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道:“指点不敢当。不过我这套掌法虽然比不上你家传的龙形六十四式,掌法所需运用的内功,两者的法门却是相同。”
原来龙灵珠是从父亲留下的拳经剑谱,无师自通,练成了龙形六十四式的。但她只是从书本上学运功的法门,限于年幼,却还未能参透。“袭貌遗神”,练成的掌法只是神似而已。
龙灵珠想道:“怪不得前两天我把这龙形六十四式练给萧伯伯看,他看了不置可否,原来练这掌法,还要懂得许多运气使劲的窃门!”
此时她看了一遍,已经懂得一点“窍门”,心痒难熬,说道:“萧伯伯,你再练一遍我看,请你放慢一些。”
老者笑道:“你这女娃儿这样心急,一天就想练成功吗?好吧,我就再练一遍。”他放慢拳脚,从头再练。杨炎躲在那边山头,凝神观看。他的内功造诣在龙灵珠之上,获益亦是不少。
不过那老者刚练到一半,就给人打断了。
一个小孩子气吁吁的跑上山来,叫道:“爹爹,你给我报仇、报仇!”
老者吃了一惊,说道:“报什么仇?”那孩子道:“我给坏人欺侮了。爹爹,我要你替我抓那个坏人,让我打回他一掌!”
老者道:“定儿,说清楚点,是什么样的坏人,他因何打你?”
那孩子道:“他来强抢我刚刚捉到的一只小红鸟,我不给他,他就打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龙灵珠道:“他打你哪里,还痛不痛?过来让我瞧瞧。”
龙灵珠虽然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见这孩子自己能够跑上山来,也就不怎样担心了了,心里想道:“定弟自幼练童子功,功夫已经颇有根基,寻常人打他一掌,料想他也不会受伤。”
那孩子道:“那坏蛋在我背心打了一掌,痛倒是不痛,只痒得难受。跑路的时候还好些,一停下来,就好似痒痒到骨头里去!”老者越听面色越是沉重,忽地伸手撕开儿子的上衣。
龙灵珠正想替孩子脱下衣裳,看看伤势如何,给他敷药。在她以为,纵然受伤,大不了也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见这老者急不及待的撕破儿子衣裳,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孩子的背心有淡红色的掌印,龙灵珠又是吃惊,又是奇怪:“那人的掌力可是用得不轻呀,定弟为何不觉疼痛?”
那姓萧的老者气得咬牙说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狠毒的人,我与你何冤何仇,竟然对我这乳臭未干的孩子用这种阴毒的掌力!”
龙灵珠这一惊非同小可,问道:“定弟受的是什么伤,不、不至于有大碍吧。”
那老者道:“那人是用太阴掌力伤了他的奇经八脉,掌上还可能涂有毒药。但不知他是功力未到还是尚稍有天良,这孩子的经脉未给震断。目前只是瘀血充塞体内,我还能治。”
说至此处,游目四顾,不见有人上来,继续说道:“贤侄女,待会我给定儿治伤,你替我留神点儿,别让陌生人上来。”
龙灵珠唰的拔出剑来,守在崖边,说道:“伯伯,你放心替定弟治伤吧,要是有人硬要上来,我和他拼个死活!”
老者说道:“也无需这样,打不过的时候,你叫我好了!”说罢,手掌己是贴在儿子的背心,用自己数十年所练的纯阳内功,为儿子推血过宫,解毒疗伤。
过了一支香时刻,孩子脸色恢复红润,汗如雨下,流出的汗,气味带点腥臭。那孩子喜道:“爹爹,你的本领真大,我的麻痒已经止了。我、我想睡觉。”说话的声音比前微弱得多,看来己是累得不堪。
老者吁了口气,说道:“总算把这孩子的一条小命保住了!”神情困顿,似乎比孩子还更疲劳。
杨炎在这边山峰看不见他怎样运功为孩子疗伤,也看不见他此际惟淬的容颜,但却隐隐感觉到有点什么不妙。
“一石二鸟之计,一石二鸟之计!”那“大师兄”邪恶的笑声又好像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了。“一石二鸟之计”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亦已隐隐猜到几分了。
虽然他对这老者很有信心,即使他的武功已经打了折扣,他还是相信他可以打败那个“大师兄”的,但为了预防万一,他可不敢像刚才那样丝毫不以为意了。
他改变了主意,心里想道:“我可不能让这位萧老前辈中了奸人之计、我可得赶快过去与他们相会!”
可惜已经迟了,他刚刚有这念头,尚未付之行动,那边的草坪上,已是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
那个老者吁了口气,刚要把孩子交给龙灵珠,忽听得有个人赞道:“萧老前辈好精纯的内功,佩服,佩服!”草坪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下子就到了那老者的身边!
龙灵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直是仗剑在崖边防守,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的。这个人也不知是从那里钻出来,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虽说她是为了孩子的受伤分了心神,但也难辞疏忽之罪了。不过这个人已经来到了那老者的身边,来意如何,尚未知道。一时之间,她倒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立即动手?
那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叫她暂且不必动武,说道:“阁下何人,因何来此?”
那白衣汉子施了一礼,缓缓说道:“白驼山门下弟子宇文雷特来拜见祁连剑客萧老前辈!”
果然是那个“大师兄”来了!
杨炎本来是不怎么把这“大师兄”放在心上的,此际见了他这神出鬼没的轻功本领,亦不禁耸然动容,心里想道:“司空照和慕容垂说的那番话,的确不是夸大之言,这个人的本领和他们相比,确是有天渊之别。我是太过低估他了。”
那老者怔了一怔,说道:“不敢当,萧某与白驼山素无来往,可说得风马牛不相及,你找我做什么?”话犹未了,那恹恹欲睡的孩子忽地叫起来道:“爹爹,他就是打伤我的那个坏人!”
那老者吃了一凉,大怒喝道:“萧某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对小孩子也下毒手!”他手中抱住孩子,而对如此阴险恶毒的敌人,虽然气怒交加,也只能暂且沉住了气,凝神待敌,避免轻率出手,反遭对方所算。
宇文雷打了个哈哈,说道:“萧老先生言重了!你仔细想想,要是我当真下了毒手的话,你的孩子焉能还有命在?不错,我用太阴掌力,震伤令郎的奇经八脉,下手是稍赚重了一些,但以你萧老先生的绝世神功,何愁不能将他救活?”
老者冷笑道:“好呀,那你说吧。你处心积虑,用这等卑鄙的手段来消耗我的内力,意欲何为?”
宇文雷道,“没什么,只是想请你不要插手一件事情。”
老者说道:“什么事情?”宇文雷道:“不错,我与你是无冤无仇,但这位龙姑娘却是和家师有冤有仇……”
龙灵珠忽喝道:“你复姓字文,宇文博是你何人?”
宇文雷道:“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伯父。”
龙灵珠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喊道:“原来白驼山主就是字文傅,这就怪不得了。”唰的一剑就向宇文雷刺去。
只听得“嗤”的一声,宇文雷的衣袖给剑尖刺破,但龙灵珠却给他的袖风一拂,不由自己的退出了四五步。
那老者抢过去拦在她的身前,左掌虚接,对着宇文雷,防他续施杀手。他抱着孩子,身法快得极点。宇文雷并没追击。
那老者道:“贤侄女,宇文博敢情就是——”
龙灵珠道:“不错,宇文博正是我的杀父仇人!要是我早知道白驼山主是他,我已经上白驼山去了。”
宇文雷笑道:“你怎配和我的师父交手,我是奉了他老人家之命,捉拿你的。你要报仇,冲着我来。”
龙灵珠挥剑复上,那老者道:“且慢!”忽地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了龙灵珠。
这一下来得甚为突兀,龙灵珠不能不把孩子接了过来,孩子到了她的手中,她自是不能冲上去和宇文雷厮拚了。
老者说道:“灵珠,麻烦你照料定儿,哄他睡觉。你是我的客人,这件事应该由我对付!”
龙灵珠也怕误伤了孩子,说道:“萧伯伯,待会儿你抓住这个小贼,可别忙着杀他!”她对这老者的武功满怀信心,以为他纵然耗了少许内力亦是无妨。却那里知道,这个老者并非只耗了“少许内力”,而是耗了七成以上的内力了。
龙灵珠抱着孩子走开之后。老者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字文雷,动手吧!”
宇文雷笑道:“萧老先生,你当真要和我动手?不错,玉龙太子是你的好朋友,但死了的朋友的女儿,总比不上你自己的性命宝贵吧?”言下之意,这老者和他交手,必死无疑!
老者须眉怒张,喝道:“你把我萧逸客当作何等样人?你处心积虑耗损我的内力,我豁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你如愿。”
宇文雷道:“好,你既然而听良言,那可休怪我无礼了。萧逸客,你号称祁连剑客,如今我就只凭一双肉掌,领教你的高招,你拔剑吧!”
萧逸客壮年以剑掌双绝,名闻武林。但在归隐之前数年,江湖上罕逢敌手,早已不用剑了。归隐之后,又练成了扫叶掌法,更是无需用剑。
今朝他借练掌指点龙录珠的武功,根本就没有把宝剑带出来。即使他有剑在身,对方一个晚辈,空手向他挑战,以他的身份,也决计不能用剑。但宇文雷明明知道他身上没藏兵刃,却还要这样说,用意何在,萧逸客当然明白。不过,虽然明白,也还是不能不中他的激将之计。
“废话少说,我不用剑也能杀你,进招吧!”萧逸客喝道。
宇文雷哈哈一笑,说道:“好,且看是谁能够杀谁?”话犹未了,双掌疾击。
萧逸客一招“拂云手”,双掌虚带,宇文雷脚步跄踉,闪过一边。萧逸客忽觉一缕甜香,沁人鼻观,有说不出的舒服。宇文雷笑道:“萧老前辈,我忘记告诉你,我的掌上是涂有炼制神仙丸的药液的,神仙丸虽然不能说是毒药,却也能够今人精神萎靡,你可要当心一点才好!”
萧逸客沉住了气,默运玄功,和他周旋数招,蓦地一声大喝,立下杀手。
这一招“涵虚吐清”乃是扫叶掌法精华所在,萧逸客全力施为,果然非可小可。
阴阳掌力,相牵相激,宇文雷恍似一叶扁舟,陷入漩涡之中,身不由己地接连打了三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
萧逸客跃上前去,一招“疾风迅雷”击他背心。宇文雷刚刚稳住身形,反手一招“五丁开山”,以金刚掌力硬接,居然给他挡住了,萧逸客暗暗叫了一声“可惜,要是我能多恢复两分功力,这小贼已经毙在我的掌下!”这一招“涵虚吐清”,他是蓄为而发,只盼能够一击成功的,不料功亏一篑,元气更是大伤。
宇文雷几乎吃了大亏,心里也是暗暗吃惊,想道:“这老儿号称剑掌双绝,果然名不虚传。好在我是有备而战,也不用立即就收拾他,慢慢消耗他的内力再说。”主意打定,改用绕身游斗的打法,绕着萧逸客的身子走圈圈,他的掌上涂有毒药,纵然打不着萧逸客的身体,吸了他们掌风,也是有害,萧逸客只能闭住呼吸,到了实在捱不住的时候才吸一口气。
清脆柔美的歌声从林中那间小屋传出来。
是龙灵珠的歌声,为了哄那孩子睡觉唱的儿歌。那孩子本来已是恹恹欲睡的,但记挂着父亲和坏人动手,却又不敢睡了。
“星星闪闪月光光,
心肝宝贝睡在床。
不怕东山有猛虎,
不怕西山有恶狼,
娘亲守在儿身旁。
宝贝一觉睡到大天光。
这是龙灵珠小时候听得熟极而流的一支儿歌,在野地,在荒林、在雪山之上、在冰河之边,每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她的母亲最喜欢唱的一支儿歌。唱起这支儿歌,她不觉想起了自己苦难的童年,想起了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
细心的人可以听得出,柔美的歌声中含着多少凄酸;要是更细心去听,还可以感觉得到,除了凄酸,还有激愤。
杨炎在那边山头听得呆了,心里想到:“她虽然命苦,毕竟曾经有过母亲守在她的身边,唱歌来给她听。我却是未满周岁。就失去了娘亲,连这点‘福气’都没有。”
歌声中萧逸客与宇文雷越斗越烈,萧逸客挂念孩子,不觉想道:“眼前这个敌人,比东山猛虎、西山恶狼还更凶狠得多,我若败给了他,龙灵珠自身难保,更有谁人能护我这孩子?”
他一生不知经过多少风浪,从来不知害怕,这次却是不能不由他隐隐感到恐惧了。心里一急,就沉不住气急于要击败敌人了。用力过度吸了两口毒气,登时只觉地转天旋,冷不防给宇文雷打了一掌,“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宇文雷哈哈笑道:“萧老儿,你、你——”话犹未了,忽地稳不住身形,不由自主的打了两个盘旋。一掌劈出,“逢”的一声,劈断了一株粗如人臂的树枝,要不是收势得快,几乎撞在树上。原来萧逸客那招“扫叶掌”蕴藏有三重内力,有如暗流冲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宇文雷身上发挥了威力。
可惜萧逸客已是强弩之末,未能及时赶上去再补一掌,说时迟,那时快,宇文雷又已退而复上,攻得更加急了。杨炎在这边山头看得不大清楚,但从兔起鸛落的身影翻腾之中,亦可以看得出来,萧逸客已是只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宇文雷劈断树枝那“蓬”的一声令他从迷茫中醒了过来,“不好,萧老前辈内力损耗过甚,只怕敌不过他。我可得赶快过去助灵珠一臂之力才行。”
他只道萧逸客还可支持一会,怎知萧逸客已是到了强弩之末的田地,内力早已消耗殆尽,比他想像的更坏。
龙灵珠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得睡了觉,连忙取了萧逸客所用的长剑出来。
只见萧逸客正在遭受猛烈攻击,宇文雷双臂箕张,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周围沙飞石走,树叶纷落。萧逸客的双脚虽然仍是牢牢钉在地上,上半身却已摇摇晃晃,恍似风中之烛!
龙灵珠倒持剑柄,叫道:“萧伯伯,对付这等好恶人,何须和他客气,你用剑吧!”她怕萧逸客要顾身份,不肯用剑,故此先劝两句。说罢,立即将长剑向萧逸客抛去。
哪知就只这么慢了片刻,萧逸客又已接连中了两掌。金刚掌力震破了他残余的护体神功!
长剑飞来,给宇文雷劈空一带,“嗤”的一声,插入了萧逸客的左肩。萧逸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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