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忘了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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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忘了忘记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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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她问。

  “你这样会很辛苦的,相信我。”拜伦说。

  “什么?”

  拜伦微微一笑,是那种同情的微笑。他说:“独自生孩子,独自抚养孩子。”他一双洞察的眼睛里显出一丝揭露秘密后的歉意与难为情。

  苏扬并不尴尬。原来他知道,这样也好。她喝了一口橙汁,问道:“想不想做笔生意?”

  拜伦看着她,等着下文。

  “陪我回去见家人,告诉他们,你是我男友,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三千镑,怎么样?”

  “五千镑。”拜伦的迅速决断和讨价还价让苏扬吃了一惊。

  “五千镑就成交。怎么样?”他说。

  苏扬依然愣着,看似忧郁文弱的拜伦远比她精明老练,这是她没料到的。

  “我只有三千镑。”她说。

  “那算了吧。”拜伦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苏扬叹了口气,一双手放在桌上,茫然地转动着玻璃杯,橙汁已经喝完了。

  “是那个家伙的吗?”拜伦问。苏扬知道他指李昂,苦笑着摇了摇头。

  拜伦笑笑,没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有点像我母亲。”他把自己坐端正,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父亲是个波兰人。他当年去厦门,遇到我母亲。他们没结婚,有了我。母亲还未把消息告诉他,他就不见了,没留一句话,电话也打不通。他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我母亲去领事馆、旅游局打听过,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说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脸上有种温柔的怜悯。

  苏扬一言不发地看着拜伦。是什么让他敞开心扉诉说自己的身世?圣诞夜的大雪?热橙汁?还是她这副天涯沦落人的悲惨模样?

  “就三千镑吧。”拜伦突然说,苏扬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怜悯。

  “机票是你买吧?”他又问。

  “是的,当然。”苏扬说着,嘘出一口气。

  农历春节前夕,苏扬申请休学一年,携拜伦一同回到上海。

  在电话里,她给母亲编了个故事:孩子是在英国怀上的,她和拜伦一见钟情。苏扬知道,故事只能这么编,管它听上去多荒唐、多可耻。

  母亲向来了解苏扬,知道她表面上乖巧贤淑,实则有天大的胆子。安排她去英国前,母亲也有过犹豫,但她料想女儿到了陌生国度,学业忙碌,贴心准女婿又给安排了“家庭宿舍”,出不了大错。母亲真万万没料到女儿的胆子竟大到这种程度:不声不响地怀了孩子,怀到四 个月了!

  母亲在电话里把什么难听话都骂遍了,还扬言要断绝母女关系,末了还是来机场接了苏扬。一见面,母亲的泪就止不住了,怨苏扬是个无法无天的小赤佬,让她这个做娘的伤透了心。

  “好了,妈妈,这是喜事啊。”苏扬挽起母亲的胳膊。

  母亲拭去眼泪,不再说什么,又从头到脚地打量拜伦。这混血男孩长得是漂亮的,衣着也是干净体面的,乍一看倒是挑不出毛病,但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会讲中文吗?”母亲问苏扬。

  拜伦微笑着说:“伯母您好。”

  母亲点一点头,笑容有些勉强。她看出这小伙子的毛病在哪里了。他的一身规矩装束和礼貌微笑是遮掩不住那双眼睛里的玩世不恭的。

  当晚,拜伦在客房早早歇下。

  母亲来到苏扬房间,沉着脸问:“你们何时结婚?怎样结婚?”

  “也许要等毕业之后吧,到时再说。”

  “你昏了头了,找这种人。”

  “妈妈,我和他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苏扬,你和他真心相爱?你当妈活到这个岁数都是白活的?”

  苏扬心里震惊,却克制着不做反应。

  母女二人陷入沉默。片刻后,苏扬听到母亲近乎冷酷地问道:“苏扬,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实话告诉妈妈。”

  苏扬转开脸,默不作声。

  “你们演戏演得真好啊,演给谁看?”

  苏扬落泪。她已无意探究母亲如何看穿了她的把戏。她只是压抑太久,已近崩溃。

  母亲上前搂住她,语气软下来,“到底怎么回事?告诉妈妈。孩子是怎么怀上的?啊?”

  苏扬抬起头看着母亲,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这一刻,她几乎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盼望告诉母亲,告诉她所有的真相。然而瞬间,她清醒了,克制住了。她知道这是必须由她独自承担的后果。苦与甜,悲与喜,一切只能由她独自承担。

  她对着母亲微笑,“妈妈,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和拜伦挺好的。我们都已成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母亲再无话,只是坐在那里怔怔地沉默,片刻后起身回房休息。苏扬望着母亲的背影,听到轻轻的一声叹息。

  第二天早晨,母亲在早餐时对拜伦维持冷淡的客气态度,并说后续安排会尊重你们年轻人的意愿,你们想何时结婚都可以,反正你们都已成年,可以自己做主。

  母亲又说:“苏扬就留在上海养胎吧,我来照顾。”

  苏扬低头不语。拜伦微微一笑,说:“那辛苦伯母了。”他当天便启程返回英国。

  自拜伦走后,母亲对苏扬再没有提起过这个人,就像苏扬从没把他带回来过一样。这太不正常了。苏扬大气不敢出,每天小心翼翼地观察母亲,生活琐事上尽量顺母亲的意,让母亲开心。可尽管这样,母亲仍是不开心。苏扬想母亲或许猜到了什么。可母亲一直不问,她自然也就不说。

  母亲陪苏扬去医院做产检。苏扬留意到母亲很仔细地看了B超单,又跟医生询问胎儿大小及确切孕周。母亲在这方面可不糊涂,她知道女儿生理周期一直不准,仅凭末次生理期推断孕周并不可靠,还得看B超数据确定受孕时间。苏扬提心吊胆,却听医生说,人又不是机器,没有统一标准,在一定范围内,胎儿偏大偏小都正常,只要孩子健康就好。母亲没再问下去,苏扬却知道母亲在怀疑什么。

  母女间显然有了隔阂,但没人把心事拿出来讨论。她们似乎默默达成一致,就某个问题心照不宣。

  此后的一段日子,母亲寡言少语。有天夜里,苏扬竟然听到母亲在哭,继父在小声安慰,“事已至此,让她安心生下孩子吧。即便不和他结婚,以扬扬的条件,再找人也是可以的。”

  “生过孩子的女人,找什么样的人?”母亲的话语伴随着抽泣。她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像我这样,找个大自己二十岁的男人?

  苏扬心中凄楚,自觉愧对母亲。但她只有硬撑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她要是表现出软弱或悲伤,或将真相和盘托出,母亲只会更伤心。

  为缓和母女关系,活跃家庭气氛,继父作出安排:全家一起去看上海新近流行的脱口秀。

  演出是火爆的,整个剧院座无虚席。节目也的确精彩,苏扬和母亲都难得露出了笑容。

  散场时,苏扬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竟是刘圆圆和她父母。

  刘圆圆见苏扬腹部微凸,一阵愕然,又立刻欢天喜地说恭喜。她问苏扬何时结婚的,嗔怪她没通知大家吃喜酒。苏扬正犹豫着,母亲抢先说道:“他们是旅行结婚的。酒席嘛,以后会办的,到时大家再来热闹热闹。”苏扬见母亲这个谎撒得这样急切,心里难过。但这个谎言也是苏扬需要的。制造一个婚姻的假象,至少不让孩子未出生就遭受各种追问和非议。

  刘圆圆又问苏扬,结婚对象是不是大学里那个奥迪哥哥?苏扬说,不是。母亲这时又抢着说:“阿拉扬扬思想太前卫,到英国读书,找了个混血男孩子,还急着结婚。说什么让我早点抱外孙。哎呀,由着他们去吧。我嘛,早点带外孙也好。要是再等几年,我还带不动了呢。”母亲对刘圆圆一家笑着,脸上挂满幸福。她的不如意从来不示人。

  刘圆圆告诉苏扬,她和肖峰也要结婚了,喜宴就在两个月后。苏扬连忙道贺,心里却酸楚。同样是从高中一起走到现在,他们这一对修成了正果。如此简单的幸福祉明为何给不了她?苏扬心中落寞,脸上却挂着微笑。

  这天回家后,母亲比以往更更沉默了。苏扬知道母亲是怕自己一开口就讲难听话,索性不开口。母亲没讲出来的话苏扬都明白:看看人家多踏实,再看看你自己。

  苏扬知道,母亲把这些话都咽回去了。再是生气,母亲也紧张女儿的身体。孕妇最需要心悦情怡的状态,是是非非只好暂搁一旁。

  苏扬看到母亲的忍耐与压抑,又想到她自己的苦楚,难过得直想掉泪。

  但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祉明有他的理想与抱负。他对世界充满激情,无法安于现状。他一直渴望过一种大生活。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苏扬并没有概念,只知道那和房子、汽车,或者牛仔裤的品牌不沾任何边;与婚姻、家庭,以及琐碎生活也相去甚远。

  祉明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他无法陪她过循规蹈矩的日子,那不是他的生活方式。她不能强迫他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来迁就她。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她知道。

  因此,选择怀上他的孩子,这是她自己的事。她同样享受了她的自由,所以也该自己承担这后果。

  母亲毕竟是母亲,心中再是不满,衣食住行上对苏扬还是照料周全。苏扬腹中的孩儿自然也叫母亲挂心。母亲让苏扬别去参加刘圆圆和肖峰的婚礼,说孕妇吃喜酒会冲喜,对胎儿不好。苏扬笑母亲迷信,却还是照做。
怀有身孕


婚礼前,苏扬去刘圆圆和肖峰的新房做客,送去红包礼金。

  刘圆圆直夸苏扬挺着大肚子的样子真好看、真幸福。被问起丈夫,苏扬只说他学业忙碌,先回英国去了。刘圆圆又要求看照片,一睹苏扬妈妈口中所述的漂亮混血男孩。苏扬搪塞说没有照片。刘圆圆说怎么可能没有,手机里一定有。苏扬的手机里只有几张祉明的照片,哪里会有拜伦的照片,于是只能进一步搪塞说手机的照相功能坏了,真没照片。苏扬从小不喜欢撒谎,就是因为撒谎太麻烦,为了圆一个谎,就必须撒更多的谎。

  刘圆圆拿出婚纱照给苏扬看。苏扬心里羡慕。圆圆和肖峰二人七年多的路携手走来,如今能结为夫妇,真是幸运。反观自己,怀有身孕,爱人却不知所终,还要假编婚姻,强装幸福,真真可怜。然而她什么都没有流露,呈现出来的只是孕妇该有的安详喜乐。

  而后话题很自然地聊到了祉明。苏扬淡淡地说,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刘圆圆却道:“祉明前不久还回了趟上海呀,肖峰和他见面了。”

  苏扬一怔,差点打翻手中的茶杯。她呆了两秒才接上话,“可是……我很久都没他消息了。给他打过电话,手机停机了。”

  肖峰说:“他一直在国外,手机号总是换来换去的。他前不久回国了一次,途经上海,约我见面。这小子跑到非洲去了!”

  “非洲?”苏扬很诧异,“他怎么会去非洲?”

  “他说他的工作就那样,被派去哪儿算哪儿。”肖峰说。

  “他去非洲做什么?”

  “他也没细说,好像是去看矿什么的。他们公司在那里买了几个钻石矿,怕人偷矿,招了批当地的雇佣军,需要派个人在那里常驻。”

  “看矿?是不是很危险?”苏扬脸都白了。

  “谁知道?他这人,就爱干这些。”肖峰说着笑了笑。

  苏扬又问:“他现在还在上海吗?”

  肖峰说:“他可是个大忙人,连我请他参加婚礼他都没空。他当时经过上海就待一天,早走了。”

  有那么一刻,苏扬几乎想告诉肖峰和圆圆,她肚里怀的就是祉明的孩子,请他们帮她联系到他,让他回上海,回到她身边。但肖峰的下一句话马上让她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他说:“哈,你们知道吧,这家伙到现在还单身。他想法太多,就怕女人拖累他。”

  刘圆圆笑着说:“那是,从小喜欢他的人就太多,被宠坏了。既然人家不缺女人,干吗要找个固定的麻烦死自己,对吧?”

  苏扬彻底呆了。这时她又听刘圆圆说:“对了,明天是祉明的生日啊。”

  生日?苏扬反应过来。这天正是二月二十八日。而这一年是有二月二十九日的。

  “是啊,这小子,今年又轮到他过生日了,我们给他打个电话吧。”肖峰说着已经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刘圆圆说:“他可别又出国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响声。苏扬的心跳得像打鼓。半年没有任何消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临行前的那一周,是否还记得曾经的约定。时间和空间产生的隔阂比她想象的要可怕,不知从何时起,她再次对他们的感情失去了信心。

  电话通了。她听到肖峰对着话筒嘻嘻哈哈起来。

  “是我啊。你在哪儿呢?哟,你出国大半年了,回来老板也不给你放放假?哈哈……那什么,苏扬在我和圆圆这儿呢。我们说起明天你过生日了,给你打个电话。哈哈,谢什么。”

  “来来来,给我说几句!”刘圆圆抢过电话,上来先笑着骂,说祉明这没良心的连好友婚礼都不来参加。

  苏扬恍恍惚惚的,根本听不见刘圆圆在说什么。她只在想,祉明既已知道她在上海,就在这部电话旁边,他为何毫无反应?甚至没有要求和她说几句话。

  刘圆圆听祉明说了什么笑话,笑得仰到沙发里去了。他可真坦然,还有心思讲笑话。苏扬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哎呀好了,我不跟你讲了。你要不要跟苏扬说几句?对了,生日快乐啊!差点忘了最重要的。”刘圆圆说着又发出了一串笑声。

  祉明要不要跟她说几句呢?苏扬紧张地等待着。可祉明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刘圆圆抱着电话笑个没完。

  苏扬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刘圆圆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苏扬吓呆了。祉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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