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文他爹就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抽着旱烟,也不知那烟锅锅里塞的什么,抽一口,浓烟四散,就跟失火似的,将他的脸熏的跟锅底似的。
抽完一口烟,他一个劲的咳,恨不得把肺都给咳出来。
院里只有他一个,感觉到门口站了人,他抬起头,刚开始没认出来,后来定睛一看,知道了来人是谁,他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挥着烟杆,“你到我家干什么?你走,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还进我家门干什么,你把我们害的还不够吗?”
他这一嚷嚷,就将屋里的赵家婆子引了出来,她见着木香,也是一样的表情,“你……你还敢踏进我家的门?木香,我们斗不过你,我们认了,可你也别欺人太甚,我儿子都死了,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同时冲出来的,还有赵修杰,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木香,就好像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样,“爹娘,你们先进去,大白天的,她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没事的。”
木香被眼前的情况刑蒙了,她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赵修文的死跟我又没有关系,是苏秀害的好吧?”
“你少来骗人了,我们都知道真相了,就是你,是你派人害了我哥,还害的在我嫂子有家不能回,我们家没钱没势,去告状,县老爷也不敢受理,这一切都只有你能做得出来,”赵修文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伸开双臂,拦着爹娘,就好像木香随时都会扑过来一样。
对于他们这种认识,木香很快就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跟他们说了什么,还是跟她有仇的。那么,除了陈美娥,她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木香无奈的叹口气,“话,我只说一遍,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你们要如何想,跟我也没多大关系,我来这里,不过是看你们可怜,没有别的意思,你家大儿子的死,是苏秀一手造成的,她跟京城一个官家少爷在画舫上偷情,被你儿子抓到了,混乱之中,他被人捅死了,当然了,那人也下了大狱,苏秀倒是没事,但她自甘堕落,入了青楼,你们呢,也别再想找他报仇,估计这辈子你们也见不到她了。”
她稍稍停顿了下,又道:“我说完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那都是你们的事,告辞!”
连陈美娥的话都能相信,真不知道是他们蠢,还是赵家人对她的敌意太重,形成了对她的偏见。
从赵家出来,木香心情有点闷闷的,喜鹊见主子不高兴,微笑着宽慰她,道:“那个叫苏秀也是活该,当初她来咱们府上时,府里的人都不喜欢她,性子太猖狂,还很贪慕虚荣,她这样的人,出事是早晚的。”
喜鹊这话说的并不刻薄,而是事实如此,苏秀跟赵修文一样,他俩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木香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村里有好几颗长了很多年的香椿树,此时正是香椿冒芽的时候,木香从那几棵树下经过,就闻到浓郁的香气,逐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身边这棵两人合抱的香椿树。
“英杀,上去采香椿,晚上咱做炸香椿吃!”
英杀点点头,脚尖一点,身姿轻盈的跃上香椿树。
这种树,没有很多很枝,所以中途,她不能停下换气,得一口气憋到树冠顶上。
“主子,都摘吗?”英杀并不懂得香椿这个东西,还觉得这香气,好难闻呢!
“不是都摘,挑那些嫩芽,越嫩越好,千万别摘大的!”
英杀狐疑的看着手边的枝枝叶叶,实在很难搞清,什么才算大,什么叫做小。
索性抽出剑,砍掉了枝丫。
“呵!”木香伸手拉开喜鹊,以免被这些枝丫砸到。
喜鹊笑呵呵的道:“英杀太粗鲁了,一点都不温柔哦!”
欢的差不多了,英杀飞下来,白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而是拖着树枝,回木宅去了。
晚饭的香椿叶,用鸡蛋裹了一层,然后放在油锅里炸,炸到两面焦黄,香气四溢,拿来帮下酒菜,是再好不过。
这夜,星空灿烂,木香在哄睡了两个幼儿之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夜里睡的总是很沉,只觉得身子略有晃动,还以为是赫连晟又对她上下齐手。
但是,当一阵夜风吹来时,她才忽然惊觉,再低头一看,她居然悬在半空,而且还在不断前行,“这……这是要去哪?”
赫连晟扬唇一笑,“还记得当初那个山洞吗?”
木香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脑子清醒了不少,“哦,窝窝山上的那个山洞啊!”
当初赫连晟也是半夜不睡觉,抱着她飞上山顶,看日出,夜里就住在那个山洞里。
正想着,赫连晟已经停下了,“我叫人来清理过了,带你去看看。”
他抱着木香,直接迈步进了山洞。
山顶上温度低的很,但是进了洞,阻隔了冷风,立马就暖和了。
洞里有一堆盖着柴火堆,赫连晟将木香放下后,便用棍子挑开压着火苗的木板,再吹一吹,火势立马就窜上来了。
有了火光,洞里的情形也能看清楚了。
还是那样的摆设,被褥好像是新的,应该是从船上拿来的,属于他俩专用的,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搁着一个酒坛。
“还要喝酒吗?”木香真是搞不懂他了,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喝酒?
赫连晟起身将酒坛子拿了过来,帅气的咬掉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忽然掰过木香的脸,嘴唇对着她的压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从嘴里滑到食道,温暖了全身。
赫连晟喂完酒之后,却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辗转吻了好一会,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她,
此时,被酒滋润的唇瓣,已是殷红一片。赫连晟盯着她的唇,只觉得,还没喝几口酒,就已经有了醉意。
木香老脸红了,打掉他的手,不再看他,转而去拨弄那堆柴火,“大半夜的,你把我撸劫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干那种事吧?”
这样一想,她觉得很有可能。
两人在一起时,这家伙动静总是很大,害的她叫声也就跟着大了。可是家里地方小,惊着孩子也就罢了,要是惊劫两位老人家,那可就不好了。
在船上时,他们也尽量挑下雨的时候,噪音较大,容易遮掩。
“你说呢?”他答非所问,随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继续喝酒,偶尔喂她一口。
饶是木香酒量再大,也经不住他这样火辣的喂酒。
一坛酒快要见底时,她忽然发现身边这人,喂给她的喝的,比他自己喝的多多了。
剩下的半坛子,她几乎喝了一半,直到这会头晕晕的,软软的倒在赫连晟怀里。
目地达到,赫连晟扔掉酒坛子,弯腰将木香抱了起来,轻慢的搁在木板床上,自己的身子随即也覆了上去。
木香喝了酒,自制力还算好的,知道身上有人作乱,也知道这作乱的人是赫连晟,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没有挣扎,反而热情的回应他。
或许是因为环境,也或许是因为今夜的酒格外醉人,她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块偌大的莲叶上,那莲叶飘在水中,随着水浪的波动,起起伏伏,时而被浪卷的高高的,时而又跌进一汪春水之中。
这一夜的疯狂,不知持续了多久,木香总是被他折磨的醒了,然后又累的睡着。
洞里的火堆,一直都没有熄灭。
天蒙蒙亮时,木香觉得自己的身子又离开木床了。
她气呼呼的指控道:“别再来了,再来我就要废了!”
赫连晟低头亲了亲她缩在被子里的脸颊,笑嘻嘻的道:“你要是想再来,等到今晚,我们再过来就好,现在带你去看日出,为夫日观天像,今日会是个大晴天!”
昨晚将木香衣服都脱完了,这会她光着身子被赫连晟裹在大被子里,抱了出去。
晨风很凉,好在这被子够大,能让她从头裹到脚,不留一丝缝隙。
原先的大石头还静静的待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赫连晟拥着她,坐在石头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又替她拢了拢被子,怕她冻着。
木香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里,实在是太累了,过了片刻,她又睡着了,直到赫连晟晃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太阳要出来了。
木香抬头去看,只见东方的一处山顶上,透出缕缕红霞,一点点的紫红痕迹,慢 缓升起,由暗到明,将半边的天空,都染上了霞红。
不知为何,她此刻的心境忽然就不能平静了,睡意全无。
朝阳升起,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过了会,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顷刻朝霞满天,窝窝山的山顶像是披在了霞光之中。
清晨的山风中,似乎也夹杂着几缕阳光的气息。
木香定定的看着,忽然想起两个儿子,“你把我带出来了,孩子谁照顾?”
“放心,有陈妈跟喜鹊在,不必担心,”如果没有安排好,他能带着她夜宿山顶吗?
“哦,”她一想也是,赫连晟不会把这个也忘掉的,可是……“你叫她们看着孩子,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带我上山了?”
还干了那样的事,旁人肯定会以为他有多饥渴呢!
可是赫连晟又怎会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只要抱着娘子,就心满意足了。
此刻坐在这里,很自然的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天他站在福寿楼的二楼之上,看见她为了一个路人打抱不平,那样的嚣张,掐着腰跟人对骂。
虽然有点泼辣,却很吸引人。
有时赫连晟会想,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眼睛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
从山顶倾泻下来的阳光,洒满了满座山,一点一点的从他身前蔓延开,朝着山脚下的玉河村照耀过去。
山林中,鸟叫声越来越多,清脆悦耳。
天亮了,才能看清,山腹中有迎着寒风,盛开的山茶花,还有那含苞,快要开放的野杜鹃,有这一片枯黄之下,这一抹红,尤为醒目。
“相公,你说我原来的世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木香摸着脖子上的血玉,看着天边的升起的一轮红日,喃喃的道。
赫连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跟她一样看着那轮红日,过了放久,才说道:“原来的怎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将来,糖糖跟小葫芦会一天天的长大,咱俩会一天天的变老,等到我们百年之后,再了阴曹地府,我一定会去问阎罗王,让他给你一个答案可好?”
木香往他怀里倚了倚,“我不是非要一个答案,是什么样的真相,我并不想知道,有时候我就在想,可能从前的那些,都是做梦,这一世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她也想看着糖糖跟小葫芦长大,陪着他们一起,一天都不想分开。
“不管是做梦,还是真实,都有我陪着你!”
男人的肩膀很宽,很厚,像一堵厚实的墙壁,替她挡去寒风。
木香深深的吸了口气,郁结的心情,顿时消散,“好吧,那咱们就一直做真实的自己,赶紧收拾东西回去,他俩醒来见不到我,一定会哭的。”
母性这个东西,就像一条线,将她跟孩子紧紧的连在一起,走到哪,都得牵肠挂肚。
赫连晟俊眉舒展,抱着她起身,“好,我们回家!”
吃饱的男人,心情自然好不得了,抱着木香回山洞,还亲手给她穿上衣服,替她梳好长发。
这里居然连梳子都有,肯定是赫连晟准备的。这家伙,不知筹备的多久。
下山的路,木香不用他抱。
虽然腰是很酸,腿也酸酸的,但是就当晨跑锻炼了,有氧运动嘛!
赫连晟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晨雾中奔跑的身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走在山间,如一道不得多得的美景。
而走在前面的木香,一路上,蹦蹦跳跳,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身形又似从前那般苗条轻盈,像个山中精灵似的。
旁人如何看,那不重要,反正在赫连晟眼里,她就是独一无二的美人。
离房子近了,木香步伐更快,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好像听到孩子的哭声。
“相公,我先回去,你慢慢走吧!”当娘的,听见孩子哭,当然着急了。
赫连晟没有说话,索性在原地站着了,看她提着裙摆,朝着家门的方向奔去。
晨间的阳光照着她的背影,影子拉的很长,因为快速奔跑,长发散在身后,跟着裙摆一起飞扬。多年之后,每当赫连晟回忆起这一幕时,心总是被填的满满的。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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