意的眼神,匆忙轻灵的起了身,掀开纱帐,却见小床上昭雪皇子已翻身坐起来,一脸迷糊的喃喃:“奶娘……奶娘……”
“宝宝……奶娘来了。”无暇心一软,宠怜的上前抱住小昭雪,安抚地轻拍他的背,“睡吧睡吧……奶娘抱着睡……”
得到无暇怀抱的小昭雪全身松懈下来,一张小脸埋在无暇怀里,双手也紧紧抓住她的衣衫,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银宇一脸黑青的站立到无暇身后,恶狠狠地瞧着那趴在无暇胸怀里的小家伙,猛的张开长掌。
“你干什么?!”无暇惊呼一声,却见银宇只是将手掌向外挥出五道银光,而那被银光穿过的垂纱,在丝毫未动之下竟凭空被穿透了五个洞。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男人的功夫,但他这般动怒还是让无暇心颤不已,一双美丽的眼睛诚惶诚恐的紧盯着他。
银宇邪邪一笑,收回手,伸出来捏住无暇的尖细下巴,柔声道:“如今,你已是上了我的贼船,所以请收起你所有的善心软心还有花心,否则我保证你会有比珊妃更凄惨的下场。”
无暇一颤,惊恐地看着他。
“小美人,我真是爱死你这痴傻的模样了。”他眯起眼一笑,快速在她诱人的唇瓣上一嚼,随后放开手,一转身就跃出了窗子。
无暇失神的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如深潭的眸光一寒,神情也转为哀伤迷乱……
*
十天后,无暇得到一个让她都觉得残忍的消息。
珊妃在冷宫,由于没有膳食供给,终于熬不过几日,活活饿死。宫人发现她时,见她的尸首趴在屋檐下,似乎是企图饮雨水充饥,她两眼泪痕,双眼圆瞪,死相凄惨。
听得这个消息,无暇直觉得背后一阵冰凉的阴风旋起,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当夜便不能安然入睡,满脑子都是珊妃死去时苍白的脸。
后来她才听说,是太后下令不给这个妖妃膳食的。原来银宇说的她没有机会为自己沉冤,便是想好了让她快点死掉的阴招,想来,定是他在太后面前不知道说了珊妃什么,让痛失皇孙的太后一怒下了此等狠毒的令。当然,无暇相信银宇对这项任务绝对的胜任。
从此,后宫里又变得清静了,由之前的喜气盈盈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
玉妃自那日起凤体抱恙,一直在蓝月宫,不再有任何风声传出。皇上开始还去了几趟蓝月宫,后来,似乎也失望了厌烦了,多日不再临架蓝月宫。于是,这玉妃失宠的消息又再次风吹一样散播到后宫的各个角落。
无暇战战兢兢度过了数月,好在,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恐吓上她,这一颗高悬的心儿,才渐渐的平息下来,甚至,到最后,她都觉得自己竟做了件除暴安良的义举,而且,还觉得余犹未尽,需再接再厉,将一切潜在的危险分子统统扼杀在胎盘里。
坏人是怎么炼成的?其实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发展。
人之初,性并非善,而是善良与邪恶并存。人做了一件好事而使得心境更加纯净喜悦,同样,做了一件坏事,也唤醒了那沉睡在心底的邪恶,同样使得人愉快甚至亢奋,让人充满了再一次做恶的欲望。
老天对她是如此不公,所以,她凭什么要善待敌人,包括潜在敌人?人生来有贵贱之分,有强有弱,那么,凭什么要求世人都统一要凭一颗良心!富贵人有善心,那是大喜之事,可造福百姓,而如若像她这类活在危险边沿的人,善良只会让她们更早的下地狱!
如果她生来够强大,与玉郎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爱人惨死,谁来怜悯她?所以,所有害过她的人,统统都该死!于公于私,新仇旧恨,珊妃与玉妃都是必须要灭掉的!她要保护自己,这没有错,她要理直气壮的讨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生命,尊严和荣华富贵!
如何做了坏事还能心安理得,那就是说服自己把坏事看成善事。这是做恶魔的最高精神境界。
第五十章
秋风凉,叶落。
许久不曾出门的无暇终于退去了全身的保护壳,清晨,出山般拎着欢天喜地的小昭雪上学堂。
“奶娘要将我送到上书房才许走。”小昭雪变本加厉,扮可爱对着无暇撒娇。
“行,奶娘送你去。”无暇笑弯了双眼,就算心情再不好,看到小家伙的漂亮脸蛋儿也忍不住上去捏一捏。
小昭雪笑得灿若兰花,“谢谢奶娘。”趁机搂住无暇的脖子,迎上去啵的亲了一口。
“小坏坏。”无暇笑着,拍打了下他的屁股。
“呜……奶娘才坏。”小家伙撒娇的水平真是让人汗颜。
一路牵着不昭雪的手,无暇也深吸了几口气,用充满怀念和欣喜的神色去观望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树,花,草,楼,亭,虽然些微的改变,却依然如昨日般清新。
然后,一股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原来对景物,她也会有感情。
想到此,她略有黯然的垂下美目,轻轻叹气。
“奶娘不开心么?”小昭雪抬头,睁着好奇和担心的眼睛问她,“是不是奶娘不想出来,昭雪不听话,非要奶娘出来,奶娘生气了?”
无暇感触地笑了笑,摇摇头,“不,奶娘早就想走出来,呼吸这里新鲜的空气,送昭雪皇子上学堂,这都是让人享受的事情。”
小家伙微有不解的侧了侧头,又开心一笑,“那以后奶娘都陪昭雪上学好吗?昭雪最喜欢看到奶娘笑了,奶娘是最漂亮的花!”
无暇扑地一笑,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谢谢皇子了。嗯,不说话了,快去上学,不然先生会骂的。”
小家伙一撇嘴,“他敢!我是皇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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