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哼道:“我才不信呢,那有那样教人的,不过阿海哥哥,你放心,他再摔你,我就在他饭里再多放两把盐。”突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阿雪急忙捂住了嘴吧,眼睛一转瞧瞧岳中影,便想编谎骗人。
岳中影一奇,没想道阿雪居然干这事,道:“你说什么,你敢在步先生的碗里放盐,阿雪,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阿雪见骗不过,道:“谁让他那么坏,要不是看在他是老爷的朋友,我还想放泻药呢?”
岳中影大乐,道:“怎么,你放盐,步先生没发现吗?”阿雪得意道:“哼哼,那是自然,我放了一把盐过去,心想一定咸得他有苦说不出来,哪料道奇怪的是,步先生吃了,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反倒连连夸奖,说这饭做的着实不错,还大夸我手艺好呢。”岳中影暗暗好笑,以步江尘的才智,小丫头这点把戏,他岂会看不穿,只不过他身顾身份,绝不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罢了,说不定,心里还当真夸着小丫头胆大呢。
这样想着,便正容道:“阿雪,我可告诉你,步先生这的确是在指点阿海的武功呢,武林规矩,不是自已弟子,不可随便传授武功,步先生见阿海练得勤勉,有心指点,又不能明说,所以才使这么个法子,不然的话,说算你阿海哥哥练得再勤快,也绝计练不到这么好?”阿雪半信半疑,道:“当真?”岳中影道:“自然当真,岳大哥还会骗你不成?”
阿海道:“我就说吗,步先生一定是好心,那天步先生摔完了我,吴先生便说‘好小子,好好琢磨琢磨,琢磨透了,改天我再摔你几跤。’这几天,我就一直在琢磨步先生摔我那几下,虽然不是全懂,但想着想着,好像也懂了一些。”岳中影点了点头,便道:“这便是了,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接得了我那么多招。”
阿雪听了两人之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下头来,暗自出神。岳中影笑骂道:“怎么,阿雪,你是不是见我摔了你阿海哥哥一跤,想个法子整整我啊?我可不敢吃你做的饭啦。”阿雪笑道:“才不是呢,岳大哥,你先教阿海哥哥武功,我去给你炖参汤去。”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当下岳中影便又传授枪法给阿海。长枪利于马战,战阵交锋,自以枪法为重。教了一路枪法,见阿海练得颇有进步,这才又传他一些内功心法。不觉间,天色将晚,便有下人来请岳中影吃饭,阿海却不肯去,非要将所学再练几遍,岳中影见他练功甚勤,便也不勉强,自去用饭。
一时饭毕,吴剑杰便来相请,在凉亭闲谈,正说笑间,却见阿雪端了几碗参汤来,岳中影见阿雪嘴角藏了一丝笑意,心想莫非阿雪当真又捣鬼不成,吴剑杰虽是豪杰之士,若当真过分,怕是不太好,当下便想开口。
吴剑杰却不甚理会,端起参汤便喝,只喝了一口,便大声嗯了一下,岳中影暗叫不好,哪知道吴剑杰却道:“咦,阿雪,今天的汤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淡了些,盐放少了。”阿雪一听,顿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道:“没,没有啊。”
岳中影心中奇怪,忙端碗喝了一口,只觉味道鲜美,口感极佳,不由一怔,吴剑杰却哈哈大笑起来,阿雪红了脸,再也撑不住,转身便跑。吴剑杰却笑地更响了,岳中影这才大悟,阿雪自然是信了自己的话,所以炖了参汤,暗暗来感谢吴剑杰传功之德,吴剑杰哪会不知,便故意打趣阿雪。想到这里,不由得也大笑了起来。
“两位好兴致啊!”两人正在喝着参汤,外面进来一人,满脸风尘之色,正是段思平。岳中影站起身来,喜道:“段大哥。”
段思平爽朗一笑,道:“是岳兄弟啊,多日不见,一向可好。”说着大步进亭,坐了下来,瞅瞅亭内的小桌,忽然回头,道:“小阿雪啊,看你炖了这么香的参汤,能不能给段老爷也做一碗啊,我可是没吃晚饭啊,快饿死了。”岳中影转头一看,原来阿雪正在一株花树下,偷偷张望,却不想被段思平发现,听了段思平的吩咐,急忙回身跑开。
岳中影听段思平竟然没用饭,想来行程甚是匆忙,便问:“段大哥,当前战事如何。”段思平道:“算来还算顺利吧,银生府一战,银生节度使阵前请降,思良兵势大振,挥军西进,连克唐封,永昌。杨明的剑川大军在越扎、胜乡一线布阵。两军打了一仗,杨明吃了些亏,退守元龙。”
岳中影听段思平所言,形势甚为有利,放下心来。吴剑杰却听出,段思平虽然说得轻松,但言语中似有隐忧,便道:“怎么,杨明很难缠吗?”段思平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思良太急了些,原本是待滇东大军开到,使杨干贞首尾不能相顾,这才东西夹击。思良几次大战,都是大获全胜,忍不住有些心浮气燥,有些轻视杨明,所以冒失出战,虽然杨明吃了亏,但我军伤亡也有些大,细细算来,颇觉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杨明经此一仗,知道硬拼不是思良敌手,随即龟缩死守,思良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吴剑杰沉吟了一下,道:“以在下看来,三十七部大军想要集结出兵,怕还需要些时日,高大人的大军怕难打破弄栋李云紫的防守。”段思平点头,道:“是啊,会川军力单薄,高兄弟只有三万来人,能够守得住会川,不使李云紫北进,就算不错了。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三十七部了。”
吴剑杰一惊,道:“三十七部出事了?”段思平笑道:“倒也还没有,三十七部虽然答应与我们结盟,但毕竟为时尚短,只怕还有些观望之心。”岳中影道:“观望之心?观望什么?”段思平哈哈一笑,道:“岳兄弟,这称兵造反,可不会讲究什么江湖规矩,重信诺,轻生死之类,凡事都在权衡利弊,三十七部以乌蒙部势力最为雄厚,是以各部均推芒布雄为盟主,唯芒布雄马首是瞻。芒布雄虽只二十来岁,却是极有谋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如今三十七部出兵慢慢悠悠,自然是持观望态度,若是我军能胜,则挥兵西进,直取弄栋,进兵下关,进而围攻阳苴咩,立不世之功,若是我军稍有不利,必然按兵不动,假若当真思良之军大败,说不定芒布雄便会挥军南下,偷袭通海,为杨氏立下擎天保驾之功,嘿嘿嘿,当真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岳中影此时听段思平如此剖析局面,不由得忧上心头,道:“那该怎么办?”段思平道:“话虽如此说,但我想倒也不至于真到那一步,一来思良大军军势正盛,二来,滇东三十七部,自郑氏称帝以来,便屡受压榨,杨干贞称帝之后,盘剥更甚,各部百姓对杨干贞恨之入骨,芒布雄虽是盟主,但也不能一意孤行,三来三十七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所以我请步先生和思英一起,前往滇东,联络几个靠得住的部族,催促芒布雄尽早发兵,一旦滇东兵到,局势便可明了。”
几个人正在谈论,阿雪便送了晚饭过来。摆在小桌上,然后转过头,向岳中影挤了挤眼,示意他出来一下。岳中影不知阿雪想要干什么,又见段思平在侧,自然不好起身,便佯装没有看见。阿雪见岳中影无动于衷,脸色一急,又挤了几下眼睛,甚是焦急。
段思平正要挟菜,却见阿雪站在亭中,并不离去,不觉微微奇怪,又一看阿雪冲着岳中影挤眉弄眼,不由奇怪道:“阿雪,你做什么呢,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阿雪红了脸,道:“没,没有啊?”段思平道:“那你做那么多怪样子干什么?”阿雪甚是不服气,但又不敢回嘴,只得转身回走,犹自小声嘟哝道:“是小姐在找岳大哥,又不是我?骂我干什么?”
她只道自已说话声音极轻,没有人能够听得见,但段思平三人,俱是内功高深之士,阿雪声音虽小,却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岳中影一听阿雪之语,顿时脸上发热,颇觉尴尬,段思平同吴剑杰却是相视一笑,哈哈大笑了起来。岳中影脸色讪讪,说不出话来。段思平怕岳中影脸面上过不去,忙住了笑,道:“岳兄弟,哥哥累了几天,一会吃完饭,只怕得好休息一阵儿,反正现下也没什么要紧事,兄弟要是有事,便先忙吧。”岳中影明知段思平是给自己找借口,但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忙告辞出来。
第十五回 渔阳鼓动天下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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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中影急急忙忙出来,不知道董云楚找他何事。刚走几步,忽见阿雪正在远处招手,岳中影一见,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死丫头,娇憨无礼,不懂礼貌,害自己在段大哥面前颇没意思,得好好整整她才是。
这样想着,便向阿雪冲过去,哪知道自己还没开口,阿雪却双手叉着腰,倒竖着柳眉,道:“岳大哥,你怎么那么笨,我给你使眼色,你也看不懂,害我被段老爷骂,你得赔我。”岳中影一愣,如此说来,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便问道:“小姐找我什么事?”
阿雪圆眼一睁,道:“好啊,你明明懂了,却装不懂,哼哼。”说着,转身便走。岳中影一愣,拿这个小丫头当真没法子,只好转向董云楚房中去。刚走出几步,阿雪突然又喊道:“岳大哥,小姐在这边呢!”岳中影回头道:“在哪里?”阿雪道:“在小院中看阿海哥哥练枪呢?”
岳中影恍然大悟:“好啊,小阿雪,你又骗我是不是,你把小姐拉到小院中,然后哄了我去,再传阿海武功。”阿雪急道:“没,没有,真没有,小姐找你,真的有事。”说着,又嘻嘻一笑,道:“小姐找你是有事,不过小姐去小院中,确实是我拉小姐去的,我可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岳中影苦笑了一下,只得跟了阿雪前去,未到小院,便已经听见阿海呼喝之声,岳中影皱一下眉头,道:“阿雪,你这般逼阿海练功夫,只怕反要逼坏了他。”阿雪一愣,道:“胡说八道,只有勤学苦练,才能有长进,哪会不好?”岳中影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傻子,上乘功夫,讲究动静相谐,注重悟性,像你这般,只会把他逼成杀猪的屠夫。”阿雪怒道:“你才是杀猪的呢?阿海哥哥是要做将军的。”说着,头也不回,自顾的在前面走了。
岳中影摇了摇头,进了院来,只见阿雪拉着阿海,坐在了一边,替他擦汗,只是董云楚正坐在旁边,阿海颇觉不好意思,使劲缩头,阿雪却不知觉,还一个劲的往上凑。
阿海见岳中影进来,忙提了枪,站起身来。岳中影摆摆手,道:“你练得太累了,急功近利,反为不美,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别练了,明天再练吧。”阿雪便在旁边道:“是啊是啊,我就说吗,一定要练上乘功夫,可不能太累的。”岳中影一愣,竟没想到阿雪居然还会来照本宣科这一手。
只见董云楚正在旁边,便不理阿雪,忙过来,道:“云楚,不是要你好好休息休息吗,你身子弱,怎么又出来了。”董云楚扬手拍了一下阿雪,道:“还不是这个死丫头。”阿雪立时叫起屈来,拉了阿海,道:“哼,你们想说体己话,不让阿雪听见,那就算了,干什么还非要诬赖我呀。阿海哥哥,咱们走。”说着,拉了便走。阿海颇觉如此不甚礼貌,想要说此什么,却被阿雪拽着,哪还来得及说话。
董云楚看着二人离去,轻轻一笑,道:“真是羡慕他们,心里想的少,烦心的事也就少。”岳中影见董云楚脸上含忧,关切道:“怎么,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啦?”说着,携了董云楚的手,坐在她身边。
董云楚轻轻道:“也没什么,阿影哥哥,我总觉得这谷里面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岳中影一愣,不知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当下安慰道:“你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才乱想啦,放心吧,段大哥,刚才回来了,说起了这几天的战事,甚是顺利,只怕不几日,战事便可结束,那时,咱们便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董云楚向着岳中影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是好,可是我总觉得这场战争只怕没那么快便结束的。”岳中影道:“为什么?”董云楚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隐隐觉得,谷中所有的人,包括哥哥,虽然看起来有若无事,但我总觉得他们心里似乎都有些焦虑。”
岳中影不禁默然,暗想了想,似乎觉得董云楚所说的,自己恍乎也有所感,过了一阵,道:“去楚,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好的话,待过两日,我陪你去外面走走吧。”董云楚脸上露出笑意,道:“那哥哥那边怎么办,你不帮他的忙啦。”岳中影笑了笑,道:“其实,今天跟吴先生他们聊了大半天,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什么也不懂的,唉,吴先生他们聊起战事,我只有在一旁听的份,而且常常还听不明白,似乎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我想,行军大仗的事情,我只怕是一点都不懂,留在这里,怕也帮不了什么忙,哪还不如出去四处走走,散散心呢。”
董云楚笑了笑,自豪的道:“不是我的阿影哥哥不懂,而是不用懂,那些打仗的事情,尽是些费尽心机,挖空了心思骗人杀人的伎俩,我一点也不喜欢。”岳中影心中感动,道:“真的么?”紧紧靠在董云楚身边。两人都觉得心中温暖异常,不知不觉间,竟坐了一夜。
此后数日,谷中皆有战报传来,起先两天倒也罢了,自第三天上起,战事突变,先是高方的大军,偷袭弄栋未果,死伤甚重,接着是段思良同杨明大战数日,虽攻克了越礼、胜乡二郡,渐渐逼近阳苴咩城,但因大军远征,粮草不继,只得暂停攻势,幸而段思良西进时,派偏师南攻永昌节度南部诸城及丽水节度使,丽水节度使战败请降,这才有大批粮草运至,使全军转危为安,但段思良攻势受挫,军心不稳,再也无力持续强攻之势。然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滇东三十七部大军依旧迟迟不到,就是派去联系三十七部的段思英、步江尘,竟也杳无音讯。
董伽罗、吴剑杰等人,虽然依旧镇定,但行事、言语之中,已经甚现焦燥之意。只有段思平,虽然每日里处理事务极是繁杂,但仍旧不异往日,显得胸有陈竹,这才使谷中一直保持平静之象。岳中影虽说好同董云楚外出,但见此情境,也便不好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