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点点头应“好”,在一处林边勒住马头,翻身下马,把游老乞扶下马背,一手牵马,一手扶着游老艺走去。
游老乞紧扶在赵南珩肩头,口中不住的埋怨,道:“好好的客店不歇,要赶到这种荒山野地里来,天又这么黑,我连路都看不到了!”
赵南珩心头也感到歉然,把他扶入林中,在一颗大树底下坐下,一面说道:
“老人家,你在这里歇息,小可去找找,这里可有山家,替你老弄些吃的东西来。”
游老艺哼道:“这里还有屁的山家?”
接着忽然低笑道:“嘻嘻!总算找老人家早有准备,不然难得挨饿了,我只要一饿,老毛病就会发作!”
边说边从手臂褪下包裹,掏摸了一会,取出几块干粮,顺手递了一块给赵南珩。
赵南市接过干粮,心中更觉怀疑,试探着笑道:“老人家,你怎会知道今晚要错过宿头,准备了干粮?”
游老乞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你找上这种鬼地方来?我不是说过,我经不起饿,准备些干粮,就是怕半路饿起来吃的。”
赵南珩暗想,自己果然听说过,只要一饿,老毛病就会发作,心中疑念稍去。
只听游老乞又道:“咦,小哥,你站着作甚,还不坐下来想意?奔了一整天,我是连骨头都散了,吃些干粮,也可以睡了,明天,千万别这般赶路。”
赵南珩依言坐下,吃过干粮,他心中有事,觉得坐立不安,就起身道:“你老好好休息吧,小可还得让马去吃草喝水呢!”
游老乞倚在树身上,有气无力的道:“也好,马跑了一天啦,确实也需要放放,只是你莫把我抛在这里,一个人偷偷的走了。”
赵南珩笑道:“不会的,你老休息吧,小可如果要把你抛了,前天也不会答应你和我同行了。”
游老艺这才放心的阖上眼皮。
赵南珩跨出树林,牵过马匹,走出一段路,立即纵身上马,腿轻轻一夹,那马得到主人暗示,果然洒开脚程,沿着小径跑去。
转过两重山头,坐下马匹忽然舍了山径,连蹦带队,朝山中跑去。
赵南市这一路上已是特别注意,他怕走远了,迷失路径,真把那个病老人抛在山中,但这一注意,发现马匹穿林越涧,踏着危岩碎石,根本无路可循,何况夜色昏黑,四周黑沉沉的除了山影树林,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觉骑在马上,身子不住的起伏颠簸,当然是行经之处,地势高低不平所致。
这样走了盏茶光景,忽然身子一稳,马行加快,赵南珩凝目瞧去。
原来这一瞬之间,马匹已经踏上一条黄泥铺成的道路,不但路面平整,两边都是参天大树,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经人工修筑而成。
因这条路是随着山势斜斜弯去,是以看不到远处。
赵南珩心中忽然一动,暗想:莫非已到地头了不成?一时不由顿感紧张起来!
想起待会见到罗髻夫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唉,这还不简单?江湖乃是天下人的江湖,何以她们罗髻开派,峨嵋派就非封山不可?
就凭这一点,自己已是堂堂正正,义正词严了!
不,罗髻夫人既号西妖,妖者,妖孽也,异于常物而害人者曰妖,她哪会和自己讲理?
如果讲理,也不会迫害峨嵋派了。
那么她会如何对付自己呢?自己武功虽然不济,但既以峨嵋门人自许,当然要为峨嵋派奋斗到底!
一念及此,顿觉自己已经担当选峨嵋派荣辱存亡的责任,胸头豪情万丈,腰干一挺,凛然端坐马上,策马徐行。
黄泥山道,正沿着一座插天高峰的右侧转去,那里好像是一个幽深的山谷,两边壁立如削,甫道向里延伸而去。
赵南珩堪堪行近,右侧林中忽然闪出两条人影,一下拦在谷口,口中喝道:“什么人,黄夜闯上东华山来?”
赵南珩目光何等犀利,对方才一闪出,便已瞧清那是两个身材矮小,面如黄腊,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
但他依然策马徐行,缓缓过去,目光一瞥,沉哼道:“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
那两个汉子闻言一怔,待马匹行近,瞧清来人,慌忙一齐躬下身去,道:“是……是辛香主,小……小的没瞧清会是你老驾临,木香主尚未回堂,冯管事也是昨晚才回来的,你……你老请!”
说着两人已朝左右闪开,让出路来。
赵南珩也不觉一怔,“木香兰尚未回堂”,难道这里不是罗髻夫人的巢窟?“堂”?这又是什么堂?
姓木的香主,不知是前晚三人中身披什么颜色云氅的一个?听口气,这里只是他们香主的巢穴,西妖的分支所在而已!
这且不去管他,自己既然来了,好歹也要探听出他们老巢来,心中想着,口里只轻“唔”了声,便自策马入谷。
谷口右侧,竖立着一方石碑,上镌云头,写着“东华山”三个大字。
赵南珩堪堪经过石碑,只听“嗤”的一声,一道碧绿火花,由身后射起,划破黑暗,斜刺里朝谷中投去。
这当然是他们的暗号,通知谷中人,有人来了。
两山之间,一条可容两骑并辔的甬道,直贯谷内,这一段路,并不太长,一会工夫,便已进入山谷。
这是群峰中间的一块平地,四围全是高高低低的峰峦,敢情就只有一个人口。
谷中地形宽敞。中间还有一座高大庄院,依山而起,远远望去,好像围墙极高,黑压压的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形?
顾盼间,马匹一声长嘶,飞一般朝在前奔去。赵南珩抬头一瞧,心中不禁暗暗纳罕!
原来这道高墙,全是青石砌成,约有三丈来高,宛如城墙一般,十分坚固,但奇怪的竟然四周无门可通,不知他们平时如何进出?
心念方动,只听一阵轧轧轻响,墙上忽然露出两扇门户痕迹,徐徐向左右移开,从里面走出一对手执宫灯的青衣使女,及门而止,分左右站停,手上高举宫灯,躬身说道:“辛香主请进!”
赵南珩眼看她们宫灯上写着“东华山”三个大字,心中觉得奇怪,他们何以要把山名写在灯上?
他想起方才谷口那方石碑上不是也镌有“东华山”字样吗?但游老乞却明明说这里是天柱山,莫非这“东华山”是他们的记号不成?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坐下马匹,并没稍停,低嘶一声,朝门中奔去。
这一临近大门,赵南珩方始发觉围墙里面,原来只是一条深长的甬道,地势逐渐朝下,望去极是深遽。两边壁上挂着一排风灯,照耀如同白昼。
赵南珩一路行来,心头暗暗惊异,这座庄院,建在深山幽谷之中,已是相当隐秘,没想到他们的巢穴,竟然还在地底以下。
自己如无这匹识途老马,如果不是和他们一位姓辛的香主面貌相似,怎么也找不到这地方来。
转眼之间,马匹业已走完甬道,迎面是一座高大敞厅,灯火通明。
阶前,已有一个人站在哪里仁俊,一眼瞧到赵南珩,立即趋前几步,躬下身去,道:
“卑职参见辛香主。”
赵南珩跳下马背,由使女接过马匹,他目光一转,便已认出这迎接之人,正是几天前在兴隆园见过的那个算命先生。
想起方才谷外两个汉子曾有“木香主尚未回堂,冯管事也是昨晚才回来”的话,那么这算命先生准是冯管事无疑。
第二十九章 一骑长趋入东华
赵南珩走近石阶,傲然点点头,抬手道:“管事不可多礼。”
口中说着,心头也着实感到紧张。
因自己此刻,是以他们姓辛的香主身份而来,自己从没见过姓辛的人,对方平日为人,个性,举动,都一无所悉,自然无从模仿。
尤其他们内部组织,自己也茫然无所知,要在这陌生环境之中,应付得丝毫不露破绽,实是难事。
但赵南珩心中也有最坏的打算,因为自己原是找罗髻夫人来的,此处虽然只是西妖的一个分支所在,据自己观察,这姓冯的管事,论地位,敢情是仅次于香主的人,那么他自然知道西妖的老巢究在何处?
凭自己所学,要对付这姓冯的管事,想来尚无问题,一旦看出情形不对,就是用强,也不为迟。
于是,他定了定神,缓步朝阶上走去。
冯管事跟在他身后,走进敞厅,一面笑道:“辛香主和咱们香主,交谊最深,还是请到书房休息,卑职要她们吩咐厨下做几式香主最爱吃的玫瑰松糕,和莲蓉酥饼送来。”
赵南珩略作思索,然后微微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我们到书房再说吧!”
冯管事脸上飞过一丝诧异之色,欲言又止。
赵南珩不再作声,只是抬了抬手,意思要他先行。
冯管事因自己只是香主手下的一名管事,地位悬殊,哪肯僭先?身子向侧让开,口中连声道:“香生请先!”
赵南珩心中大感为难,他知道自己虽是香主身份,只不知他们之间,平日该是何种态度相对?想到此处既是木香主的巢穴,以常理推断,自己来者是客,在态度上对他该以谦和为是。但太客气了,就会引起对方怀疑,如果不客气呢?又不知道书房是在哪里,如何走好?
他忽然想到自己初退南玖云之时,她那种洒脱神情,不由脸上微微一哂,不悦的道:“以我和你们香主的交谊,管事何须客套?何况我也不喜浮文俗节,管事只管先走。”
冯管事知道这位香主脾气高傲,素得夫人宠信,从不假人词色,今晚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也客气起来。
一时不由受宠若惊,哪敢多说,口中连声应“是”,慌忙在前引路。
穿过屏风,从右侧一道门户进去,是一条宽敞甬道,两边石壁,光滑如镜,甬道上点着一排宫灯。尽头处有一个圆形洞门,两扇朱漆银环大门,紧紧关着。
赵南珩边走边想:这座地底石室,看来范围极广,开凿之时,不知费了多少人工?
冯管事走到前面,伸手朝壁上一按,两扇朱红门户,忽然自动移开。
赵南珩只觉眼睛一亮,鼻孔中就闻到一阵非兰非麝的香气。
这里面是一间布置精致的书房,玉轴牙签,琳琅满目,一张紫檀雕花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四壁还挂了几幅名人书画,和摆设着的钟彝古玩。
一眼瞧去,华而不俗,他自小生长在伏虎禅寺,几曾见过这般豪华气派,不觉呆了一呆!
这时冯管事已在圆洞门前站停,躬躬身躯,让赵南珩先走。
赵南珩立时惊觉,自己这一神态,可能会引起冯管事的注意,当下微咳一声,当先跨入书房。他因自己走到前面,目光迅疾向四周掠过,发现右壁还有一道门户,绣帘斜卷。
里面明烛宫灯,流苏四垂,锦装角枕,文几绣墩,布置得有如大家香闺一般,想来是他们木香主的卧室了。
心念转动,脚下已缓缓走近一张酸枝交椅,坐了下来。
冯管事跟在他身边站定,陪笑道:“辛香主今晚差幸驾临敞堂,卑职方才接获长岭关方面的报告,据说在大别山小界岭附近一处石壁底下,发现香主你留下来的求援记号。
卑职曾在几日之前,才和你老见面,那么这一求援记号,想必是一二日内之事,敝香主又不在这里,卑职正在深感作难。凭你老的武功,还要留下求援记号,卑职等人自然更微不足道,如果你老迟来一步,卑职说不得只好发出飞鸽,向庆云宫告急了。”
赵南市暗暗“哦”了一声,难怪那性辛的香主没有赶上张八岭之会,那么他极可能就在那时候遇上强敌。
而他们却并没发现辛香兰的求援记号,正好自己和地面貌相似,才把自己当作前来赴会的他……
冯管事原是站在左侧,说话之时,目光接触到赵南街耳朵,忽然身躯一震,朝后退了一步,口中惊疑的道:“辛香主你……”
赵南珩并没观察对方行动,回目道:“我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陡听自己耳朵边上有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咄”了一声,低低说道:“小子,你露出马脚来了,自己还不知道?”
赵南珩惊然一惊,他不知道说话的是谁?
但一瞥之间,果然发现冯管事目光闪烁,似已起了怀疑,心中忽然一动,伸手从怀中掏出那面紫金牌来,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冯管事骤睹金牌,更似大吃一惊,连忙躬下身去,惶恐的道:“夫人金令……”
口中说着,身子倏然朝圆洞门外倒飞出去!
他这一下当真动作如电,奇快无比,赵南珩设想到他会在诚俊诚恐躬下身去之时突然后掠。他果然识破了自己行藏!一时要待拦阻,已嫌不及!
冯管事去势极快,他和圆洞门相距极近,两扇朱门,又并未关上,以他的身法,原可一下掠出门去。但不知怎的,他身子堪堪跃近门口,忽而又原式飞了回来,依然落到刚才站立之处。
赵南珩见他既然已识破自己行藏,纵身逃出,不知何故又回了进来?心头一怔,脚下不自禁地横移一尺。
耳中只听那个极细的声音又道:“傻小子,还不快用那几手摸鱼儿的手法,把他制住,更待何时?”
赵南珩人本聪明,忽然想到这座地底秘密,机关密布,冯管事既已逃出,只须一按机纽,闭上石门,自己纵有天大本领,也插翅难飞。那么他的掠到门口,又原式飞回,莫非是被这位暗中出声指点自己的高人返回来的?
心念乍动,哪还怠慢,上身向前微微一储,左手疾出,拂上冯管事肩头。
要知孙大娘的“拂脉截经手法”,神妙无比,何况冯管事确实是在惊近门口之际,被一股无形潜力,弹回来的。身形落到地上,还有点恍恍惚惚,自然更无还手之功,轻而易举的就被赵南珩制住穴道。
他睁大双目,瞧着赵南珩又急又怒,厉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赵南珩此刻倒反而镇定了下来,他知道这是他们香主的书房,不经召唤,没人敢擅自进来。他首先需要瞧瞧,方才在自己耳边说话之人,究竟躲在哪里?
但当他目光环视一周,书房内一目了然,哪有什么人影?心中不禁暗暗称奇,但就在此时,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小子,有话还不快问?”
赵南珩心中不禁怀疑躲在暗中说话的人,莫非就是那个病老人游老乞?但游老乞声音沙哑无力,和这人轻松口气,大是不类!
他要自己赶快问话,似乎含有警惕之意,自己身在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