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有个苍啊……不知为何,南宫易竟然微微一怔,随即尔雅一笑。「原来是玄公子!」
脑中快速搜寻了一遍,疑问悄悄浮上心头……怎么会?依他能毫不费力地负着一个人,自湖畔边轻松飞掠上湖心的画舫,其轻功之妙、内力之深,绝非一般泛泛之辈!而武功如此高深之人,怎可能没没无闻?
但「玄苍」这个名,确实是不曾听人提过!不过,无论如何,名字有个「苍」字啊……他喜欢!真的很喜欢!
「玄公子,这位姑娘是?」回神一笑,兴味眼神转往阿苏身上。
「我妻子。」淡瞅一眼,玄苍口气有些冷。
这南宫世家的少主未免也太好奇,问那么多干啥?什么「武林孟尝君」?该改名为「武林长舌君」才是吧!
「原来是玄夫人!」南宫易笑得热络异常。「两位果真是英雄美人,天造地设的佳偶!」
「哪里!」礼貌笑应,阿苏粉颊微红,觉得这个名叫南宫易的男人挺亲切的。
「来来来,既然同上一艘船,相逢就是有缘,大家何不交个朋友?」有心想结交眼前冷峻、神秘,却让他莫名产生好感的男子,南宫易倒了上好龙井茶分送进他们手里,笑咪咪的询问。「不知玄公子今年贵庚?」
「二十有五。」奇怪又瞥一眼,不知他问这做啥?
「原来二十五岁了啊!」点点头,笑得极端无害。「不才在下恰巧虚长五岁,若不嫌弃的话,在下就厚脸皮称你一声苍弟了!」话落,以茶代酒,手中龙井一干而尽,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这根本是强迫结拜!
愕然瞠瞪,却见他笑咪咪回视,玄苍懒得理他,完全不给面子,直接将瓷杯抛回桌上,一滴茶水也没溅出来,手劲之巧妙不言可喻。
呵……完全没料错,果真是热脸去贴冷屁股!不过,就算他不认结拜义兄,自己可是喝下茶,这义弟他可是认定了!
脸上依旧是温文微笑,南宫易丝毫没有任何被瞧不起的恼怒。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挺赖皮的!活了三十个年头,想与他结拜当兄弟的人何其多,而他却完全没那种意愿。
但,眼前这才相识不到一个时辰的男子,却莫名地让他兴起了想拐来当义弟的欲望!至于究竟是何原因嘛……呵呵,不要问他,他自己也不懂!
唯一知道的一点是,玄苍真的让他很有兄弟、想好好爱护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已经失去了二十多年之久了。
「弟妹,来,为兄敬妳一杯。」男人身上讨不了好,南宫易自然地转向其枕边人下手。
弟妹?她何时成了这位南宫公子的弟妹了?就因为他刚刚叫玄苍一声「苍弟」吗?阿苏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礼貌地举杯轻啜一口。
见状,南宫易不禁朗笑连连,心中可乐了。呵呵,这下弟妹认了,义弟可不能当作没这一回事了吧?
「怎么了?」眼不能识物,阿苏自然无法看见玄苍方才将杯子掷回的拒绝举动,更不知自己喝下茶水所代表的含义,当下一脸茫然,不知对方在笑些什么?
「没事!」冷睇南宫易一眼,玄苍懒得理会他怎么想,扭头直接对一旁清丽柔媚的水仙姑娘下命令。「唱曲!」
快快唱完,好让他带着阿苏尽快离开,免得和那个莫名其妙胡乱找人结拜的南宫易继续纠缠下去。
被寒冽冷眸一瞪,纵然身为杭州第一名妓,见多识广的水仙也禁不住浑身一颤,一股噬人寒意打骨子窜了出来,骇得她不敢稍有延迟,飞快坐至古筝前,十指拨弄琴弦,婉转柔媚歌声便轻吟而出--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这曲儿不好!」正当凄楚婉转歌声低吟浅唱时,阿苏霍地站起来,双手摸索着找人,口中急急叫道:「苍,我不听了!这曲儿不好,我们走……」
那词中之意让她听了竟然无端窜起阵阵不安,彷佛在征兆着她与玄苍的未来似的。
心下一片慌乱中,她不顾旁人诧异,一口打断柔媚歌声的同时,因急着找人,脚下踢到了椅脚,身子不稳地往前倒去……
「小心!」总算反应得快,玄苍飞快接住她,不知她受了啥惊吓,身子竟然在发抖,心疼怜惜一下子盈满心口,嘴里柔声安抚,「好!曲儿不好,不听!我们走。」话落,连瞧其它人一眼也没,转身搂着她就要离开。
「等一下!」他们突然要走,南宫易可不允。
才刚认的义弟,都还没好好熟悉培养情谊,依义弟冷然的性情,这一走岂不永生不相逢?他还想多些时间和义弟相处呢!
「南宫公子有何指教?」顿足回首,玄苍起了警戒,口气之冷足可媲美万年寒冰。
彷佛未觉他的敌意,南宫易斯文脸庞上的温文笑痕始终未消。「苍弟,唤声大哥不是亲切多了?好,别瞪!为兄只不过想邀请你们到寒舍作客一段日子……」
「没兴趣!」末等他说完,直接截断,脚步再次往前跨。
「别拒绝得这么快啊!」微微淡笑,南宫易佯装无奈。「过个几日,为兄有个朋友将偕妻一同造访,巧的是友人之妻医术精湛,为兄是想弟妹双眼皆盲,若能留下来让友人之妻诊断看看,说不定能重见光明。」呵呵,就不信这样还拐不到人!
果然,就见跨出去的步伐蓦然顿滞,玄苍僵硬回身,而阿苏在他怀中则激动地捂住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的可是真的?」虽然力持平稳,但还是可以听出隐含在嗓音中的激动。
「句句属实。」温文的脸庞盈满诚意。
「阿苏曾看过不少名医!」冷静指出,要某人别随便弄来个比一般蒙古大夫医术稍好一些的大夫就想诋他。
「放心!我那友人之妻的医术承自昔日『千手圣医』任如谦,绝非一般名医能比。」明白他的意思,南宫易给予保证。
闻言,玄苍一时竟说不出话。这些年来,他费心寻找却一直没有「千手圣医」任如谦的下落,却没想到如今竟有机会让阿苏给任神医的后人诊治……
一见他神色便知自己诱拐成功,南宫易还是坏心地故意再问一次,「如何?为兄请得动你们到舍下作客吧?」
「蠢材!」惊天喝斥自玄极门议事堂内骤然响起,虎皮椅上,屠霸天怒火高涨。
「属下知错!」厅堂中,一名堂主级的黑衣杀手低首认罪,背脊不断冒出冷汗,就怕下一刻即将小命不保。
「你们说损失了多少人?」强压下怒气,屠霸天沉声质问。
「二十人出击,仅五人回来。」黑衣杀手虽努力维持面无表情,可额上不断沁出的冷汗却泄漏了他的紧张。
「好!很好!」怒极反笑,笑声不绝。「好个玄苍,不愧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顶尖杀手!」
闻声,黑衣杀手老半天不敢接腔吭声。
蓦地,连绵不绝狂笑声骤然顿止,屠霸天神色阴森难测,虎目泛起凶光。
「说!可有查到他的下落?」
「这些日子遍寻不着踪迹,推测可能是已离开江南,属下正让人往其它地方追查而去……」
「饭桶!」叱喝声又起,屠霸天怒不可遏。「玄苍身受内伤,岂会笨得浪费体力在外奔逃泄漏行踪,好让你们追杀?他此刻肯定还躲在江南不知哪个地方养伤!传令下去,让那些离开江南的部属调回头,就算玄苍窝在老鼠洞也要把他翻出来!」
「是!」心惊自己的大意,黑衣杀手不敢再耽搁,飞快转身离去,准备调回部属翻遍江南每一寸土地。
「爹!」黑衣杀手才刚离开,一抹艳红已从内室闯进,美艳不可方物的丽颜满布骄纵不悦。「玄苍做错了什么,非得要派人杀他?您明知我喜欢他的!」
「妳偷听多久了?」瞪着从小捧在掌心的女儿,屠霸天一直想隐瞒她的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知道了。
「我偷听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您要杀玄苍?」屠艳瑶气怒逼问。「玄苍是您收的义子,也为玄极门立下众多功劳,就算再有不是,您也不能杀他啊!」
「艳瑶,这事妳不懂,别管!」
「爹,我喜欢玄苍,他是我的人,我不准您杀他!」屠艳瑶骄蛮大叫,不由分说便冲了出去。
「艳瑶!」大喝喊人却唤不回女儿,屠霸天深知她蛮横骄纵的个性,这一走肯定是去找玄苍了!
若玄苍卑鄙些,反制住她来威胁自己,自己岂不像只噬人毒蛇反被掐住弱点?
思及此,他迫不得已地又喊人。「玄夜!」
就见内室又慢吞吞地走出一抹瘦高身影,嘴角勾着讥讽笑痕,神态懒洋洋。「义父有事吩咐?」
「跟住艳瑶,别让她出事!」
「知道了!」话说知道,却还是像乌龟慢爬一样,慵慵懒懒地慢慢晃出去。
江南南宫府邸
「真怪!」惠风轻送,树荫下、石椅上,苍白女子安适地偎躺在男子胸怀里,唇瓣勾起舒浅笑容。
「嗯?」轻应一声,玄苍愿闻其详。
「这地方真的很怪!」再次强调,阿苏不自觉地调整了姿势,却差点跌落石椅,所幸身后那双健臂牢牢护住。不好意思地道声谢后,她才又忍不住笑地开口,「除了我们住的这座院落外,这地方人多得简直像市集似的。」
听着隔壁院落随风飘来的隐约谈笑声,玄苍为她贴切的比喻而扯出一抹浅笑。「不习惯?」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儿到处都有人声,虽然我瞧不见,但可以想象人满为患的感觉。」舒服地将脸贴在温热颈窝上,她边闻着熟悉的男性气息,边好奇的笑问:「名门世家都像南宫府这样宾客满门的吗?」
「不是的!」低首轻啄一下粉唇,引得苍白面容染上漂亮红晕后,他才为她解惑。「这南宫世家是出了个号称『武林孟尝君』的南宫易,才会热闹成这样。」
事实上,他也是在住进南宫府的这几日,才见识到「武林孟尝君」这封号真是名不虚传,府中食客简直多到快挤爆南宫家的客房。
所幸,南宫易还算聪明,一眼就看穿他不愿与人有所来往的个性,特地安排了这座清静的独立院落让他们两人住下,不似其它人那般挤在同一座客院里,否则,只怕他早已带着阿苏住回客栈,静待他那好友之妻的到来。
闻言,想到南宫易这些天来的一头热,阿苏禁不住笑意。「苍,你很讨厌南宫大哥吗?」
「说不上讨厌与喜欢。」无冤无仇、无恩无义,哪来那么多情绪?奇怪地瞅她笑意盎然的小睑一眼,玄苍不解她为何如此问?
「其实你不觉得南宫大哥很喜欢你吗?」这些天来,日日耳听某人殷切嘘寒问暖的热络样;再相较枕边人的冷淡态度,忍不住为某人说情。「你对南宫大哥实在好淡漠,所幸南宫大哥不以为意。」
「我不兴龙阳之癖那套。」冷冷的淡然语调,若让不熟悉他的人听了,肯定听不出他玩笑意味。
然而,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非阿苏莫属,当下,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我又不是那种意思,你故意曲解我的话。」
最喜欢瞧她无忧粲笑,玄苍情生意动,忍不住心荡神驰地痴凝发怔……
瞧不见他深情眸光,阿苏又笑了,柔声交代,「其实南宫大哥待我们极好,还要请人诊治我的眼睛,我们该谢谢他的,你别老摆脸色给他瞧。」
「除了妳,我对谁都是那种脸色的。」天生就不善与人交好,玄苍一脸的不置可否。「不过,若他真让人医好妳的眼,届时让我下跪致谢,我也毫不犹豫。」
「呵……你从小就臭脸,一时要你改掉也真是太为难你了!」轻笑揶揄,想到自己瞎了十多年的双眼,她不禁怔忡了起来。「苍,我的眼睛真的可能复明吗?十几年未见你的臭脸,记忆中的你一直是十五岁时的模样,甚至……甚至脑海中你的脸有时会变得好模糊。你知道吗?我有时会忍不住害怕……」
「怕什么?」嗓音干哑,心口泛起阵阵揪疼。
「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忘了你的模样、忘了天空是如何的蔚蓝、忘了青草是如何的翠绿,忘了许许多多的景物是怎生的美丽……」
「不会的!」激切地紧拥着她,玄苍语气坚决。「若南宫易请来的大夫治不好妳的眼,我们就寻遍天下名医,直到妳的眼睛好起来为止!」
「嗯。」螓首再次埋进颈窝里,阿苏黯然一笑,不愿提醒他,这些年来,他已经请来太多名医看过她的眼了,可还不是各个束手无策。
扪心自问,其实她对自己能否复明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不愿违了他的心意,每当他新请一位大夫来时,她都假装高兴地配合每一项诊治。
「阿苏,妳的眼睛终有一天一定会好的!」似乎看出她的放弃,玄苍坚定地一再保证。
「我知道!」埋在颈窝中的小睑轻笑起来,很高兴他是如此的有信心。「等我眼睛好了,我要看着你老、看着孩子长大、看着我们的孙子承欢膝下、看着许许多多的一切……」
「会的!会的……」紧紧抱着她,满腔的心疼与怜惜几乎要满溢。她的失明是他这一生的最痛也是最歉疚的事!
「傻瓜!」感受到他回异于平日的激动情绪,阿苏笑着抚上俊容,忍不住抬首在他的脸上、唇上落下密密细吻。
毫不犹豫地,玄苍薄唇立即封住她的,浓情探索着柔软檀口内的甜蜜。然而,正当有情人儿热情纠缠之际,一道不识相的调侃笑声骤然响起--
「哎呀呀!不小心撞见你们夫妻恩爱,真是抱歉、抱歉!我走、马上走……」
霎时间,就见相拥的两条身影蓦然分开,阿苏身子还不稳地摇晃了下,若非玄苍及时抓住,恐怕就要跌下地了。
「南、南宫大哥,你来了啊……」涨红着脸让玄苍扶起,阿苏听出那道揶揄笑嗓的主人是谁,心中羞赧不已。天啊!他们的亲热竟然让旁人瞧了去,就不知南宫易看了多久了?
「别介意我的存在,你们可以继续,我马上走!千万别让我成了棒打鸳鸯的罪人。」笑笑笑,南宫易依然是一脸尔雅的笑,可言词却恁地消遣人。
闻言,阿苏粉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