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入云笑道:“是人都会有向善之心,我这般计较起了大杀心,便已是落了极下乘的境界,但能爱惜些怎不该爱惜!即做不到菩提非树,明镜非台,则也只能时时常拂试,不使染尘埃了!”
艳娘见入云说到后来,眼光异样,心神不由一阵摇头,当时脱口而出道:“你倒是善忍!”
少年人又笑道:“我生来资质不好,不刻苦耐性些,怎有机会到今日!……,再说,终是人犯我在前,虽说与人命相较起来这只是些不成体统的理由,但到底也少我一些烦恼!”说到这里张入云似有些发了性,又道了声:“不瞒你说……”竟俯身于艳娘耳边小声说一句话。
说想一语竟将素来杀性沉得的艳娘也惊了个目瞪口可,急问道:“你当真这么想!想不到你竟有这大的杀性!”
哪知张入云倒不在意,反轻轻一笑道:“这也不能叫是杀性,混沌开天原是没有一物的,相较尘世沉沦,我只想叫万物复个本来面貌,亿万生灵只是一念间的寂灭,有甚痛苦好言的,你艳娘也是数百年的人物了,回首往夕再看看今日,你能觉得现如今真的有你这样的人存在过吗?万物变幻无常,什么时候曾经又有个真正的‘我’!你当真能寻得自己一些以前的踪迹吗?”
一句话说的艳娘也有些呆了,当时无言以对,只低头在一旁不语。可她终是爱惜眼前男子的,为他平日正直仁善,未想一旦认了死理,却比谁还要难以开通。他又实为二云观一众的首领,真要寻人说教于他怕也只有复生的隐娘或是远在海外的虬龙子才能让他信服,想到这里反倒让艳娘担心起来。展眼看过,就见身旁少年正性气勃发立于风下,一双眸子只亮的如天生明星一般,身形更是矫健挺拔的似个铁板一样。触目动心,不知不觉之中,张入云竟已成就了这般人物。想到这里性气一涌,也不顾身上虚乏,忽然上前提起张入云的衣襟,用力一扯便将其领袖撕下半幅来,露出内里铁一板的身段来。少年见她忽然动起手来,不知就里还有些惊慌,哪想艳娘又取玉指戳在他肩头上骂道:“怎么就没有印迹,你且看看这就是明证!”
张入云脖项修长又是外门功底绝佳,转项垂首看去,原来艳娘指的却是当年她取自己生血时留下的齿印。张入云这二年来功力精进,一身生理大有变化,往日受得无数伤痕总在平日一动一息之间慢慢消化了不少,纵是数处要紧受创极重的伤痕也已化去了好多。不想独艳娘当日于自己身上留的牙印倒是还如往昔一般的清楚,细看之下竟有十余处之多,自己此时见了也觉惊心,不料当日艳娘竟会取了自己这多次生血。可眼底齿痕又都细小秀致,虽说是一般残忍举动,但生在艳娘口里,却只容人有香艳绝伦的遐想,张入云自失了童身,又取了淫兽刚猛的龙阳,两厢添凑一身定力逾法的弱了些,当时被艳娘逼住,倒没一句话好讲。
不料艳娘自待醒觉时,见自己竟将张入云衣裳撕了个粉碎,心里也觉荒唐,甚是不好意思。正待将手比下,却忽觉对方脖项间的血管一搏一搏的大跳个不休。她是久经风月的人,知对方已然动了情欲,心里不由觉得好生奇怪,按理平日里的张入云断不能如此轻易显出心迹,正在惊叹间,又发现自己两只手几乎都放在对方身上。鼻子底下尽是男子雄状的气息。自当日二人于古墓中春风一度艳娘便很放不下张入云,虽也时常恨他,但到底心上挂念的更多,今时发觉自己不自禁失了态,脸上立时羞成了玉红色。正待要将手收回安分一些,不奈终是身不由己,娥眉挣动,头脑里一个不自禁,竟反将双臂合拢,自张入云腋下穿过,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事后想着尴尬,但她与张入云不是一个心性,即做都做了,反倒加意的收紧,同时又将身埋过,尽贴在对方胸膛上,什么也不再去想。
张入云不料艳娘会做出这般举动,他本就有些情动,此时为艳娘紧抱自己,一副软玉一般的锦绣身段竟贴了自己一身,只觉对方胸间绵软挨着自己的一颗心只如玉兔样的蹿动,当真叫他禁守不起,连忙挣身欲脱得对方娇臂,不想竟不能够,怕自己力气使大了反振动艳娘伤势,不得已只好运力来扳动她手臂。谁想艳娘身体娇盈些,纵是一双玉臂,握在掌里也是柔软香滑异常。
至此少年人无奈,只能一声叹息,正在艳娘见张入云久不见动静时,却忽得肋下一凉原来是男子取掌揉搓自己双腋。为此艳娘只当张入云是激动自己痒处,好放开了自己,艳娘会如此作想,只为张入云平时里尽有些出人意表促狭的举动,心里正在取笑对方不知道自己绝不怕一些痒的。谁想此时的张入云掌底却是极尽温柔,尤其十指指尖划动细致,只撩拔的艳娘心尖发痒,几不能自禁,且怀中少年虽只与自己一度春宵,但手下竟很有些分寸,指尖轻滑重抹与自己肋下细骨与玉肌之间,居然十分能事,弹指间功夫纵是艳娘也禁不得娇吁了出来,不由自主的便想看看张入云此时到底是何等脸色。正在她当时抬了头了,不合有些疏神,终被张入云寻了机巧,连忙一个振身,抽云汲水一般的滑了出去,待立定身时也是与自己一般的面红耳赤。
被张入云脱身,艳娘又羞又恼,又见他也是一样的脸色尴尬,胸膛起伏的厉害,知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意乱了,正在担心张入云说些什么来?谁知少年人将气喘定便只一笑道:“你怎地行事还是如此荒唐……”只是话才出口便见艳娘满脸不得意,一片的不以为然,遂又寂了口,寻思半晌方幽然道:“你到底与众不同,实在是我荒唐了!”
艳娘性高与众不同,一时情迷有些举动并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为不得张入云携意才觉有些害臊,此刻闻的对方言语里尽有些慢待自己的意思,反升了性着了恼立时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如照你说来我便是让你责备的资格也没有的了!你竟敢如此轻贱我!”
哪知张入云此时反不再服低,摇首轻叹,脸上露了些苦笑,一时倒行上前端看了艳娘片刻才慢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若说起当日事也有我自己的不是,其实这样也很不错,有些事情确是该当机立断,免得害人伤己!我反为此觉得轻松了好些!”见艳娘听得心神恍惚浑忘了方才嗔怒,再又道:“且不说这个了,你现在身体可还好些,到底虚亏到什么地步,夜风可还能禁受的起?”
艳娘绝顶的聪明,虽说方才张入云一番话关心关己,很有些辨不得明白,但听内里意思却是好的,反复回味,终是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在旁痴想,她性子又高又傲,一想到竟会有些留恋张入云便是深恨自己自取其辱,嗔恼间心头添堵终又是有些割舍不下。她本生的绝等秀丽,为出身缘故,骨气里都是透着贵人身份,未免艳丽有余清秀不足,但这会子脸色变幻时忧时喜倒作了些无主妇人的脸色,又兼她正在伤下虚身,一脸的苍白的厉害,反倒将个平日里绝艳的妇人化做了幽幽叹息的玉女。
张入云看她一嗔一笑之间,两般丽质不时变幻,只觉得心神一阵摇动,实禁受不得艳娘风情,忙再冷看一时自己反倒先乱了,当下忙上前打断佳人思绪,和声道:“要是无事,还是早些回房中休息吧,到底你身体还很虚弱。”
谁想一句话还是将艳娘说恼了,当时只冷哼一声,也不作声便是提身如一羽轻鸿般登落在二人存身桂树的顶端。艳娘是素常的一袭黑罗裙,当时栖身树冠倒身的长裙直垂的几能坠至地面,当晚夜风又大,劲风里把个艳娘罗裙吹送的如同乌龙翻滚,虬劲有力,一身的阴煞气如染了墨的湖水一般一圈圈的荡漾开去,只在枝头再不理张入云,偏是这一般行色,越显得的玉人冷艳,秀冠群伦。
张入云见了心有所感,忽然想起这树冠当年小雅也曾卧过,寻思之下有些知道艳娘为甚又生了嗔怒,当时苦笑女儿家心细,想想回去不妥,只得也上了树,稍离的远些静守,不想二人就这么静静渡了一夜。
第六十回 纵就无穷苦 不负有心人
到得第二日艳娘与张入云再无多话,仿佛没事人一般只在观中照顾,众弟子门人一些也看不出。因是此一番仗赖石冥儿姐妹好多,两人自是第一个前往探望,再见时见栖霞儿焦悴不堪,身形缩至婴儿状,且连残魂也有些若隐若现,几有涣散的危险。张入云不料她伤的竟是这般重法,他只精一门点穴术,为人针治还有法可循,但这一类精魂元魄修道术法却是自己相不擅长的,反是艳娘在齐乐长门下多待了半年,老人所有内典都有所窥伺,今一见倒有些手段,只说对方亏损太重,需得寻仙草灵根好生调治,至于合炼丹药一节,纵是艳娘平日最恶做这些劳碌事,今也收拾心性为栖霞姐妹费起心来。
而二云观中积年置下的仙草甚多,正是堪得受用,少费了艳娘好多手脚。石冥儿本与艳娘一面相见后有些倾心,今又见对方出力,不由好感又添了一层,当再闻张入云相询二人这一趟西行如何,其姐到底怎生受的如此重伤,便也没再作性,尽管一一道来。
原来当日两姐妹借了张入云沌天绫后,花了足有旬月功夫才将宝物上重重盘锁的云龙纹解开,复了纯天绫旧观。姐妹俩本以为经此一故,待到了西域定要被青城道人被占了先去,哪知反是自己先一步到的地头,借无人阻拦自是奋力开凿,姐妹俩受迦楼皇族迫害深重,虽是掘人坟墓大犯天条的重事,却也是顾不得了,一味的涂炭陵园,雷火相顾只用的三日便将重重墓室打开。至后遇得镇穴奇兽十首狰狞,虽得了沌天绫火鸦相助也直过了十四个日夜才将神兽逼退。正到了开棺一刻,不想却被由玉真子统领的青城一众将姐妹二人阻住。
姐妹二人本为了自己身有纯天绫也不惧一干道人,为想玉真子上次顾绝尘清净台未得,今次却被上祖临时借与了重宝册神幡,其威力竟不在沌天绫之下,又兼二人不是沌天绫正主不能发挥宝物所有威力,反倒处了下风,直临到眼见不敌反为青城道人所趁时分,栖霞儿不顾神幡宝光威力强支持下将棺内除黼黻印外只取了有限两样,便与其妹借残尸化身飞逃,如此反便宜了青城众道人将棺内下余几件宝物取走,又不干天报,每每想起只气得石冥儿白牙一阵作咬。
张入云听了也是一阵皱眉,但她姐妹二人此一举也算不得是个正行,自己也难向偏袒,当时只说了些安慰的话,为石冥儿甚不相宜自己于是提前一步离开,不想转步走后忽想起腰间还有自前一日夺自鸥鹭子的百宝囊,想着这老道身上藏得的宝物甚多,心念泛动,当时打开细验,竟不料内里却有一枚青灵丹,张入云虽受过这丹药两回好处,却还是从长乐叟经典藏图上得知此宝形象。知道这灵丹威力非凡,当时又转身慢付于石冥儿为栖霞儿受用。一时得了灵丹,倒让石冥儿好些意外,她虽深恶张入云为人,但几番里对方都尽意照顾自己,石冥儿本是个性灵的,又有些古怪性情,往后虽还是恶向张入云,但心里到底明白对方乃是好人一个,心念也再不一意只将他做了仇人看了。
再待张入云见了众弟子,为众人多日辛苦不免一番褒奖,好在众门人弟子就是根基最浅的珠珠与巧巧也是在门下有三年修行,只一夜饱睡便已将精神恢复了大半,至于阿蛮与灵龙子天生异赋,虽是入门最浅但反比师姐们还要强上一些,一丝也不见困乏,见此倒让张入云放下了心思。自此后众人仍是各按平常职司安分渡日,艳娘于当日便将玉柔换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终是将二云观建观最大危难平安度过,浮云子诸人也得收整,重换了从容为红莲精炼宝甲。
又过了七日功夫,这一日观中绕天巡游的哀劳鸦忽然纷纷聒噪不堪,直将个玉泉山扰的无有一处安宁,石冥儿座下一对绿鹦哥也是如是,只为功行高深许多,倒不曾鸣叫,但也是安捺不住抖羽振在空中。至于刚为浮云子换出的白猿当下里也是火眼透了红光,泛出一二丈的精光,将个四周打得一条赤线,叫看着好不吓人。观中人物多日来等的就是这一刻,见观内神兽这般举动,越发的如履危冰不敢有一丝大意。直待的午后纯阳冲充时分,忽得观内丹室一个惊雷炸起,就见得一道红光已冲破房梁直上云天。张入云不敢大意,忙振身随了上去,不过刹那间功夫,脚下也是三四道精光冲上,回顾时分,正是艳娘与浮云子三人,其中犹以百草遁光最盛,一时倒超过众人第一个驾临中天。
待众人赶至,就见一粒红珠正耀在当头,未待张入云回过意,宝珠已是于霹雳声中崩裂,显出浑身赤裸,一身皮肤红的好似赤玉一般的红莲来,本是一头黄绿相杂的长发此刻也已作了乌黑,再不负往日那般妖气萦身。就在浮云子张入云有觉红莲一丝不挂好不尴尬之际,却将佳人眼耳鼻口联着腹下玉脐忽攒得五彩霞烟,瞬时里便将玉体笼住,好似云蟒一般将周身一道道的紧紧缠锁,待烟消云散,则见红莲已是得了一副晶莹剔透好似红玉制成的一副贴身宝甲,胸间腰背隐隐还能看出十二盘甲拼凑的痕迹,只是肩上拖了一条当日傍身火云织就的红披风,玉胸前又缠的昔日赤炼,细腰上更挂了昊月钩,尚幸那玉钩也做了赤色又仿佛与鳞甲融为一体,倒像是个不能再取出运用的样子。如此才叫浮云子看了心头一落,他这多日来怕的就是前时为自己不甚,或叫红莲通心甲出些防漏,今见大功告成,心头一落,险些从云头跌了下来,幸是一旁有兄弟照拂,忙伸授手,才没出甚危险。
众人里当数百草最为欢喜,见红莲终是无事,看出无恙一声欢笑便扑了过去,本是面露茫然的红莲见其倒身而至,顿时清醒,忙也将百草抱在怀里,一时里百草想着多年辛苦,其姐姐才还了本质,心甚安慰竟不觉潸然泪下。如今这一刻却换了红莲来安慰他,一面拍他后背相哄,一面将宝甲运动显些威风来与他看。不料红莲这边才相运动,就见那缠锁在胸前的火链便是甩出去数十丈引向天空,空中云雷为其感应,即时风云变色,本是个晴晴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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