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珩先前听说对方三人是华山门下,敌意渐去,此刻经他这么一说,不禁脸色微变,抗声道:“小可似乎没有向诸位撒谎的理由,小可在这里一共只来了五天。”
姓甘的汉子道:“那么在五天之前呢?”
赵南珩不假思索的道:“五天之前,小可在八方镖局做事。”
玄修道人突然双目一抬,湛湛神光紧注在赵南珩身上,问道:“小施主何故离开八方镖局的?”
赵南珩被他一句紧盯一句,直似审讯犯人一般,追根究底,心中已是大感不耐,此刻眼看玄修道人脸情沉郁,似乎对自己说的,也有怀疑,更觉不是滋味。
尤其想起那天铁剑绵掌常昌寿只因知道自己是峨嵋门下,就中途辞退,更觉气愤,这就愤然造:“小可在峨嵋之时,常常听说‘四大门派,谊如一家’,不想世态炎凉,常总镖头在中途知道小可出身峨嵋,就立予辞退,这就是五天前的事。”
姓甘的汉子敞笑一声道:“于是你就投到佟家庄来了?”
赵南珩怒目相向,道:“不错,你待怎的?”
玄修道人摇摇手道:“小施主不可误会,这位是华山派摩云剑客甘人豪甘大侠,为人豪爽,侠名四播。只因此事关系重大,就是贵派如果不宣布封山的话,只要听到风声,也定会派出高手,全力侦查,因为这是咱们四大门派的事……”
赵南珩听他说得如此郑重,不由好奇的道:“道长,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玄修道人道:“就是为了一尊绿玉金莲千手如来……啊,小施主当日既在八方镖局任事,而且和常师弟同行,定然知道这次出事经过,能否把当时详细情形见告?”
赵南珩毫不隐瞒,从自己投奔沧海镖局,一直说到今天早晨,发现任中的人,一个不见,自己正待离去,遇到摩云剑客甘人豪三人为止。
只是中间把遇上小玫儿一节,和那瘦小老人负伤之事,略过不提,改为在路上碰到骆总管,把自己带来工作。
玄修道人只是凝神倾听,直等他说完,才沉声道:“那么小施主还不知道常师弟一行业已遇害?”
赵南珩吃惊道:“什么,常局主一行人都遇害了?”
玄修造人黯然点头道:“不错,常师弟、孙师弟和镖局随行之人,在途中悉遭杀害,无一幸免,只有小施主……”
他说到中途,突然顿住,两道冷峻目光盯着赵南珩脸上,问道:“小施主再想一想,那个蒙面人,声音举动,是否和这里的庄主相似?”
赵南珩迟疑的道:“这个……小可倒并没注意……”
摩云剑客甘人豪冷然望了赵南珩一眼,道:“道兄可曾听出这小子说的,大有可疑?”
赵南珩道:“你们不知疑心我些什么?”
甘人豪敞笑道:“峨嵋封山已有一年,伏虎寺僧侣不准轻出寺门一步,俗家弟子不准再在江湖行走,你居然自称峨嵋弟子,只此一桩,已使人无法信得。”
四个蓝袍道人都把目光投到甘人豪身上,似乎都觉得他说的话甚有道理。
甘人豪轻轻咳了一声,又道:“第二件可疑之处,他不早不晚在那尊翡翠观音投镖前一天,投奔八方镖局,又在常总镖头遇害之前,中途离去,如非早有预谋,哪有这等巧合之事?”
赵南珩被他说得大感愤慨,但一时又想不出可以驳斥之言,只气得俊脸腊黄,干瞪着他,闷声不响。
甘人豪冷然一笑,接道:“即使自食其力,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何以偏偏会投到武林瞩目的佟家庄来?又在孙老爷子和十戒大师等人遇害之后,佟家庄所有的人悉数走后,以峨嵋门下身份出现?”
赵南珩忍不住大声道:“依你所说我冒充峨嵋门下,难道另有图谋不成?”
甘人豪厉声道:“不错,八方镖局常总镖头一行六人,和庄外十戒大师等六个,全都死在东怪‘血影掌’下。江湖传言,绿王金莲千手如来,已落入东怪之手,你分明是奉他之命,诡称峨嵋弟子,想藉此探听咱们四大门派动静……”
赵南珩从没听说东怪是谁?尤其对方口中的绿玉金莲千手如来,究是何种宝物?会和四大门派有关?闻言不禁怒笑道:“尊驾不觉得太武断吗?”
甘人豪冷哼道:“甘某在江湖上闯了二十来年,岂会被你小子瞒骗得过?”
玄修道人是武当门下玄字辈首徒,平日为人沉着,但此刻细思摩云剑客之言,果然甚是有理,不由转脸向赵南珩徐徐说道“甘大侠说的,小施主也许认为与事实大有出入,但眼下情形,也确是如此,何况此事关系重大,因此贫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施主是否肯予协助?”
赵南珩虽然听出玄修道人似乎也同意摩云剑客的看法,但他说来婉转,更不知要自己如何协助?这就正容遣:“四大门派,谊如一家,道长有什么见教,只管明说。”
第九章 挥洒如虹意气豪
玄修道人打了个稽首道:“善哉善哉,贫道实因此事关系四大门派盛衰之机,牵连甚广,贫道也作不了主,是以贫道之意,要请小施主随贫道上武当一行。”
赵南珩听说要自己跟他前往武当,不由迟疑道:“这个……小可……”
那静立一旁的三个蓝袍道人,此时听出大师兄要赵南珩同上武当,分明也认为他嫌疑重大。一时不待吩咐,“呛”“呛”“呛”三声轻响,各自撤下长剑,往赵南市身前围了上来。
赵南市目光一瞥,大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蓝袍道人冷冷说道:“大师兄好言相请,小施主要想不去成吗?”
赵南珩一听此话,勃然变色道:“要去,小可自己会去,你们把我当作何等样人?”
玄修道人面情严肃的道:“小施主既然答应,就请走吧!”
赵南珩基然抬头,星目含光,斩钉截铁的道:“小可不去。”
玄修道人微微一怔,瞥见一条人影,闪电从檐上飘落,大笑道:“原来武当派想倚多为胜!”
这条人影落到地上,竟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修眉入鬓,俊目如星的青衫书生,腰悬一口长剑,丰神潇洒已极!
玄修道人既惊干对方身法,又惊干对方人品,不禁微微皱眉,暗忖这青衫书生,却是什么来历?
甘人豪早已剑眉剔动,喝道:“尊驾何人?”
那青衫书生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冷冷的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甘人豪敞笑道:“甘共是谁?你不妨到江湖上去打听打听。”
青衫书生嘴角微被,晒道:“武当、华山,徒具虚名,我是看不惯你们自命堂堂正派的人,倚多为胜,欺侮人家业已封山的峨嵋俗家弟子,只想把这位兄弟擒上武当交差,哼,有本领怎么不敢找上鼠狼湖山去?”
甘人豪双目神采逼人,狂笑道:“你是否想试试徒具虚名的华山剑法?”
玄修道人总究是武当首徒,处事沉凝,连忙朝甘人豪摇摇手道:“甘大侠且慢。”
目光移往,瞧着青衫书生,徐徐说道:“小施主目中认为华山、武当徒具虚名,想必施主是大有来历之人,贫道倒想请教施主究是何方高人门下?”
青衫书生傲然笑道:“武林之中,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师门来历,说出来谅你们也未必知道。”
甘人豪哼道:“好狂的口气!”
青衫书生轩眉轻笑道:“我一点也不狂!”
他这一轻笑,眉宇之间,不期流露出妩媚神态!
去修道人方自一怔,暗想:“这人不要是女扮男装?”
摩云剑客早已怒嘿一声,探手从肩头撤出长剑,厉喝道:“鼠辈,你赶紧亮出兵刃吧!”
他这声“鼠辈”叫得青守一书生突然目射煞气,冷冷道:“你别以为仗着区区华山太白剑法,就可横行江湖,我宝剑出手,例必伤人,如果你不想全身而退,就不妨请出我的剑来!”
摩云剑客甘人豪自从出道以来,虽因华山派声誉极隆,但他剑上造诣,确也不弱,摩云剑客之名,并非幸致,几曾被人家这般轻视?
不,对方连华山派都意存不屑,此可忍,孰不可忍?蓦地长笑一声,道:“哈哈,甘某正要瞧瞧你剑术上的造诣,可比得上你口舌上的能为?只管请亮出剑来!”
青衫书生从衣袖中露出一只洁白如玉的纤手,缓缓握住剑柄,抽出松纹古剑。剑身上闪起一流青光,指着摩云剑客,大不刺刺抬目道:“过来!你可以出手了!”
甘人豪原是剑术名家,只要看对方掣剑的手法,已可测出对方剑上功力,心头暗暗一惊,此人年岁不大,武功果然大非易与。口中冷嘿一声,右腕振动,长剑疾如电光石火,刺向对方中盘!
这一招凶毒凌厉,兼而有之,他因对方口出大言,是以一出手,就使上了“太白剑法”追魂七剑之一。
他出手固然够快,但青衫书生也丝毫不比他慢,只见青光陡如灵蛇乱掣,刚一挥起,便化为十数点闪烁青芒,迎面急洒而来!
双方剑招乍然一接,陡然间,两下都一齐错闪开去!
在场之人,如武当以玄修为首的四个道人,赵南市、甘人豪的两个师弟,都是使剑的人。仅此一招,虽然在表面上两人并没分出胜负,但旁人已可觉出甘人豪至少比对方要逊上一筹!
因为两人在这一合即分之后,神情上就有了显著的不同!
甘人豪头上忽然绽出青筋,满脸都是愤怒之色,而青衫书生却只是冷冰冰的面露不屑!
甘人豪两个师弟费希仁,虞平同时心头微凛,缓缓走了过去。
青衫书生冷哂道:“华山派名列四大门派,难道这就算是镇山绝学了?”
甘人豪厉声道:“你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
“好!”青衫书生“好”字出口,有脱挥处,那柄松纹古剑上陡然青光闪动,发出一阵嘶嘶异声,出手功力,陡然增强。
只见他剑尖东指西点,潇洒之中,显出辛辣煞着,一连数招,直把摩云剑客逼得连连后退!
这下,可瞧得费希仁、虞乎两人,心头大骇,手仗长剑,一左一右朝大师兄身侧走近!
甘人豪先机尽失,连封架都大感困难,心知对方剑法果然高出自己甚多,但他仍是华山派首徒,纵使不敌,也不肯倚仗人多取胜。
此时瞥见两个师弟朝自己奔来,急忙喝道:“费师弟、虞师弟快退下去!”
青衣书生冷笑道:“加上他们两个,也不济事,都上来吧……”
话声甫落,只听利剑啸风,嗡然入耳,摩云剑客闷哼一声,手上长剑,呛眼坠地,右臂下垂,肩头鲜血,顺着衣袖流下!
青衫书生却早已收起剑势,冷冷道:“这是你应得的薄惩,让你日后记得行走江湖,少出口伤人!”
摩云剑客脸如噀血,右手连点,闭穴止血,一面厉笑道:“甘人豪学艺不精,一剑之赐,必有以报,尊驾亮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青衫书生傲然卓立,抿挽嘴,不屑的道:“这种话,我听得多了,说不说都是一样,要找我报仇,你还差得远!”
甘人豪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长剑,转身道:“费师弟、虞师弟,咱们走!”
玄修道人眼看华山派摩云剑客和人家只走了五六个照面,便自落败,心中大感惊凛,一面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这位小施主原是冲着贫道而来,倒叫甘大侠出手负伤,贫道实在过意不去。”
甘人豪淡淡一笑道:“道兄好说,请恕兄弟先走一步!”
说着,大踏步往门外走去,费希仁、虞平两人,紧跟着大师兄身后离去。
此刻天空已在下着绵密雨点,大厅上黑沉沉的,犹如傍晚时分一般!
厅前四个武当蓝饱道土,脸上神色,也凝沉得和天色相似。
赵南珩楞楞的站在阶上,心头甚感紊乱,他此刻已经无法分得清谁敌谁友?摩云剑客甘人豪的受挫而去,虽觉大快人意,但他总究是四大门派中人。
他一想到四大门派,登时想到峨嵋封山之后,少林、武当、华山三派的人,没一个瞧得起自己,心中又大感愤慨。
同时这位青衫书生,俊逸潇洒,武功极高,人家全是为了自己出气,不禁又是感激,又有惺惺相惜之感!
玄修道人目送摩云剑客师兄弟三条人影,在雨中消失,缓缓转过身子,面对青衫书生,沉声道:“小施主剑法高明,贫道不自量力,说不得也要向小施主讨教高招!”
青衫书生仰脸望着天空飘洒的雨丝,口中冷冷说道:“我早已说过宝剑出手,例必伤人,你也想挂点彩回去?”
冰冷的语调,傲慢的神情,根本没把面前这位武当首徒玄修道人放在眼里!
这下,当真把平日处事沉静。涵养极深的武当派未来继承人激怒,蓝袍飘动,从肩头撤下长剑,大笑道:“小施主也未免太过自恃,贫道实逼处此,溅血无悔,小施主只管出手!”
“好!”青衫书生依然纹风不动,仰天应了声“好”,但“好”字出口,身形疾转,不见他伸手拔剑,眼前青光暴闪。
突然一阵利剑啸风之声,传入众人耳中,跟着发出四缕剑气,朝檐前四个蓝袍道人分头袭到!
玄修道人不防他出手会有恁地快法,急忙举剑迎去,其余三个道人剑上造诣,略次干玄修道人,但也是武当门下杰出之上,虽然事出仓猝,都能迅疾各挥长剑拒敌。
这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玄修道人剑划弧形,堪堪和对方长剑刚一接触,只觉青衣书生这一招剑法,不禁招数毒辣,诡异无比,而且剑上所含内力极强,自己几乎抵挡不住。如不急谋闪避,咽喉胸口等处,最少也得连中数剑,心头一凛,赶紧向旁跃退。
青衣书生脆笑一声,青影飘动,剑如灵蛇,掣电一圈,但听一阵金铁轻震,竟把三个蓝袍道人手中长剑,全部击落!
玄修道人不禁脸色灰败,长叹一声,饱袖一挥,率同三个师弟,冒着大雨疾行而去。
赵南流平日自以为峨嵋派“乱披风剑法”飘忽神奇,如今瞧到青衫书生这一手剑法,更是奇奥莫测,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此刻一见玄修道人飘然走出,不由蓦地抬头,叫道:“道长……”
天空雨点,愈来愈密,雷电交加,四条蓝影,业已去得老远!
青衫书生转脸问道:“你还叫他们干什么?”
赵南珩道:“唉,这误会越来越深了!”
青衫书生“嗤”的笑道:“只要问心无愧,怕什么误会?我就从不怕人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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