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师父,便将他心中所有不满尽数冲散,当下伸手在玉龙公主头上轻轻抚摩,道:“乖孩子,你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
玉龙公主数年来东奔西走,耗尽心智以挽颓势,无法刻安闲,实是劳累至极,此时多年梦想破碎,却并不觉得沮丧,反倒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当下伏在格昭仁怀中,沉沉睡去。
格昭仁见玉龙公主脸上犹带笑意,暗叹了一声,复将其送入格罗仁怀中,笑骂道:“傻小子,这回好好珍惜,别再让她跑了。”格罗仁激动万分,不知说些什么。
格昭仁回头向岳中影道:“小兄弟,这几个狗道士怎么办?”岳中影回头见玉明六道,尽数重伤,便道:“前辈,玉虚已死,首恶即诛,不如便放他们一条生路罢。”格昭仁此时两个宝贝徒弟都回到了身边,心情大好,当下便挥挥手,道:“也罢,也罢,放他们滚便是了。小兄弟,半年不见了,不知你功夫进步如何,走走走,到我双剑门去盘桓几日,顺便试试你的功夫。”
岳中影忙道:“前辈见谅,晚辈还有要事在身,怕不能陪前辈了。”格昭仁愣道:“什么要事?”岳中影道:“晚辈有个朋友,不幸为人掳走,晚辈急着要去救她。”格昭仁道:“朋友?”看了看岳中影,心中已然明白,指了指格罗仁,道:“怕不是朋友这么简单吧?”
岳中影脸上一红,笑道:“前辈取笑了。”格昭仁道:“好,好,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强留你了,正事要紧,敢日有缘,咱们再聚。”岳中影拱拱手,道:“前辈,告辞。”说着,向双剑门弟子略一拱手,转身便走。
只走得几步,忽听格罗仁道:“岳兄弟。”岳中影回头道:“怎么?”格罗仁顿了一顿,道:“多谢岳兄弟。”岳中影一笑,道:“格兄保重。”转身离去。
岳中影别过格昭仁,想按原路返回,只是山回路转,一时竟找不到来时之路,在山中穿行了数里,这在走了出来,只见远处烟尘飞动,人马嘶鸣,连绵数里之外。岳中影自知这正是段思良的大军,经玉龙公主这一战,段思良便同杨干贞撕破了脸,公开起兵,只是段思平远在阳苴咩城,不知道他是否得讯,安危如何。
岳中影呆了片刻,突然一声苦笑,自道:“段大哥深谋远略,岂会有事,我当真是杞人忧天了。”转念又想,自己帮玉龙公主逃脱,董伽罗只怕会大大的不喜,只怕以后再见面,未必还能如往常一般,但又想玉龙公主经此一败,心中大悟,同格罗仁好事可期,何尝不是件好事。想到此处,便又想起董云楚来,只是这路途不明,实不知去何处寻她。
想到此,掏出了刀红英留下的红绸,心想,要寻到董云楚,只有先回到那条小河边才行,便复又动身,凭着心中记忆,一路慢慢回想,便走边寻。寻了大半日,天色渐晚,岳中影知道如在山中乱走,只怕迷途更深,便在山中胡乱休息一夜,到次日天明,复又寻找。
如此又是半日,忽见前面城池在目,战痕犹在,正是通海城。数千百姓正自清理城外尸体,更有妇孺哭声惨烈,心知必是父母寻到了战死的爱子,妻子寻到了阵亡的丈夫,儿女寻到了永逝的父亲,不觉得心中一阵难受,暗道:“段大哥这次起兵,不知道成败如何,但无论成败,必然也会是积尸如山,亡魂无数,实在不知道这样做该是不该。
找到了通海城,要寻那小河,自然容易多了。岳中影离开通海城,一路寻来,不多时,便到了玉龙公主屯兵之所,再走数里,那小河便豁然眼前。岳中影依着刀红英所留红绸所示,沿着向西的支流一路而上,翻过几道大山,只见山势 渐缓,群山环绕之中,一处小村寨,此时快近正午时分,山村中炊烟袅袅,这小村寨借了群山之赐,免却了战患暴政之苦,一片平静详和之象。
岳中影站在寨外,呆了一阵,这才入寨。走进寨来,只见寨内人烟甚少,只有十数名孩童,正在嬉戏玩耍。岳中影正愁何处去找刀红英,却见一名孩童跑了过来,瞪着岳中影看了半晌。
岳中影正感到奇怪,那孩童便向他说了几句,便说得并非汉活,岳中影不知何意。那孩童见状,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纸条,递给岳中影,眼中露出询问之色。岳中影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只写个董字,心中大喜,知道这孩童定是刀红英吩咐了,在这里等自己,当下急点点头。
那孩童咧开了嘴,笑了一笑,伸出手来。岳中影一愣,随即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那孩童头顶,自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来,递在那孩童手中,那孩童拍手一笑,转身便跑。岳中影急跟了上去。
只见那孩童直跑出了寨口,向着西边直了直,嘻嘻五笑,便又回到了寨中,继续玩耍。岳中影见那西边一片碧色,看不清半点异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岳中影不禁一愣,只见碧绿之下,开满了茶花,清风习习,清香泌鼻,竟没想到鄙野之地,竟也有如此景色,虽不如蝴蝶泉边茶花之盛,却也尽显清幽之境。
忽听得右侧一声轻笑,岳中影忙转过头去,只见一株大树枝叶之下,刀红英横卧其上,一只脚半坠在空中,一晃一晃。
岳中影忙走上前去,道:“刀姑娘。”刀红英嘻嘻一笑,全没了前日那般怒气,道:“两天不见你,我还以为你被乱刀分尸了呢。”
岳中影忙道:“刀姑娘,云楚呢?”刀红英一听,笑容一敛,跳下树来,道:“不知道。”说着转身便走。岳中影忙跟在她身后。
刀红英也不理睬,只顾前走,走了一程,穿过树林,便见一小片空地上,搭建了两间小木屋,木屋上枝叶犹新,显然是新建。岳中影心知董云楚必在其中,便忙上前。
哪知刀红英一伸手,道:“且慢?”岳中影一愣,道:“怎么了?”刀红英盯着岳中影,道:“我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无论董姑娘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舍她而去?”岳中影见刀红英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一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刀红英面色不改,只道:“没什么,我只想提醒你,心里有所准备。”岳中影心中一沉,知道董云楚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也不理刀红英,直向木屋冲去。
刀红英呆立在地,脸上显处异样之色。
岳中影冲进一间小屋,只见屋内空无一人,便又冲进了另一间。只见屋角是一张小木床,床上躺着一人,只是用薄纱盖住了头脸,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股瀑布一般的秀发,散乱在床上。岳中影心中一紧,不知为什么,竟然暗暗有些害怕,不敢走上前来。
过了片刻,岳中影方始,走上前来,轻轻揭开了盖在董云楚脸上的面纱,倏一见到董云楚脸庞,岳中影只觉眼前一黑,大叫了一声,手一抖,薄纱滑落,不自觉向后退出半步,似乎看到了这一生都未曾看见过的怪异之事。岳中影扶着墙壁,竭力想要自己冷静下来,但只觉得脑中空空洞洞,仿佛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一般。剧烈的痛楚之下,双眼紧闭,脸上不住的抽搐,茫然不知身处何地。
过了不知多久,岳中影这才定了定神,使劲的睁开了眼,颤抖着手,再次揭开了董云楚脸上的面纱,强忍着悲痛,向董云楚看去。
这哪里是一张人的脸啊!只见董云楚双目紧闭,原本雪白如脂的脸庞,犹如黑漆一般。脸上的肤肌肤尽数浮肿,凹凹凸凸,长满了水泡,尽没有一处完好。原本隽秀的鼻子微向里蹋陷,嘴唇却向外裂开。岳中影盯了半晌,再也忍受不住,只觉喉头一甜,噗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第十四回 强作鸳盟亦是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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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刀红英正跟了进来,见岳中影吐血,不觉一惊,道:“你怎么了?”岳中影摇了摇头,哑着嗓音,道:“云楚,云楚怎发会这样?”刀红英见岳中影满脸血丝,心中一阵惧怕,忙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才道:“她中了我教的黑蝎蛊。”微微一顿,又道:“我怕她情绪激动,所以又给她服了些宁神静气了药,睡了过去。”
岳中影突然吼道:“你不是会解毒吗,为什么不给她解毒?”刀红英被他一吼,心中大震,急退开了数步,只见岳中影脸色恐怖,犹如野兽一般,似乎随时都想扑将上来,把自己咬得粉碎。
刀红英定了定神,强忍着惧意,嘶声道:“我为什么要救她,救了她与我有什么好?”这句话一出,心中惧意大去,也是一股极冷的目光迎上岳中影的怒气。
两人对峙了一阵,岳中影脸色渐阴,低沉着声音,道:“让云楚醒过来。”刀红英道:“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你想要我做怎么样,我便就怎么样么?”虽然如此说着,却不知怎么,竟然不敢抗拒,沉默了一阵,这才从怀中拈出一朵紫色的小花,放在董云楚嘴边。
只见董云楚轻声呼吸,只细了几口,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但见岳中影满脸血泪站在自己面前,董云楚一愣,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忙又闭上了眼,过得片刻,这才又睁了开了,却见岳中影的确便在自己面前,绝不会是在做梦,当下轻声道:“阿影哥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董云楚眼睛浮肿,只能睁开一线。岳中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点点头,道:“云楚,你不是在做梦,是我,是我又见到你了。”说着,眼中泪珠不由自主的流下。
董云楚微微一笑,道:“阿影哥哥,我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她嘴唇肿起,这一笑,双唇便向一边裂开,显得甚是丑陋,但在岳中影眼中,这一笑,却如同当初蝴蝶泉边第一次对自己的那一笑一般,绝美动人,当即轻轻将董云楚扶起,拥在怀中,泪眼含笑,道:“怎么会呢,我的云楚,永远永远都是最美的。”董云楚将头深深的埋入怀中,眼泪如雨滴一般,却满是幸福的神色,微笑着,道:“我就知道,我的阿影哥哥一定不会抛下我的。”岳中影拂着董云楚的秀发,轻轻笑道:“?丫头,那是当然的,阿影哥哥一定会永远永远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刀红英呆呆地站着,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太懂,似乎又有些懂,呆呆地看了半晌,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坐在门外的一个木?上,看着满天的白云飘荡,喃喃地道:“我当真错了吗?”过了一阵,却又道:“没错,我绝不会错。”眼神渐渐的有些执拗:“我只是想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有什么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草帘微响,岳中影扶着董云楚缓缓自木屋中走出来,岳中影看了刀红英一眼,便转过了头,扶着董云楚向外走去。
刀红英一愣,脱口道:“你们要干什么?”岳中影脚不停,头不回,道:“你不肯解云楚的毒,我求你自然也没有用,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刀红英冷笑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变成这样么?”岳中影道:“我是不忍心,可是你肯么?”刀红英被他此话一问,反不知道如何回答,稍顿了一下,这才道:“那也未必。”
岳中猛然止步,回过头来,道:“你此话当真?”刀红英见他如此关心董云楚,心中怒意又起,冷冷道:“当什么真,我为什么要救她,救她对我有好处吗?”岳中影口中虽说不求刀红英,但内心又岂会不想求,此时听刀红英话语稍有松动,虽然言语冷漠,但总还有万一之望,当下便微微调理一下自己的语气,道:“刀姑娘,如果你肯施救,岳某深感大德,姑娘但有所命,岳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刀红英柳眉一扬,道:“我想要什么,你当真不明白吗?”
刀红英是何意思,岳中影岂会不知,但岳中影心中既然已经有董云楚,如何还能装得下别人,可是,若不答应,董云楚岂不是终身治愈无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先择。
董云楚心思慎密,只岳中影这一犹豫,便已经知道刀红英话中之意,微微一拉岳中影,道:“阿影哥哥,算了,咱们走吧,是美是丑,我不在乎!”岳中影道:“可是……”
董云楚一笑,道:“怎么,你嫌弃我吗?”岳中影忙道:“怎么会呢?”在她额头微微一吻。董云楚道:“再说了,我虽中了毒,也未必无人能解,你忘记了神医了吗?”岳中影听她一说,便似黑暗之中,现出一丝光明一般,大喜道:“不错,不错,我们这便去回阳苴咩城,找姜神医。”
刀红英突然一声断喝:“岳中影。”喝声中一掌向岳中影拍来,岳中影右手揽着董云楚,左手一抬,接了刀红英一掌,只是刀红英虽不愿救董云楚,岳中影也不便伤她,这一掌只使出五分力,要将刀红英震退便罢。
岂料刀红英一掌挥出,同岳中影掌力相撞,另一掌一扬,手中扬起一股紫色烟雾。
岳中影大惊,心道:“她使毒!”只觉得头一晕,几欲摔倒,急运一口气,神智稍轻,但觉董云楚身子一软。当下急将董云楚搂在怀中,只见董云楚双目紧闭,晕了过去。
岳中影大怒,喝道:“你干什么?”长剑一闪,顶在了刀红英咽喉。刀红英冷冷盯着他,道:“你想杀了我吗,好啊,来吧?”岳中影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刀红英道:“只是有些话,不想让她听到,所以我使了些**,只是让她睡一会,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岳中影心下疑惑,回头见董云楚气息正常,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
刀红英不再理他,转身进屋。岳中影在屋外犹豫一阵,也跟了进来,将董云楚重女安置的床上,这才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刀红英道:“五毒教放的蛊,除了五毒教中人,其余人休想能够解开,别说一个姜神医,十个也未必顶用。”岳中影冷冷道:“是吗?”刀红英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随你了,不过就算是姜神医能够解得了毒,你能在十日内将她送回去吗?”
岳中影愣道:“为什么是十日?”刀红英道:“她中毒太深,我料到十日之内,她毒气攻入心脏,那时便必死无异,而且就算是能够十日内能够送到,以她的如此弱的身子,只怕受不得阳光,经不得风雨,你若急着赶路,不消半日,便可送了她性命,信不信由你罢。”
岳中影看了看董云楚,脸上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