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近了,那个人又开口说:“少爷,你……”
雷先闪了,脱兔跃了,而那个人的声音也就此打住了,是“病蟹”,“石家五蟹”中的“病蟹”孟永昌。
麦无名左手一挽,将垂软欲倒的孟永昌就近安置在墙角边,与“醉蟹”周亦生并靠在一处,醉吧!
风也吹,虫在鸣,月亮也正张着满脸朝他傻笑着、娇笑着。
他是夜行人,但他却不是做无本钱买卖的夜行人,那算不算梁上君子呢?他不知道,也只打照样的朝月亮回笑了过去,也是傻傻的,却又讪讪的。
转出了墙角,前面后楼的下层有二间房屋内透出了灯光,麦无名紧贴着墙壁掩下过去,墙是粉色,他的衣衫也是白色,在此时、在此地,倒是甚难为旁人所发觉。
但是,俗话说得好:“小心不蚀本。”麦无名双眼还是四处环视,足下依然一步一脚轻蹑着、巡察着。
第一间房门虑掩着,他探了一探,里面有两个人在,这两个人正是“四大金刚”中的两个金刚,但他们四平八稳的都在睡觉。
麦无名并末见过“四大金刚”几个,但却能一眼肯定就是他们,都是根据沈如娴的叙述,第二则是看看对方的个子、模样,也就错不了。
麦无名进去了,麦无名又出来了,一切如常,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办事的人依旧要办事,睡觉的人还是在睡觉,两顺其便,各安其状。
他更探向第二个房间,这个房间之中也有两个人,他们当然是“四大金刚”的另两个了,这两个人虽然不是在睡觉,但相差无几,一个托着脑袋,一个倚着桌面,在打瞌、在困盹,他们拒绝着“周公”,但“周公”却是刻意的诱惑着他们,主要的,他们信得过五蟹的艺业!
哈!真是出乎意料之外,顺利得很,麦无名依佯画葫芦,一人按上了一掌,就这么毫不费力的摆平了该摆平的人。
他傲然的、潇洒的由楼梯迈了出去,当然,脚步仍旧下得很轻,因为上房的第二间或许第三间还住着“花蝴蝶”她们主仆哩!
“哔剥!”
第五间的房门突然响起了弹指之声。
这间房间就是沈如娴姐妹所住的那一间,房间中的沈氏姐妹听了不由的吃了一惊,她们姐妹原本是静静的、怔怔的倚着窗棂等候麦无名的到来,但要命的却在这个时候,会有人前来打扰她们、探访她们,真是要命。
“是石素心主婢二人!”
沈氏姐妹相互对望着,虽然她们口中默默无语,但沈如娴心中是这么想,而沈如婉的心中也是这么想!
因为,这主婢二人已经与沈如娴姐妹结成莫逆之交,义及金兰,彼此经常的过往,彼此经常的攀谈昼夜不分。
她们年岁相若,她们的个性相投,她们的家世也是并称于世,双方是“英雌”相惜也是门当户对,奈何月下老人红线不牵,沈如婉一见石子材就讨厌,不然正如沈四爷气话所说:“沈如婉嫁给石子材并不算委屈。”
当然,沈氏姐妹困在此地的这一段日子中,也受了石素心很大的帮助,很多照顾,否则哪有这么舒适和随意?
“是谁呀?”沈如娴有意娇慵的说:“我们已经安寝了呢!”
“是我,如娴。”麦无名在房门外面轻声说:“我是无名。”
房门霍然打了开来,人影急速的闪了进去,然后,房门又轻轻的掩上了、闩上了……
“你,你怎么会从前面来?”
沈如娴口气中有着疑虑、有着困惑,也有着埋怨的意味,还有质问的成份,不过都是善意的、温和的。
麦无名笑笑说:“怎么?你们以为我是梁上君子?”
“没有人将你当成偷儿。”沈如娴也是微微的一笑:“你却害得我们心中一阵紧张、一阵不安。”
“对不起,二位姑娘。”
麦无名洒脱的、含蓄的、风趣的说着,在龙潭虎穴之内,在危机忧虑之中。
房间内是黝暗漆黑一片,但麦无名身蕴神功,沈氏姐妹则已习惯自然,是以他们彼此都看得十分清楚。
沈如婉突然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伏在麦无名的肩膀上泫然而泣,她心里有无限的委曲,她胸中有满腔的幽怨,这下子全都发泄出来了,内中还包含着很多很多的相思……
麦无名心中一阵激荡、一阵歉疚、一阵怜惜……
“如婉,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吃了若,害你受了罪……”
他的脸颊也靠着沈如婉的螓首,贴着沈如婉的秀发,左手轻揽,右手拍着伊人的肩头,微微的、轻轻的。
沈如婉更是不能自制,她含悲、她抽搐,春潮泛滥,泪珠如泉,濡湿了自己的衣袖,也湿透了麦无名的衣衫。
麦无名感到酸楚,麦无名感到心痛,他默默的紧拥着沈如婉轻颤的香肩久久又久久。
沈如娴终于又开口说话了:“二妹,好了,别耽误时间,别惊动了旁人。”
她沉稳睿智,因为这个时候不适叙情,叙情太久会延误大事;她通情达理,因为这个时候不宜悲苦,悲苦过份会伤害身体。是以,她及时的提醒着当事人。
沈如婉一点就透,她猛地抬起了头,泣声也随之嘎然而止。热泪盈眶,披颊横颐,但她毕竟是出身名门,眼波在麦无名的脸上转了一圈,嫣然的破涕为笑,雨后的鲜花,更是娇艳,花朵沾露珠,更见妩媚。
麦无名心头陡地一震,继之荡漾,他好骄傲,他好满足,感谢上苍待他忒厚,感谢月老对他不薄,如此美眷,夫复何求?莫怪石子材痴缠不休哩!
“我们走吧!”
“你真要带我们出去?”沈如婉还在明知故问。
“当然!”麦元名答得一脸毅然。
“从前而走?”
“从上房走。”
麦无名移开了窗边的桌子,然后二手双挽沈氏姐妹的玉臂,神功潜提,真气暗运,使心湖澎湃,使血脉湍流。未曾几时,他的口中突然轻喝出声了。
“起!”
三位一体,平射而出,身形刚刚超逾屋檐之一刹那,好个麦无名,只见他双腿剧蹋,只见他衣衫暴涨,三个人的去势,竟然不可思议的回折了过来,他们倒拗而上,翻窜起踩在瓦楞上面!
沈氏姐妹,艺出名门;“黑白双娇”,技惊江湖。但在这个时候,她们不由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原以为麦无名先会跳下地面,然后再纵身上房,哪里知道他二步并作一步,二式化为一式,而手上又挽着两个人在一起,虽然这两个人也是身轻如燕,但多少总是累赘呀!
麦无产却有信心,却有把握,他毫个犹豫的做了,并且已经成功的屹立在瓦楞之上。
这等身手,这种功力,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有第二个人来,自然,他的师门在外,也自然,麦小云的师门亦不在此列。
“黑白双娇”呆住了,她们芳心怦怦然,她们眸子怔怔然,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吊桶还是未卸,迷雾依旧不退。
是在乘云,是在驾雾,这件事假如下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任你说什么,她们也不会相信。
“我们走吧!”
麦无名调息了一会,然后淡淡的说。
“哦!好。”
沈如娴由迷幻中惊醒了过来,然后轻轻的应着。
他们一路飞奔,如入无人之境。月亮在微笑,大地在沉睡,石家庄中的人们也是。
沈如娴的疑心又起了,她迟疑地说:“怎么?今夜他们没有布暗桩?”
“有,只是暗桩在休息了,包括‘石家五蟹’和‘四大金刚’。”
沈如娴又是一脸的震惊说:“你把他们给料理了?”
麦无名笑笑说:“只是侥幸。”
沈如婉横睨了他一眼说:“难怪你敢大模大样的由前面进来。”
她的忧郁巳经舒畅了,她的心扉也已经开朗了。
麦无名朝着她愉悦的笑笑,欢欣的笑笑。
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这不是石家庄无能,这是麦无名的功力通天?还是石家庄的防卫有所疏漏?严格的评论起来,应该都不能算是,石家庄只能算是失了策,第—,他们不应该托大,他们也不应该矫情,让沈逸峰叔侄两会晤,结果,机密泄漏了,结果,地形也暴露了。第二,石家庄的防卫可以算铜墙,也可以算铁壁,别说一般江湖人物轻易难越雷池一步,就连沈氏兄弟也无法全身而进、全身而退,但是,石家庄总不能夜夜灯火辉煌,宵宵如临大敌,又何况身手不弱的“石家五蟹”全都守在后院要地,只要风吹草动,—个哨音,“福寿堂”中的接应立马就到;第三,麦无名虽然不是什么神圣天人,但是,他胆大,他心细,他聪慧,他的功力又是高人一等,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凤凰脱出了牢笼,娇女放弃金屋,飞了,跑了,枉花费对方一片心机!
第二十四回 降魔去瘤
第三天下午,麦小云也接到了沈家庄院的庄丁传报,他当然也是马不停蹄,急匆匆的赶到了沈家庄里。
是机缘凑巧?是牵强附会?麦小云兄弟会在这个紧要关头都彼此的来到沈家庄邻近的城镇中?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凑巧,这也不是穿凿,乃是他们二人与沈如娴姐妹所订定的日子将到了,是以他们殊途同归,分别的赶了回来,人无信不立,何况对方又是他们的心上人!
沈氏兄弟虽然仍然分不清他是“阿青”还是”阿黄”?但是在说话之中却已经挂上了决窍。
沈大爷含蓄的说:“麦少侠是从何处而来?”
不管他是麦小云或麦无名,叫麦少侠总不会有错;不管他是麦小云或麦无名,只要知道对方的来处也就能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小侄由普陀来。”
沈大爷听了不由怔了一怔。他又迷糊了,因为普陀乃是麦无名的来处,但麦无名却如今是去了石家庄,那……
“你是……”
为不叫再闹笑话,他只有虚心的试侦着。
麦小云当然了解对方的意思,顿时连姓带名都报了出来。
“小侄麦小云。”
“哦!”
沈大爷就把事情经过给说了,沈二爷也将石家庄的一切又说了一遍。
麦小云想把细节给肯定—下,是以他反问了。
“二叔是说无名去了石家庄?”
“是的。”
“什么时候去的?”
“昨日午后。”
“他必定是前去探察。”
麦小云只是在斟酌,只是在思维,沈逸峰却又接上了口。
“他是这么说的。”
“去石家庄来回需要多久?”
“晤——若照一般的脚程,二天也就够了。”
“他是徒步?”
“是的,他说骑马太过耀眼,而且办事亦不方便。”
“那就再等一天看看吧!”麦小云衡量着说:“石家庄兵多将广,我想无名也不致于会冒然出手。”
“应该是的,不然他就不会推辞别人同行了。”
麦小云剑眉微蹙,他微一沉吟说:“石家庄兵将多倒是无所谓、倒是不在乎,令人头痛的乃是他们‘福寿堂’中的几个魔头。”
一谈起那几个魔头,沈二爷不禁哑口无言了。这些魔头曾经潜迹了十有数年,而在这十数年之中,万里船帮崛起了,武林三庄鼎立了,如今,他们竟然一一的复出了,并且都被延入了石家庄。
廖不一和潘松秋,他们的辈份高,他们的功力显,但他们的作为全凭—己好恶,我行我素,笑骂任人,是以声名格于正邪之间,而沈逸峰又出道也晚,两不相葛。
只有龚天佑,龚天佑披猖扬厉,龚天佑恣唯暴戾,沈二爷当年踏入江湖不久,业未成就,艺未铣炼,彼此未有正面冲突,也避免招惹,就是现在,就是数十年后的现在,宁杭道上他们遇上了,他们对立了,他们也就冲突了起来,结果,唉!不说也罢!
空气沉默了一会,麦小云再次开口了。
“这里的城隍庙在何处?”
“又是城隍庙!”沈逸裕霍然地站了起来说:“城隍庙里也有你的朋友?”
“这又有什么不对?”
麦小云感到惊愕,感到讶异。
“没有什么不对。”沈逸川开口解释说;“只是无名在城隍庙里有几个朋友,是以老四才作此问。”
“哦!”麦小云了然地说:“那他去过了?”
“是的。”沈逸川顺口地说:“他昨天上午已经去过了此地的城隍庙,一直到午间才回来吃饭。”
“既然如此,我就不需去了。”
麦小云和麦无名的念头相同,麦小云和麦无名的心意也相同,当然,他们是—母同胞,而且又是孪生呢!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门房忽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他喘息吁吁地说:“小姐回来了……小姐她们回来了……”
这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也是一个天大的佳音,客厅中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笑容满面,他们喜生心头……
沈逸裕的行动最快,因为他第二度落座的屁股还没有摆稳,一听到了这个喜讯,就率先领头,飞—般的朝外面冲了出去。
“叔叔……爹……”
大门口,沈氏四雄还没有站稳脚步的时候,沈如婉就立即纵身扑了上来,黏住沈大爷的躯体,抱住沈大爷的脖子,口中又是笑语连连了。
她生性爽直,满腹的怨气、满天的阴霾已经是过眼烟云,已经是昔日黄花,忘得一干二净,抛得无影无踪,早去了九霄云外。
这并不是沈如娴二人伫立、停留在庄院门口不进去,而是她们在尚未进入村庄之前即为沈家庄派遣在外面的庄丁所发现,而首先传报了回来,是以,沈大爷他们的脚步刚刚跨出大门的门槛,沈如娴二人也正好到达庄院的前面。
“孩子,让爹看看,你是否瘦了?”
沈大爷心疼的,爱怜的说着。
“没有啦!”
沈如婉却把她父亲搂得更紧。
沈如娴一眼瞥见站在一侧的左小云,她的芳心顿时就鹿撞了起来,但是她庄重,但是她文静,在众目睽睽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中,未敢恣意,未敢逾越,一泓秋水只是怔怔的凝望着麦小云,眸子中却有柔情万千,桃腮上透出红晕层连。
麦小云也是一样,毫无不同,眼睛注视着沈如娴如花的粉面一瞬不瞬,他们没有交谈,他们没有诉说,只是四目交投,只是二心相照,灵犀相通。
当然,彼此的灵犀既然相通,话语就属多余,缱绻缠绵,情感互流,具在无声的不言之中。
沈二爷无心的咳了一下,沈老四却有意的哂了声,麦小云和沈如娴立即感觉到了、注意到了,一个垂下螓首,娇羞的喊起了叔叔,一个迈上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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