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柄倚天剑剑柄之上,多了一块玉坠,镌着的是一位前代武林奇人的一套奇奥剑法叫做‘飞龙剑诀’。倚天剑辗转流传,落在四川万县一家姓万的家里,已有数代,因为这万姓人家是世代书香门弟,家传古剑,也始终不为外人所知。
直到一百多年以前,万家一位裔孙,屡试不第,动了学文不成学剑之念,竟被他发现倚天剑玉坠上刻着的正是一种高深剑术,但可惜玉坠右角,生似被利剑切去了一小半,恰巧正是‘飞龙剑诀’最重要的心法部分……”
赵南珩脱口问道:“老丈说的此人,可就是峨嵋开谛大师!”
诸文齐瞧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不是,他是开谛大师的父亲。”
接着继续说道:“他自从发现这块玉坠上的武功之后,就潜心苦研,花了几十年工夫,虽给他参悟不少奥秘,总因失去心法口诀,难期大成。但就在他五十大庆之日,忽然有人待了半片古玉,登门求售,开口就索一万两银子……”
木宇真听得入神,不禁插口道:“那是玉坠上切去的半片了!”
诸文齐点点头道:“不错,他发现这半片古玉,正是梦寐难求的另外半块玉坠,自然欣喜若狂,毫不考虑的买了下来。”
赵南珩喜道:“这真是天缘凑巧,多年夙愿,终于得偿!”
诸文齐道:“老弟说得恰好相反,在他买下半块玉坠的当晚,就遭人杀害,连那柄倚天剑,也同时失去。”
木宇真拍了一掌,哦道:“不错,普天之下,只有持有倚天剑的人,才会知道那半片古玉的价值,这就无异告诉了人家,他是另半块玉坠的主人!”
赵南珩听他一说,恍然大悟,不由暗暗钦佩这位木兄心思缜密。
诸文齐续追:“那时万悼云,就是后来的峨嵋高僧开谛大师,他还只有十三岁,因自幼得到乃父的熏陶,从小练武,此时身遭巨变,他久闻江湖四大门派之名,就只身寻上伏虎寺,拜在灵山大师门下,灵山大师说他孽缘未净,只允收录,不肯给他剃渡。万倬云在伏虎寺一待十年,尽得峨嵋真传,他心切父仇,别师下山之日,在佛前立下重警,只要大仇得报,就身入佛门,终身戒杀。”
赵南珩皱皱眉道:“他当日连仇人姓名都不知道,茫茫江湖,又到哪里去找?”
诸文齐道:“就是咯,他仗剑江湖,一晃三年,足迹踏遍大江南北,连仇家一点影子也没有找到。”
赵南珩“唉”了一声,心头大是替他师祖着急。
只听诸文齐接着说道:“有一次,他经过大凉山,恰巧天色昏黑,向山下一家夷人投宿,那大凉山的夷人,平日里经常出山打冤家,打冤家就是掳掠汉人去做他们的‘娃子’,万倬云不知就里,自己送上门去,当晚就给夷人拿迷药蒙翻”。
“啊”赵南珩情不自禁,惊啊出声。
诸文齐续道:“等万倬云醒转,身上已被牛筋绳捆了个结实,只见眼前男男女女的围了一大堆人,举灯在他脸上照了又照,好像众口交誉,称赞着他人品英俊,于是有人提议,把他送到夫人那里去……”
“夫人?”赵南珩双目乍睁,截着诸文齐话头,大声问道:“他们口中的夫人,想来就是西妖罗髻夫人了?”
木字真原是听得出神,给赵南珩大声一嚷,脸上神色不禁微微一变。
诸文齐没有理会两人,只是继续说道:“于是万倬云被人蒙上眼睛,连夜送上山去,不知经过多少路程,才到地头,等到有人替他松去绳索,揭下蒙面黑布,已置身一所华丽大厅之上,眼前坐着一位宫装老妇,看去面目慈祥,向他亲切招呼。
不多一会,又从屏后走出一个二八年华的绝色少女,那老妇人自称罗髻夫人,绝色少女小名瑶姬,是她待字闺中的长女……”
赵南珩哼道:“果然是罗髻夫人,哦,后来呢?”
诸文齐道:“那是第十代罗髻夫人,她详细问了万倬云出身来历之后,就直截了当的提出有意招他为婿,问万倬云愿不愿意?”
赵南珩想起龙姑婆向自己提亲的一幕,心中暗暗哼了一声,道:“他没有答应?”
第四十四章 亦缘亦孽话峨嵋 诸文齐笑道:“答应了就没事啦,唉,这也难怪,万倬云身为峨嵋高弟,正当英年有为之时,岂肯入资罗髻和夷人成亲……” 坐在一旁谛听的水宇真,脸色又为之一变! 诸文齐只作不见,接着说道:“何况万倬云仗剑江湖,血仇末复,但他因罗髻夫人以礼相待,于是委婉陈说自己投师学艺,原是为了寻访仇人,父仇未复,不作家室之想。 他说的原是实情,也是难题,哪知罗髻夫人听了之后,微微一笑:‘父仇不共戴天,少侠说的,正是人子之道,你仇人身边带着倚天剑,寻访虽然不易,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少侠且在宫中暂住,期以一月,老身必有以报!” 万倬云一时给她说得瞠目不知所对,只好在宫中留了下来,那罗髻夫人倒真把他当作娇客看待,招待得无微不至。” 赵南珩道:“这准是罗髻夫人安排的美人计,否则光凭一柄倚天剑,何异大海捞针,哪有如此把握?” 诸文齐笑了笑道:“老弟也太以小觑罗髻派了,她们虽然六十年下山一次,但据说罗髻派有不少分宫,散布各地,耳目灵通。在别人认为难以办到之事,在罗髻夫人来说,只要向各处分宫,下一道命令,就有人四处搜索,当然并非难事。” 赵南珩想起自己误打误撞闯上东华山庄之事,诸文齐说的也自然不假,这就急急问道:“后来呢?” 诸文齐道:“果然不出一月,宫中赶来了一名黑衣老妪,同时也带来了倚天剑,她惶恐的向罗髻夫人请罪。据说她在秦岭山中,找到万倬云的杀父仇人,因为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佩着倚天剑,盘问之下,对方直认不讳,两人于是在山中激战了整整一天,终于被她用‘玄阴掌’击伤,夺下倚天剑。” 对方身负重伤,长剑虽被老妪夺下,但剑柄上的玉坠,还是被地抢了。负伤遁走,她追赶不及,只好带着此剑,赶来宫中领罪。” 赵南珩爽然若失的道:“如此说来,倚天剑玉坠上的剑法,也不是罗髻派武功的对手了?” 诸文齐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瞧着他,捋须笑道:“那也不然,有许多武功,博奥精深,远超出人体机能的极限,如非天资特异之人,就是练上一辈子,也难有成就。”譬如少林寺的达摩易筋真经,就是一例,试问多少年来少林寺有没有人练成功的?‘飞龙剑诀’如果只是普通武学,江湖上也不会有‘中飞龙’了!” 赵南珩听得一怔,暗想:听他口气,原来五奇世家中的“中飞龙”,学的就是“飞龙剑法”! 心念方动,只听诸文齐接着笑:“老弟别打岔了,听我说下去咯,万倬云听那黑衣老妪报告完毕,当真作梦也没有想到罗髻夫人果然会在短短一月之内,找到仇人,而且还从仇人手上把倚天剑夺来。 他想起身为人子,不能手刃亲仇,木禁痛哭流涕,朝罗髻夫人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多蒙夫人成全,但在下身为人子,誓必手刃亲仇,这恶贼既在秦岭现身,想必也不会走得太远,在下必须马上赶去。’ 罗髻夫人怜悯的点点头道;孩子,你仇人身中本门‘玄阴掌’,最多也撑不过七七四十九天,你既然急于要走,老身也不便强留,倚天剑是你家传宝剑,你带了去,咱们就以一年为期,你禀明尊师之后,再上罗髻山来好了。” 木宇真道:“罗髻夫人这般相待,可说恩尽义至,不知后来又如何呢?” 诸文齐道:“万倬云下山之后,赶到秦岭山中,哪想找得到仇人踪影,就是连尸首也没发现一具……” 赵南珩忍不住道:“那只怕是罗髻夫人故意支使出一个老妪来捏造此事。” 诸文齐道:“假倒不是假的,据江湖传说,那人确实身中‘玄阴掌’,当时虽被逃脱,不久就伤发身死,两片玉坠却落到另一个人手上。 三十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剑洁神奇莫测的青年侠士,大家因他身法矫若神龙,能在空中迥翔,极似传说中倚天剑玉坠上的武功‘龙飞九渊’,才知玉佩为他所得,这人就是名满天下的‘中飞龙’赵士元。” 赵南珩虽然因此也知道了“中飞龙”的来历,但他却急于想知道下文,这就催促着道:“老丈,这会你自己说到题外去了!” 诸文齐笑哦道:“老朽这是另外奉赠的一段故事。”接着又道:“一年之后,万倬云仍然并没找到仇人下落,当然没上罗髻山去赴约,但那位多请公主,却在此时寻下山来,江湖追踪,苦苦纠缠着万倬云,终于逼得万倬云只好在开元寺落发为增,法号开谛……” 水宇真愤然道:“这就是万倬云不对了,罗髻夫人对他恩重如山,他不该背约负心,这种忘恩负义之人,也配当峨嵋派掌门之人?” 赵南珩接口道:“木兄有所不知,峨嵋派的规定,门下首徒本来就是继承道统的衣钵传人。” 诸文齐瞧了两人一眼,含笑点头道:“赵老弟说得极是,万倬云原是灵山大师座下首徒,他所以没有落发的原因,就是因为父仇未复,尘事未了,峨嵋派门规素严,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木宇真道:“那他为什么不早向罗髻夫人坦诚说明?” 诸文齐持须遣:“这也可以说是他不是之处,唉,万倬云剃渡不久,瑶姬姑娘听到他出家为增的消息,痛哭了一场,气愤之下,她就削发为尼,但她还不死心,找到开元寺要求再见万倬云一面。 开谛大师既已出家,哪肯和她见面?只着人传出四句喝语:‘是孽亦是幻,非缘亦非烟,但求证灭渡,同登极乐天。’瑶姬姑娘满腹委曲,连要见他一面都不可得,在开元寺一株古松之下,不言不动,痴痴的坐了一天,终于投环殉情……” “啊”!赵南珩听到这里,不觉对这位痴情夷女,油然起了同情之心,他不知究竟是谁的不对? 师祖没有错,因为他是峨嵋首徒,应该继承本门道统;瑶姬姑娘也没有错,为爱牺牲,以身殉情,更值得人同情。 那么只能怪上苍安排错了?是孽是幻?非线非烟。 “啪!”在赵南珩惊啊之际,木宇真以拳击掌,重重拍了一下,愤怒的道:“这开谛贼秃,真是全无心肝!” 诸文齐道:“两位老弟,真是替古人担忧,你们让老朽把话说完了!要知这一下,可把事情闹大了,罗髻夫人心痛爱女之丧,岂肯罢休?她扬言与峨嵋派誓不两立。但恰在此时,峨嵋灵山大师也圆寂西归,遗命由开谛大师继承掌门,开谛大师回转峨嵋,料理师尊后事之后,就独上罗髻,和罗髻夫人订了六十年中,每逢罗髻开派之期,峨嵋就封山二十年的约定。” 赵南珩这才知道罗髻、峨嵋两派之间,原来有这么一段曲折恩怨,无怪罗髻派第二个条件,只要峨嵋首徒入赘慈圣宫,双方结成姻亲,峨嵋封山之约,也可取消。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一条件,表面上虽是化干戈为玉帛,但实际上,却等于峨嵋派对罗髻派屈服。 听诸文齐口气,好像师祖败在“罗髻三剑”之下的事,外面始终没有知道的人? 这当然不是罗髻派替峨嵋派保守颜面,敢情是他们怕“罗髻三剑”,让江湖上人知道,才守口如瓶。心中想着,一面问道:“罗会派为什么六十年中,只开派二十年呢?” 诸文齐道:“罗髻派代代相传,到目前已有十二个甲子,据说必须是罗髻夫人亲生女儿,才能继承,尤其她们练的‘玄明真气’,有天生的缺陷,就是孤阴不生,练到某一个阶段,必须有元阳为辅,才能大成。 四十年封关,正是孤明化育,进而修练太阴元气的时间,直到功成开关之日,才是真正继承‘罗髻夫人’道统的日子。因此每一代的罗髻夫人,武功成就,迥非各门各派的掌门人所能望其项背。” 水宇真冷冷的道:“老丈知道的还真不少!” 诸文齐哈哈一笑道:“老朽说的,也只是昔年道听途说来的故事,茶余酒后,搬出来解颐之语,两位老弟姑妄听之可也。” 说到这里,抬头一望天色,忽然“咦”了一声,道:“咱们只顾闲聊,天上彤云四起,看来快要下雨了呢!” 两人抬头望去,果然当空皓月,已为一片乌云所掩,电光闪动,隐闻雷声,转瞬工夫,像黄豆大的雨点,已疏朗朗的飘洒下来! 诸文齐捧着茗碗,起身笑道:“这场雨只怕来势不小,两位老弟旅途劳顿,还是早些休息吧!” 雨点越来越大了,雷电交作,大雨倾盆,大家各自回转房去。 赵南珩剔亮油灯,关上窗户,独自在窗前一把木椅上坐下,风雨潇潇,一灯如豆,他心中只是想着适才的闲谈。 在心头足足闷了一年多的疑团,峨嵋、罗髻两派结怨的因由,今晚总算得到了答案。 同时也从两人口中,听出江湖上新近出现了一个四方教,和一个什么朱雀旗的秘密帮会,而且四大门派,至少有三派的掌门人,离奇失踪,居然还和这两个秘密组织有关! 他不相信像少林寺方立百愚上人,身为一派之主的人,会被人家劫掳?但十方大师化装出寺,在巴东遇害,少林寺分明发生了重大事故。 他突然想起有人假冒东怪的“血影掌”,又有人假冒南魔的“搜魂针”,瞎鬼婆苏如珍和十方大师的同样死在假冒北鬼的“归元捐”之下。心中不期闪过一丝灵光,憬然而悟。 四方教,这准是四方教捣的鬼无疑。 从八方镖局一行,到佟家庄前许多人,以至华山摩云剑客甘人豪师兄弟、瞎鬼婆、十方大师,都是四方教的人假冒别人武功杀害的。 甚至谣传中四大门派掌门人的失踪,如果确有其事,那么也准是四方教干的了!这可从十方大师的死于“归元指”,而得到证明。 底下的问题,就剩下四方教的凶徒们制造这一连串的暴行,其目的究竟何在? 先前,大家还可以解释凶徒假冒“血影掌”,是移祸江东,想引起江湖各大门派和东怪的冲突;但在凶徒们连续假冒“搜魂针”和“归元指”之后,已使大家明白这不是东怪、南魔等人杀害的了,移祸之计,当然已不成立。 假如同时再劫掳三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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