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往上磕头:“万岁,您刚才说过,‘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圣上乃有道貌岸然明君,您犯的罪状,如何定夺,请我主万岁,龙意天裁!”
“龙意天裁”,这话说的多好。不软不硬。那意思是:反正你犯了罪啦,我说了也不算,让你自己说,你掂量着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应当定个什么罪,咱们就定个什么罪。
乾隆一听,嗬!这招儿够厉害的呀!
又一想,也没别的主意,现在跟他瞪眼?不行,他那儿占着理哪。这怎么办?来硬的说不过去,来软的吧。谁让朕犯了法呢,得跟他慢慢对付,商量。
乾隆满脸陪笑:
“啊……啊,刘爱卿,你起来,爱卿起来!”
又叫上“爱卿”啦。
“臣谢主隆恩。”
“哎,甭,甭谢恩啦。赐座,赐座。”
“臣谢……”
“行了,行了。从现在起,免去一切君臣大礼。啊,你座这儿,咱们……咱们算闲聊天儿!”
好嘛,金殿改茶馆啦!皇上跟他闲聊天儿来啦!
“刘爱卿,你坐着,坐着。这儿哪,也没外人。除了你、我,就这几个小太监。啊,朕算栽到你手里头了。你我虽说是君臣,可你哪,又是太后的干儿子,御儿干殿下。位个家常吧,咱们是哥俩,是不是?这事儿呢,这么办,我想了个通融的法子。这个大清律上,不是‘偷坟掘墓斩立决’吗?偷坟掘墓是杀头之罪。现在哪,巧劲儿,那大清律不是让耗子给啃了吗?那块儿不是也没有了吗?哎,正好。咱们哪,给它补上一张纸,从今后哇,这个罪状,一条儿劈开,一条儿变两条儿,怎么变呢?这么变,写上:‘偷坟掘墓,见尸者——杀!不见尸者——发!’,怎么叫见“尸”啊?把人家坟刨了,棺材抖落了,白骨宣天了。这叫见尸者,杀!甭客气,杀罪;不见尸者,发!就是锯了人家坟地的树啦,毁了人家的石碑啦,象朕……拆了人家的殿座儿啦……。哎,这都叫不见尸。为见尸呢?发!”
“噢,发罪。”
“哎!朕领个发罪,你看怎么样?”
刘墉说:“发罪?怎么个‘发’呢?”
嗬!盯得还挺紧!
“这个……嘶……啊……我看这么办吧。明年春天三月,朕打它一趟‘江南围’,明着是打围,暗含着发往江南。一路之上,免净水泼街,免黄土垫道,文武百官免跪接跪送,不住行宫,住民房,我跟老百姓一个样。还告诉你,按着驿站走……”
哎,当时啊,每六十里地有个驿站。
“我按着驿站走,六十里地一天,风雨无阻。一百天打来回,路上不许休息。打一趟江南围,明着是打围,暗含着发往江南,我‘发’出去啦!”
“噢,这么‘发’。”
“不过,可有一节,要是真跟发别人似的,也给朕弄一身儿红罪衣穿上,再来一挂大锁链子?这……这有碍国体呀。不光有碍国体,与兄弟你的面子上也难看哪,对不对?朕呢,想了个主意,我何等做个红布兜肚,上边儿按个兜肚链儿,不就行了吗?”
您看现在带的那个“兜肚”,就是由清代乾隆年间留下来的。别的东西都能系绳儿,唯独这兜肚,不能系绳。金的也好,银的也好,哪怕是铜的呢,也得来个锁链儿。为什么呢?红兜肚就代表红罪衣,小锁链儿就是大锁链子那意思。
乾隆说:“做个红布兜肚,来挂兜肚链儿,我带上。嗯,你呢,跟和申,两人儿保驾。明着是保驾,暗着是押送的解差。我打这趟江南围,啊?你看……哎,咱们哥儿俩说个私话儿,殿上也没外人,如果要行啊,就这么办。要不行呢?咱们再商量。啊,御弟刘墉,你看怎么样啊?”
刘墉一琢磨,嗯,事了也就是了啦!打江南围,也算发啦。哎,也不能真把皇上杀了啊?!
“万岁,您乃有道明君,请我主龙意天裁。”
“甭……甭弄这字眼儿了。‘龙意天裁’,这么说,是行啦?”
“啊,行是行啦,请主子您落笔写上点儿吧。”
“啊?”
刘墉那意思是,得让他写上点儿,来个字据。白纸落黑字儿,保险。不然的话,回头皇上一琢磨,不对劲儿,来个瞪眼不认帐,怎么办呢。
“哎,对了,您落笔写上点儿。”
“我,我自己写?哎,好勒!”
乾隆这个气呀。行了,当皇上当到我这份儿上,算是把脸露足啦。唉,自己给自己判罪!没法子……写吧。
“我写上行了吧?”
“刘墉一瞧,赶紧磕头:
“我主万岁——龙意天裁!”
乾隆一咧嘴:
“别……别天裁啦。我把自己‘裁’下来啦!”
正文 第七十章 刘宝瑞相声专区之【官场斗系列之金殿定计】
更新时间:2009…2…28 17:10:39 本章字数:5532
乾隆一看刘墉答应了,嗯,这心算放下啦。
这码事儿刚完,乾隆紧跟着就瞪上眼了,一长身儿,在龙书案上,一拍那块“龙胆”:
“刘墉!你可知罪?”
当时就变脸了。心说,嗯,发罪我领了,该找你算帐了。翻回头来问:
“你可知罪?”
刘墉“扑通”!跪下了:
“臣,知罪!臣上殿谤君,以下犯上,知法犯法,灭门九族,刨坟掘墓,挫骨扬……”
“行啦,行啦,甭往下说了,你没那么大罪过。刚才你一上殿磨烦半天啦,什么臣该身死,臣该万死,臣该万万死。哎,你都把我气糊涂啦!我把你的所有罪名都免了,你才参的我呀!你这官儿算做到家了。行,你这大臣真有能耐啊,愣把皇上给参下来了。你有本事,有才学,有能耐,你还没罪。可有一节呀,你能耐再大,许我这儿不用你,许不许呀?啊,把帽子摘喽!”
按清朝的制度,帽子一摘,顶子、翎子一取消,就算丢官罢职啦。
“把帽子摘喽,压在龙书案上,听见没有?回家之后,限你三天,把礼士胡同中堂府腾出来,你返回原籍种地抱孩子去!三天!三天之后,第四天,北京城里要再见着你,这叫:不经召见,私自入都,有意刺王杀驾。到那时候,可别怪朕心狠手毒,哪儿见着你,哪儿杀,就地正法!听明白了没有?啊?!下殿去吧!”
帽子压在龙书案,官儿没啦,一抹到底。皇上就这么无情,翻脸不认人。这会儿他就不提让刘墉明保驾、暗押送,当解差这事儿啦。
刘墉一松这“搂海带”……
有人问了,什么是“搂海带”呀?
就是这帽了带儿。
头品大员,敕封三千岁,太后御儿干殿下,那么大的官儿,要混到丢官罢职,一解帽子带儿,一摘帽子,得心痛死。那是别的做官儿的,一摘帽子,心疼、难过。这事儿搁到刘墉身上,他一点儿都不难过。为什么呢?因为刘墉这帽子……常摘!就跟那个耍猴儿的似的,一会儿摘下来,一会儿再戴上。摘了戴,戴了摘,一个月有摘四回的时候!不定哪会儿把皇上气糊涂了,惹急了,把帽子给留下啦。过两天儿,想个主意,“本儿”!他又戴上啦!
所以,别人心疼,他,不心疼,不难过。一松这搂海带,双手一托,把帽子搁龙书案上啦。怎么搁的呢?他倒着搁的,这帽子后头不是有翎子吗?翎子应该朝后啊,他把帽子一转,翎子冲前了。哎,他给搁龙书案上啦。
他干嘛这么搁呀?回头您听。我现在这么说了,这是“垫笔”。到后边儿您就知道了,罗锅儿这么搁,有用。帽子搁完了,又跑那儿了:
“万岁,您……还有事儿吗?”
乾隆说:“还有什么事啊,没事了!”
“既然没事了,那我可要走了。”
“走吧!”
刘墉往起一站,冲乾隆一点头:
“那,咱哥儿俩改天见,回见吧,大哥!”
皇上一听,噢,这儿真成茶馆啦!
什么叫“咱哥儿俩改天见”哪。有心把他叫回来问问,一琢磨:不行。你把他叫回来,问什么呀?问他为什么说“咱哥儿俩改天见”?他说了,“啊,当然了,我这帽子摘了,官儿没了。有官儿咱们是君臣,现在虽说官儿没啦,可干亲没断哪。您是太后的亲儿子,我是太后的干儿子。跟您说一句咱哥儿俩改天见,有什么呀?”哎,他还得把我问住。得了,干脆让他走吧。皇上啊,忍啦。
刘墉下殿之后,来到朝房,冲大伙一拱手:
“诸位,诸位……”
大伙抬头一看,呦!帽子没啦!许是真参下来啦。没准儿。哎,这可要了命啦!
和申一瞅,嗯?心里直嘀咕,赶紧转过身儿去,不敢照面儿啦。
刘墉过来了:
“哎呀,和中堂,哈哈哈哈……,啊,那什么,咱们俩打赌不是参皇上吗?我呢,现在已经把皇上参下来了。没别的,不是磕头拜我为师吗?来,磕吧!”
啊?磕吧!那和申哪儿磕呀!
“怎么着?害臊啊?那……不要紧,等明儿,到我家去,咱们找没人的地方磕头,怎么样?啊?”
一转脸儿又跟大伙说上了:
“诸位年兄、年弟,我把皇上参下来,这官儿可丢了,一抹到底,回家种地抱孩子去了。可是呢,我这儿眼下,还有一档子喜事儿,就是得了这么个小徒弟!啊,这是个喜事。明天我家里头,炒菜面,哈哈哈,行拜师礼。各位年兄年弟,到我家吃去吧,到我家吃去,啊,我走了。”
嗬,扭搭扭搭他出去了。和申呢,窘在那儿啦。脸臊的跟大红布似的。九王爷一瞧:
“哎,和申,罗锅儿真把皇上参下来啦,那,那你可估摸着点儿啊?我们是保人,对不对?别让他捣我们的麻烦。哎,干脆就这儿磕得了。”
“嗨!王爷,您还跟这儿起哄哪。要不是您,我们至于打这个赌吗?您非给作保!”
这时候,朝房里纷纷议论。这个说:
“到底参下来没有?”
那个说:“谁知道哇……”
哎,正巧,有四个小太监换班儿,往下走。九王爷一点手儿:
“哎,来,过来一个!”
叫过来一个小太监。
“给九王爷请安。什么事儿您哪?”
“问您点儿事情。刚才,罗锅儿上殿干什么去了?”
“啊,参皇上。”
“参……真参皇上?!怎么样啊?”
“参啦。”
“啊?参啦!怎么参的?”
“刘中堂参皇上偷坟掘墓。”
“皇上偷坟掘墓?我没听说过。皇上怎么会偷坟掘墓啊?”
“是啊,皇上不是把这个明陵的殿座儿拆了,拿那个木料,修了乾清宫了吗?这么,算偷坟掘墓。”
“是啊?哎,那不对呀?不是现在又给明陵殿座儿修上了吗?”
“是啊,皇上比您聪明。可是罗锅儿比皇上还聪明!皇上也这样说,这不能叫偷坟掘墓,叫拆旧盖新。”
“啊,对呀!”
“对呀?他说不对!他说不算拆旧盖新。”
“那算什么呀?”
“他说这个……也不什么……我也听不太懂,他说什么……,什么老祖宗,进关时候说的,应当保护人家明陵,怎么着……,是违背祖宗圣命啊,什么私盗皇陵,——罪加一等!”
“是啊?!什么罪呀?”
“依着罗锅儿哪,就把皇上给剐了!”
“啊?!”
“啊……皇上没那么办。”
“废话!是不能那么办。结果怎么办的呀?”
“结果呢,皇上明年春天,打一趟江南围。一百天打来回。明着打围,暗含着发往江南,算是发出去啦!”
“嗬!给罗锅儿什么罪呀?”
“就是把帽子留下啦,别的罪没有。”
和申说:“不对,王爷,皇上让他给气糊涂啦。哎,以上犯上,上殿谤君,知法犯法,灭门九族。怎么就会落个丢帽子啊?”
小太监说:“是啊,这些,皇上也明白,可他比皇上还明白!他这个先讨的恩赦,后参的皇上。皇上没主意,先把他的罪都赦免了,他才参下来的。”
“得!和申,别废话给人磕头去啊!别让我这保人为难啊。”
和申这个急:“王……王爷,您别跟着吵啦!”
这怎么办哪?和申急呀。转过脸去一想,哎,有了。这么办,罗锅儿刚才不定怎么绕道万岁爷哪,把皇上绕迷糊了,被他能下来了。皇上一定正恨他哪。我呢,现在上殿奏一本。要是这么样,这么样一说,给他来个小扇子这么一扇,借这机会,火上浇油,皇上就把他给杀了。对!
和申是真够狠的。把这个坏主意想好了。正这时候,奏事处太监那儿喊:
“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朝散,请驾还宫。”
“啊哈,和申有本!”
那位说了,“啊哈”是什么意思啊?”
“啊哈”是满族话,翻成汉话呢?就是“奴才”两个字。前边儿我不已经说了吗?汉官称“臣”,满官称“奴才”。
“啊哈,和申有本!”
就是“奴才,和申有本”。乾隆正坐那儿生气哪,一听和申有本,更火啦!
心说,好啊,满、汉俩中堂,嗯,汉中堂刚把我参下来,你这满中堂,又上这儿干嘛来啦?寒碜我来啦?下我的面子?真是!我要不杀俩也镇不住。这回我这么着,和申上殿不容分说,抓住我先把他杀喽!
哎,您瞧这和申多倒霉呀!
正赶在皇上火头上啊,和申来的这时候不好。随旨进殿,来到品级台前,往那儿一跪:
“啊哈,和申见驾,参见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乾隆正没好气儿哪:
“和申!今见朕有何奏章?”
“启奏吾皇万岁,啊哈,有一事不明,特来我主驾前领教领教!”
皇上一听,嘿!这俩儿人是商量好了的啊?!刚才那个上这儿领教领教,领教领教,把我领教“发”出去了!你又跑这儿领教来啦?还嫌我这罪轻啊?!
“什么什么?什么叫领教啊?我不爱听这句话,干脆什么事儿?说!甭领教。”
“啊,主子,刚才刘墉上殿干什么来啦?”
嗯,这是寒碜我来啦!
“干什么来啦?参我来啦,参皇上。”
“那,参了吗?”
噢,非得把我问明白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