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婆明白他的意思,叹气道:“木香越来越能干了,喜子,咱们还是算了吧,改天娘就去找媒人,给你寻个媳妇,你总归是要成亲的,你可以等,娘不能等,这事啊,就样说定了!”
王喜一门心思沉静在自己的沮丧里,压根没听清王阿婆的话。
木香带着木朗,在经过刘二蛋家时,让木朗悄悄去送了饺子,还好,这回没碰上刘氏,刘二蛋正蹲在门口喝玉米糊糊。木朗把饺子倒进他碗里,转身就跑,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
刘二蛋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白面饺子,愣了愣,抬头时,跟木香满是笑意的目光遇上。
他憋着话,想说啥的,可那两人已经转身走了,进了大梅家。
木香赶到大梅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堂屋吃饭,大梅看见木香进来,站起来就要去厨房盛饭给她吃,其实她家晚饭也不丰富,只不过大梅考虑到哥哥跟老爹光吃稀的不和,所以才炕了几个玉米饼子。
“我们吃过来的,还给你们带了饺子,大梅,你家有醋不?倒些出来,饺子蘸醋吃,那才叫一个香,”木香把篮子仅剩的两个盘子都端出来了,“这是给金菊家的,我没怎么去过她家,你帮我送过去吧!”
大梅掀开碗盖,闻见饺子香,口水都快滴下来了,“那你们先进去坐,我送过去,马上就回来。”她抱着碗,飞快的跑了出去。
林富贵起身招呼木香进来坐,林长栓也跑去里屋,端了些花生出来,“木香,木朗,吃花生吧,这是我家菜园种的,刚起出来,还没晒好。”
长栓太热情了,把装花生的竹扁硬是塞到木香手里,弄的她不接也得接。木香不好意思的微笑着道:“长栓哥,富贵叔,你们都不用客气,先把饭吃了,我们自己来就好了。”她抓了几个花生,搁在木朗手里,自己也抓了几个,便把竹扁搁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记得大梅家种的花生不多,收的这些,还要卖出去一半,剩下的一点,才是留着过年吃。
林富贵看她把竹扁搁下,又走过去端给她,笑呵呵的道:“丫头,别跟林叔客气,这些天大梅从你那可是赚了不少钱,我们还不知道要咋谢你呢,吃吧吃吧,回头走的时候,再装些带回家去。”
“哎呀,跑的累死了,”大梅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几乎是跳进屋的,正看见她爹往木香手里塞花生,笑着道:“爹啊,你这样,木香该坐不住了,你还是去吃你的饭吧,尝尝木香包的饺子。”
木香冲大梅笑笑,就是啊,随和一点多好,太客气了,谁能受得了。
林富贵抓了抓头,又坐了回去,林长栓已经从厨房倒了些醋过来,两人坐下吃饺子,边吃边称赞饺子好吃。他俩吃归吃,却很默契的,夹了些饺子搁进大梅的碗里。
木香笑笑,想着要提正事,便认真的问林富贵,“林叔,听说您以前干过瓦匠,那如果我想把我家西院墙那一边盖起来,您觉着,要多少银子?需要多少人干,多长时间能干完?”她最关心的就这几个问题。
林富贵跟林长栓听说她要盖房子,他们的反应跟王喜一样,但林富贵并没有多问她哪来的银子,还认真的给她掰算起来。
“这个,得看你怎么盖,用土坯盖,就花不了多少钱,也花不了多少人工,你是想把整个西院墙盖起来吧?这样盖的话,倒也不麻烦,如果不下雨不耽搁,材料也够的话,十几天就能盖好,想快也就是人多的事,这个就看你舍不舍得花钱,总之,关键在于你想怎么盖,快盖有快盖的法子,慢盖也有慢盖的好处。”
木香听的认真,等他讲完了,略一思索,才道:“我想快些盖好,而且是把整个西墙连起来盖,要是都用青夸砖的话,各项费用加在一块,最少得多少钱。”
她这样问,林富贵倒沉默了,他拿起烟袋杆子,在桌拐敲了敲。
大梅知道他爹啥意思,不满的嚷嚷道:“爹啊,木香又不是那心眼多的人,你有啥尽管说就是了,又没人会怨你,别摆出那副样子!”
木香也明白过来,忙道:“林叔,我没盖过房子,也不晓得盖一个房子得花多少钱,我就是想着,知道了大概的数目,回头也好把银子准备好,省得到时候着急不是?如果需要的钱多,我手里的钱不够,那我就再等等,等攒够了,再盖也行。”
林富贵吸了两口烟,才跟她交了实底,“我只能按着去年的价格给你算,今年青砖有没有涨价,这我也是不晓得,要是按着去年的行情,你家西墙那个面积盖起来,怎么着也得要二十两,甚至三十两也都有可能,反正也就在这个中间,要是说的不对,丫头啊,你别往心里去!”
木香一面摇头,一面在心里估算了下,还真是挺便宜的。
回来的路上,她问了小六,说是在镇上买两间外带小院的宅子,顶多也就五十两,这样一换算下来,也差不多了的,“那林叔,我想现在就开始盖,银子没问题,就是去买那些材料,我不大懂,而且也不知道哪里有卖,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也跟王喜哥说了,我把盖房子的活包给你们干,钱我出,这样成吗?”
林富贵道:“丫头,这事你可得想好了,你咋放心把银子交给别人呢?”
木香笑了笑,“这有啥,这叫包工,如果有需要,咱们可以记账嘛,材料多少钱,人工多少钱,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拿个账本记下来,等算帐的时候,就有依仗了,我把活都包给你们干,我自己还省事了,还能去干别的活,两边都不耽误。”
林长栓一直没吱声,他是觉着木香相信他们,她一个女娃,的确啥也不懂,交给他们干很正常,可后来再一听木香的提议,他忽然觉得可以抓住些什么,可仔细去想,又发现脑袋空空,急的他在屋子转悠。
大梅听木香说的正来劲呢,看他在屋里转来转去,气的打了他一下,“哎哟,你瞎转个啥,听木香把话说完嘛!”
林长栓头也不抬,就直摆手,“我没事,你们只管说你们的,让我再想想,我总觉得这事有啥东西我没想起来,到底是啥呢?”
木香看他纠结的模样,笑道:“长栓哥,如果你想干,倒是可以成立个包工队,包材料,包人工,把盖房子所需的预算做出来,这种活能赚不多钱呢!而且除了盖房子,还有修房子,盖祠堂,只要你们把名声打出去了,这钱还不是紧着你们赚吗?”
林长栓一拍大腿,“对啊,我就说我刚刚脑子里有啥东西一闪过去了,对对,就像木香说的,爹,咱们可以成立个包工队,木匠瓦匠,有认识的自然好,没有就去找,有活就找他们来干,没活就回家去。”
林富贵比他淡定的多,毕竟活了几十年,不会像林长栓似的,一遇上事,就急的火上房,听完林长栓的话,他还真仔细想了,“活不难干,就是这样包下来干,不一定赚钱哪!又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样……怕是不好!”
林长栓闻言也蔫了,是啊,他们去帮人盖房子,拿的都是工钱,也不多,有些人家盖房子,都是借的钱。可如果他们包工程,按着材料本来的价去包,那还赚个啥?还不如啥也不管,去帮人干活呢!
大梅拍拍桌子,嚷嚷道:“我就见不惯你们这副脸子,你们咋不想想,就算咱们不去赚那个钱,那该要盖房子的,不还得盖吗?咱们费心费力的去张罗,这钱拿着也不亏心,再说了,咱们又不去强迫人家找咱们包工,一切还得凭他们自愿嘛!”
木香握着大梅刚端给她的茶杯,本来这事讲了个开头,她不想再往下说的。万事开头难,做第一个包工头,肯定是难上加难,传出去,人家还指不定咋说呢!林富贵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让他被人戳脊梁骨,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可若是这一步迈出去,他们以后的日子是不是也好过了?
想到这里,她放下茶杯,正色对他们道:“林叔,长栓哥,我要是说的不对,你们别往心里去,其实呢,这活要真做起来,肯定是赚钱的,比如这材料,你们可以多找几家,跟他们说,你们是包工队的,以后还要盖很多房子,要的批量也多,让他们给你们一个最低价,我想他们要是真心实意的想做生意,这一点不是难事,另外呢,你们确实需要在报价上提高一些,就好比,买种子种菜,等你辛辛苦苦的又是浇水,又是浇肥,把种子养成了菜,再卖出去,是不是要比种子的价格多了几倍?道理是一样的,关键看你们怎么理解,包工程其实跟种地是一样的,你们不也一样付出劳动跟心血吗?”
经她这样一解释,林富贵心里舒服多了,林长栓自信心也回来了,“木香说的对,我觉着这活可以干,爹,我不想种田种一辈子,咱们试着干两年,如果不好干,或是不挣钱,那就不干了,也没谁强迫咱,大梅,你说呢?”
“啊?我?”大梅也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听见哥哥指名,她也立即拍板,“能干,咱们一家三个人,都能干活,加上王喜,依我看,这事就得你跟王喜哥拿大头包下,爹呢,就负责出主意,我还能给你们烧饭,咱请人干活,总得管饭不是?”
林长栓见妹妹分析的头头是道,当下也坐不住了,急着就要找王喜商量。被林富贵叫住了,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木香还在这儿呢,你就不能等木香把事情都讲完再去吗?王喜在家,也跑不了!”
“呵呵!”王喜挠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木香忍不住也跟着笑了,“林叔,长栓哥,你们看这样成不?就用我家做试点,材料方面,你们去买,账呢,你们要做两份,哦,不是我要查账,我是想着,按包工跟不包工,不同的法子去买材料,比如这个材料如果我去买,是多少钱,你们对这方面熟悉,你们去买,肯定比我买便宜,说不定还能谈长期合作,就能再便宜一些,另外木匠还有其他的工人,你们也可以跟他们谈长久的工钱,只要有活,你们就去找他,这样的话,可以在工钱上,给他们便宜些,这些都是两样价格,等房子盖完了,咱们一算,就知道能赚多少钱,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少给你们钱的。”
林长栓笑道:“木香,你也太小瞧你长栓哥了,如果这包工的活真能干出来,你可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还说那些钱不钱的干啥?要真能赚钱,哥只收你材料钱,其他的啥也不要!”
木香摇摇头,“这可不行,咱一码归一码,这事若是成了,你可以请我吃饭,就是送几只鸡给我,那也没啥,可该给的工钱,我一分都不会少,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她这话把一屋子人都给逗笑了。又坐了会,她拉着木朗起身告辞。林长栓也急着要去找王喜,便顺道送他们一段路。
往木香家去的大路就一条,长栓就站在大路中间,看着他们姐弟两人一直走过李大山家大宅外,看着他们拐过墙角,这才转身去了王喜家。
今晚星空万里,想必明天又是个大晴天了。
秋夜里,已经有些凉意了,木香想到要给弟弟妹妹添置新衣了,还有好些事也要忙。
“冷吗?”她将木朗搂在怀里,还有几步就要走到大门跟前了。
木朗摇头,没有作声。
忽然,木香脚步顿住了,紧紧盯着面前的木门,身子紧绷。
木朗没查觉出她的不对劲,伸手去推门,“二姐,我们回来了!”
彩云一直等着他俩呢,听见木朗的声音,掀开窗子,朝大门看过来,“你们咋才回来,天都黑透了呢!”
“我跟林叔多聊了会,就回来晚了,”木香眨了眨眼睛,“你们先洗洗进屋去,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两只野狗,往咱家田里跑了,我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隐在黑暗中的某两人,俊脸黑如墨炭,居然拿他们跟野狗比,她是故意的吧?
彩云喊道:“大姐,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啊?”
“不用,我去去就回,外面太黑,你俩别出来,我不走远,”木香等木朗进屋后,退了出去,并把院门带上了。
月光之下,两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虽然夜色深重,却也掩不住他们与生俱来的尊贵之姿。
木香朝他们走近几步,为的是不让彩云他们听见,等那两人快走近时,她停住不动了,双手环胸,冷哼一声,“俗话说,月黑风黑人夜,风高放火天,两位这么有闲心跑来我家,是要放火,还是要杀人呢?”
夜幕下,木香的身影格外纤瘦,此时的她,没有戴面纱,依旧是满脸的痘痘,可是因为天太黑,看不清她脸上的痘痘,只能瞧见绝美的轮廓。她下午回来后,洗了个头,长发还没干,临出门时,只简单的挽了个发,大半的发丝,都垂在身后,被夜风一吹,像丝缎一样的飘散开,还有淡淡的馨香。
唐墨眉心一皱,忽然很讨厌她打扮成这样,似乎还穿的太少,对对,得多加件衣服才行。
而另一边,赫连晟也是双眉紧蹙,因为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处在下风口,除了木香发间的香气,还有女子身上淡雅的幽香,一并充填他的呼吸,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木香还等着他们的回话,刚才她推门时,突然查觉到有人,当时还挺紧张,但当她关上门走过来,看清那两人的身形时,才松了口气。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这两人只会站着,都哑巴了吗?
“喂,你们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门口,难道就为了吹风吗?再不说话,我回去睡觉了!”
唐墨被她吼的一愣一愣,使劲眨了眨眼,急忙笑呵呵的拦住她,“木香,你别生气,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没有恶意的!”
木香挑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停在赫连晟的脸上,与他的目光相遇。虽是在黑暗中,但赫连晟的眼睛却很亮,像一盏灯似的。她看来时,他也对上她的视线,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底炸开来。
木香也感觉到了,忙收回视线,重重哼了一声,“什么没有恶意,两个大男人,这么晚了站在我家门口,没有恶意才怪,我警告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去敲锣打鼓,把全村人都叫来!”
唐墨知道她是个敢说敢干的性子,再说,她要真敲锣打鼓,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