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猛朝上窜,在半空中—个鹞子翻身,越过了他的儿子石子材,已然相对的站立在徐至瑜的身前。
“尔等坏我大事,石某人与你誓不两立。”石镜涛双手一挫,钢牙猛咬,含着愤恨—掌向徐至瑜的前胸印去!
徐至瑜二足斜移,轻易的让过了对方那能夺人命的一掌,他并未还手,口中却祥和的说:“石庄主,人生不满百,何为千年忧?你可以回头了。”
“一口废话,你报上名来!”
徐至瑜银发微飘,含着笑意说:“姓名只是个代表、一个符号,不说也罢!”
“哼!没有名号,今天一样的也要把你们给搁在此地!”石镜涛怒气填膺,他宏声的说:“恭请龚供奉,一起拿这两个无名之辈!”
“病蟹”孟永昌快步走了上来说:“禀庄主,龚供奉也已经走了”
石镜涛听了怒火中烧,他豁出去了,再也不计后果,决心孤注—掷,顿时放开喉咙,大声嚷叫了起来:“我与你们拼了,大家上!”
石家庄的人全都动了,除了几个庄丁,除去了右腿受伤、行动不便的伏虎金刚,还有那只会纸上谈兵、满肚坏水,手无寸力的总管尤建庭,其余的人当然也毫不犹豫的跟上了。
麦小云见徐至瑜点不明石镜涛的灵台,他就下来接替了,口中招呼着麦无名说:“无名,我们上。”
“好。”麦无名漫声答应着。
“三位殿主,你们的任务已经达成了。”麦小云走到徐至瑜三人的身旁说:“剩下的该是我们的事情了。
“好吧!那就交给特使了。”徐至瑜和罗于中正想瞧瞧二位特使的功夫,闻言也就身形一晃,双双避过了石镜涛父子的攻势,转身退了开去。
麦小云处处以身作则,他接上了石镜涛,麦无名大材小用的揽住了石子材,不过,麦无名也不见得轻松啊!因为,一夫拼命,万人莫敌。再说,石子材已经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人性,他一味的猛攻、一味的砍杀,却不顾自身的安危!
石镜涛果然不愧为宇内三庄之首,他功力精深,他艺业独到,一双肉掌挥舞得犹如二把利斧,虎虎生威的朝着麦小云周身穷拍恶盖,历久而不弛!麦小云虽然有些压迫之感,但还不致于要施出师门至高的“罄石”神功来,仪以一般所用的招式对付着。
就这样,两个人一来一往,你进我退的胶在一起了。这是一个大规模的打斗,这是一场大局面的撕杀,双方战得天昏地暗,彼此打得满场飞舞,剑光闪烁,衣袂飘飘,叱声四起,轮影呼啸,好不激烈,好不热闹,几乎是在同时之间,掌声、哼声、兵刃撞击声一起响了起来,汇集成一股离乱怪异的合音,石镜涛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好几步,石子材手中的宝剑已经乘风而去。
“麦小云……麦小云……这后起之秀的麦小云……”石镜涛的两眼仍然紧盯在麦小云的脸上,但是,他似乎已经萎靡了、苍老了,神色灰败,意志消沉,口中默默的念着。
徐至瑜二个人又跨下了石阶,麦小云随即笑笑转向他们说:“二位,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了,至于逸去的冰山蛤蟆龚天佑,我们弟兄仍当协力予以追回。”
这是地狱门颁下的牒文,石家父子和龚天佑都得进去“归位”了。当然,麦无名也已经知道麦小云目前的身份了,不过,这些话,这件事,仍然只有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听得懂、弄得清,其他的不知道话意所含、何指。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
沈逸尘立即挽留说:“怎么?二位要走?至少也要等用过午膳再走。”
“不了,留着以后吧!”徐至瑜笑笑说:“以后总会有机会再来叨扰的。”
“沈家庄会永远的盼望着、欢迎着。”
徐至瑜转向石镜涛说:“石大侠,你们父子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石镜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是以,他心中倒也泰然,但却也有些困惑,迟疑了一下说:“跟你们去哪里?”
这何止他感到困惑,连沈家庄里也全都一样,沈大爷他们曾经追诘过麦小云和麦无名,但是,人家似乎有难言之隐,或者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有将谜团暗存心底了。
“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武林中的律法就是这样,技不如人,夫复何说,要杀要剐,只有任凭人家,石镜涛喟然的叹息了声:“好吧!但能否告诉我,你们是谁?”
“老夫徐至瑜。”
“老夫罗于中。”
“红花笔”也随之报出了名讳说:“在下桌小伦。”
石镜涛的心又不山猛然跳了起来,他惊骇的说:“是你们,竟然会是你们,难怪盖世魔头摩不一二人回头就走,难怪雪山蛤蟆龚天佑溜之大吉,唉!”
“我们走吧!”
石镜涛心中忽然一动,他说:“只是我们父子?”
“是的。”
“那可否容我交待属下们几句活?”
“当然可以。”
石镜涛的丧气渐次冲淡下去了,信念渐次波兴起来了。思潮不断的在他心中汹涌着,是以,他逐一的询问了。
“我父子此去可尚有生还之期?”
“当然有。”
石镜涛是枭雄之材,这个答复原木就是他心念之间,他之所以作上面之问不过是试探。
“大概多久?”
徐至瑜略一迟疑说:“或许几个月,或许三五年,这点恕老夫也未能确切的告诉你。”
石镜涛不以为意,并且心头更见舒畅,至少他们还不至于死,随之继续追探的说:“那逮我们去的原故呢?”
徐至瑜坦然地说:“去修身,去养性。”
石镜涛不禁汗颜了,虽然,他的心胸没有尤建庭来得阴险,但是他却自喻曹操,任意广负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负我,是以,凡是他内定了的人和事,必然施以千方百计使之就范、达成愿望,不然的话,那未如他意的人、事,就会没有好的下场,因此,他见机转变了话题。
“你们可是沈逸尘兄弟的朋友?”
“可以这么说。”
“那两个麦小云也是吗?”
“应该是的。”
石镜涛失意了、颓唐了,他吐出了一门气,转移了目标,略—停歇,然后提高声调说:“四大金刚,你们带着五蟹回石家庄去,照顾夫人和小姐,平时无事尽少外出。”
三个金刚和石家五蟹左左有右的聚集了过来,铁琶金刚神色黯然,心情沉重地说:“属下谨遵庄主之命。”
“尤建庭!”
“在!”尤建庭躬着身,行着礼,—本原形阿谀的恭应着。
“你聪明有余,忠厚不足,嗣后若仍想留在石家庄中,当应经常的自我反省,多习克制,要仁、要容、要恕,大事请示夫人、小姐,小事会商四大金刚他们,切记、切记!”
尤建庭赧涩的说:“属下永铭庄主的金玉良言。”
生离死别,其情依依,人之将“亡”,其言也善。石镜涛唯恐他们父子或将成为一代“壮士”,风萧萧兮易水寒了。不过,上面那个“亡”字,它只是表示流亡或者亡命的意思。
伏虎金刚突然一拐一拐的跷了过来,他胀红着脸说:“我们何不以破斧沉舟,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情与对方大战一场?”
石镜涛凄然的摇摇头,他说:“没有用的。这只会徒增伤亡,刚才不是已经大战一场了吗?而那二位前辈人物还未出手呢!”
这是英雄气短?可以这么说,至少,他不算英雄也是俊杰,也是大丈夫,因为他识大体、他谙时务,他也能屈能伸!
可是,他感叹、感叹着,出师未捷志先夺,长使英雄泪满襟。
武林中的佼使者不由全都黯然了。
石镜涛矜持了一会,按捺了—会,然后昂然的说:“好了,我们就此分手。”
“庄主珍重。”这句话是由尤建庭的口中吐出来的。
“我不去,我不去……”
沉默甚久的石子材,他双手忽然挥舞了起来,犹如一只疯虎,又朝麦无名扑奔了过去。
“子材!”石镜涛狂吼出音,立即扬起巨掌,—把按任了他儿子的肩膀,不使有所蠢动,但石子材依旧是声嘶力竭的在挣扎着、嚎叫着:“我要沈如婉……我要沈如婉……”
他涕泗交流,他眸子涣散,精神似有些错乱了,这是儿女情长?是吗?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实在很难遽下定论,不过,单相思绝不会错!
性情暴躁的伏虎金刚见状也就跳起来说:“拼,我要和他们拼,我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霍然一扬虎掌,就近的朝卓小伦头顶盖了下去!
卓小伦在他叫嚣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防备着了,他右手轻抬,五指若钩,一下子就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老三,沉着点!”
铁琶金刚喝叱了一声,随之架住了伏虎金刚尚不太稳的身子,卓小伦也立即松下他的手指。
沉默了一会,喘息了一会,石子材也渐浙的安定下来了,平静下来了,石镜涛就淡淡的说:“我们走吧!”
徐至瑜心中也有不忍。但是,他职责所在,江湖之瘤必须医疗,是以抱起了双拳,朝沈逸尘他们说:“后会有期。”
当然,他这一辞别,罗于中和卓小伦也抱起了拳头。
当然,他这一辞别,沈逸尘兄弟父女也都拱起了双手,还有麦小云、麦无名。
徐至瑜他们走了,包括着张保元和沈无行。
四大金刚他们约略收拾了一番,也就走了,心情沮丧的、忧郁的、步伐滞渫的、踽踽的……
一场风云际会又过去了。
一场龙争虎斗也停歇了。
一场武林将起的劫难,也由此消逝了……
沈家庄的广场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所遗留下来的,乃是满地大小不同的脚印、脚印……
第二十五回 兄弟相认
恻隐之心,或者是怜悯之心,人皆有之。
威风傲世的石家庄似乎就此没落下去了。
荒荡虚骄的石子材,痴执得倒也令人同情与叹息。
时间已经午后未脾时分了,沈家庄的客厅里,虽然坐着不少的人,但是,他们的心,全都感慨万千,口里全都默然无语。
只有沈如婉,沈如婉的确是沈家庄院内的百灵鸟、开心果。她生性坦爽,稚气犹存,依然是喜孜孜的说东说西、话高话低。
她一会儿指责石子材的无耻瞎缠,一会儿却又夸耀石家庄的地势险要,一半是由于天真率直,一半也是有意逗说。岑寂沉闷的气氛,被她“叽叽喳喳”的语声又引得再度开朗、爽朗了起来。
麦小云顿时叙述他按捺已久的一段赏心事了。
“诸位,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就说呀!”这还是沈如婉口中脱的话。
麦小云只是朝她笑笑,却转向麦无名说:“但是我要先问无名—些问题。”
“什么问题?你问好了。”麦无名说得直截、说得爽快。
“无名,你来自普陀?”
麦小云如今不再称呼“麦兄”了,也不再叫对方为“麦少侠”,一口—个“无名”,顺口,自然而又亲切!
“是的。”
“长在松云寺?”
“是的。”麦无名刻意的望了对方一眼,有些犹豫、有些迟疑。
“太湖桑头渚也曾经是你的家园?”
麦无名心中陡然一动,喔!是了。他们第—次相遇的地方,就是太湖桑头渚外的大道上,两个人分斗着廖不一和潘松秋那一双魔头,他释然了。
“不错!”
“无名,你今年多少岁了?”
“虚度二十一。”
“生日呢?”
麦无名心头又迟疑起来了,而且还困扰呢!
“腊月二十四。”
麦小云哪里看不出对方的神色?但是,他并不理会。
“什么时辰?”
如今不只麦无名感到迷惑,连在座的沈氏四雄和“黑白双娇”也都疑云层层,他们凝视着麦小云,看他能变出什么“玩意”来!
“戌时。”
沈如婉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娇声的嚷了起来。
“哎呀!你不是说要告沂我们一件事吗?怎么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呢?”她半埋怨半质诘的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
麦小云又朝她笑笑,但是,这次他倒是回她的话了。
“怎么?我问无名这些话你感到厌烦了?可是,这些话对旁人来说,它也许是无关紧要,但对你却是十分重要呵!”
他语气含蓄,其中有调侃,也有取笑。
沈如婉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她芳心不禁“怦怦”的跳了起来,二潭深邃的秋水朝麦无名玉脸上回转了一下,面孔红了,语声涩了,蝉首也随之垂下来了。
“去你的!”说得轻,说得羞,说得柔荑不住的拿衣角在出气。
沈氏四雄不由会心的笑了起来,欢愉的笑了起来。
只有麦无名,他讪讪的、期期的、却也生硬的陪着大家莞尔着。
沈如娴目前的处境同她二妹一样,她不敢笑,并且也顺着沈如婉的口吻说:“小云,二妹说得没错,你怎么尽问无名这些呢?”
麦小云一见到沈如娴心就喜、眉就开,说话的声音立即就温软下来了,心上的人儿嘛!眼中的人儿嘛!
“我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呢?”
“其中的意思也许你们全部想到过,也或许全都想不到。”
“你说些什么呀?把人都给搞糊涂了,何不干脆的将它说出来呢?”
麦小云歉然的而又带着神秘的色彩笑笑说:“快了,你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只要再容问无名—个问题。”
沈如娴无可奈何的说:“好吧!”
麦小云又转向了麦无名,他缓缓的从颈项上取下了那块银锁片,慎重的以双手递了过去,万分慎重的。
“无名,你看看这个。”
麦无名已经成了—个迷糊人,真弄不懂对方葫芦中装的究竟是什么药!他也慎重的用双手接了过来。不过,那块银锁片却无缘无故的使他心头动了一下。
他当然没有见过那块银锁片,但是,慈母曾经多次告诉过他,他也有一块,只是在当年不慎失落了。
麦无名吐出了一口气,缓和一下那不太自然的神经,然后,举目观看手上的那块银锁片,忽然,他心头连连的震动了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因为这块银锁片上面赫然镌有“麦小云”三字。这不正同他母亲在当年所遗失的那块一模一样?
“你……你……”麦无名讷讷了,麦无名口吃了,他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叫麦小云。”麦小云淡淡的说着。
麦无名却下理会对方说些什么,他已经从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