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有话,木月岚却没听出来。就算听出来了,也不可能明白他们是咋个意思。
大飞也故意从木月岚身边晃了下,学着何安的口气,呵呵笑道:“没长眼啊没长眼,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都不晓得,这眼睛算是白长了,不如挖掉吧!”
木朗跟在他后头,不明白他说的啥意思,懵懂的看了眼木月岚,“她眼睛长的蛮好的,干啥要挖掉?挖掉了,不就剩俩窟窿了吗?”
彩云紧随其后,戳了下他的脑门,“你咋知道她眼睛蛮好的,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别跟着他们瞎起哄,赶路要紧!”
老七跟老扛上包袱,一早就出去了,严忠也去备马,牵马车了。
等人都走了,木香最后一个站起来,颇为感叹的站到那个叫银杏的小丫头跟前,挑起她的下巴,盯着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戏虐一笑。
“怎么,恨我吗?”
木香的个长了不少,虽然没量过,但少说也有近一米七了。
站在这两个小丫头跟前,身高的优势,立马就显现出来了,居高临下的滋味,那叫一个爽快。
“奴婢不敢,”银杏有些慌乱的低下头,不敢看她。之前离的远,她还敢跟这丫头叫板,如今离的近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在发抖,手心里全是汗。
“不敢吗?最好是不敢,否则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丫头,自大自尊诚可贵,但性命价更高,你最好掂量清楚了,看哪头更重,我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惹了哪个,你都吃罪不起,”木香说的云淡风轻,听在银杏耳朵里,却如给了她当头一棒。
木月岚看着木香的侧脸,突然质问道:“你不是襄王的婢女,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木家二小姐,后会有期!”
说是后会有期,其实不用后会。
因为自从出了客栈,木月岚的马车便一直跟着木香的车,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超过,也不跟她并肩走,总之,就属于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彩云掀开车帘,不知第几次往车后面看了。毫不意外的,又看见木月岚那辆华丽漂亮的红顶马车。
“姐,那个小姐到底是咋回事啊,干啥一直跟着咱的马车,是不是她也要去京城吗?”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去京城的路就这么一条,她爱跟就跟呗,”木香掀开帘,看了眼前面,“这附近都没有城镇了吧,今晚咱们是不是要在外面露宿?”
何安拢着袖,回道:“也不算露宿,过了这个山坎,下了斜坡,再走上一段,有个破庙,可以住人,就是条件差了些,只能将就着,凑合吧,过了今晚,就不用停宿了,乘夜赶回京城,约莫夜时分就能到了。”
关键不是路远,是他们走的太慢。路面积雪太厚,如果不是老跟老七在前面探路,这车轱辘都不知道掉在雪窝里多少回了。
更何况,这雪还在下着,他们现在是不走也得走,否则被困在雪地里,又是荒山野岭,真会把人冻死的。
何安吸着鼻,冻的直哆嗦,半个身都麻了。
木香看他缩着的模样,便道:“你进来捂一捂,我到外面去坐。”说着,就要挤出来。
何安哪肯,“不成,这不成,主要是知道我在里面捂着,让您吹冷风,后果那是很可怕的,绝对不成,反正我也冻习惯了,没事。”
大飞挥着鞭,哈哈笑道:“他就是身弱,多冻几天就能适应了,你看我,比你穿的还少呢,我咋就不叫唤冷!”
“你是熊人,谁跟你比,”何安没好气的冲他吼道。
“你能不能不婆婆妈妈的,赶快进来,我老掀着车帘,冷风都灌进车里了,”木香见他不动,干脆拖着他进来。
何安拗不过,可他身都僵了,只好顺着她的劲,往车厢里面挪。
坐在前面赶车,迎着寒风,这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似的疼,如果不及时把脸护着,过一会,说话都会不利索了,冻麻的了。
吴青骑在马车,见她挪到外面来了,便打马赶了上来,“主,您还是进去吧,今儿这天太冷了,当心冻坏。”
严忠也赶了上来,“是啊,这路面下的积雪冻的跟石头一样,有一匹马已经冻伤了,怕是只能支撑今天,咱们的车厢虽小,但坐四个人还是可以的。”
大飞揉着红通通的鼻,呵着雾气,也催她进去,一个人赶车也不是不可以。
木香拒绝他俩的提议,“不必了,我又不是娇小姐,身也没那么娇贵,你们看着路,别光顾着看我,前面就是上山坡了吧!”
“不错,是上山坡,我得下来了,”大飞揉了下红通通的鼻,往车边一跳,牵着缰绳,挥着马鞭,步行赶车。
吴青也提起精神,“大家注意,别让车轮打滑,也别让马受惊。”
严忠甩着鞭,抽在坐骑上,赶上老七跟老,三人一起在前面探路,同时也用剑砍落小树枝,以增加雪地的摩擦力。
木香望了眼山道两边,一边是深达十几米的斜坡,另一边也是显露出石块的断崖层。
缝隙,还能看见荒草,杂树,有些长的高,能达到两三米,枝桠上堆积了不少积雪,树枝都被压弯了。
木香给吴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看另一边的断崖。
吴青恍然一震,冲前面喊道:“老老七,你们在前面,小心右边!”
话未落音,一截被积雪断裂的树枝,从半空坠落,还是严忠,眼疾手快,从马上一跃而起,拦下了那截断枝,将其踢到斜坡下。
马在雪地里,最容易受到惊吓,一旦受惊,后果不堪设想。
此次有惊无险,下一次,可就不敢保证了。
木香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木月岚的车队还是不近不慢的跟着他们。
大飞不爽的嘀咕,“那丫头可真会算计,咱们在前面给他们探路,他们只要顺着咱们的车轴印走,就稳当了,多划算的买卖,难怪他们死活都要跟着我们了。”
“别掉以轻心,难保他们没有其他目的,小心为上,”木香严肃着道。
她又不了解木月岚是个什么样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况且还牵扯到赫连晟,狗急跳墙,兔咬人,既然这里是荒山野外的,那么动手杀人,也是最方便的,不是吗?
后面马车内,跪在角落里的银杏,怯怯的看了眼闭目养神小的木月岚一眼。见她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已经有好一会了,便以为她睡着了。
刚想换个姿势,不然腿脚都要麻掉了。
“才跪这么一会,就受不住了?没用的东西!”木月岚闭着眼,轻轻淡淡的说道。
银杏赶忙跪好跪直,“是奴婢没用,跌了小姐的面,奴婢有罪。”
“哼,你有罪吗?那说说看,你罪在哪儿!”
“奴婢……”银杏咬着嘴唇想着,可是头疼的厉害,眼前有些迷糊,为了不让自己的在小姐面前倒下,她狠狠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勉强换回些神志。
“奴婢,奴婢没能躲开那女砸过来的凳,受了伤,让小姐丢脸了。”
“还有呢……”木月岚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语气的狠意越发的重。
银杏哆嗦的厉害,“还有……还有奴婢不该,不该……”
越是害怕,她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心慌害怕了。
“蠢货!”木月岚随手抄起小方桌上的暖壶,朝她扔了过去。
银杏也不敢躲,只能闭着眼睛承受。
暖壶早已凉了,可这暖壶是铜的,正打她受伤的头上,本已止血的伤口,已渗出血来。
木月岚坐起身,挑开帘,看向前面的马车,慢慢的说道:“你错在,一进门之时,没发现里面坐着的人是吴青,他是谁,他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竟然犯这等愚蠢的错误,我要你何用!”
“小姐不要,”银杏扑上去,不顾头上还流着血,就要给她磕头。
木月岚猛的回头呵道:“把血擦干净,别弄脏我的锦被!”
银杏赶紧扯了袖,把流血的地方捂着,才敢继续求饶,“小姐,您别这样说,奴婢还有招,一定有……对了,他们晚上肯定要露宿破庙,那个地方咱们以前路过,小姐,你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帮你除了她。”
木月岚没有表态,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不再看她,也没有说话。
银杏等了好一会,见主没了动静,这才放下心来,瘫软着靠到一边。同时,也松开了捂着额头的手,那截袖已经一片暗红。
晚上,一切都得等到晚上,她一定有办法,杀了那个丫头。
她知道小姐的心思,跟了木月岚这么久,若是她的心思都猜不透,她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木月岚本不姓木,过继了之后,才跟着木清扬姓,做了木家的人。
可是在木家,她即使做的再好,表现的再优秀,也无法得到老太爷,以及,木家上一任家主,木坤的赏识。
不是亲生的,又是个女娃,最终逃不过嫁人的命运。一旦嫁出木家,她过继的意义便也不存在了。
赫连晟的出现,无疑给了她最佳的一条近路。
只要嫁进襄王府,做了赫连晟的王妃,木凤亭算什么,木清扬又算得了什么。
到时,只要她略施手段,有赫连晟做靠山,假以时日,木家的一切,还不都尽在她的掌控之。
所以,不管是谁,都不能挡了她嫁给赫连晟的路,谁挡,谁就得死。
当然了,这些都是隐藏在木月岚内心深处的读白,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连银杏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过了正月,白天渐渐比黑夜要长,加上又是下雪天,即使快入夜了,外面还是亮的很。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到了傍晚,总算是停了,可是下山的路却更难走了。
要不车轮打滑,掌不住方向。要不车轮杠上雪块,猛的颠簸一下。
木香叫了木朗跟彩云都下来走,不坐马车了,走路比坐车还安全些。
对于这个提议,木朗跟彩云都高兴坏了。
那么大的雪,正是打雪仗的好时候。
他俩边走边玩,扔出去的雪球,连木香也没能幸免。
何安见他们玩的乐呵,干脆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三个人在雪路上跑,走的倒也欢快。
吴青帮着大飞一起赶车,要是太滑,他俩就得拖着车厢,否则马在前面没法走道。
木月岚车上,赶车的杂役,也有些掌不住方向了。
“小姐,这雪路太滑了,要不您也下来走走吧,万一打滑,也不至伤到您。”
木月岚原本是不想理会的,可看着前面的车上都没人坐了,她猜想,这山路肯定是真危险了,为了自个儿的安全起见,虽不情愿,也只得下来走。
“小姐,您慢着点,”银杏先她一步跳下车,扶着她。
木月岚穿着长裙,虽说好看,可是不方便呀!特别是走在雪地上的时候,裙摆时不时的勾住路边杂树枝,搞的她,走走停停,时不时的就要扯下裙摆。
更可气的是,这路面也太难走了,深一脚,浅一脚,没一会,她这绣花鞋就湿透了。
木月岚心情糟透了,“到底还要我走多久,我的袜都湿透了!”
赶车的人,也很无奈,“小姐,恐怕得一直走下坡,才可以,你瞧这路面,马蹄一走一滑,太危险了。”
马车后面跟着的侍卫也下了马,其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男,走到木月岚身边,“小姐,要不您骑马,我牵着您,这样就不必走路了。”
木月岚没看他,只盯着长不见头的路,再看看已然湿透半截裙,“那你可要牵好了,别让马惊着了。”
“是,属下一定牵好,不会让小姐受惊,”那人低着头,犹豫了下,面色一紧,“冒犯了!”
他揽住木月岚的腰,膀一甩,将她送上了马。
整个过程,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半点过份之举。
可木月岚还是觉着不舒服,上了马之后,看着那人的头顶,傲慢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温荣,”他仍是不敢看木月岚,只盯着自己面前三步之内。
“温荣?好特别的名字,”木月岚也奇怪呢,这人好像跟了她有一年了,她居然从不知道他的名字。
温荣的脸有些红,白暂的面容,脸红了之后,尽有几分大男孩的可爱。
这一点,木月岚是没有注意到的,银杏却看见了。
木月岚骑在马上没多久,又觉着不舒服了。
鞋袜都湿了,很快就结上了一层碎冰渣,她的脚,冻的都失去知觉了。
“银杏,破庙到了没有,还没到吗?天都黑了,到底还有多久!”木月岚几乎是用吼的,她真的快坐不住了。
温岚不紧不慢的回答,“就在前面了,有火光,他们应该先到了,咱们去生了火,再烧些温水泡泡,小姐就能暖和了。”
木香他们几个,是边走边玩,到的破庙。
说是破庙,还真挺破的。
顶上一个大窟窿,露了不少的雪在庙央,月光也从洞里撒下来,照在雪堆上,有几分清冷的味道。
老跟老七在破庙里收拾了一个拐角,清理干净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哪个小洞会跑出小老鼠或是野兽什么的。
又找了些能用的木板,搭了张简易的床,铺上干稻草。
木香进来之后,将铺在车厢里的一块破布垫在下面,这才把干净的被褥铺上去。
在她铺床的时候,吴青跟严忠从外面砍了两捆木柴,在拐角处升起火堆。
大飞还没进破庙时,就一个人跑去打猎了,实在是馋了。冬天山里野味也不少,就看你会不会抓,有没有本事抓了。
人多就是好,分工协作,该干嘛的就去干嘛,等到火堆升起,暖间渐渐来袭,大飞也正背着不少好东西回来了。
“瞧瞧爷的战绩,如何?”大飞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扑来的风,把火堆都吹的晃了几晃。
木朗脱了棉裤,正在炕上捂着,看见那一堆东西,惊讶的睁大了眼,“哇,大飞,你真厉害,那是野**,还有那个,是野兔吗?这么多呢,可是连着毛皮,咋整?”
彩云也道:“你好歹找个有水的地方,把这些处理干净了再拿回来嘛,现在这样,难不成不洗了,直接剥皮架火上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