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说的这一番话,很有几分意思,赫连明德就听出来了,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点破。
王府里也不是没有下人的衣服,像石头跟柱子他们穿的,也都是新备下的,因为木香说过,襄王府的人,出去都得统一着装,男女都一样,所以后来,又让服装厂的人,多做了几套。
可是她没有让刘二蛋穿下人的衣服,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刘二蛋倒是没听出异常来,谢过木香之后,就坐到了木朗身边,跟彩云中间,隔了一个木朗。
赫连明德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小娃们的心思,他老了,可搞不明白了,只是边吃饭,边跟木香说起宫里的事,“丫头,你这一招可够狠的,老夫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好多马车,急匆匆的往外城奔,连城外的御林军都被调动了,封锁了出城的四个门,老夫询问他们奉的是谁令,他们竟告诉我,奉皇上的令,可皇上不是躺着呢吗?如何能下令!”
木香正啃着陈妈做的糖醋排骨,听到这里,随手用桌上的抹布把蹭了下手,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物,往饭桌上一扔,正扔在她啃过的一堆骨头渣上。
啪嗒!
赫连明德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桌上的一物什,“这……这是玉玺?”
天哪,这块通透的白玉石,上面还雕着龙形图案,底下有刻痕,如果他没看错,这不正是唐皇随身携带,寸步不离身的玉玺吗?
木香似乎还嫌他的震惊不够深似的,还从身后掏出两卷独一无二的明黄圣旨,“这也是皇上给我的,他写了两份,最后决定要哪一个,随便我挑!”
随手将圣旨丢在桌上,她继续啃她的排骨。
费心藏这些东西在身上,她可是花了好多心思的,圣旨别在腰上,玉玺藏在怀里,靠近着胸部搁着,有冬装的遮掩,看上去,就好像她胸部大了两圈似的。
众人再次大跌眼镜,看着被扔在桌上,跟菜汤跟骨头为伍的东西,那可是千千万万的人都要为之疯狂的东西啊!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哪!
刘二蛋虽然不懂什么玉玺,什么圣旨,可也知道这东西精贵的很,皇上的东西,能不精贵吗?
正想伸手把东西拿起来,摆到一边搁着,免得真沾了菜汤,就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了其中一张圣旨。
“咦,这个布好滑,上面是不是有金线,好闪哪,呀,这里有血,”木朗上前就将圣旨打开了,上面的字,他不大看懂,但是圣旨上的血,他看见了。
“哦,刚在宫里的时候,手上沾了血,随手蹭了下,”木香解释的轻松,那语气跟拿了块抹布擦手,没啥区别。
赫连明德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走进来的何安,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普天之下,敢拿圣旨擦手的,除了她,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赫连明德已经没话可说了,“你呀你呀,赶紧收起来,这东西要是传了出去,那是会惹下大乱的,丫头,可不能再这么随便了,要好好收着,知道吗?”
何安冲上来,抢了那三样东西,抱在怀里,怪责道:“就是,这可是圣旨,别人供着都还来不及,你咋能随手扔呢?”
木香丢下啃干净的排骨,挑起眼帘子,看了看他们二人,“随手扔怎么了,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不能太小心了,你们不信吗?要是咱们把这三样东西锁进宝库,再派重兵看守,肯定得招来一批又一批的贼,或抢或偷,总之,非得弄的府里鸡飞狗跳不可。”
“但是呢,如果你把它当成个石头,把它当成两块抹布,随手这么一丢,我说你们还别不信,贼就是拿在手里了,那也得当假的给扔了,这就叫穷当富养,富当穷看,懂了没?”
她此番言论,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道理,根本是歪理,可若是仔细想想,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木香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起身从何安怀里把东西又拿了回来,对何安吩咐道:“去把颜料拿来,弄些泥巴,再拿把剪刀来,本夫人要作画家,进来的时候,顺便把门关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胖妞早已吃完,去院子里溜达了。
饭桌上只剩她们姐弟三人,以及赫连明德跟刘二蛋。这些事,这些话,她都没背着刘二蛋。
这小子虽然还未经雕琢,但也该历练历练了,他若跟彩云成了亲,以后这些事,肯定是躲不开的,不多几个心眼,多几个心思,跟他们绑在一块,如何能给彩云安全。
何安很快就将她要的东西搬进来,顺便把门关上,点了灯烛,并撤了桌上的饭菜。
木香拿着毛笔仔细的在玉玺上作画,一边画,还一边对木朗,说道:“小弟,你长大了,是个人,只要他长大了,就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说了,会引起大麻烦,什么话说了,会闹出人命,不能说的话,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剑抵在喉咙上,那也是不能说的,做男人,就得有男人的骨气,这叫气节,懂了吗?”
她这话也不光是说给木朗听的,还有刘二蛋也是一样。
木朗郑重的点头,“我啥也没看见,中午只顾吃饭来着,下午还要去学堂,大姐,你画画不好看,没有我们学院的夫人画的好看,不信哪天我让他画一个给你瞧瞧!”
木香颇为意外的停下笔,抬头看木朗,这小子上道了,“这才对,咱家里的事,只有咱家的人才能知道,旁人想知道,做梦去吧!”
“对,让他们做梦去吧,不对,做梦都不告诉他们,气死他们!”木朗呵呵的笑。
刘二蛋看了看木香,又看了眼彩云,最终视线又回到木香身上。她的那句咱家的人,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姐,你的事就是我刘二蛋,不,刘晨的事,以后我还要照顾彩云,照顾你们,你之前不是说我想我去军中锻炼吗?你看这样可好,我每日上午去上学堂,下午去军中,他们咋训练,我便咋训练,行吗?”
“好小子,有志气,像个干大事的料,”赫连明德呵呵的大笑,用力的一掌拍在刘二蛋肩上。
他这一掌,力气可不小。刘二蛋的腿颤了下,不过他咬牙挺下来了。
赫连明德看这小子,越看越满意,就是不知,他能不能做到他说的。毕竟木香的英皇卫队,他是看过的,那样高强度的训练,比暗卫的训练还要苦上太多。
木香又停了笔,再度抬头,笑意收拢,“你若不想去,我不会逼你,要怎么做,也是你自己拿主意,我不会干涉,也不会阻拦,但是我不会喜欢半途而废,没干几天,就叫苦叫累的人,这样,你先去试两天,如果能坚持得下来,就随你!”
“成,那我明日一早,先跟木朗去学堂,下午就去军营,”刘二蛋并没固执的坚持,说的多,不如做的多,在这里表再大的决心,也是无济于事,总要做出成绩才行。
彩云看着刘二蛋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思,她其实不懂,也不了解,没经历过男女的心思,她哪里懂的。
木香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赫连明德承包下他上学堂的事,青松学院也不是好进的,木香就算要办女子学院,也不可能收容刘二蛋去上学,所以这事,还得他出马。
木香手里的画笔,挥舞的极快。
玉玺的材质虽是玉的,但木香所用的颜料是大多是矿物磨成的,所以上色很容易,颜色也很鲜艳。
很快的,白玉的玉玺就在她手底下变了个样。但是还不够,在没有涂颜料的地方,她用泥巴重新塑性,等塑性完了,再用小刀仔细修整,然后再上色。
这样重复好几次下来,原先一只手掌就能盛下的玉玺,在木香的巧手之下,竟被画成了一只五彩缤纷的鸭子。
没错,尽管是五彩缤纷,五颜六色,可还是改变不了,它是鸭子的事实。还是一只蹲着,没有爬子的鸭子,俩眼睛画了眼珠子,居然还是斗鸡眼。
木香的画笔在扫过鸭眼睛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时手抖,本来想画一对炯炯有神眼睛的,却画成了斗鸡眼,也罢,将就着看吧,那个圣旨呢?”
“在这儿,”彩云将圣旨递给她。
“拆了画轴!”
她轻飘飘的四个字,让赫连胆德的心,跟十八级地震似的,“丫头,这可是圣旨,圣旨啊,你非拆不可吗?”
“干嘛不拆,我又没说把它剪了,你放心啦,这圣旨上的字是用特殊颜料写的,遇水不化,洗了也没事,”木香二话不说,在老爷子颤抖的眼神下,刺啦一声,把圣旨拆了,动作那个麻利。
拆完了,又拿着针线缝了一遍,最后套在鸭子身上,觉得还不够,再用画笔在黄布上画了一通。
最后大功告成,“何安,把鸭子摆到咱家的大钟旁边,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摆来驱邪的,京城那么多邪祟,不驱邪哪行!”
众人嘴角皆抽搐的不行,把皇族最宝贵的东西,拿来驱邪,还弄成这个样子,这样真的好吗?
木香退后几步,看着她的大作,“是不是很好看?”
众人整齐划一的闭嘴,不说话。
画成这个鬼样子,还敢说好看?
何安终于知道自家主子,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了,竟在这画上,毫无半点灵性。
用过午膳,木香照例睡午觉。
木朗帮着刘二蛋收拾屋子,彩云也去帮忙了。
初来王府,刘二蛋对府里的情况还不熟悉,等他整理完屋子,康伯就领着他,在府里转了一圈。
木香睡午觉的时候,惦记着白鹰,也不知它飞到哪了,以它速度,肯定得明天才能回来,可它并不知道赫连晟走的哪条路,万一没找着,会不会就此不回来,浪迹天涯去了。
又或者,途中遇见某个漂亮的母鹰,再跟人家生一窝小鹰仔去?
木香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却不知,某鹰在千米之上的天空狂奔不已。
飞的越高,力气用的越少,也就能飞的更快更远,所以它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高度,路上遇到飞回南方的大雁,竟还是低头看的,可想而知,它飞的有多高。
五彩锦鸡也有了自己的窝,却不是跟后院那些在鸡住一块,而是就在刘二蛋住的屋外,用木箱搭了个笼子。
有了这个笼子之后,赤貂除了晚上去木香床边睡的时间之外,几乎都是跟锦鸡挤在一块的。
下午的时候,木香带着刘二蛋去了红叶那儿,挑了一身好行头。倒也不似京城那些有钱公子哥穿的华丽衣裳,但是人家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刘二蛋换了这身衣服在,竟更显的俊俏了。
路过好几个年轻女娃,在看到刘晨时,羞涩的红了。
红叶昨儿大醉了一场,今天的精神却格外好,见人就笑,木香来的时候,她刚从家里过来,中午回家陪两个女儿吃饭去了。
木香没瞧见卫曾的人影,询问红叶,红叶笑的就有些勉强了,只说他也有自己的事,哪能天天往这里跑。
看红叶的神情,木香猜测,红叶肯定是拒绝了卫曾,她才刚和离,身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虽不惧流言蜚语,也可不能不顾及两个女儿,她俩还小,红叶一定是想保护她们。
但在同一日,也有人死于非命。
皇后的死,并未对外宣布,皇帝病着,皇后若是再突然暴毙,这样的恐慌,南晋担不起。
宫里的事,对外密而不宣。
木香尽量不让内忧成为赫连晟平定边关的绊脚石,也希望他在边关能平安。
木老爷子回到老宅,本意是要拿些重要的东西,再去襄王府常住,这老宅如今空荡荡的,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此事没有通知木清扬,否则他一定会出面阻拦。
老宅的管家也是不同意他去襄王府,“老爷啊,宫里的贤妃娘娘传了话了出来,让咱们别跟襄王府太近,您可不能不顾及她,还有木氏一族的这些人,还有大少爷,您真的都不要了吗?”
木老爷子只管收自己的东西,都是很重要的身家,听见老管家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要他们干嘛?再说,我去跟我的亲孙女住,又不是跟旁人,谁管说不行!”
老管家愣住了,“您说什么?亲孙女?那个襄王妃,她……”
此时,房门被推开了,“爷爷,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亲孙女,您的亲孙女只有贤妃跟木月岚!”
木清扬攥着拳头,身上的白衣,再也盖不住他身上原本该有的清灵之气。
木老爷子见他回来,也没什么表情,只道:“你回来的正好,看看这个吧!”老爷子将一个信封,丢给木清扬。
木老爷子挥手遣退了管家,做回太师椅上,看着他唯一的孙子。
按说,木清扬是他唯一的孙子,再怎么着,木氏所有的家业,都该由他来继承才是正道。
可是木老爷子不这么看,如果他的儿孙没有本事经营祖上的产业,或者用心不良,心思不纯。那么,他不会将百年基业交到他们手中。
与其有朝一日毁于一旦,倒不如找个可信可靠的人,管着产业。
毕竟,木氏的产业不是他们几个人的,他还关系到很多人是否能生存下去。
木清扬的神色,随着书信一页一页的看下去,也渐渐褪去了血色。
“这不可能,爷爷,这不是真的,我爹怎么可能要杀大姑一家,木香怎么可能是我妹妹,这太荒唐了,我爹就算再坏,他也不可能对自己亲姐姐下手,爷爷,你莫要偏听偏信,这些,说不定都是别人胡诌出来的,为的就是吞并我们家……”
“你住嘴,”老爷子发火了,“事到如今,你还要偏帮那个畜生,他残害手足,害了你大姑一家,这是铁证,你非得等他自己承认,你才相信吗?”
木清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老爷子再道:“今日宫中有变故,真以为我糊涂了,不知道此事跟他有关吗?你爹野心太大了,妄想不该想的东西,却不懂得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料子,你千万别学你爹,清扬啊,爷爷对你没意见,从今以后,你好好的打理家业,爷爷会尽快请媒人为你说一门亲事,尽早让木家有后,继承香火,就算对爷爷的孝敬了,爷爷百年之后,家业有你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