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胆小,”大梅是没看出来,她就看出来赫连晟对木香好了。
木香在走过去老远之后,忽然凑到赫连晟跟前,笑着对他道:“你看长栓哥的模样,像是很怕你。”
赫连晟挑眉,“他怕我做什么,又没做亏心事,除非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你也是,别随叫别人哥。”
“叫哥咋了,他比我大,叫哥不应该吗?”
“我说不应该就是不应该,以后不许在叫,知道吗?”赫连公子霸道的时候,还真叫人无话可说。
“姐,坟场到了,”彩云忽然在前面喊。
木香不再跟他争辩,抬眼看向村里的那处坟地。
埋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土包,有的是新坟,坟头上干净整齐。
彩云在一片坟包中,找到他们娘亲的坟。
木香走过去,见这坟十分简陋,没有立石碑,只立着个木刻的碑,上面写着他们娘亲的名字。
直到这会,木香才知道,他们的娘叫木英。
除了一个‘亡妻木英’名字之外,就只有生辰八字,再没有其他的字。
赫连晟看着简陋的墓碑,微微皱眉,“回去之后,让吴青重新刻一块碑,换个名头写,不能光有名字,再盖个墓楼,把这里圈起来。”
只有‘亡妻木英’四个字都,可想而知,李大山是如何的看待她。再怎么说,也为他生儿育女,养了几个孩子,人死了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木香听到他的话,表情淡淡的。木朗也是,在他眼里,坟包只是坟包而已。虽然也知道里面埋着他娘,可他没印象啊!
唯有彩云咬着嘴唇,盯着墓碑,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木香蹲下身,拿了黄纸跟冥币出来,在坟前点燃了。
有些话,她不能当着他们三人的面说,只能在心里对着故去的木英说:“我也该唤你一声娘亲,占了你家大女儿身子的事,也不是出于我的自愿,不过你放心,既然占了她的身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木朗跟彩云,让他俩一生无忧,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她想,远在天上的木家娘亲,最想听,最想看到的事,便是如此了吧!
有什么,能比儿女平安幸福来的重要。
彩云也蹲下来一起烧纸,对着木碑念叨,“娘,大姐现在可能干了,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了,现在也不愁吃穿,大姐还说,明天送我跟木朗去学堂呢,还有还有,这位是姐夫,您看到了吗?”
赫连晟对着木碑,点点头,只说了一句,“您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三个人。”
他们对着木碑时,木朗就在旁边玩。
木母的坟位于坟场的边缘,旁边是深十几丈的沟壑。这条小沟里的水,也是要汇聚进玉带河的。
忽然,玩耍中的木朗像发现新奇的事物一样,惊呼道:“大姐,你们快看,娘的坟跟他们的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彩云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这话是木香问的。
赫连晟也看了过去,一眼就发现木朗说的不同是什么意思,“方向不对!”
村里的坟,因为埋的都是本村人,所以坟头的方向要基本都是对着村子的方向,只有木英的坟,是对着旁边的深沟,也是就是北方,不偏不倚,正北方。
木香也瞧出不对劲了,她想起来,自打她醒来之后,似乎没有听彩云或是任何人说过我,木英的娘家,原本的木家似乎销声匿迹的,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彩云,外公外婆的坟在哪?不在这里吗?”
“不在,”彩云黯然的摇摇头,“很小的时候,也没听娘说去上坟,那时我也不懂啥叫坟,直到娘死的时候,才晓得,爹又是那个样子,我也就再没问过。”
木香暗想,看来他们娘亲的事,很神秘呢!
不然的话,他们木家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冒过头。
只是这个北方,正北方,是哪里?
“正北方是去京城的方向,或者你娘活着时的愿望是想去京城看看,所以才把木碑立在那,”赫连晟猜测道。既是猜测,就没有多少依据,只是单纯的安慰他们。
木香站在斜坡边,看着正北方,“你说的,也许是对的,看来,我是有必要去一趟京城了。”
彩云突然站起来,“姐,你要去京城?”
木香笑道:“不光是我,还有你和木朗,咱们走水路,去京城,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就回来了。”
彩云有些懵,“那个……那个,咱们真的要去?还要坐大船去吗?”
京城,对于彩云来说,只是个名词。那个地方,离她太远,也太神秘了。住着皇帝,公主,还有好多好多华丽漂亮的房子。
木香看她不敢置信的模样,温柔的笑着,“不错,是坐大船,赫连他有很重要的事,我也想去京城看看,把你们俩个留在家里久了,我也不放心,那便一起去,请大梅跟王喜他们,过来帮我们看家,反正家里也就几只鸡要喂,作坊里的东西,只有绞肉机最值钱,晚上的时候请王喜过来睡觉,回头咱给他工钱。”
“哦,这样也行,”彩云神情还有些恍惚呢!
回家的路上也没缓过劲,一直想着心事。
木朗倒是没啥想法,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出了玉河村,去到镇子上,也就那么远的距离。
他的想法简单,人也简单。
回到家之后,木香就得着手准备晚饭。
烧年夜饭是一项很繁重的工作,加之,今年在家过年人又多,他们几个男人都是大胃王。
所以她烧菜,不光得关注口味,还得在份量上,烧的足足的,最好是用盆装着。
虽说不好看。但吃的饱,吃的好,也就是了。
那条大鱼,自然得红烧了,完完整整的烧出来,却不可以吃,只能看着,因为年年有余嘛!图个好彩头。
至于猪肉,大飞回来之后,把那半扇肉剔开了,排骨一堆,大骨棒子一堆。后座肉跟五花也都分开摆着。
洗好的鸭子,也摆在厨房。
木香卷了袖子,系上围裙,准备烧鸭子。她让彩云去舀些大米,不用淘洗。
把小锅烧热,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得把火都撤了,只能留少少的一点火星就可以了。
试着小锅里的温度差不多了,便可以把大米倒进去。这时候就得快速翻抄,不然大米在锅里很容易就会糊了。
彩云站在灶台边,看她炒米,“这个不是炒米吗?米炒熟了,吃着也香呢!”
炒米在乡下,跟炒瓜子一样,也可以当小吃的。
“就是炒米,不过不是你说的那个吃法,等着看!”
木香快速的翻炒着,看着小锅里的大米渐渐变成金黄色,便可以盛出来了,“彩云,你把锅刷了,待会淘些米,该做饭了。”
彩云点头,转身去拿水瓢刷锅了。
木香把炒米用筛子装了,摆到厨房门口晾干。
又吩咐何安去菜园挖些芫荽,跟青蒜,还有大葱也要。待会还要包饺子,初一早上得下饺子。
大飞正把猪肉往旧屋那边挂,木香对他道:“你待会帮我跺些猪肉馅,我把猪肉洗好,你负责跺成肉末就行,多弄些,晚上得做肉圆子。”
大飞本来还是一副老大不情愿的表情,可一听说晚上吃肉圆子,不情愿立马变成情愿,还是万分的情愿,一拍胸脯,“交给我吧!不就是跺馅嘛,这没啥,回头我再给你把刀磨了,让你好用。”
他现在巴不得木香赶紧作饭,需要啥,或是要干啥,只管吩咐他一声,就好了,只盼着年夜饭能快些做好。
晾凉的炒米,再用小石磨,慢慢的磨成炒米粉,就可以拿来做菜了。
鸭子已经跺成了块,先加酱油、醋、盐、生姜,拌匀了,稍微腌制一会之后,再裹上磨出来的炒米粉。
这个炒米粉的量不宜太多,以裹满鸭肉为宜。
最后,放在大锅里头,上锅蒸跟米饭一起蒸熟,就可以了。
简单的做法,简单的调料,却可以做出与众不同的味道。
至于肉圆子,过年吃,也是必不可少的,团团圆圆,图个好彩头。
这是她在异世过的第一个新年,前世做不到的事,没有实现的愿望,这一世总算得偿所愿了。
她不想敷衍了事,只想认认真真的,过一个好年。
木家厨房里飘出的香味,传出好远的距离。
赫连晟负手站在廊檐下,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切菜的声音。
嗅着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再看看简陋却很温馨的小院,他慢慢抬眸,迎着的方向,是正北方。
那里是华丽的都城,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美则美矣,富则富矣,可唯独缺了,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得到的温情。
在此之前的除夕夜,他不喜宫中阿谀奉承的御宴,宁愿独自在府中喝酒,对着一轮清冷的夜空,颓然度过。
当时的他,又怎会想到。有一日,自己竟在千里之外,一个小山村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家的味道。
造化弄人,万事难预料。
天色擦黑时,木家的年夜饭做好了。
其中,一整盘颜色金黄的肉丸,最醒目。
那是用纯猪肉,加入生姜,再没有搁别的配料,放入油锅里炸至熟透。
因为肉丸较小,所以熟的较快,加上之木香的技术,那肉丸看着颜色诱人,戳开一下,香味更是诱人。
米粉鸭也蒸好了,整整两大盘米粉鸭,搁在大锅里蒸的酥烂。
这种土锅蒸菜就是好,也很方便,特别是蒸一些肉类的东西,能做到真正的入口即化,味道入骨三分。
当然了,也不能光吃肉。还得烧一盘白菜豆腐,祈求来年,平平安安。
一盘凉拌芫荽,一盘凉拌皮蛋,炒个野芹菜,也是必不可少的。
野芹菜是前些日子,木香在田埂上发现,后来又一想,干嘛不把它们挖回来,分株之后栽到菜园子里,施肥浇水过后,肯定得涨出来。
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这野芹菜就在她家菜园里,生根冒出新叶子了。
轩为是野生的,香味很正宗。
木香琢磨着,等到来年,野芹菜开花结籽了,她可以留籽,到了秋天,便可以种更多的芹菜。
韭菜跟绿豆芽一起炒的,韭菜象征着长长久久。
临吃年夜饭时,严忠背着个大包袱回来。
打开之后,彩云跟木朗都惊喜坏了。
因为他们看见包袱里装着好些水果,有红艳艳的苹果,有紫红色的葡萄,还有些黄橙橙的桔子呢!
另外还有不少的糕点,都用精巧的小食盒装着,上面刻着好看的花纹,打开之后,里面的糕点也摆的十分讲究。
木香讶然,“严忠消失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去找这些东西吗?”
赫连晟点头笑道:“我总要有些表示。”他不能只看着,啥忙也帮不上吧?
严忠赶紧道:“属下没有走远,就在镇上搜来的,大部分是福寿楼的,糕点是现做的,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木香知道古代人吃个水果不容易,特别又是大冬天的。
上回她做泡菜,搞来的苹果,让唐墨心疼的好长时间,这回唐墨怕是又要大出血了。
“好了,东西搁着,赶紧洗手吃饭吧,吴青,你去提一壶酒来。”
“好嘞!”大飞高声应着,迈着大阔步奔出去了。
赫连晟忽然转头看她,故作为难的问道:“娘子,今晚可以喝酒吗?”
木香被他逗乐了,也故作为难的回答他,“过年,可以喝,其他时候,没有允许,不准喝!”
两人相视一笑,其间有暖暖的**意流淌。看的一屋子的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大飞脚步快,眨眼的功夫,就见他抱着个坛子,又拿了几个酒杯子进来了。
木香招呼大家伙坐下吃饭,把大门插上,各屋都点蜡烛。
就是人一多,桌子就小了,加之年夜饭桌上摆的菜又多,碗筷都没地方搁了。
不仅如此,木香还发现,夹菜的时候很不方便,要想夹到桌子另一边的菜,要么就站起来,要么就下座位,转到桌子另一边去夹。
“唉,要是能搞个转盘就好了,夹菜肯定很方便,”她嘀咕道。
赫连晟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听到她在那嘀咕,便侧过头来问她,“什么转盘?”
吴青正在那倒酒,何安帮着他拿酒杯。大飞已经开吃了,彩云跟木朗也是,严忠坐着没动,不过眼睛却是盯着桌上那些菜的。
所以,他俩讲话,倒是没注意到。
木香闻了一下午的油烟,倒也不饿了,便饶有兴趣的跟他说起来。
她喜欢研究的新鲜玩意,她自然也希望赫连晟能感兴趣,否则总有一天,他会不耐烦的。
而赫连晟,自打从她这儿找到缝合之术后,对她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很感兴趣。
从本质上说,他俩的出发点都差不多,所以,不存在本质上的分歧。
“转盘就是这样的,你看……”木香用手指蘸了酒,在大桌的一角划图形,“最底下也是这样的一个四方形的木桌,木桌上摆一个木质的圆桌面,就跟福寿楼雅间里的圆桌面一样……”
“只是一个木质面板,可以随时搬下来,搁到一边,这样就不占地方了,用的时候放上去,是不是很方便?”
她还没说完,“最上面是一个在圆轴的小圆桌面,摆在大圆桌面上,可以转动的,这个做起来不难吧?”
她重点画的,就是最上面,可以转动的,可转动的桌面。
赫连晟看着她画的东西,摸着下巴,细细的琢磨起来。
不得不说,她说的圆轴,他很感兴趣,原理应该跟车轴相似,看来这个值得他研究一番。
木香见他锁着眉深思,打岔道:“哎呀,现在别想了,等有空了再想,现在吃饭,你们的酒都倒好了没有?来,咱们碰一杯吧!”
除了木朗跟彩云,其他人都举起酒杯。
“好,碰一杯!”大飞一拍桌子,粗气应道。他吃的痛快,喝的也痛快,一杯酒,脖子一仰就喝下了。
吴青跟严忠不落后,两人相继喝完了杯中的酒。
身为襄王府的人,能跟主子一起吃年夜饭,这是他们做梦也没想过的事。
本来送完东西,严忠就要走的,是木香开口把他留下了。尊卑之分,主仆之别,在她眼里,没什么区别。
再说,过年嘛,不就是图个热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