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然嘶哑着嗓子:“不用!”
他自己取过一管注射器,轻轻插进最大的一个水泡,慢慢地把淡黄色的液体抽出来。
他的神态很专注,看着注射器内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淹没刻度。
他确实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只是单纯地醒来,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注射动作,已经让全车的人屏住呼吸,凝神观看。
田禾把黄连、黄柏之类的药材放进嘴里一阵乱咀嚼,田安然刚把水抽完,他就小心翼翼地把药敷了上去。
丁良锋一看此人的风采,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他一直以为田安然和田禾是兄弟,理所当然应该是同一类型的人。谁知道想象和事实是两回事。越想越是难受,不由得惴惴不安地看了任真如一眼。
看到任真如脸色正常,这才略微放心了些。
田安然半靠在坐椅上,疲倦地说:“真如,好久不见了。”突然脑子里一阵金属撞击,他用力抓住椅子才不至于当场晕厥。
任真如心情矛盾之极,本来一直感觉是很亲近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却觉得对方是那么陌生。其实分别也不过才两年时间,一个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她勉强笑了笑:“你醒了就好。”
田安然淡淡地笑了笑:“这位是?”
任真如挽住丁良锋的胳膊:“他叫丁良锋,是我的男朋友。”
田安然伸出手,想要起身却没力气。
丁良锋连忙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你身体刚好,要注意保养。”
田安然的手冷得象冰,丁良锋握在手里不禁感慨万分。手还是同样的一只手,在秘密实验室里的日日夜夜,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但现在的感觉全大不一样。
“大哥,你先吃点东西吧。”
田禾打开一只婴儿牛奶。
田安然摇摇头,沉吟片刻问任真如:“如果你们离开我们,大概会遭遇什么?”
任真如茫然回答:“不外乎身败名裂,坐牢、判死刑吧。”
“你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跟黑道沾边?”
任真如和丁良锋对望一眼,两个人一起坚定地点头。
田安然此刻还不清楚他们的科技实力,但他知道他们是国家科学院的人,这个身份靠混是不可能混得到的,而且,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任真如去死。
前思后想,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眼睛看着任真如:“也许我们并不是单纯的黑道。你们跟着我,是上天给了你们另外的任务。”
他的目光很悠远:“在东南亚地区,有很多受压迫的民族。他们被强势民族无耻的欺压和剥削,其中,有一个叫卡斯旺民族更是灾难深重。”
说着这些话,他一脸的严肃,内心却羞愧不安,不过他还是继续说着:“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能给这世界留下点什么就很不容易了。真如,我想良锋应该和你是同类型的人,你们都想在科学领域树立自己的丰碑。但是,你们不想让自己的成果对人类进步发挥作用吗?在国内,你们会遇到很多牵制,眼下的情况更是不允许你们发展。”
他咳嗽起来,几个小弟连忙帮他轻轻锤背。
任真如和丁良锋已经被他的话吸引,正期待着说下去。
田安然努力呼吸了几下继续说:“卡斯旺民族虽然落后,在很多人看来是野蛮人,尤其是他们周围的邻居民族无情地打压他们。但是,我个人认为他们也是人类的一只,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对于他们的灾难性遭遇我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真如,我们将来要去的小岛就是卡斯旺民族的本土,我的组织,从今天起正式的名字叫卡斯旺民族自强独立阵线。全组织的兄弟,会为了卡斯旺民族抛头颅洒热血,不为别的,只为人间公义这几个字。”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低头咳嗽起来。
任真如和丁良锋心里已经是波澜丛生。
黑鹰队的兄弟们更是热血沸腾,虽然此前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卡斯旺”这几个字,但他们此刻还是震撼了!
任真如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难以置信地问:“安然,你是说你想去东南亚搞革命?”
田安然勉强一笑:“是的。我们的实力很弱,不过若是流血可以引起国际社会对卡斯旺的关注,我想我的弟兄们没有一个会退缩。良锋,真如,我们一生也难得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这件事,为什么我们要做?家乡父老会唾弃我们,误会我们搞黑社会;我们不会拥有很好的生活方式,没有红酒,更没有烛光;我们甚至没有未来,因为我们随时会倒下;更重要的是,几十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干过些什么;作为科学家,你们也将失去青史留名的机会。”
任真如追问:“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理由是什么。”
田安然苦笑:“我们初中时的共同偶像你记得吗?”
“王菲?四大天王?汤姆。汉克斯?”
“不,是格瓦拉。”
“我有跟你说他是我的偶像?”
“某一次上自习,你快睡着了,然后你告诉我的。”
“格瓦拉当初到处乱跑,恐怕也不是为了追求浪漫的生活,更不是为了让我们今天记得他。我想那样做的理由,和格瓦拉一样。”
田安然这时已经疲惫不堪:“我要休息一下,真如,你和良锋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你们还是坚持向国家自首,那我不会阻拦你们。我只是想提醒你们选择那种方式更有意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每个人都知道国家很大,但只有亲身体会才知道大是什么概念。
从西北出发,除了补充油料和吃饭,他们一直没有停留,两个司机轮流开车,整整花了五天时间才来到国家在靠南方的省份。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风沙弥漫、大雪纷飞,过了长江,感受到的是南方那深入骨髓的湿冷天气,到达边陲省份的时候,他们感受到的却是春寒料峭。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从零下三十度的地方来到了零上十多度的地方。
任真如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两条小腿都坐得肿了起来。其他人也都有疲惫的颜色,然而田安然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健旺,等到这段逃亡旅程终结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人能看出他曾经死亡七天。
来到这个省份是田安然的决定。
G省是绝不可能回去了,通缉令贴的满地都是,甚至与G声邻接的省份也处于“严打”的状态。
他们唯一出路只能是这个省份,这里出境很方便,可以组成旅行团直接去越南,陈耀扬早已经接到密令,三天后将率领组织目前唯一的武装战舰春水号守侯在越南附近的海域。
对于兄弟盟在G市的彻底灭亡,田安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不过田禾和其他兄弟向他血泪诉说的时候,他依然把持不住,潸然泪下。
要知道兄弟盟凝结了他多少心血,就如同他的孩子,如今一下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就是再强悍的人,只怕也难以面对。在他知道所有事实那一刻,他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一夜之间,两鬓就生出了些许白发。
其实,组织有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军区的土地开发计划。
当初和尹云天秘密交谈以后,尹云天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是田安然敏锐地感觉到,那块土地十成可能性倒有七八成已经归他所有。
他出事的那段时间,同样也是该项计划水落石出的时间。
土地开发计划意味着一年十亿的收入,安定岛的开发计划,组织未来的强盛壮大,都建筑在土地开发计划的基础上。一夜间烟消云散。
上天总是跟人开这样恶意的玩笑。
几个月的冥思苦想,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随着苏震东那一针追忆的光芒,变成了真正的追忆。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样的打击,只怕早已经意气消沉,成日与酒为伴。
田安然没有,面对所有人他依然平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深陷,看起来更具枭雄风采。
路过娄山关的时候,他特意让司机停了一个小时,他拒绝了所有人的跟随,自己一个人慢慢品味那里特有的苍凉意味。
他默默地行在人群间,用手抚摩那古老的砖瓦。
良久,吟颂了一句前人的诗:“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站立凝视远处的青山,郁结心头的愁闷才慢慢消散。
他们驻扎在一个边境小镇,任真如和丁良锋都是豁达的人,成日浏览该地的风土人情。这个边境省份一共有二十几个民族,光是在这个小镇上,就可以看到五六种身着民族服装的人。他们两人一直忙于钻研,那里有时间游山玩水?这次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们才真正象其他情侣一样谈恋爱。
田安然一直都是个沉默的人,不过任真如他们二人还是和他谈了不少。了解得越多,两个人对田安然就更加敬佩,丁良锋更是感觉与此人结交当真是不虚此生。
这日,两个人游玩归来,却发现人都不在了。
他们找了又找,终于发现全部人都在田安然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三十个平方,全部兄弟排的整整齐齐,盘腿坐在地上。所有人腰都挺得笔直,脸色肃穆。
任真如顿时尴尬:“你们在开会啊?不好意思打扰了。”
正想合上门,田安然开口:“真如,你和良锋也过来。”
两个人局促不安地走过去,田安然让他们坐床上,然后才开口:“今天,是G市召开公开审判的日子,电视里面在直播。被审判的人,都是我们以前的兄弟。”
声音渐渐低落:“你们虽然不算组织的人,不过看一看也好。”
电视上,法官正在宣判:“首犯李振国,被指控的四十七项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
此案涉及人员太多,法官只公开宣判了李振国、刘远志、高猛和其他三十几人的结果。
他们三兄弟都是死刑、立即执行。
其余人有无期徒刑、有二十年徒刑,最少的一个被判了十五年。
镜头给向李振国。
李振国对着屏幕说了些什么,坦然一笑。
任真如看他嘴唇的动作,大概分辨出是什么话:“他说:我先去找大哥了。活下来的兄弟们,你们保重,老李来生再和你们做兄弟。”
田禾早就把持不住,听到这话立刻仆倒在地,嚎啕大哭出来。其他黑鹰队兄弟肩膀耸动,几乎都哭成了泪人。
田安然脸色极为难看,双手紧紧握在红木椅子的扶手上,身体在微微发抖。
田禾张大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李……他还不知道大哥活过来了,他……他走得不甘心呀。”
田安然昂首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丁良锋脸色突然大变,碰了碰任真如的胳膊。
任真如看过去,那把红木椅子的扶手上,多出了十个深深的烙印,每一个足足有一寸深。
红木质地极为坚硬,用寻常大刀斧砍削都会很费力,眼前的情况绝对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
丁良锋颤抖着嘴唇:“开始了,真如,有些事情开始了。”
田安然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类,他是地球历史上第一个生化人。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们本来只是在理论上知道,现在,他们从事实上也知道了这一点。
任真如脸色也变了,不过此时群情激昂,绝不能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电视画面一转,几十号受审的人被警察押了出去。
看着众人的失落情形,丁良锋心有感慨,轻声唱了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汤姆勤王
北国正是千里冰封的季节,南方的G市已经大地回春。
G市的冬天总是这么短,如同它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黑帮分子全部授首的消息,才让人们对这个冬天有所记忆。
下午四点。
业务员小王跑了一天,连续拜访了二十多个客户才回公司,他忙到现在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这时候饥肠辘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公司食堂,希望还有点剩饭剩菜。
运气不错,还剩些青菜和土豆汤。
小王装满了饭,用汤泡在里面,坐在桌边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他这一天一共签下了五十多万的单子,月底的业绩表上一定是全线飘红。所以此刻吃的饭菜虽然粗劣,但心情还是十分愉快。
着吃的高兴,又来了三个人。
小王连忙和他们打招呼:“大张、小刘、小李,你们也忙到现在呀?”
“是啊,今天做了三十多万,累死了。”小李眉花眼笑地回答。
小刘也笑嘻嘻地说:“不知道这个月公司给咱们发多少奖金?还差三天到月底,我现在破四百万了。”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笑了起来。
大张笑着说:“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位李总急匆匆地走出集团大门,不知道有什么事啊?”
“是啊,我也奇怪。两个老总平时都很忙,很少有时间在一起的,难道是……”小李贼忒嬉嬉一笑:“憋不住了,要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小王敲了他脑袋一下:“不许胡说!李小姐对咱们多好啊,在背后诋毁她太不应该了。他们这么忙,可能是有大生意吧,最近公司业务很多,销售额听说比上个月增长了百分之八十。兄弟们,这个月我奖金要是上万一定请你们喝酒。”
他们朝气蓬勃,业绩好精神就好,一顿寒酸的饭也吃的开开心心。
李相勋和李小姐正在机场等人。两人坐的很近,正在低声交谈。不注意看一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情侣,不过,他们的脸色一丝亲狎都没有,说明他们正在谈正事。
过了一会儿两个男人走到他们面前。
这两个男人一个不到一米七,另一个却超过一米八。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两个人形象同样邋遢,身上都散发出一阵馊味,头发也象是几天没洗过的样子。
李相勋和李小姐同时站了起来:“什么话都不必说,快过登机时间了,我们现在就走。”
后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是黄静远,一个是乌鸦。两个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