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这才发觉她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披件衣服再过来?”
云歌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刘弗陵以为她冷,忙把被子裹紧了些,拥着她,想用自己身上的暖意赶紧替她把寒意驱走。
云歌在他身侧躺了会儿,开始不安分起来,像拧麻花一样,不停地动来动去,刘弗陵头疼:“云歌,怎么了?你老是动来动去,当然睡不着。
云歌不说话,只是挨着刘弗陵的身子蹭来蹭去,刘弗陵突然担心起来,半支起身子问:“云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于安传太医。”
“啊!”
云歌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刘弗陵,似乎十分气恼,用力捶着塌。
刘弗陵一头雾水,脑子里面已经前前后后绕了十八道弯,就是面对霍光,只怕这会子也绕明白了,却仍然没有明白云歌为何会这样:“云歌,发生了什么事?”
云歌用手掩面,长叹息!
刘弗陵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云歌挫败后的羞恼渐渐平息,她转身侧躺,和刘弗陵脸脸相对:“你真是个木头!”
“嗯?”
刘弗陵的疑惑未完,云歌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心中巨震,身子僵硬。
云歌的唇在他唇畔温柔地辗转,一点点诱惑着他的反应。
他终于开始回应她的温柔,刚开始是小心翼翼的笨拙,只是在回应她,渐渐地,一切都成了本能,变成他在索取。
这本就是他等了多年的缠绵,一经释放,迅速燃烧。云歌不知道何时,早忘了初衷,脑中一片空白,身子绵软欲飞,只知道紧紧地抱着他。
刘弗陵的吻从云歌唇上缓缓下移,温柔地吻过她的脸颊,下巴,在她的颈边逗留,最后在她的锁骨上重重印了一吻后,蓦得停了下来。他将云歌紧紧抱在怀里,却只是抱着。
云歌茫然若失,轻声叫:“陵哥哥?”
刘弗陵声音沙哑:“不许再闹了,好好睡觉。”
云歌不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已经明白云歌意思的刘弗陵只觉得如抱了个火炭。
薄薄的绸衣,未把诱惑隔开,反倒在蹭磨间,更添了一重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魅惑。
云歌却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已经将一切点燃,还一脸沮丧地不肯罢休,唇凑到他耳边,轻轻去吻他的耳垂。
刘弗陵忽地坐起来,用被子把云歌一裹,抱着“被子卷”就向厢殿行去。
云歌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臭木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刘弗陵把云歌扔到她的榻上,对闻声赶来的于安和抹茶说:“看着她!天明前,不许她下榻!”说完,匆匆返身回寝宫。
云歌在他身后大叫:“臭木头,这事没完!”
刘弗陵却理都不理她,扬长而去。
“啊——”云歌握着拳头大叫,满面涨红,泫然欲涕。
于安和抹茶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歌的确是个从不食言的人,她说没完,就肯定没完。
刘弗陵的头疼与日俱增。
云歌对男女之事半通半不通,也没有人请教,却深谙书中自有一切。宫中收录的秘书都被她翻了出来,今天雨意,明天霓裳,一天一个花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安渐渐看出了名堂,差点笑破肚皮,于是更多了一个人添乱。冤孽总有意无意地帮云歌制造机会,乐见其成。
刘弗陵有一种很荒唐的感觉,觉得宣室殿的人看他像看一只白兔,人人都盼着云歌这只狼赶紧把他吃了。
晚上,云歌一晃一晃地走进寝宫,刘弗陵就站了起来:“今天晚上秋高气爽,不如去太液池划船玩。”实际原因是,他实在不敢和云歌再在一个屋里待下去。
余个斜睨着眼睛看他,考虑了一瞬,点点头:“好吧!”
刘弗陵只盼着游完船后,云歌能累得倒头就睡,不要再折腾了。
于安命人将木兰舟放入湖中。
云歌和刘弗陵一人拿着一根浆,把船荡了出去。
平常,云歌都会有很多话,刘弗陵若有时间陪她玩,兴奋之下,她的话就更多。可这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里琢磨一些别的事情,话反倒少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并肩坐在船上。
秋风拂面,夜色清凉,云歌想到这几日的行为,忽觉得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羞赧和难过。
两人一直划到了湖中心,云歌都只是默默划船,一句话不说。
时不时,会有几点萤光翩跹而来,绕着他们飞翔,闪烁几下后,又在桨声中离去。
萤光明灭中,垂首而坐的云歌,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不见白日的嘻嘻哈哈,只觉她眼角、眉梢都是心事。
两人不知不觉地都停了桨,任由水流轻摇着船。
云歌仰躺在船板上,望着天上密布的星斗,呆呆出神。
刘弗陵躺到她身侧,也看向了天空。
夜幕四下笼罩,星辰低垂,有将人包裹其中的感觉。
水面如镜,映照着上方的苍穹,仿佛是另一个天幕,其上也有群星闪耀,与上方星辰交相辉映。
抬头,是星光灿烂;低头,还是星光灿烂;中间,还有无数萤火虫的茕茕光芒,也是星光灿烂。
迷离扑朔,让人生出置身碧空星河的感觉。
云歌喃喃说:“我以为我已经看尽世间的星辰景色,没料到竟还有没赏过的景致。”
她不自觉地往刘弗陵身旁靠了下,刘弗陵退了退,云歌又靠了一点儿,刘弗陵又退了一点儿,身子紧贴在了船舷上。
云歌并无别的意思,见他如此,心内难受:“我是洪水猛兽吗?我只是想靠着你的肩膀。”一转身,背对着他,面朝船舷,静静而卧。
刘弗陵心内伤痛,去抱云歌,入怀的人儿,身子轻颤:“云歌,你不是洪水猛兽,是我不能……”刘弗陵语滞,是我不能要你,不敢要你,因为我不能许你将来。
云歌问:“不能什么?”
好一会后,刘弗陵轻声说:“现在不能,这件事情应该等到洞房花烛夜。你的夫君会把你的红盖头挑落,他会陪着你走一生,照顾你一生。”
云歌眼中有了泪珠:“我的夫君不就是你吗?”
刘弗陵不能出声。
云歌擦干眼泪,转身盯着他:“你不肯娶我吗?”
“我当然肯。”
云歌拿起他的袍角,和自己的裙角绑到一起,又想把自己的一缕头发和刘弗陵的系到一块:“天为证,水做媒,星做盟,萤火虫是我们宾客。今夜起,你我就是结发夫妻。”
刘弗陵强笑着按住了云歌的手:“云歌,不要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你刚说过你肯娶我,而我愿意嫁你,你情我愿,哪里有胡闹?再好的洞房,好的过今夜的天地、星河吗?再美的花烛,美得过今夜的萤火虫吗?”
刘弗陵去解两人绑在一起的衣袍:“夜已很深,我明日还有事情要做,该回去歇息了。”
云歌去拽他的胳膊,想阻止他揭开两人的“纠结”,却拗不过他的力道,眼看着刘弗陵就要解开交缠的结,云歌急得索性整个人赖到他怀里,抱住了他,两人身子纠缠到一起。
云中歌 云中歌(二) 发结夫妻2
一个用力推,一个拼命地抱,船剧烈地摇晃起来,刘弗陵说:“快放手,你再胡闹,船要翻了。”
“翻就翻,大不了一块淹死。”云歌不但没有松力,反倒抱得更紧。
刘弗陵不敢再推她,只能由她去,船的晃动渐渐平息。
水天茫茫,竟是逃无可逃!刘弗陵这才知道,他提议来划船,绝对是个错误。
云歌温柔地说:“你叫我一声‘娘子’,或者‘夫人’,好不好?”
刘弗陵哭笑不得,云歌是变尽了法子,逼着他承认两人已经“成婚”。索性闭起了眼睛,不再理会云歌。她闹累了,自然会回去。
云歌趴在他身上,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睛,他没有反应,又轻轻吻了下他的另一只眼睛,他仍没有反应。
她吻过他的每一个五官,最后在他唇畔流连不去,每一次的碰触都倾诉着爱恋,每一次的辗转也都诉说着爱恋。
他的身体渐渐在背叛他的理智,他努力去想着霍光、刘询、刘贺,可最终发现,他们在他脑海中渐渐模糊,最后只有一个绿衣女子,一笑一嗔,一怒一喜,在他心头越发分明。
云歌使尽花招,他却一无反应,不禁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下,宣泄着恨意。
他无声地叹息,猛地伸臂,一个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深深地吻住了她。
缠绵的亲吻,温柔的眷念,彼此的爱恋,在唇齿间交融。
他带着她飞翔,却在刚刚升起时,又停了下来。
他的吻落在她的锁骨处,不肯再前进。
云歌这几日看了不少“淫书艳图”,已非第一日的茫然不解,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欲望。伸手去解开他的衣袍:”陵哥哥,我已经是你的妻子。”
刘弗陵打开了她的手:“云歌,不行!”
云歌眼中有泪,开始解自己的衣衫:“刘弗陵,我就要做你的妻子,就要做!就要做!就要做!不管一年,一个月,还是就一天!你为什么不懂?我不要天长地久,我不要白头偕老,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时,真正活过,真正彼此拥有过。你不是不是怕你要了我后,将来就没有人要我了?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人娶我,他若因此看轻我,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云歌的泪珠簌簌而落,衣衫半褪,刘弗陵握住她的手,眼中有痛楚、有眷念,两人之间不敢面对的话题,被云歌摊在了眼前。
云歌,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懂。你在我生命中留下的印记越少,你将来才会越容易遗忘。
刘弗陵帮云歌拉拢衣衫,淡淡说:“男人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
云歌盯着他的眼睛:“你骗人!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我忘不掉你?陵哥哥,身体的印记和灵魂的印记哪个更重?如果你希望我忘记你,我会忘记的。”云歌的泪滴在他手上,“有人活到就是,却没有快活过一日,有人只活到十九,真正快活过,我宁愿要后者。”
云歌的泪珠若有千斤重,打得他的手再无力气。
云歌轻声说:“陵哥哥,从我懂事起,我的心愿就是做你的妻子,你非要我心愿成空吗?你老是想着明日的事情,却忘记了今日正在让我落泪,为什么不能让我现在幸福呢?你能给我现在的快乐,你还能给我很多、很多快乐,为什么不愿意呢?”
刘弗陵心头一震,手缓缓松开。
云歌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又密又急。他徐徐伸手接住,在云歌凄婉、哀求的眼神中,他眼中也有了湿意。
他低下头挽起云歌的一截衣裙,和自己的衣袍精心打了死结,牢牢系到了一起。又挽起云歌的一缕青丝,和自己的一缕黑发结到了一块。
抬头时,他微笑着握住了云歌的手:“天地为凭,星辰为媒,你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
云歌破颜为笑,刹那间,令满天星辰失色。
罗带轻分,云裳暗解。
黑夜如酒,银河如洗。
空气清凉,但他们的相拥相抱,温暖异常。
他的动作,缓慢、笨拙,却轻柔、迷醉。
似水的年华在这一刻停滞。
天上的星光璀璨,水中星光摇曳,半空荧光闪烁。
船儿摇晃,时缓时急,一圈圈的水晕荡开,光华氤氲,若水天同舞,星辰共醉。
云中歌 云中歌(三)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1)
树上的叶儿快落尽时,刘弗陵离开了长安未央宫,移居骊山温泉宫。
大部分的事情已经不再亲理,每日里只在温泉宫内接见几个大臣,政事都交托给霍光、杨敞、张安世、隽不疑四位议政大臣处理。
在议政大臣的选任上,朝堂内起了不少风波。忠于皇权、或者对霍氏有怨的人拼尽全力想维护皇族的利益,力争刚调回京城的赵充国将军能被皇上委任,而霍氏集团则全力排斥赵充国将军。激烈斗争后,霍光、杨敞、张安世、隽不疑四人被任命为议政大臣,这样的结果令很多人心寒。
丞相杨敞是霍光挑选出的墙头草,哪边风顺向哪边倒。
右将军张安世虽然不至于像前丞相田千秋一样对霍光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可也从来没有违逆过霍光。
至于京兆尹隽不疑,朝堂百官都知道他仕途的转折点是“卫太子冤魂”事件。隽不疑少年时就才名在外,暴胜将他举荐给先帝刘彻,刘彻虽封了他一个官职,却一直未真正重用过他。刘弗陵继位后,夸赞过隽不疑的才华,可也从未给他升过官。长安城门惊现“卫太子冤魂”事件后,隽不疑反应迅速、处理得当,将慌乱化解到最小,得到了霍光的注意。霍光向皇上进言,当即将隽不疑擢为京兆尹,负责审查“卫太子冤魂”案,隽不疑不负霍光赏识,行事果断严厉,将冒充卫太子的人斩杀在闹世警众。自此,隽不疑才真正开始成为汉朝重臣。
这样的四个议政大臣,以后的政事谁说了算,还不明白吗?
远离了长安,似乎也远离了矛盾和烦恼,至少对云歌而言是如此。
以前陵哥哥一日的时间中,真正能给她的很少。常常是,她早上起来,他已经离去,直到深夜,她才能见着他。而如今,他将他的全部时间都给了她。
没有了宫规限制,不必担心暗中的窥伺,更不用畏惧不知的危险,他和她过起了寻常夫妻的日子。
云歌洗手做羹汤,他看书、写字、作画、吹箫。
两人手牵着手,在山涧漫步,看溪流,看瀑布,看云起,看霞飞,或者什么都不看。
云歌教他如何做陷阱捉鸟,最后,师傅才捉了三只,徒弟却捉了九只。
他教云歌如何刻印章,云歌总是将刻刀的刀刃弄断,一个字未雕成,后来却拥有了一枚世上最精致的玉印。
一次,两人雅兴大发,天不亮就起床,去收集竹叶上的露水,拿回来煮茶,忙了几个早上,终于收齐露水,喝到了茶,却齐齐感叹“味道不过如此!不值得!”第二日,两人睡到日过正午,才肯起床。
他们还一起浸温泉。
刘弗陵以前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何将温泉池修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