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入云却比不得老人功高,方才运动神目之际,劲气外泄,又已是落了水底半足,只是他丝毫不以自己功力浅薄为耻,当下意态从容,又整力重举水面。两位年轻女弟子见他这样于水上浮沉虽有些狼狈,但目中神光依旧精湛,没有一丝隐晦,当下心神也是不由为之一夺。
再听老人口中喝道:“你这小辈就是那个多事的张入云吧!你别以为仗着汪剑秋和秦红雪二人对你多有抬举,就敢在我弟子门前撒野。他二人在我面前还要道一声长辈,何况你这个小小的峨嵋后进!”
张入云已然知道这老太婆身架大,是个辈分功力虽高,却并不甚讲礼的前辈。他又是素来有些顽劣,不愿做低服软的性子。今日一番经历,他已基本算度出来白沙帮与白沙坪两班人马与背后高人如做游戏一般的举止。此时又见莫怜星似是对那戏弄自己的段姓少年很有些牵挂,但眼前这老人却又自持身份本领,于人背后操纵别人命运而无有一丝不耻。此向来是张入云深以为恨的举止,想到乖张处,不由骄性大发。当下只听得他言道:“汪、秦二位师伯乃当世英杰,是晚辈所遇前辈高人中最为尊服的两位师长!这位姥姥即是比两位师伯还要年长,那自一样是入云的长辈,刚才入云与老前辈神光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恕罪。至于误伤尊弟子一事,实是晚辈无心自救之下才有的举止。想来前辈仙法高强定擅前知,内里详情,即是入云不说,前辈也定已知晓!”说话间已是施礼与老人面前。
只是一礼过后,张入云却是旋即倨身而起,他本就生的高,此时刻抖身而立,更将那姥姥比的形神枯瘦,挑衅之意显而易见,由不得对面老人不恼。再听张入云道:“只是晚辈此时还要速回白沙帮救治好友,不能在此久歇,还望老前辈多多见谅!容弟子先行一步”当下张入云也不待老人回答,便已躬身往回倒退,行退之间又与莫怜星一揖,便欲掉转身子疾驰而去。
未想那老婆婆见张入云说了一番软言刺语过后就要走,心上嗔恼自是不容,大喝一声,便将张入云唤住。张入云倒也不惧,只又和了色问老人尚有何事要交待?
老婆婆骂道:“你这言语刁滑,不尊长辈的顽劣之徒,今伤我弟子还想那么快就走,且给我留下,待我替你师门管教你数年,将你心性收整调教一番才能放你出这白沙坪!”
不想一番话却将张入云说的笑了!只乐道:“入云不才,一身功力浅薄难堪大造,正在四海求师处,不想老前辈您竟会收录,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前尚有白沙帮十六弟毒伤甚重,还待入云回去救人,前辈且稍待一刻,待弟子救过了人之后,再回白沙坪,求个进身吧!”
老婆婆见他眼角带笑,口底刁滑,如何不能知张入云心意,至于回来求师,更是不见影的胡说八道。目下只要张入云一离得此间,定是脚底摸油,从此再无音讯。一时老人还从未遇到过晚辈弟子在她面前如此放刁,大怒之下,已是伸出五指后说道:“不必了!你白沙帮自有高人在侧,那方圣琪的小命定能保全,却不用你多事了!你且给我留下来吧!”
未想她指下真气扣动,欲将张入云摄回,却被其用古怪精灵之极的身法,将自己掌心吸力解走。她见张入云竟也抵挡自己,不由更是忿恨道:“这么说来,你是定要我老人家动粗,才能留得下了!”
张入云一时为老人劲力袭身,为解巨力,只在原地好一番翻舞。待将身止住才笑道:“弟子辈分低卑,前辈们之间的斗法自是无能也无力参与,只是白沙帮十八兄弟是晚辈好友,此刻友人为难,怎能不出手相救。前辈即要生擒在下,入云也是习武十年,说不得,也要试一试了!至于动不动粗还悉听您老尊便!”说完张入云已是扭身就走,只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是眼前老太婆的对手,若论脚底摸油,或还有一线生机。
未料才当张入云起步,那老婆婆便已是身化一道金光纵于水面,立时便已是拦在张入云身前,当下她五指放出五彩光芒,好似当年如昆仑长老天矶子一般,施出罡气要将他拿下。
张入云一见之下,便知这眼前仙长已将个先天罡气修至最高层境界,不但功力精纯之极,且劲气尚可由己心意运用自如,自己只要在她身前五六丈方圆内,便是身形再怎么个快法也是脱不出她五指威力。
一旁莫怜星见自己师长好似动了真怒,为防她将张入云打成重伤,忙高声劝阻道:“三师傅,您老大人大量,这张入云虽不会说话,但到底辈分低微,且又与五姐夫有恩,可别太难为他!”
老人自知莫怜星为张入云说话是为何事,当下重重一顿后才道:“我知道!只是这小子太狂,今天说什么也要给他个教训才行!”说话间她手指扣动,掌中罡气已是铺天盖地将个张入云围了通透。
未想就在众人都以为张入云必要成擒之时,却将他忽地身形一伏,身体旋即小了好些,再得将身一扭,竟是凭空不见。那莫怜星见此不由一惊,不想张入云竟有这般身法,而身旁邢小妹却是撇了撇嘴,张入云正是仗此技将自己打败,此刻又使了出来,她心里却是只想自己师长能破了张入云这本事才好。
果然那老仙婆不是凡人,虽见张入云绕身不见,却是胸有成竹,手中龙头拐化为飞矢一般的飞出,便是击在自己身外十余丈处。她那拐杖好生古怪,只一出手便已是化身一记赤虹,转眼间竟如活物一般,振动长尾在空中与一物相撞,一身惊爆过后,便见得张入云已为那龙头拐打落在湖心上。
张入云这一经天身法从未被人破过,此一番败落自己最为讨厌的人这手,再又见那老太婆仗得是法宝威力,气恼之下,脸上忽地显了凶煞般的戾气。
那老婆婆见此讥讽他道:“我知你一身本领有些精怪,见我罡气厉害,竟还想仗了缩身术与经天身法相避!可你也太将我一班老人看的小了,只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顽徒,今日着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才可!”
未想她这一边话还未说完,张入云一身精光便是大作,左手流星指化做的银盾竟在他功力催逼之下隐隐生成了蓝色,一双面孔此时已是白的吓人,透身的劲岚盘舞,竟将周遭湖水激得如波涛汹涌,直向四方荡了开去。
那老婆婆见状大怒,只喝声道:“你这无知的逆子,竟也敢在我面前逞强斗胜吗?”
※※※
莫怜星不想才只这么一刻功夫,张入云与自己师傅竟都得生了大怒,她虽知张入云绝不能是其师的对手,但此时在他盛怒之下,一身强横的外门劲气也绝不容人小视。如要为师傅击败,少不得要受重伤。
正在她委绝不下,欲待全力与二人周旋之时,却忽见得本是狂怒之下张入云激起的周身劲岚,竟慢慢地掩息了下去,而再定睛看时,就见其人身旁此刻正站得一位身形奇矮,破衣破帽,脚上还趿了一双破棉鞋的小老头。而张入云之所以外劲顿息,也是因这老人一双雪白的手掌正按住了自己的脊骨,不由间一身劲气便已被老人收拢重归丹田。
张入云方才也是一时大怒才得失态,此刻被老人制止,心气顿时松懈,身形也随之一萎,他知来人是白沙帮一面的高人,虽是心上仍有些不忿,但到底来人为自己解了一场危机,当下忙以晚辈身份上前礼敬。而一旁的两位少女与这老头也有过一面之缘,知他是自己师门好友,当下也忙着屈身施礼。
那老头将张入云止住后,只睁动两只小眼睛与其笑道:“年轻人,别动不动就这么大的火气,在长辈面前放尊重些,不会有你烂果子吃的。再说你面前这位老太婆,生来就是小性,遇着她高兴还好,遇着她不高兴,只怕你小命可要不保!”
一旁的老婆婆见那老头子说话夹枪带棍,又是嗔怒道:“范老头!这小畜牲已被我拿下了,你却在这里做什么张智,当日已说好了,我不去你那白沙帮为难,你也别到我这白沙坪捣蛋。今日怎么又违背前言,难不成是你已知道胜不了我,特意来认输求饶的吗?”
那老头先与张入云说话时倒是和颜悦色,此时听老婆婆讥损,却当场吐了一口好大的唾沫道:“我呸!邢小妹,你别胡吹大气,我刚才都近得你咫尺之地了,你还在与小孩子作恼,竟也未能发现我。你要不是仗了你这宝杖古怪,哪有这么容易拦住这小子,再说你身为前辈,方才一击不中本就该害臊,此后又再动手,还是仗法宝的威力才能将人留下。邢老太婆,今日这桩事要是为我传扬开去,我可看你羞也不羞!?”
未知那邢婆婆闻言倒是一丝不惧,反还大声道:“怕什么,我邢天兰一辈子就是这么争强好胜,你这范不死有本事就告诉我大姐去,可看会不会有人说叨些什么?”
那范老头见邢婆婆撒泼一般的唬赖,确也是无法,当下只得摇手道:“罢了罢了,与你这样的人物争辩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是说不清!不过这孩子为友心热,他也只是轻轻捏伤了你宝贝侄孙女而已,且还是你孙女儿不对在前,这本就是些小孩子之间的事,你也就莫要再横插一手了吧!”
邢婆婆为人撞破自己与年轻弟子为难,虽是口上强赖,但到底有些心虚,又见有眼前这难缠的老人作梗,心虚之下,只得顺势说道:“即有你范不死为这小子说和,我也不无谓与后生小辈斗气,只是你今番已踏足我白沙坪,照当日约定,你已是自食前言,自此后可莫要再提那施玉楼与怜星的婚事!”
范老人听得这话,却旋即睁大了眼睛道:“你这老太婆倒说的容易,今日明明是你宝贝孙子卖弄家私,致被那段小子将经文盗走,事后她二人一个为救火,一个轻功不及人家追赶不上。又是你这老不羞的上前才将经文取回,是你自食前言在先,还是我食前言在先?”
邢天兰先是老脸一红,却又恼声道:“呸!你这老东西倒是眼毒,只是今日白沙帮击退秋暮蝉一双狗男女时,要不是你暗算秋暮蝉,又将花娘子惊走,你那面的经文也早就不保,还何来此时与我斗口!”
范老人哈哈大笑道:“说我眼毒!你还不是一样日日观察我白沙帮中事?适才我是出手不假,但到底也只暗中帮了众小子一把而已,到头来经书还是经他小兄弟几个的手,将经文给夺了回来。哪如你邢小妹这般厚脸皮,干脆亲身上阵才将经文收了回来。到头来还被那段小子跑了!若论起来,你可比我毁约厉害的多!”
当下他二人年纪虽老,竟如年轻人一般的斗开了嘴,长时争执不下,却都得各人道理,幸是那范老先生还讲理一些,虽与邢天兰斗口,但到底不如对方那样动不动就要扯兵器动手。
张入云见他二人只怕还有一番理论,为想着白沙帮十六弟伤重,却先于范老人告身要退。一句话,将范老人提醒,忙道:“你这孩子倒说的是,你轻功不错,此刻回返也来得及,我与这贼婆子还要再斗一会儿,你且先上路吧!路上遇着白沙帮群小子们,也劝他们先回去。”说着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忙又嘱咐张入云道:“哦!对了!可别对这一众小子说你曾见过我,不然可给我老人家惹些麻烦!”
张入云本就见不惯二人这般,一时得了话忙依言遵从,赶紧转身就走。身后莫怜星见张入云走了,虽是有些话想问他,但到底不能在人前开口,只得皱了皱眉睁睁睁的看着他去了。
不料张入云只刚一走,那一直与范老人争执的婆婆却忽然冷着眉言道:“这小子一身本领古怪,竟有正邪两长,先前倒有些小瞧了他了!只是气性太顽劣,日后总有他苦头吃!”
范老人见老婆婆倒对张入云如此上心,眼珠子一转,脸色忽然间竟变的有些古怪起来,再又哈哈一笑,方道:“这张入云于年轻一辈中倒也不是寻常人物,他和那姓段的小贼生性一刚一柔,却又一般的心高气傲,骨子里透着些邪气,倒是有些相似!只望他二人不要搅在一块才好!”
邢天兰为人虽火爆,但人算得精细,一时听出老人话里有话,忙问道:“范不死!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闻言一笑,依旧有些古怪道:“我一众人移居海外太久了!虽是中原之地剑术再不轻传,难有杰出一辈的后进。但万物有道,这天地间的事,又岂是我这些个只得寸进的老人所能遮盖的了的!”
邢婆婆闻言脸上即是一嗔,但思顾之下,确是从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瞧出些不平常来,一时心里不自在,却是注目于张入云离去的方向。
再说张入云因不乐二位老人举止,只一得脱身便是全力向来路奔去,他此刻已为众人耽误不少时间,估量自己虽比白沙帮众兄弟轻功高上不少,但也该将与众人汇合。正在他加紧急驰时分,却忽闻得背后有疾风奔袭之声。转身回头,就见那先时戏弄自己姓段的少年正往自己这面奔来。一时就见他衣身上好些破损,只比先时还要狼狈一些,张入云知他定是与自己有话要讲,不由皱了眉头,却未待对方开口已是先驻了足。
少年见张入云只气定神闲的驻在当地,脸上即是一笑,他身形虽不高,但一双筋骨却极挺拔,鹰眼直鼻,周身只透出些邪气,此刻一笑之下,本就俊朗的面孔更生出些诡异来。一时行至张入云面前,也不与其见礼便直言道:“今日之事,你也见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张入云闻言,便知他所问何事,即是对方问的简单,自己也不愿多言无谓,只答道:“只不过两个老人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在做游戏。即是与我无关!我也不愿和这些人亲近!”
少年见张入云果是生性乖僻,心中虽有期许,但脸上却不显露,又道:“不错,他二人功力虽高,却不知天高地厚,只以为自己可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如此拙劣的行径和世上恶人持强逞能并无什么分别!”
张入云闻言笑道:“哦!想不到你竟也有善恶之分!那方才却为什么要陷害我?”
少年亦笑道:“那是你自己蠢!你大可先制住那小丫头,再和她解释!再不然,这种不知深浅的丫头,给她点苦吃也是好事!”
张入云被他喝骂倒并不着恼,但他素来于人,只求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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