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三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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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三部全)-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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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将一切食物深埋在了地下,它已经饿了很长时间。此时再按捺不住,开始疾速地刨雪,寻找松子。
  孟珏屏住一口气,再用力于手腕,将云歌的玉石耳坠弹了出去,两枚连发,正中山雉头颅,山雉短促的哀鸣了一声,倒在了雪地里。
  云歌哇地欢叫一声,从雪地里蹦起来,因为趴得太久,四肢僵硬,她却连活动手脚都顾不上,就摇摇晃晃的跑去捡山雉。从小到大,打了无数次猎,什么珍禽异兽都曾猎到过,可这一次,这只小小的山稚是她最激动的一次捕猎。
  云歌欢天喜地的捡起山雉,一面笑,一面和孟珏说:“你打猎的手段比我三哥都高明,你和谁学的?”
  孟珏很久没有见过云歌笑着和他说话了,有些失神,恍惚了一瞬,才说道:“人本来就是野兽,这些东西是本能,肚子饿极时,为了活下去,自然而然就会了。”
  云歌呆了一下,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去扶孟珏起来。孟珏见她面色憔悴,说道:“这里正好有枯木,又是白天,火光不会太明显,我们就在这里先把山雉烤着吃了,再上路。”
  支
  云歌点了点头,把孟珏背到一株略微能挡风雪的树下,安顿好孟珏后,她去收拾山雉。将弄干净的山雉放在一边后,又去准备生篝火,正在捡干柴枯木,忽然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她惊得立即扔掉柴禾,跑去背孟珏:“有士兵寻来了。”
  背好孟珏就跑,跑了几步,却惦记起他们的山雉,想回头去拿,可已经看到士兵的身影在林子里晃,若回去,肯定会被发现。云歌进退为难的痛苦:想走,实在舍不得那只山雉;想回,又知道背着孟珏,十分危险。她脚下在奔,头却一直扭着往后看。
  孟珏忽然笑了:“不要管它了,逃命要紧!”
  云歌哭丧着脸,扭回了头,开始用力狂奔。一边奔,一边还在痛苦,嘴里喃喃不绝的骂着士兵,骂着老天,骂着刘询,后来又开始怨怪那只山雉不好,不早点出现让他们捉,让他们吃。
  忽听到孟珏的轻笑声,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个鬼!那可是我们费了老大功夫捉来的山雉,有什么好笑的?”
  孟珏咳嗽了几声,笑着说:“我在笑若让西域人知道(不知道怎么念)的妹妹为了只山雉痛心疾首,只怕他们更愿意去相信雪山的仙女下凡了。”
  云歌楞了一下,在无比的荒谬中,先是生了几分悲伤,可很快就全变成了好笑,是呀!只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山雉!她一边背着孟珏跑,一边忍不住地嘴角也沁出了笑意。
  孟珏听到她的笑声,微笑着想,这就是云歌!
  身后追兵无数,肚内空空无也,可两个人都是边逃边笑。
  孟珏和云歌,一个是走过地狱的孤狼,一个是自小游荡于山野的精灵,追兵虽有体力之便,但在大山中,他们奈何不了这两个人。很快,云歌和孟珏就甩掉了他们。
  但久未进食,天还没黑,云歌就已经实在走不动了。虽然知道追兵仍在附近,可两人不得不提早休息。云歌放孟珏下来时,孟珏的一缕头发拂过云歌脸颊,云歌一楞间,随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你的头发……”孟珏的头发乌黑中夹杂着班驳的银白,好似褪了色的绸缎。
  “我七八岁大的时候,头发已经是半黑半白,义父说我是少年白发。”孟珏的神情十分淡然,似乎没觉得世人眼中的“妖异”有什么大不了,可凝视着云歌的双眸中却有隐隐的期待和紧张。
  云歌没有任何反应,放下了他的头发,一边去砍松枝,一边说:“你义父的制药手艺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的头发本来是白色的。”
  孟珏眼中的期冀散去,他低垂了眼眸淡淡的笑着。很久后,他突然问云歌“云歌,你在大漠中第一次见到刘弗陵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云歌僵了一瞬,侧着脑袋笑起来,神情中透着无限柔软,回道:“就两个字,〃赵陵〃;他不喜欢说话呢!”
  孟珏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痛楚苦涩都若无其事地关在了心门内,任内里千疮百鲜血淋漓,面上只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云歌以为他累了,铺好松枝后,将斗篷裹到他身上,也蜷着身子睡了。
  半夜里,云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觉不对,伸手一摸,身上裹着斗篷,她怒气冲冲地坐起来,准备声讨孟珏,却见孟珏脸色异样的红润。她忙探手去摸,触手处滚烫。
  “孟珏!孟珏!”
  孟珏昏昏沉沉只能感低声说:“很渴。”
  云歌忙捧了一把干净的雪,用掌心的温度慢慢融化,将水滴到他嘴里。
  云歌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下脉,神色立变。伸手去检查他的身体,随着检查,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悬崖下摔下时,他应该试图用背化解过坠力,所以内脏受创严重,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和修养,现在的症状已是岌岌可危。
  孟珏虽然一声不吭,可身子不停地颤抖,肯定很冷。
  云歌用斗篷裹好他的身体。考虑到平躺着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情继续恶化,她拿出军刀去砍木头、藤条,争取在追并发现他们前,做一个木筏子,拖着孟珏走。
  孟珏稍微清醒时,一睁眼,看到铅云积坠的天空在移动,恍惚了一瞬,才明白不是天动,而是自己在动。
  云歌如同狗儿拖雪橇一样,拖着木筏子在雪地上行走,看来她已经发觉他的内伤。
  “云歌,休息一会儿。”
  “我刚才做木筏子时,听到人语声,他们应该已经追上来了,我想赶紧找个能躲藏的地方。”
  在木筏的慢慢前行中,孟珏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阴沉的天空越坠越低,他的思绪晃晃悠悠地似回到很久以前。
  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饥饿,那时候他的身后只有一只狼,这一次却是无数只“狼”,那时候他能走能跑,这一次却重伤在身。可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愤怒、绝望、恐惧,即使天寒地冻,他的心仍是温暖的,他可以很平静快乐地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如决堤的水一样涌了出来,她一面哭着,一面拄着军刀站起来,挥舞着军刀,发疯一样的砍着周围的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我才不要欠你的恩!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哭着哭着,军刀好似千斤,越挥越慢,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软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孟珏!孟珏!”
  孟珏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云歌的眼中全是恐惧。
  “孟珏,不许睡!”
  他微微笑起来:“我不睡。”
  云歌很温柔地说:我们马上就会找到一个山洞,我会生一堆好大的火,然后抓一只兔子,你要睡了,就没你的份了。不要睡,答应我!“
  孟珏近乎贪婪的凝视着她的温柔:“我答应你。”
  云歌拖着木筏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的说话,想尽办法,维持着孟珏的神志:“孟珏,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
  等了一会儿,身后却寂然无声。
  “讲呀!你怎么不讲?你是不是睡着了?”云歌的声音有了慌乱。
  “没有。”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只是在想如何开头。”
  “什么样子的故事。”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那你就从最开始的时候讲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快乐的家庭,父亲是个不大却也不小的官;母亲是个很美丽的民族女子;家里有两个兄弟;他们相亲相爱。突然有一天;父亲的主人被打成乱党;士兵要来拘捕他们;母亲带着两个兄弟匆匆出逃。。”
  “父亲呢?”
  “父亲去保护他的主人去了。”
  “他不保护妻儿吗?”
  “他是最忠心的人,在他心中,国第一,家第二,主人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呢?”
  “后来,这个异族女子带着两个幼儿寻到了夫君,虽然危险重重,但一家人重聚,她只有开心。”
  “大难重逢,当然值得开心。”
  “这个父亲的主人有一个孙子,年纪和两兄弟中的幼弟一般大小。这位父亲为了救出主人的孙子,决定偷梁换柱,用自己的幼儿冒充对方。主人的孙子活了下来,那个幼弟却死在了天牢里。他的母亲愤怒绝望中带着他离开了他的父亲,没有多久传来消息,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主人而死,走投无路的主人自尽而亡。”
  “后来呢?那个男孩子呢?还有他的母亲?”
  “主人虽然死了,但还有无数人怕死灰复燃,他们在暗中追杀着主人的部下,有一伙人追上了他们,这个坚强的异族女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准备以身诱敌,她在临走前,把一柄匕首和身上仅余的食物都塞到儿子手里,对他说:你若是我的儿子,你就记住,我不要你今日来救我,我只要你将来为我复仇!记住!吃掉食物!活下去为我报仇!;敌人为了查问出有关主人和父亲的一切,酷刑逼供女子,女子只字不吐。这个女子被敌人用最残酷的方法折磨了一天,最后,被折磨而死。她的儿子就藏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亲眼目睹了一切。等所有人走后,他跪在母亲尸身前,将母亲给他的食物一口口吃下,因为这样,他才能有力气把母亲掩埋了。他一声未哭,他的眼泪早已干涸,只是从那之后,他就失去了味觉,再尝不出任何味道。”
  云歌的声音喑哑艰涩:“后来这个男孩子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个人收男孩做了义子,传授他医术、武功,后来男孩回到了长安,他出生的地方。。。。。。”
  孟珏似乎想笑,却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吸气声:“还没讲到那里。后来男孩子一路历尽艰险,逃往母亲的故乡。因为不敢走大路,他只能捡最偏僻的茺野行走,常常几天吃不到一点东西,一两个月吃不到一点盐,又日日惊慌恐惧,,他的头发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变白。”
  孟珏停了下来,似乎要休息一下,才能有力气继续。云歌听得惊心动魄,一口气憋在胸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多时候,死亡真的比生存简单许多、许多!”孟珏的语气里的沉重的叹息,
  “好几次他都想放弃挣扎,一死了之,可母亲的话总是响在耳边,他还没有做到母亲让他做的事情,所以每一次他都挣扎着活了下来。当他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故乡时,他发现,在那里,他被叫作‘小杂种’。一场战乱后,他离开了母亲的故乡,开始四处流浪。有一天,一个赌客赢钱后心情好,随手赏了他一枚钱,那个地头上的乞丐不满,将他带到树林中,殴打他。他早已习惯了拳脚相加的日子,知道越是反抗越会挨打,索性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打,等他们打累了,也就不打了。。。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清脆的说话声,就像草原上的百灵鸟一样。百灵鸟儿请求乞丐们不要再打这个男孩子,乞丐们当然不会听她的,这只百灵鸟就突然变成了狼,乞丐们被她吓跑了,后来。。。。。。”
  孟珏把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一直以来念念于心的事情终于做到,精神一懈,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直想闭上。
  “后来。。。他看见原来是只绿颜色的百灵,这只绿色的百灵送给他了一只珍珠绣鞋,他本来把它扔了出去,可后来又捡了回来。百灵说。。。。说‘你要用它去看大夫’,可是,就算后来快要饿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把珍珠绣鞋卖掉。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不想接受百灵鸟的施舍,想等到将来有一天,亲手把珍珠绣鞋扔还给她,可是,不是的。。。。。。云歌,我很累,讲不动了,我。。。我想休息一会儿。”
  云歌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沿着面峡滚下:“我还想听,你继续讲,我们就快走到山谷,我已经看到山壁了,那里肯定会有山洞。”
  他已经很累很累,可是他的云歌说还要听。
    “他有了个结拜哥哥,又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义父,学会了很多东西……无意中发现……义父竟知道小百灵鸟,他很小心……很小心打听着百灵鸟的消息……在百灵鸟的心中,从不知道他的存在……从不知道他的存在……”孟珏微笑起来,“可他知道百灵鸟飞过的每一个地方……他去百灵鸟家里提亲,他以为他一点都不在乎,可他是那么紧张,害怕自己不够出众,不能让百灵鸟看上,可百灵鸟却见都不肯见他,就飞走了……所以他就追着百灵鸟……”
  混沌中,思维变得越来越艰难,只觉得一切都变成了一团黑雾,卷着他向黑暗坠去。
  “孟珏!孟珏!你答应过我,你不睡的!”
  她用力摇着他的头,一颗颗冰凉的水滴打在他的脸上,黑雾突然散去几分。
  “我不睡,我不睡,我不睡。。。。。。”他喃喃地一遍遍对自己说,眼睛却怎么睁也睁不开。
  他的身体冰凉,额头却滚烫。没有食物,没有药物,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对抗严寒和重伤。
  云歌将他背起,向山上爬去。
  虽然没有发现山洞,却正好有几块巨石相叠,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洞,可以挡住三面的风。
  她将他放进山洞,匆匆去寻着枯枝。一会儿后,她抱着一堆枯木萎枝回来,一边点火,一边不停地说话:“孟珏,我刚抽枯枝时,发现雪下好多毛粟子,我全扫回来了,过会儿我们可以烤粟子吃。”
  火生好后,云歌将孟珏抱到怀里:“孟珏,张开嘴巴,吃点东西。”她将板粟一颗颗喂进他嘴里,他嘴唇微颤了颤,根本没有力气咀嚼吞咽,只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不。。。睡。。。”
  她去探他的脉,跳动在渐渐变弱。
  如宇宙洪茺,周围没有一点光明,只有冰冷和黑。弥漫着黑雾旋转着欲将一切吞噬。孟珏此时全靠意念在苦苦维持着灵台最后一点清醒,可黑雾越转越疾,最后一点清醒马上就要变成粉沫,散入黑暗。
  突然间,一股暖暖的热流冲破了黑雾,轻柔的护住了他最后的清醒。四周仍然是冰冷的黑暗,可这团热流如同一个小小的堡垒,将冰冷和黑暗都挡在了外面。
  一个小小的声音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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