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妻子一步!
“梁艳……梁艳……”我轻轻呼唤着妻子,可是她却一直昏迷。
我要逃到哪儿?我掏出了她口袋里的电话。是的,我要打给谁呢?找姜成还是谭宾?还是找岳父?——都不能找。我想到了丛容。
拨了丛容的号码,我就紧张起来:这么晚了,丛容会不会关机休息了?电话嘟嘟地响起来,我高兴地亲吻着妻子——“你好,请问……”丛容看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号码,声音有点呆板。
“是我——陈刚!”我大声说,“你快点开车来接我!”
“到看守所?你无罪释放了?”丛容惊喜地说。
“不是……我是逃出来了,在沙滨市臥龙小区南边的树林里,和妻子在一起。现在我要穿过树林上山,你在山下的公路上接我……”
“好的,我马上就出发,”丛容显得很兴奋。“到了我打电话给你。”
“你敢来吗?我可是个……”我有些犹豫了,我怕连累了她。
她挂了电话。
小区里开进了十几辆警车。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警察搜索这片林子了;他们不光要抓捕李太军,而且还要抓捕我这个从看守所逃出来的盗窃犯。
“梁艳……梁艳……”我呼唤着妻子。
但是妻子像个婴儿一样睡在我的怀抱。月亮躲在云里,但是她一定在欢笑;树木根稍相连,却在和风舞蹈;就连在林边点点飞行的萤火虫,也好像在为我和妻子的重逢欢呼雀跃……
妻子是非常喜欢树林的。她常常把树林比喻成心灵的梳子,说她会用千枝万叶来梳理你心中的烦恼和痛苦。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也常常钻入树林,找一些干草或是干树叶什么的铺在地上,再把采来的野花插在树枝上或是石头缝里,两人并排坐着或是躺着,甜蜜和幸福就从树叶的缝隙中一点点渗透到我们的身上;当蝴蝶突然从身上经过,妻子就会欣喜若狂,大喊大叫;她还时常把一些草呀花呀什么的栽在林子的空地,等过些日子再回来,如果花草活了,我就会得到她很多甜蜜的吻,如果花草死掉,她心里就会很难过,一天也难得一笑。
我抱着妻子快步走,脚下的野草也在纷纷让道,野兔了,林中的鸟儿了,也好像远远地躲开,生怕把我们夫妻打扰……
“我在哪儿?你是谁?”妻子突然醒了过来。
“在树林,我是陈刚,你的老公!”我大声告诉她。在这黑暗的林子里,听到声音她就应该认出我。
“请你放开我……不要走了……你放开我!”她在我怀里挣扎着,大声说。
“我要和你离开这儿,离开歌舞团,离开劳明理,不再分开……”我没有停步,继续走。
“放开放开!”妻子终于从我怀里挣脱出来。“——那个歹徒呢?当时我怎么昏昏沉沉的……歹徒杀没杀人?劳明理有没有事?”
“没事,”我说。她心里还在惦记着县长。
“你是怎么来的?”她脑子清醒了许多,“据我所知,你应当在看守所里,等待着法律对你的审判。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回事?”
“我是逃出来的,乐意了吧?”我恼火地说,她还是我的妻子吗?
“逃出来就是专门来抢我的,用枪对着县长?”她把我当成歹徒了。
“不对,不是我拿的枪,是另一个歹徒……”我跟她解释。
“那个歹徒呢?”妻子问。
“逃走了……”
“你欺骗我!”
“没有!”
“你和丛县长的女儿在山上鬼混是真的是假的?”
“不是真的!”
“那么公安局开除你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的。”
“你盗窃了人家的电脑……呢?”
“我没有!——你变了,你吃了一种能使人变成疯子的药对不对?还有你妈也这样,她已经疯了,你去看过她吗……”
很多的警察搜捕过来了,甚至听到了他们咳嗽的声音。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懊恼地说,“我也感觉我和前不一样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会有你这么个草包丈夫……”
警察过来了。
“我不会跟着你的,你走吧……”她说完,就朝警察走了过去:“警察!警察……”
第十五章 第一节
“怎么就你一个人?”一个警察问妻子。
“就我一个……”妻子的声音有些发抖。
“绑架你的人呢?”另一个警察问。
“没人绑架我,是我自己出来的,当时我被吓糊涂了……”妻子支吾着。
她是在保护我呢,还是怕提到我丢了她的人?人还在,可是情感却发生了变化。我想起一部电视剧里的歌曲——
生活就像列车轰轰隆隆,运行不停;爱情就像列车上的货物来来去去,常常变更……
如果妻子不能恢复过去的记忆,我和她的爱情就意味着结束——是这样的,我心里非常清楚。可我不想叫爱情成为货物,我想叫爱情成为风,永远跟着列车急驰的风;生活的列车不停,风就不会停。
我翻过山坡,但是公路上停着二辆警车,开着灯——警察已经把这座山包围了。我在离公路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来,躲在一棵楸树的后面。
十几分钟后,丛容打过了电话——我忘记把手机换给妻子了。
“陈刚,我来了,”从容担心地说,“路上有警车,我把车停哪?”
“你回去吧,”我认真地说,“我不想连累你了。我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已经看到了丛容的车,停在离警车几百米的地方。
“老婆呢?”丛容问。
“离开我了。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我难过地说,“我要失去她了。”
“帮她找回记忆,你是个有办法的人……”丛容倒是信心十足。“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总之,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好的,”我说。“——你回去吧,听我的。我现在就需要你回去。”
“不,我就在这儿,”丛容坚定地说,“我什么也不怕,你不能上我的车,我也要看着你上警察的车。”
“回去吧,我说不上你的车就不上,等也没有用,”我也很坚定地说。
丛容挂了电话,但是没有开车离开。
几个警察从车里出来,开始上山来了,他们手里拿着枪,小心翼翼,就是冲我来的吧。有一个身影我特别熟悉——周局长,错不了,在这夜里,他的一个手势,一个动作好像看不见的线一样,牵动着我的心。当初我与他并肩作战,现在我却成了他要寻找的逃犯。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迎上前去,把我送给他,这也许是他最希望我现在做到的……
他一个人朝我这边走过来,越来越近,我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周局长,我在这儿,带着手铐吗?”我用平缓的声音说。“我不会反抗的,放心过来铐上我吧。”
“你不要动,”他的声音很底,“等我过来。”
“明白,”我说。我有点惊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暴露了自己——打过电话,手机的光亮告诉我的,”周局长嘿嘿地笑了两声。
他没有端枪,也没有拿手铐,过来后使劲打了我一拳,然后就紧紧地抱住我。这一拳一抱,胜过千言万语,我心里暖暖的,眼睛模糊了。他还信任我,在他心里,我还是个好人。
“往西走,过了一条水渠,再上公路,有辆车号为7863的车会接你离开的。”他说完,就离开了我,继续往山上走。
他为什么要放我?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作为一个公安局长,绝不会为了一个“盗窃犯”而感情用事的。
我沿着山脚往西边走,而丛容的车却在警车的东边。我关了手机。——丛容,对不起了,我已经踏入了另一个秘密行动,一定有新的任务在等着我,请原谅我暂且不想告诉你……谢谢你啦!
我刚踏上公路,就一辆轿车从东边开过来了,车速很慢,不用看,我就知道是接我的车,因为要是别的车,在这深夜早就呜呜冲过去了。
车号是对,但是辆出租车。司机把头从车窗伸出来,疑惑地看着我。
“是你要乘车吗?”他问我。
“是啊,”我有点吃惊。
“上车吧,”他冷冷地说。等我上了车,他问我:“上哪?”
我以为周局长早给我安排好了去的地方。可是他只是打电话叫来了一辆出租车。
“水河市吧,”我说。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可我心里慌了,我身上没有钱,等我拿什么付车费呢?
“水河什么地方?”司机加大了油门。
“城里吧,”我说。
车刚开出不久,就有好几辆车开过来;有一辆还试图要堵住出租车,迎面差点把出租车挤进沟里,司机破口大骂。
这些车是干什么的?是来找李太军的吗?还是找我?
“这狗娘养的,肯定是喝多了,”司机还在骂着。
第十五章 第二节
还好,打通了姜成的电话,不管他想对我怎样,我今晚只能去投靠他了,说心里话,我也惦记着他儿子被绑架的事。在他心里,我已经是中毒的人,早晚是会疯的,用不着杀我。——还有,不知道秋果怎样了。但是姜成说话的口吻却叫我很吃惊:他对我很亲切。
“哎呀呀,这几天急死了我了,”他说得很快,“打不通你的电话,不知道你的消息,我快要发疯了……你来正好,我就想看到你……对了,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看表妹啊?”
“孩子怎样了?”我焦急地问他。
“不知道消息啊,警察天天在这儿,找不到我的孩子,我要急死了,来救救我吧!”姜成哭了起来。
“你把二万元送给绑匪了吗?”我问他。
“是啊……不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人抢走的。当时,后面是跟着警察的,可是警察也没有追上抢钱的人,因为人家是乘车来的,又乘车逃了。”
“得了钱,应该把孩子交出来了吧?”我问。
“没有的,没有……”姜成脱着哭腔说,“又打电话给我——下次要十万,因为我报告了警察,惩罚我……妈妈呀,我怎么办呀……陈刚,陈刚,警察救不了我了,你救救我吧……呜呜……”
姜成的哭声像刀子一要割着我的心。姥姥常常说,一个男人就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当一颗星星哭的时候,所在的星星都在哭——天就下雨了,云遮着星星,所以看不到男人哭。小时候我相信,因为那时候不知道社会多么复杂,不知道人有多么复杂,认为社会平安,人人友爱,坏人只是个别的,一个人哭就会牵动众人的心。可是长大以后我就不相信了,社会的残酷,人的无情,很叫我失望。——当一个男人哭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个男人在笑。哭的男人就像一颗即将消失的流星,自然非常痛苦,而那个笑的男人却把笑脸藏在了星星之间,表面上同情不幸,暗地里却在幸灾乐祸。
姜成现在就是一颗流星,谁知道天上埋藏了多少张高兴的笑脸?
“不要哭了,”我安慰他,“我会尽力帮你的……马上就到……”
“好的,我等你……”
出租车进入市区减慢了速度。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后面赶超上来,女司机把手伸出车外,示意停车。她下了车,拎着个提包,走了过来。
“思莲!”我轻轻呼唤了一声,急忙下了车。
她从提包里拿出一些钱给我:“给人家车费吧。”
没想到在这危难关头,遇到了她,就好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终于返回了家园,嘴上说不出来,心里却无限的温暖。
出租车离开后,我上了她的汽车。她把车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来。
“这是谁的车,”我忍不住问她。
“租来的呀,没什么奇怪的,”她淡淡地笑笑。“——我差点没追上这辆面的。”
“这么说,你一直在跟踪我了?”我有些惊讶。
“你刚从看守所逃出来,周局长就打电话告诉了我,”思莲解释说。“周局长到了臥龙小区的时候,他又打电话叫我过去,有可能的话,把你接走。臥龙小区这么大,也不知道你能往什么地方逃,所以我又就叫了一辆面的过来,以防万一。”
“为什么要接我?”我疑惑地问。
“我首先告诉你,这是我和周局长的个人行为,”思莲认真地说。她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省公安厅发现了一个组织严密的黑社会团伙,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专门在高级领导和一些企业家身上下功夫,操纵一些干部的任免,参与一些企业的管理,甚至会迫使一些企业倒闭,目的就是为了大量捞取钱财,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绑架勒索,行凶抢劫,无恶不作。针对这一情况,公安厅秘密成立了一个打击取缔黑社会团伙行动组——代号扫霸828,要一举打掉这个黑社会团伙。因为这个团伙里有不少的人是政府机关甚至公安领域里的,所以扫霸828前期行动要秘密进行,不能走露风声,如果叫这个黑社会团伙嗅到什么风声,他们会采取应对措施不说,同时也会销毁证据,甚至会解散团伙,长期隐藏,等待再次做案时机。扫霸828由厅长亲自挂帅,成员都是素质高,能力强,没有和黑团伙有染的警察。——你已经是扫霸828成员之一,接受周局长领导。”
“这么说,你也是成员之一了?”我笑了。此刻我的心里像装进了一个快乐的海洋,每个浪花都涌动着幸福和快乐。但是我脸上却显得非常平静,真正和那些坏蛋较量的时刻到了,这意味着冒险和牺牲。
“我有幸被扫霸828选中,可是我的上级并不知道。我依然是个按摩小姐,臥底警察;你呢,依然是一个盗窃在逃犯。我们都要保密,对谁也不能说。除了执行任务以外,我们的行动都是自由的。我们在扫霸828中,没有职务,只有工作;没有报酬,只有奉献。我们不知道这个组织有多少人,都有谁——这些也是周局长跟我讲的,我现在通知你,也是奉周局长的命令。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你是被周局长选中的吧,”我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去调查我的时候,才认识了他?”
思莲微笑着算是默认:“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已经被我们上级批准,正式成为一个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