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若行将两人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亮若晨星的眼眸在陶篱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再扫向庄皓玉,然后留意到庄皓玉懒懒的微笑中带着丝苦涩,脸上也有些微不正常的苍白。他眯了眯眼睛,星眸中带着审视,随后自然而然地勾起一抹微笑,再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这厢的逍遥子捋着胡子,高声朗笑:“老夫来迟了,不知诸位讨论得怎么样?”
大厅众人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站立朝着逍遥子行礼。
随着众人站立的闲画见到凤若行,眼睛一亮,忙离座上前,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走到他身后,垂手站立。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凤若行身上。
凤若行微微一笑,走前一步,恰好停在陶篱竹身前,挡住了她看向庄皓玉的那道专注目光,他脸上那抹优雅温润的笑容如春光般明媚,众人俱有一瞬的失神。
他朝着在场之人行了一个礼,温声道:“晚辈凤若行见过各位前辈。”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风华气度无不令人心折,让人不禁多看他几眼。
座首的凤翱翔心思翻腾,他脸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谦逊,但认真观看他的眼睛,便会发觉眼中隐含着惊诧。他心思百转千回,转眸发现陆灏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忙收起心绪,拿起手边茶杯,低头浅抿,以此作掩饰。
陶篱竹茫然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那道颀长背影,心中不解。由于凤若行的遮挡,她放弃了继续注视庄皓玉的举动。她双手紧握,极力按捺住心中的躁动。
主位的季羡渊吩咐下人给逍遥子他们摆座。
众人寒暄着,然后落座。
庄皓玉坐了下来,抬眼看向坐在他斜对面的陶篱竹,待留意到她眼中闪动着不解和伤感后,心脏再次抽搐,纵然他极力抑制,但放在椅侧的手还是微微地颤抖着。
坐在身旁的凤燕遥察觉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陶篱竹,再转头注视着他,忧心忡忡地以眼神询问。
庄皓玉微微摇头,收回目光,脸上维持着懒散的微笑,只是,这抹微笑含着苦涩。
大厅之内,众人心思各异。
“原来神通广大的浅草堂竟然是鬼君子传人所建立,此次凤堂主的下属破阵成功,大大地灭了凌霄宫的气焰,当真大快人心!这次武林正派与邪派的较量,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我觉得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借此机会将江湖各大邪派通通给灭掉!”鼓噪的天门派掌门陈庆高兴道,声音兴奋高昂。
凤若行微微转头,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身侧的闲画,双唇一抿,露出一抹浅笑,随即低头不语。
闲画身子轻微一颤,将头垂得更低。
四大山庄的庄主表情各异,但一致地对陈庆的提议置若罔闻。
石梁派掌门白太丰冷哼一声,“要将江湖各大邪派全部灭掉谈何容易?陈掌门可不要让一时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当日在汤山,众多武林高手在场,伊曜依然能全身而退。一个凌霄宫已让我们各大门派伤脑筋,更别提噬魂教与浣纱楼这两个邪教了。要知道,席素音与夜晚都不是好相与的。”
陈庆被白太丰堵得哑口无言,满脸涨得通红。
白太丰抿了一口茶,看向凤若行,一改刚才轻蔑的语气,微笑道:“此次真是幸亏浅草堂及时出手相助,要不,被掳的各位掌门怕也不能全身而回……”
凤若行笑意不减,他抬手作揖,语调谦虚,“白掌门言重了!凌霄宫此举天怒人怨,手段凶残为武林正派所不齿,我们浅草堂虽不大理会武林各事,但又岂能袖手旁观。”
逍遥子捋着胡子,笑看凤若行,心道:这个臭小子,还是要将与武林各派的关系撇得如此清楚。眼看白太丰似乎还有话对凤若行说,他忙插口,朗笑道:“现在凌霄宫的阴谋被破除了,老夫看该是要好好地讨论一下群英会的举行时间了。”
白太丰还想借此拉拢浅草堂,不料被逍遥子阻扰,他无奈地看了逍遥子一样,悻悻地住了口。
众人在讨论什么,陶篱竹完全没放在心上,她时不时看向斜对面的庄皓玉,脑海翻来覆去闪现的是那抹疏离的笑容,为什么会这样?这十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讨论完毕的众人离开了议事大厅,陶篱竹也随着人流离开,她茫然地跟在凤若行身后,失魂落魄。
一路上,她心不在焉。
她猛然停下脚步,朝着凤若行急声道:“凤公子,你先走吧,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办。”说完不待凤若行反应,转身离去。
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于心不安。
凤若行注视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如玉般的俊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站在他身后的闲画忐忑不安,“公子,我……”
凤若行收回目光,扫了闲画一眼,沉声道:“我的身份让人知道没关系。但是,浅草堂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卷入武林各派的争斗中!”
闲画垂首,恭敬道:“是……闲画知晓。”
陶篱竹一路小跑,脑海中不断地思量着待会该如何开口。
视线中出现了那抹紫色身影,她慢慢地停下脚步,裹足不前。
假山旁的庄皓玉发现了她,心中痛楚又再涌现,他假装没看见她,转身离开。
见此,陶篱竹不再犹豫,她快步跑上前,双手伸开,拦住了他,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庄皓玉撇开头,移开视线,暗自抑制心脏的抽痛,努力地平复情绪。
近距离地注视他,陶篱竹才发现他的脸色是如此的透明苍白。她心中快速掠过一丝心疼,随即情不自禁道:“在这段时间里,你发生了什么事?”
庄皓玉呼吸一窒,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被抽干,他双手紧握,轻笑一声,以此掩饰心中的痛,漂亮的凤眼注视着她,“小篱你在胡说什么呢?”慵懒自然,语调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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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食言了!偶不介意大家拿臭鸡蛋来扔偶……
呜呜……没办法,感情戏真的很难写啊!
遁走……
第八十九章 情何以堪(下)
清风微拂,吹落一地忧伤……
陶篱竹轻轻地摇摇头,肯定道:“你一定是有事瞒着我!”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以期待从中看出一点端倪,他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神色如常,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慵懒。
庄皓玉轻笑,“小篱你糊涂了?”说完还不忘摇摇头,然后轻飘飘地加了一句,“对了,这十几天,你去哪了?”
陶篱竹鼻子一酸,声音也略带梗咽,“别转移话题了,我去哪了难道你不知道?”
庄皓玉像是忍不住一般,低笑出声,“你要去哪是你的自由,我又怎会知道?”语调随意,漫不经心。
陶篱竹垂下头,以此遮住眼中透出的哀伤。良久,她抬起头,直视着他,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只想知道你现在的疏离因何而来!”心中的难过无法抑制,哀痛正一丝一缕地从灵魂深处渗出,绕过空荡荡的心房,益显悲伤孤寂。
庄皓玉双手环胸,唇边依旧维持着懒懒地微笑,“我天性如此。觉得新鲜好玩时便逗乐一番,觉得无趣了便松手。怎么了?”末尾那句不像是疑问,反而像指责。
陶篱竹紧紧捉住胸口的衣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突然,她发现他唇边虽露着笑容,但嘴唇却微微有些颤抖,脸色也黯淡苍白。
莫名其妙地,她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她抱着那线细微的希望,慢慢地走近他,抬起手,轻触他的脸颊,“这是真的吗?怎么你的脸色如此难看?”
又来了,心脏的抽痛感……
“啪”一声。
庄皓玉甩开她的手,急声道:“别碰我!”
陶篱竹愕然,她愣愣地盯住右手,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一般,窒息感汹涌而至。心脏好像有一双手在紧紧握住,往着两边拉扯,血淋淋的……疼痛。
她维持这个姿势好半天。直至头顶传来了满不在乎的轻笑声,她才木然地抬起头,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眼前之人,那名高贵慵懒的男子正脸露微笑,嘴唇一开一合,语气满不在乎,“如果你是因为上次我吻了你而有所误会,在此我道歉。当时我只是觉得好玩,逗你是一件不错的乐事。”
恶毒的语言好像毒蛇,麻痹过后是刻骨铭心的痛。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慢慢地聚在一起。眼前这名紫衣男子,凤眼中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唇边勾勒出懒散的笑容,仿佛洞悉一切却又慵懒地置身事外。
突然间,她觉得很累。
念头刚起,她的脚便做出抉择。
她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庄皓玉脸上维持着慵懒随意的笑容,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立刻敛起了笑意,满脸深沉与悲恸。原本亮澈的凤眼也笼罩了上一层薄雾,黯淡得毫无色泽。
陶篱竹一路狂奔,燥热的风扑面而来,热风如同她心境一般,浮动不安。
她不断自问:难道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过往相处的影像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掠过。
临安初见时,他凤眼微扫,唇边勾出玩味的笑容。
江宁重遇时,他认真注视,唇边露出浓浓的笑意。
笑容,慵懒的笑容,真心流露出的笑容……
刚才,他除了脸色苍白以外,还有一点是她觉得十分不妥的。是什么呢?对了,是他的笑容,以前的笑容是懒散随意的,刚才的笑容虽然慵懒却带着点刻意。似乎是特意装出来一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对,是误会。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跑去。
视线中出现了奇形怪状的假山。假山一侧,有一抹紫色颀长的身影,还有,白色的倩影……
紫与白相拥着,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就像连理枝一般,紧紧相缠。
紧凑在一起的嘴唇,有节奏地吸吮着。两人那么的专注认真,仿佛天崩地裂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陶篱竹双手捂住嘴巴,似乎这样才能抑制自己,不让自己呼叫出声,她倾尽心力地控制自己,但全身依然颤抖不已。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她的思维。
突然,她觉得胸口的痛楚消失,心脏变得空荡荡的,体内的灵魂抽离开去,飘荡在空中。冥冥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长线在伸展着,要将她缠住,将她拖入一处名为绝望的深渊。
她的视线慢慢模糊,一道轻柔的烟雾隔断了她的注视,紫色的身影渐渐地在烟雾中消失,只剩下薄薄的雨帘以及空灵的哀叹。她双手紧握,手指关节已握得发白。她深呼吸一口气,动作迟钝地转身离去。
假山旁
相拥的两人倏然分开。
上官依微微地喘着气,绯红若霞的脸蛋满是娇羞,唇边露出娇媚而满足的笑容,如晨曦微露中临风的花朵般轻轻颤动。
庄皓玉转过身,目光看向远处。看着那抹水红的身影慢慢地淡出视线,他神色黯然,笑容苦涩。
满心欢喜的上官依抬起头,看向庄皓玉。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水红的衣摆消失在转角处。她慢慢地收敛了笑容,绕是只看见一角衣摆,她也认出了那人是谁。
水红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了许久,庄皓玉才转过头,脸上露着歉意,真诚地对着上官依道:“小依,抱歉。刚才是我鲁莽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瞬间,上官依脸色铁青,她紧咬嘴唇,许久才吐出几个词:“庄大哥,你……”
庄皓玉无声地叹息,唇边的笑容益显苦涩,“小依,抱歉。”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九十章 孤寂的心
天色已近黄昏,天地万物镀上了一层淡金。微风轻拂,一片树叶在树上飘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轻飘飘地跌落在金湖中,划破了一池金色水镜,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来,化作千万块金色碎片。
湖边大石上,正坐着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她屈着脚,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入其中。
陆子风走出树林,看见自己时常闲坐的位置上坐着陌生人,迟疑地停下脚步,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
淡淡的金光覆在红衣女子身上,流金泛彩,美丽非常。女子宛如一具金色雕像,在寂静的金色湖畔下奇妙地融入景色中,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陆子风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他迈出脚步,在湖边小堤上坐了下来,凝视湖面,沉默不语。
时间缓缓流动,暮晏之下,盘旋的气流迟疑而不确定。
对于外界一切,陶篱竹一无所感。
她总是这样,轻易地忘了初衷。就如生锈的钥匙,悸动的心跳,发现时,已无法复原。
这个时空的一切,触摸起来是怎么的真实,看起来是怎么的清晰,于她而言,恍如一场悠长的梦。
梦,终归有醒来的时候。
注定无果的感情,应该在处于摇篮的时候就扼杀掉,以免茁壮成长的时候,却发现,之前的相遇、相知、相爱,都只是上天闲暇时的玩笑。人,不应该为了一瞬间的美好错觉,而耗一辈子去回味。值得用一生去回味的,是那可以紧紧抓在手上的幸福。
陶篱竹站起来,极目远眺,晚霞绚烂绮丽。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是,没有经历过白天辛苦劳作的苦累,没有经历过茫茫长夜的孤寂,是无法体会出在黄昏这个特定的情景下,绚丽的夕阳所带来的那一刻短暂的美好!
陶篱竹微微一笑,视线一转,发现湖畔坐着一个人。
墨灰的衣衫,披散却不凌乱的发丝,苍凉孤寂的气息。他,宛若尘封在角落的古书一样,带着历史的厚重感。
感觉到两道视线,陆子风转过头,唇角慢慢扬起一个浅得瞧不清的微笑。
他的微笑,就象昙花盛开的一瞬,绽开在虚幻与现实的之间,使人恍惚进而痴迷,浑然忘却周围一切。
陶篱竹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心中都会有种无法自抑的抽痛感。他唇上这抹浅得看不清的微笑,越显得他苍凉孤寂。
这种苍凉孤寂的感觉,似乎与生俱来。正是这种感同身受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