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宴粲然一笑。“和你圣香合作,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和你李大魔头合作,表示本少爷要抛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名声。”圣香翻了个白眼给他,“人家说起来说不定以为本少爷被你拉拢,也成了魔头爪子……你以为和你合作很光荣吗?”
“我只听说江湖上新出了一位少年,胡闹的本事天下第一,并没有听说圣香少爷有什么大好名声。”
李陵宴含笑,转头向玉崔嵬眨眨眼,“玉兄呢?圣香和本会合作,你是不是也考虑加入本会,以免你秉烛寺的朋友找你麻烦?”
李陵宴果然是拉拢人的一把好手,居然立刻用祭血会的威势要把玉崔嵬收为己用。玉崔嵬柔声说:“……如果陵宴你让我住进你房里的话,我会考虑。”
玉崔嵬要住进李陵宴房里?李陵宴是不沾女色的人,怎么可能在床上放个妖媚万状的玉崔嵬?但是他偏偏就是微笑了,一口答应:“我求之不得。”
“陵宴果然是懂事的好孩子。”玉崔嵬柔声说,伸手去拧李陵宴的脸,“人家心仪你好久了。”
看他这打情骂俏的模样,谁会想到他本来是来杀李陵宴的?圣香在一边咬着嘴唇笑,“你们入洞房的那天,不要忘了请本少爷闹洞房。”
玉崔嵬笑吟吟地抛个媚眼给他,“不会忘了你的。”
这句话暖昧之极,圣香听了大笑,李陵宴毫不在乎,“只是我那里还有个乱吃飞醋的痴情女子在。”
“我杀了她便是。”玉崔嵬柔声说,“我会让你知道谁对你最好。”
圣香笑得呛到,“哈哈……咳咳……大玉你骗起人来,死鬼都给你迷活了……哈哈哈……哎呀,我的手好痛,你不要让我笑,你干吗说得那么认真……不小心小宴真信了你,你拿什么赔他的琉璃心?”
“我就是这样……所以爱我的人很多。”玉崔嵬继续用柔情得不可思议、缥缈得不信他他就会碎去的气息笑吟吟地说。“我会让你知道……我才是最爱你的。”他对着李陵宴说。
“我会让你看到我死的。”李陵宴学着他的口气柔声说,“我……决不会骗你……相信我……”
两个大男人用柔情无限的目光对视,虽然说着那么煽情的言语,流转着那么温柔的眼神,但事实上的生死惊险,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李陵宴敢把玉崔嵬这样的美人蛇放在自己房里朝夕相处、玉崔嵬敢深入虎穴住在李陵宴房里,这本来就是各自生死的赌注。
“你们再说下去,本少爷的鸡皮疙瘩要把脚背埋起来了。”圣香笑到喘不过气来,“一不小心日久生情,你们可不要怪本少爷没有阻止你们,实在太变态——你们两个——”
“天色晚了,两位既然和本会合作结盟,那请到我的青竹红墙内休息。”李陵宴斯斯文文地收起小弓和木箭,在前面引路。
他既然答应了合作,就对背后毫不设防——他相信圣香和玉崔嵬。
所有的帮派首领都必备的气质:用人不疑。
圣香不知道玉崔嵬怎么想,反正他大少爷心里是暗自称赞,小宴这人除了变态些,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才。
第5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
当圣香少爷和玉崔嵬施施然跟着李陵宴走入青竹红墙里面的时候,柳戒翠那张脸顿时惊异难看到了极点,一闪身挡在李陵宴面前,厉声道:“陵宴!你带这两个祸害回来干什么?”
“这两位是新近和本会结盟的盟友,地位和你柳姑娘相当,你们可以亲近亲近。”李陵宴对着她一张怒颜温言细语。
玉崔嵬却说:“这就是陵宴你说的喜欢乱吃飞醋的女人吗?”
柳戒翠对玉崔嵬怒目相向,“刷”的一声拔剑,却是碍于李陵宴在身边不敢刺出去,“你再说一次试试!”
“你就是那个陵宴很讨厌的乱吃飞醋的女人。”玉崔嵬柔声说,“不要这么瞪眼睛,这么瞪眼睛很容易长皱纹。女人要温柔一点才讨人喜欢,怪不得陵宴不喜欢你。”
他说来虽然浑若无事,却句句把柳戒翠气得七窍生烟。“刷”的一声,她忍无可忍一剑“倾国”直刺玉崔嵬胸口。
玉崔嵬优雅地一扬蓑衣,里头依然穿着他喜欢的飘荡迤逦的宽大长袍。蓑衣脱下挡剑,玉崔嵬的身手和圣香可不是一个层次,手腕底两枚锐刺并发,“嗖嗖”两声。
柳戒翠回剑挡开两枚形状古怪的锐利尖刺,不料挡开之后两枚锐刺竟又绕个圈子倒飞回来,力道减弱,攻击方向却更加不可捉摸。
玉崔嵬举起右手动了动五指,笑着对李陵宴说:“我杀了她如何?”
“你杀了她,她手下的姑娘们就不听话了。”李陵宴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这样吧,你打她一个半死,她以后就不敢和你作对了,她手下的小姑娘也不敢和我为难。”
“这可是你替她求的情,像她这种恶狠狠凶巴巴的女人,我最讨厌了。”玉崔嵬举掌隔空劈了过去,他的“劈空掌”功力煞是了得,“啪”的一声,柳戒翠被他一掌打得飞跌出去,满口鲜血地撞在墙壁上,看来正好给玉崔嵬打死了一半。
玉崔嵬拍了拍手,“成功。”
圣香笑吟吟地看看他,又看看李陵宴,“这样对人家会遭报应的。”
“我们早就遭到报应了。”玉崔嵬含笑,“不是吗?所以也不妨多杀几个。”
“本少爷并不喜欢地上这个女人,但是你们也别做得太过分,让本少爷看不过眼把这个鬼地方宣扬出去,顺便吹嘘唐天书的乐山宝藏就在李陵宴你手里到时你们可就完蛋大吉了,整日被那些寻宝的人给烦死。”圣香笑眯眯地说,“啊——我不妨吹嘘这地上的女人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女,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我就不信没有人来动你祭血会,哈哈哈!”他越想越高兴,又加了一句,“还可以说这里有苗家最不可思议的美酒黄金,甚至可以让人移情别恋的神奇药物……”
李陵宴和玉崔嵬面面相觑。李陵宴轻咳一声,“这个……我倒真的怕了你。”
圣香大为得意,“所以说本少爷是得罪不得的,只有和本少爷结盟才是聪明又快乐的选择。”
玉崔嵬又和李陵宴面面相觑,这下只有相视苦笑的份。
“我要吃黄鳝煲。”圣香在大厅里东张西望之后,突然冒出一句话。
“黄鳝煲?”李陵宴怔了一下。
“我要吃黄鳝煲!”圣香宣布。
“大明山上没有黄鳝……”李陵宴自负聪明,玉崔嵬也不笨,他们两个却茫然不解为什么圣香突然要吃黄鳝煲?黄鳝是低贱的鱼,李陵宴根本不吃那个。
“那我们去捉好不好?我刚才在山里乱转的时候,看见有很多池塘,很多鱼很多水的。走啦走啦,我们去抓黄鳝。”圣香一把拉住李陵宴的手,“抓回来了我们吃黄鳝煲,走了走了。”
“什么……”李陵宴手上没有感觉,被圣香一把拉住开始还浑然不知,他从没想过有人要、也没有想过有人敢这样来拉他的手,“现在去抓黄鳝?”
祭血会的人打赌第一次看见李陵宴这种怪异的表情,圣香拖着他往外走,“我不管,我要抓黄鳝!”
玉崔嵬轻咳一声,“呃……现在这个时候倒是抓黄鳝的好时机,听说月亮出来的时候黄鳝就会跟着出来。”
圣香一听大乐,“好啊好啊,大玉你和小宴跟我一起去。”他左手抓玉崔嵬,右手抓李陵宴,又警告,“大玉我手上很痛,你不要乱动。”
李陵宴又说:“你要吃黄鳝,我叫厨房里的师傅跟着你去抓……”
“我不要!”圣香瞪眼,“本少爷是相国公子,除了大玉和小宴不和任何人去抓黄鳝!你如果不和我去,我就告诉别人和你大玉偷情,还和他住在一起!”
李陵宴终于作了一个历史性的决定:“我还真有些怕了你。”
圣香胜利!欢呼一声,圣香拉着两个人往门外奔去,一溜烟消失在月色初起的夜色里。
祭血会的众人脸色怪异地站在大堂里,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世上除了圣香少爷,大概再没有第二个人想过要和李陵宴与玉崔嵬这种大魔头去抓黄鳝。不过想到他还和宛郁月旦与唐天书坐下来打麻将,也就知道这件事也不是特别离谱。更何况圣香少爷做过的离谱的事情多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月色明朗。
大明山不愧是大明山,在月下清明爽朗异常。
“我记得那里有个水塘的,喏,就在那里。”圣香带着两个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在树林里东张西望找泥塘,过了一会儿圣香宣布找到目标。
李陵宴当然不是因为圣香荒谬的威胁出来的,让他决定出来的是他想借机看深一层圣香和玉崔嵬的秉性。而玉崔嵬就是纯粹的凑热闹,这抓黄鳝他年幼之时经常玩,着实没有想到闯过江湖、杀过害过不计其数的人之后,还有抓黄鳝的时候。
“来啊来啊,我记得我十三岁的时候和容容、配天还有聿乖乖一起抓黄鳝、捅马蜂窝,一整个晚上都不回家。我爹叫人打着灯笼到处找,我就和容容他们在隔壁院子里吃蜜糖烤黄鳝,还从野地里拔些野草回来吃,很好玩的。”圣香抓黄鳝是不挽裤脚的,“扑通”一声,他带着他那身价值连城的锦衣玉袍跳进泥塘里,对着站在旁边的两个人招手,“来啊来啊。”
玉崔嵬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跳,泥塘里本来探头出来的黄鳝都躲起来了,要到哪里找它去?”他一身睡衣似的长袍于夜色里荡漾,背后那只巨大的蛾子猎猎飞扬,隐约间像真的一样。
“反正那边还有一个泥糖,我们在这里一跳,黄鳝们就跑到那里去了。”圣香笑眯眯地举起泥手指着隔壁的小泥塘,“我们比赛抓黄鳝好不好?赌彩是故事一个,抓得最多的人可以叫抓得比他少的人讲故事。”
“我已经老到不会听故事,也不会讲故事的年纪了。”玉崔嵬抿嘴笑。
圣香眨眨眼,“比如说小宴赢了,就可以问我我娘的故事啊……大玉赢了就可以……嗯,我告诉他一个圣香少爷的秘密。”
“看来这个彩头很诱惑。”李陵宴慢慢地说,“如果我赢了,岂不是可以要玉崔嵬说一说秉烛寺的故事给我听?”
玉崔嵬这下子呵呵直笑,“要在抓黄鳝这种事上赢过我,可不是说一说就能做得到的。”
“是吗?”李陵宴小心翼翼地扬起眼看玉崔嵬的眼睛,他的眼睛又明又亮,还有些狡黠之色,“那么我们就赌了。”
“一、二、三!比赛开始!”圣香从泥塘里拔身而起,往另外一边泥塘里扑去。“扑通”一声,他又像石头一样重重砸进泥塘,吓得月色里的黄鳝纷纷逃窜。
李陵宴和玉崔嵬皱眉,这等场面简直就是在考验他们的眼力和暗器功夫。刹那之间泥塘表面上逃窜的黄鳝有十多条被李陵宴和玉崔嵬身边的树叶钉在泥上。但此后黄鳝躲入草底泥中,却是抓不到了。
玉崔嵬抓黄鳝的本事了得,自然不觉得为难。他从旁边折下树枝树皮编制网兜,开始从泥中水底捞黄鳝。撕下一片衣襟打成布包,他抓住了就往里倒,抓得也不慢。
李陵宴却是真的平生没玩过抓黄鳝这种把戏,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这泥里跑来跑去的东西到底哪些才是黄鳝。但他的眼力和耐性极好,从衣袖边上拆下一条丝线,前头绑上一块小石子,他出手极快,只要有东西在被圣香翻得乱七八糟的泥塘里一动,他就掷出石块。那小石子带着丝线在那些东西上绕了几圈,被他手一提就抓了回来。他也学着玉崔嵬撕下一块衣裳做布袋,丢在里面。
只有圣香少爷在泥水里不知道找些什么,似乎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抓到。
过了足足一顿饭时间,圣香宣布:“时间到。”
玉崔嵬立刻说:“我抓了四十三条。”
李陵宴把布袋往地上一丢,“我没数过。”
圣香浑身湿淋淋乱七八糟地从泥塘里爬起来,好奇地解开李陵宴的布袋,“小宴你还真的抓得到啊?我还以为你抓不到几条,看来厉害的人做什么都厉害……哇!”他陡然被李陵宴布袋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小宴你抓的是什么啊?银环蛇你也丢在布袋里?还有青蛙……癞蛤蟆……居然还有泥鳅……石头……杂草……我们比赛抓的是黄鳝,不是比赛捡东西口巴?天啊——你居然还捡了大玉的腰带?”圣香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不止,“大玉你的腰带什么时候掉了?”
玉崔嵬把衣裳撕下来做布袋,那腰带他就不要了,怎知道会被李陵宴捡了去,说来他也很不可思议,回头柔声道:“你捡我的腰带做什么?”
李陵宴叹了口气,“这里这么黑,我就是神仙也看不见,何况我也不知道我拿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我到底抓了几条黄鳝?”他手上近乎没有触觉,东西握在手里只感觉到重量,却感觉不到形状。
“二十二条,和你捡的垃圾一样多。”圣香很遗憾地告诉他,“你输了。”
“我输了。”李陵宴很有风度,输了也并不害羞生气,“圣香你的呢?”“本少爷抓了六十六条!”圣香得意洋洋地宣布。
“在哪里?”李陵宴和玉崔嵬都有些不信,脱口问。
“这里。”圣香指着泥塘中间的一个小坑,“你们过来看。”
他简单一句“你们过来看”就让李陵宴、玉崔嵬进退两难,怎么过去看?像圣香一样“扑通”一声跳进泥塘?李陵宴想了想,无可奈何地以“春风十里独步”蹑空蹈虚走了过去,他这门轻功远远不如李侍御或者玉崔嵬练得好。只因他足下没有感觉,根本做不到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均匀分散在足尖所及的地方周围。玉崔嵬却潇洒得多,宽大的衣襟一荡一抖就飘身过去,他连“春风十里独步”都不用。
圣香用小石头在泥塘中间做了一个小槽,黄鳝放在里面跑不掉,里头大大小小的黄鳝游来游去叠在一起,看起来甚是惬意的模样,只不过里面的小黄鳝非常多,占了一大半以上。圣香得意地解释:“我找到了几个黄鳝窝。”
“这么小的……也算?”玉崔嵬和李陵宴面面相觑,“这么一点点的黄鳝?”
“我们只算数目,可没说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