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翔他并没有死,我又报什么仇?”
“董大夫未死?”南浩天愕然了:“我的一掌、我的一剑……”
“那也不是,因为你狠中透仁,掌力不沉、剑势不正,而在下又及时的到达那里,才把他从阎王殿中拉了回来。”
南浩天感慨,南浩天愧作,他低着头说:“那你要向朝廷举发我欺君罔卜之罪?”
笑容又浮上了麦小云的嘴角:“南大人出身武林,当了解武林中人一向鲜管官家之事,在下虽然踏入江湖不久,但生性亦是如此。”
常言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南浩天闻了果然感到赧涩不已,他期期艾艾地说:“那你……”
“只是请你告诉我这支玉如意的来处,它原为何人所有,如此而已。”
“这……”南浩天双眼不由精光一闪,他疑惑地说:“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麦小云听了心中陡地一跳,那不正是他出生之时?他眸子中不禁透出了一片光采。
“就请南人人详尽地告诉找吧!”
“南大人”,南浩天以前听了感到自责、感到荣耀,如今听起来却觉得十分地刺耳,他叹了一口气说:“二十年前,精确地计算起来,应该还不到二十年,大概是十九年吧!”他顿了一顿,像是在回忆,像是在追索当年的情况:“北京南大街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金氏钱庄’。”
他又停歇了—会,时间实在是相隔太久了,十九年有多少的沧诲桑田、炎凉世态,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角色,不由意兴阑珊地说:“金氏钱庄的掌柜钱和贵有—天专程来找我,说要翻译一份梵文书籍,愿以一柄玉如意为酬,并且还说,只要译本不要原件,我虽藉隶岭南,但对梵文也是毫无所悉,当时翰林院中有一位岭南乡亲,就是董天翔,董天翔幼居化外,是以精通西域数国文字,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转请他翻译,几年前,他告老返乡了……”
南浩天打住不说了,因为,下面之事他言之汗颜,因为,下面之事对方也已经洞悉了。
“多谢南大人。”
麦小云双手一拱,然后掉头就走。
南浩天依旧呆呆地站在煤山之上.他雄心已失,他壮志消沉,退念却渐渐的在他的心中萌芽了,唉!荣华富贵?春梦一场呵!
北京南大街十分热闹,因为它是市的中心区,因为它是南北交通的要衢,车马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
南大街靠城门旁边有一家钱庄,叫做“金氏钱庄”。
金氏钱庄规模不小,金氏钱庄装修宏伟,是以它的生意也是鼎盛而兴隆。
—天上午,金氏钱庄来了一位年轻的客人,这位客人玉面朱唇,这位客人气度高雅。瞧他的举止,准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北京城里的皇亲国戚最多,北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也最多,是以只要衣服穿得体面一点,总是便宜三分。
这就是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了。
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生意人嘛!和气生财,亲切迎客,他—脸的笑容说:“这位相公早哇!里面奉茶,请进里面奉茶。”
点头、哈腰,还摆着手臂,标准的“上等”生意人!
银钱、珠宝业,在三百六十行中该是最高贵、最具资力的行业了,其次是药材、绸布,再其次那就杂了,可也罄竹难书了。
“谢谢。”
他们一前—后的进入了客厅,下人们当即奉上了香茗。香茗香而醇、热而烫。
“相公贵姓?”
这位掌柜五十多岁年纪,皮肤白皙,红光满面,生得矮矮胖胖,这就叫做脑满肠肥!
“晚生姓麦。”
他就是麦小云。麦小云接着说:“敢是钱掌柜当面?”
姓钱的掌柜闻言怔了一怔,他迟疑地说:“老朽正是钱和贵,麦相公认识老朽?”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晚生有事想请教钱掌柜。”
钱和贵眼中不由露出了疑惑的光芒,他说:“请教不敢,麦相公有事请直说好了。”
“钱掌柜可认识‘南天一剑’南浩天?”
钱和贵心头顿时疑窦丛生了,对方不说南浩天南大人,却说“南大一剑”南浩天,由此可见,来人若不是武林中人,也必然与武林人联着边儿。
但是,人总是往好的一面想,他心中依旧抱着希望,希望是南浩天给他介绍生意来了。
“侍卫营的总领班?认识、认识、当然认识,老朽和南大人相交了有数十年呢!”
麦小云感到开口不明,措辞困难。他沉吟了一会,认为有事请教人家,为下了貌,为了诚心,应该把名字报上,应该将身份表明,那再谈其他,也就会方便多了。
“晚辈麦小云。.”
他将“晚生”改成了“晚辈”,传统中的习惯,文场上皆以“生”作称呼,至于“辈”字嘛!多为武林中入所沿用,这就等于告诉了人家自己是来自武林。
果然,钱和贵眸子中突然精光一闪,心田里震惊连连。他见多识广,阅人无算,一叶即知秋临,在对方—提到南浩天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如今,他吃惊的并不是那个“辈”字,乃是对方的名字,“辈”字太过于含蓄,只属意示,需要去思索,需要去 体会,而“麦小云”这三个字却早已经震惊了江湖、传遍了武林,由此可见,他自己与江湖是联着边了。
钱和贵不山用上了他常用的二个“量”字了,首先,再进一步的打量着眼前的麦小云,见他年纪轻轻,见他风度翩翩,英华内敛、锋芒不露,十足的像个公子哥儿、文人学士嘛!
“你……”
“晚辈想请教二十年前的一件事情。”
“二十年前……”
钱和贵十分地惊奇。
“是的。”麦小云说:“前辈的那支翡翠玉如意……”
钱和贵听了心中不由一动,他说:“玉如意?老朽何来的翡翠玉如意?”
“就是送给南……哦!送给翰林院董大大的那支翡翠玉如意。”
“那支王如意并非老朽所送!”
麦小云心中顿时怔了—怔:“这……”
钱和贵随即解释说:“我是说那柄玉如意并非是老朽之物。”
“哦!我明白了,前辈的意思乃是受人之托?”
“不错,正是如此!”
“那也请前辈告诉晚辈,乃是受何人之托?”
钱和贵就用起了第—个的“量”字,他心中思量起来。
“这个嘛……”
“前辈有苦衷?”
“当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圣贤教的为人之道,虽然是事情隔了这么多年,但道理总是不会变更的。”
麦小云露出一脸的希冀,—脸的诚恳,他迫切的说:“前辈原谅,晚辈并不是在探究他人的隐情,只是那柄翡翠玉如意关系 着晚辈的身世,所以不得不……”
钱和贵立即接上厂话:“麦少侠的身世不明?”
他也将“麦相公”改称为“麦少侠”了。
“是的。”麦小云黯然地说:“晚辈甫出娘胎即由家师所领养。”
“令师也不清楚麦少侠的身世?”
“可以这么说,因为家师知道的并不太多。”
钱和贵沉吟了,他已经在运用最后的一个“量”字,衡量着北京和南京,衡量着钱庄和山庄……
最后,他终于决定了,毅然说:“好,麦少侠,找告沂你,那支翡翠玉如意的物主不是别人,他就是敝店的东翁!”
麦小云听了心头不由震动了起来,他感到惭愧,他感到歉疚,钱和贵这一透露不仅是有违江湖道义,朋友交情,并且还冒着丢掉饭碗的风险,他焉能不震动?他焉能不感激?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有捺下不安的心情,继续探问下去。
“贵东翁的称呼……”
“金泉元。”
麦小云双眼神光陡地一闪,他说:“哦!天下‘三庄一帮’中的‘金氏山庄’!”
“正是金氏山庄。”
原来金氏钱庄的东家就是金氏山庄,原来金氏山庄能并列宇内三庄之林所倚的就是那翡翠玉如意坐架中的武功秘籍!
麦小云立即起身一个长揖,他激动地说:“多谢前辈赐告,晚辈这就告辞。”
他缓步地出店而去。
第八回 明查暗访
麦小云日以继夜、马不停蹄地、由北京赶到了南京。
“南京”,故称“金陵”、“袜陵”,或叫“建业”,昔时南北朝中的南朝宋、齐、梁、陈均建都于此,是以,“秦淮烟柳”、“六朝金粉”之名,就由此而来了。
南京的东北方有一座名山,曰“锺山”。锺山上遍布有紫色的页岩,从远处观望过去,迎着阳光,紫金之色闪耀炫烁,灿烂而夺门,故又名“紫金山”。
紫金山西南处有一座山庄,这座山庄建筑宏大,占地广阔,它背山面湖——玄武湖——景色优美,风光旖旎。
是隐者、逸者居所?是富者、贵者居所?抑或是王者、雄者之居住之所?
都是!这所庄院内居住的主人是隐者、逸者,是富者、贵者,也是讲湖称王称雄之人!
因为,它就是武林闻名的“金氏山庄”。
因为,他就是富可敌国的金泉元、遍布各大城市金氏钱庄的东翁金泉元!
这天上午,麦小云来到了这个金氏山庄的大门外。
在他尚离庄院前所围绕的杉木栏槽五丈之处的时候,班房里的两个守卫就已经走了出来,并且打开了栅门。
麦小云报上了姓名,告诉对方说是前来拜访庄主金泉元,庄丁之一就立即飞传入内了。
未几,山庄内快步走出来两个中年汉子。
这两个汉子年纪不到四十,都是一身华服,一个身材瘦削,面目白皙,他身穿玄色长袍, 一个红脸虬髯,威武雄壮,他穿的乃是锦缎衣裤。
面目白皙的汉子一个墒步,双手齐拱,口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欢迎麦少侠侠驾光临,在下文守宗,忝掌金氏山庄总管。”
麦小云抱起子回礼之手,也笑笑说:“哦!文总管,劳烦你了。”
“哪里的话?”文守宗左臂一横,他接着说:“这位是项兆章,在本庄院职司总护院。”
麦小云双手微一转移,抱拳依旧:“久仰!久仰。”
“哈哈!麦少侠大名震耳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幸会!幸会。”
项兆章大笑之声一似洪钟大鼓,他也踏上一步,一把抱住了对方尚未放下的双手,好像包袱之裹衣衫,一紧再紧,不碎成粉,也得脱掉层皮,这是他有心相试!
麦小云笑意依旧,他及时运起了神功,犹如板栗之脱离母枝,不爆破就得散裂,他却是适可而止。
“项大侠客气了。”
“哈哈……”
项兆章原本是黑红的面孔更红更黑了,但是,这种人肚肠直,没有心机,吃了暗亏,他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打从心底佩服麦小云的功力与造诣。
他们双双的左右拥着来客,踏过了铺设在广场中间的石板路面,庄院的大门外面已经站着—位六旬的老者。
这位老者红光满面,一脸正气,他就是金氏山庄之主人金泉元。
金泉元面含微笑:“麦少侠光临敝地,金氏山庄倍增光彩。”
“金大侠慈面仁心,声名远播,晚辈景慕得很。”
他们彼此寒喧着,刻板得像一对酸儒与书蠹虫。
客厅内,庄丁依次棒了香茗,麦小云掀盖喝了一口,竟是海南之白燕窝!
燕窝乃是海燕以唾液、涎津一点一滴的在海岛山岩上分泌而成的窝巢,味稠性润,它粗分三类,其色灰者因内中掺有翎毛、苔草等之杂质,故品较差;血色者最具药效,但一般嫌它物腥,惧它色泽;是以纯色最受人们所欢迎!
燕窝乃是稀有的药材,也是名贵之补品,其值如金,但对金氏山庄来说,却也算不了什么,金氏山庄财力雄厚,庄院外面是红墙绿瓦,客厅里头是金碧辉煌,檀香椅、桃花几、铁心木的八仙桌,鳞角片的琉璃灯,他钱庄四布,当然有这等的派头,应该有这等的气势。
金泉元开门见山地说:“麦少侠之来意,老朽已得北京方面缮报,只是未悉用意何在,尚请剀切指明为要。”
原来钱和贵业已报备,原来金泉元也早巳了然,雄怪麦小云冒然来访他们并不见意外,惊奇。
麦小云连忙欠身拱手,他心有所亏,脸有愧意地说:“千祈金大侠原宥晚辈冒昧与放肆,二十年前的那柄翡翠玉如意,不知前辈可否告诉晚辈,它得自何处?”
翡翠玉如意价值连城,珍贵异常,虽然它在金泉元的眼中或许平常得像是扫帚畚箕,既然能慨然的、随意的答赠译者作为酬劳,想必也是别人出售或典质之物,决不会是什么传家之宝,足以麦小云敢赤裸的、剖白的直作此问!
果然,金泉元听了并不为意,他坦然说:“当然,书有未曾为我读,事无不町对人言,这支翡翠玉如意,老朽得来却也甚是偶然。”
“是购买的了?”麦小云惶急地说:“在哪一个城镇?”
“不是的……”
“那它……”
麦小云感觉到意外与不解,他追问了。
金泉元低头沉思一会,然后,他缓缓地说:“记得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老朽路过太湖旁的一个小渔村。”他赧然地笑笑:“二十……应该是十九年前,老朽那时尚在壮年,为贪夜间清静,为图夜间方便,是以赶起了夜路,在到达那个小渔村的时候,突然
耳闻有人打斗的声音,为了好奇,就蹑足隐匿一旁看个究竟,见有四个合力攻击一人,老朽一时难明究竟……”
他又停住了,他又是赧然地笑了一笑,接着说:“而且,老朽当年的功力也不过尔尔,所以没有出面。”
“后来呢?”
“后来……”金泉元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白燕窝汤润了一下口舌,清了一下喉咙,继续说:“后来那一个人似乎寡不敌众,就踣地不起……”
“结果呢?”
麦小云关切地、急迫地追问着。
是心有所系?是为古人担忧?客观的看来,这已经是十九、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不管结果如何,它早已成了定局,但是,他心中灵犀,冥冥中似有所感、像有所觉。
金泉元犹豫—下说:“不是者朽捡好听的来说,就在这个时候,我正想出来救助,但又有另—帮人适时出现了,他们吓阻了下手之人,他们带走了受伤之人,好巧不巧的那两个出手之人在退走之时,仓促中与老朽朝了—个面对面。”
“这和翡翠玉如意有关联?”
“有。”金泉元说:“事过境迁,老朽也就踱了出去,却在无意之中捡到了那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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