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在黑夜里徒然见到太过剧烈的白光,反而眼前一片漆黑,刹那间全部陷入暂时失明状态,便是落在最后面的几个也眼冒金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冲在最前面的杀手立即停了下来,后面的收势不住还在往前冲,撞在自己人身上,刀枪无眼,也不知有几人被自己人的武器给刺伤,刹时乱作一团。
谢安和谢海知道周全有这一招,闻声都立即闭上了眼,接着再睁开眼,拳打脚踢,把几个踉跄冲到身前乱挥武器的人打了回去,撞在自己人身上。
周全趁机又放出了一道烈风符,一股强烈气流如一把巨刀向众杀手砍去,更是把他们撞得七零八乱。他的腰带是邱灵柔为他精心缝制的,表面看上去只是稍厚了一点,其实内侧分为十来个小口袋,分别装着周全常用的攻击道符,让他可以快速取到自己想用的符纸。
周全向人堆中冲去,展开神符剑法近身格斗的招式,画的还是符,但却是放大了数倍,并且是分解开了的笔划,既融合了松风剑法和碧落千簧剑法的部份招式,也有阮轩的笔法特点,大部份则是画符的轨迹,剑势轻灵诡异,大异于正常使剑诀窍,令人根本摸不透他下一剑从哪儿出,往哪儿去。这时大部分杀手都处于失明状态,乱作一团,根本就没有一人能挡得住他一剑。
周全因他们对支道林和道安这两个有德行的和尚下杀手,已经动了真怒,下手不留情,眨眼就刺倒了七八个,要么断手断脚,要么肚破肠流。这把古剑极为锋利,虽然不能象绝世名剑一样削铁如泥,在他的内力贯注之下,斩断敌人的长剑和手脚还是很容易的。
谢安出手还算克制,只是或拍或扫把人打晕,或者把敌人远远踢了出去。
虽然是在下半夜没什么行人,但是这么大的火光、雷鸣电闪和打斗声,已经惊动了治安的城防军,凄厉的警哨声不停响起,几条火把长龙迅速向这边移动来,另外也有许多人跃上了屋顶,向这边飞跃而来。
强光造成的失明效果也就两三秒钟,但只在这转眼之间,黑衣杀手已经滚倒满地都是,他们今晚的任务已经不可能成功了。听到警哨声,有人打了个呼哨,众黑衣人立即向后退去,躺在地上的伤员和死人也大部份被拖走。
周全杀得性起,还要追上去再杀几个,谢安忙叫住了他:“穷寇勿追,快离开这里,被官军看到了麻烦。”
“我们是受害者,是出于自卫啊?”
“快走!”
谢安不由分说,拉着支道林就跑,谢海也拉着道安紧跟上,周全只好断后,迅速钻进了对面的小巷之中。五人刚离开,屋顶上便跳下了几个穿着软甲,罩着黑袍的官兵,个个腰悬宝剑,背插弓弩,一脸精悍。附近的居民被惊起,纷纷躲在门内窗后窥看,治安巡逻队的人也很快到达,灯火照灯了附近区域。
谢安选的不是回去的路,他们住的地方是东安寺的产业,他不能让东安寺的主持受到牵累,而且事情与他挂上勾,就会与谢氏家族挂上勾,可能引出意外的纷争与麻烦,所以他不愿与官兵照面。
谢海对这儿极为熟悉,带着众人绕来绕去,离打斗引起的骚乱越来越远,并没有人追上来。走了不久,他们又回到了原先的小船上,取出昨天去青楼时的服装,把沾血的衣服换下,沉入河中。这时早起的渔夫也开始生火做饭了,鱼船往来,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一只船,众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谢安问:“道安大师,你在建康可有什么仇人?”
“阿弥陀佛,小僧从未与人结仇,若是有人要杀我,想必是与吸血恶魔有关,不让我把这件事调查下去。”
支道林说:“我们住在这儿的事,只有东安寺的少数僧人知道。难道是佛门中的人或是道教中的人?”
周全说:“有道理,如果不是佛门和道教中的人,怎么知道吸取高僧和老道修为的方法?若不是出家人做的,吸了高僧的精血又有什么用?要是这一条成立,嫌疑人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难道这事是东安寺的人干的,与鲁狂生没有关系?”
道安和支道林细细推敲东安寺的几个老和尚,都觉得不可能,那些约来的人,如法幽、慧观、吴猛之类的也不可能。吴猛虽然强横霸道,却也是师出名门,不会做这样恶毒的邪门勾当。
关于吴猛的师父许真君,周全在没穿越前仅在一些传说故事中听到,只知道这人是个“斩蛟专业户”,如《说岳全传》中讲,后来变为秦桧的铁背虬龙,就是许真君镇伏的一条妖龙的遗腹子。据说至今很多地方还留下许真君斩蛟的遗迹和传说,但具体有什么故事周全也不知道,连许真君是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现在才知道的。
“许真君是什么样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支道林说:“许真君乃是世人对他的尊称,他姓许名逊,字敬之,南昌人,早已归隐多时,如今要是在世,也该有一百一十多岁了吧。世人都传他已成仙体,最近数十年来已没人见过他,吴猛虽是他的弟子,恐怕也不知他如今在哪儿。”
“据说他杀过许多龙或是蛟之类,有这回事吗?”
众人愕然,谢安说:“元归莫要道听途说,许真君虽然有不少除妖的事迹,道法高深,却没听说过斩蛟。”
“嗯,这个,这个也是。就是不知吸血恶魔会不会找上他?”
众人一惊,这个可能性很高,但是不知许真君在哪儿,想通知也没办法。道安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本该告诉吴猛,让他去想办法通知他师父,但吴猛这人骄横成性,不对他说出实情,他未必会放在心上,若说出来,又怕他不可靠,四处宣扬。。。。。。”
谢安说:“不可告诉他,他仇视佛门中人,你便是告诉了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讥笑你师父虚有其名。我们的形藏已露,东安寺不能再住下去了,不如住到我家去吧,回头我再把道进大师他们也接过来。”
道安和支道林没有意见,众人再聊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众人上岸,光明正大地去谢安的家。
谢奕、谢尚等人在建康都有府第,在谢奕的府中也有谢安专用的院落,所以也可以算是谢安的家。不要说谢奕不在这儿,就算在这儿,谢安也可以当家做主,所以还是很方便的。进了谢府,谢安又派出了许多人去打探消息。
凌晨的刺杀械斗并没有引起太大的纷乱,因为留在现场的几具尸体都是没有合法身份的人,而在建康,这样的暗杀、仇杀经常发生,只要没有死者家属出来闹事,没有无辜百姓被伤到,事情都是不了了之的。
道进和其中两个师弟是练武术的,精于格斗,倒是没人去骚扰他们,平安无事,调查的官兵似乎也没注意到与和尚有牵连,到了下午,道进和六七个师兄弟也被接进了谢府。
第二十章 佳人有约
刚住进谢家,傍晚时分就有人上门求见,说是凝香楼派他送东西过来,要亲手交给周元归。
想不到微生香的消息如此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周全住进了谢府,周全只好到客厅去见客人。
来的竟然是那天在凝香楼见过的圆脸姑娘,另外还带了两个使女。见了周全出来,恭敬行了一礼:“周爷,前日多有怠慢,我家小姐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特地上门陪罪。”
赔罪?去凝香楼也不是为了泡妞,反正没付钱,周全倒是没想过要怪罪谁,更不必她们主动上门赔罪。“你们小姐太客气了,只是我们走得太快,没有与微生小姐打个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圆脸姑娘眼中疑惑之色一闪即逝,虽然想不通那天四个大活人是怎么突然失踪的,但出于礼貌也没问出来。“我叫芸香,微生小姐叫我当面向周爷谢罪,另有些许茶点,略表心意。”
两个使女抬着一个食盒上前,打开盖子,里面是六盘精致的糕点,色各不同,拼成一个大圆形。周全有些摸不着脑袋,微生香为什么送东西给他吃,这个在当代表示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反追他?
芸香却不管周全答应不答应,令两个使女放下食盒,笑嘻嘻转身就走,周全除了说“有劳了,多谢了”,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
周全再次打开盒盖,也不知这些糕饼之类叫做什么,圆的方的都有,颜色鲜美,吃起来应该不错。他再一细看,这才发现其中一个碟子略高,下面似乎还压着一件东西,于是小心拿起碟子,原来下面是一个用精细白绸包着的扁平小包。他将白绸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质地十分罕见的翠玉牌,雕工极为精致,一面是水纹中托着“凝香楼”三个字,另一面是团云纹烘着一个飞天仙女的图案,眉目生动,看起来有点象微生香。
这就是可以约见微生香的翠玉牌,便是家有万金也不一定能得到,要有良好的家世,万贯的钱材,英俊的容貌,非凡的才艺,经过严格的评审才能得到。但现在微生香却主动送了一面上门,这不是在暗示他去见她吗?周全不由呆了。
谢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恭喜恭喜!”
周全脸腾地红了起来,将玉牌抓在手中:“恭喜什么?不过就是几盘点心罢了。”
“我的傻兄弟啊,送食盒给你,是表示对你有好感了,你手上的是什么?那是约你去见她呢!哈哈哈。。。。。。”
周全脸更红,“我又没想去,谁知道她莫名其妙送来了,要不我转送给你?”
“最难消受美人恩,人家约的是你,我去了岂不吃闭门羹?”
“安石兄,你就别取笑了,你说她会不会别有目的?”
谢安意味深长地微笑,“风月场中只谈风月事,你去了自然就知道。”
想起微生香风情万种,媚倒众生的容貌,周全不由心中狂跳起来,去还是不去呢?他可没想装什么道学君子,孔圣人的言论教条在这时代也不吃香,有青楼女子相约是很荣幸的事,特别是无数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想见还不能见到的绝世尤物,他实在不该拒绝。。。。。。可是他总觉得心里有点发虚,因为微生香这个人的背景太深了。
谢安果然不再开他玩笑,也不此事发表意见,笑哈哈地走了,周全心神不宁,去还是不去,心时翻来复去斗个不停,一直拿不定主意。
想了许久,周全还是决定不去,这个女人不简单,绝对不是普通青楼女子。色字头上一把刀,要是触怒了她或她的背后靠山,偷香不成反惹上无穷烦恼,甚至丢了小命都有可能,说不定还会给谢家带来大麻烦。
可是不去,他又总觉得失落了什么,这样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啊!他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又摸出那块玉牌来,摸着那通透润泽的翠玉,看着那欲要飞天而去的妙曼仙女,他的心不由又热切起来。
要是美女相约都不敢去见,还算什么男人!人家卖艺不卖身,十有八九就是去喝喝茶,弹弹琴,有什么不敢去的?要是不敢赴约,以后真的要被人取笑了。刚才谢安不是说了,风月场中只谈风月事,管她什么靠山,去,当然去!
下了这个决定,周全反而轻松下来,稍作整理打扮,准备赴幽会。当然,他是宁死也不涂白粉、薰香料、配香囊的,最多就是头发梳整齐点,衣服穿干净点。他换了一件新的薄棉衣,外面罩了一件披风,腰带内暗藏了道符,古剑就不带了。
谢安见他愿意去,便叫谢海带了四个家丁亲自送去,堂堂正正去的,要是凝香楼敢把这个大活人弄没了,便是有再大的靠山也会被砸掉。
事隔两天,再次登上凝香楼的楼船,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龟奴使女竟然都认得他,一边拥着他向里面请,一边飞报徐娘和微生香。
凝香楼除了微生香外,还有数十个才貌俱佳的女子,而且是卖艺又卖身,生意火暴得很。一路走来,有不少人向周全拱手问好,周全也不认得他们,只是拱手略作回礼。
微生香今晚并没有接待其他客人,直接就把周全迎了上去,这一次去的却是另一侧的房间,里面要小得多,但布致得更是雅致,屏风、案几、窗台,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笔、墨、纸、砚都是当代名牌货色。
微生香早已在室内等候,她今日穿的是以浅绿为主的衣裙,刺绣的牡丹红白怒放,在灯光映衬下春意盈然,象是春天提早到来,牡丹仙子降落人间。她只化了淡妆,微扫蛾眉,不见丝毫媚态,反有一种清纯秀气,生机勃勃。
周全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看起来与前天判若两人,而这迎接他的模样,更让他有一种帝王般的感受。今天是算他来找微生香,还是算微生香约他来?周全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其余人退出去后,微生香微微一笑:“那日有一狂徒闯来,令人败兴之至,今天单独为周爷弹一曲可好?”
“这个。。。。。。当然好,微生小姐经常主动为别人演奏吗?”
“小女子琴艺虽然粗俗,却也不是见人就弹,今日当属第一次。”
“那却是为何?”
微生香轻叹了一口气:“琴只能弹给懂琴音的人听。”
“微生小姐怎知道我能听得懂?”
“人有人性,琴有琴音,我这张虽然不是千古名琴,却也有几分灵性,能分辩出谁听懂了,谁没听懂。”
周全看她长案上的琴,纹理奇异,色作暗红,隐隐有一种暗红光芒透出,果然不是凡品,但是不是名琴他也不知道,他对这个缺少研究,不敢乱说。
“微生小姐绝艺无双,已达人琴合一的境界,人即是琴,琴既是人,人与乐声共震,所以琴也能知人。只怕嵇康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微生香眼中异彩涟涟:“你果然懂琴音,只是我怎敢与前悲高贤相比?”
周全与她正对坐着,相隔并不远,与她正视了一眼,被她艳光所迫,觉得有些吃不消,微垂了一下眼光。
“元归这样的奇人,我之前居然没有听说过,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周爷变成了元归,小女子变成了我,称呼之间不知不觉改变,关系已经亲密了许多。
“我只是山野粗人,最近才走进城内,徒有些虚名,并不是微生小姐寡闻。”
“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元归却能三步成诗,岂是粗野之人?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周全吃了一惊,他一直怕会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可是他把柳体带到了这个时代,把杜枚的诗也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