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郑子良给公安局施加压力,叫他们早结案,你知道吗?”
肖东琳不置可否,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东琳,我对你们这位郑总的行为,实在有太多的怀疑。据我所知,他现在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先不说别的,那个东辰拳技馆的学员,涉嫌破坏治安聚众闹事,强尼酒吧斗殴案也有他们的身影,而郑子良就老是出入那里,还有个封号叫总教头!”
肖东琳竟然笑了:“这小子,这点恶习老是不改!”
我皱了眉头接着说:“那里的一个教练正被警方通辑,我怀疑他与高煜案子有关,很可能还涉及人命案!”
肖东琳止住笑,这回才有了些警觉,点点桌子催促道:“快说说,怎么回事?”
我把这件事的来笼去脉简单讲了一遍,然后说:“综合种种迹象,我怀疑郑子良与高煜案有关!”
肖东琳看着我,恳切道:“施慧,我知道你在政法系统工作过,在这边的公安局里也有一定的影响,既然连警察都注意了这些情况,你再帮我多留心点,有事一定告诉我一声!”
我实实在在地说:“东琳,我觉得你弄反了,要留心的是你自己。你老说郑子良对你死心塌地,郑子良喝多了也说要等你一辈子,可那都是感情上的事,不能掺杂到工作中去。我现在觉得你们这位郑总,人品很值得怀疑。如果真是他指使人在刘春车子上做手脚,在高煜案子上推波助澜,那都不是简单的人品问题了,而是涉嫌犯罪!”
我把涉嫌犯罪这四个字说得很重,肖东琳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开始认真对付手中的咖啡,她加糖放奶末,三搅两搅慢慢饮了一口,才说:“施慧,小郑在东辰算得上是我们家的亲兵。当年我父亲在世时,他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为肖家鞍前马后全心全力,我接手东辰最初的那段时间,是他帮着我共渡过难关的。你知道我这人念旧,我把老战友全拉进东辰就能可见一斑,我特别看重这些同甘苦同患难的感情。小郑这人做事是招摇了些,他那个个性,在人际交往方面也肯定会吃些亏,不过他这人面冷心热,对我更是服服帖帖,我这回来东北会调理好他的。你放心!”
我听了她的一番话,觉得我们的想法真的是太不一样,在我的眼里天大的事,在她那儿却举重若轻。我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就想自己是不是真有些多事,可忍不住还是把这几天形成的一个疑问和盘托出:“东琳,那天郑子良和刘春吵架,说东辰的天下是打出来的;你那些叔叔伯伯也说和你爸爸打天下,现在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还有刘春,他明明知道有人害他,却说为了公司利益一切都不追究,也要给你打天下去。这些话用在东辰这样一个大集团身上,我怎么听得有些心惊呢?”
肖东琳端了咖啡向我解释:“施慧,整个四川都知道,我们肖家是靠水运起家的!八十年代初长江码头刚开放个体货运,我爸和几个叔叔就凑了条旧货船搞运输,一条船起家,风里来雨里去,把长江的大小码头几乎走遍了。我二叔当年就是死在船上了,一条船一沉就是二十多条人命呀!那些兄弟的家小,到现在还都是东辰养着。我当兵那会儿,正是我爸他们一条船一条船地挣,一座楼一座楼地盖的创业当口,那种艰辛苦辣咱们是没法子想象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东辰的天下,真是用血和汗拼出来的!”
我听得很感慨,看了东琳不知怎么就萌生出些同情来,我说:“那东琳你身上的担子可真重,你爸怎么放心把这样一摊事业,交到你这个娇滴滴的女儿手上了?”
肖东琳讲起自己的守业史,变得眉飞色舞意气风发:“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东辰发展成大公司,叔伯们就难免各揣心事。我爸当年是棵大树,只有他才震得住这些兄弟,大树一倒四分五裂,没人当得起这个家。他们选我出来主事是个折衷的主意:一是觉得老大家就一个独生女,还有些小能耐,子承父业也称得上名正言顺;二是觉得我是个小女子,关键的时候能听话好摆弄。可他们偏偏想不到,我的意志和我爸一样强硬,我在经济方面的头脑,比我爸还要敏锐。我虽然没念过几天书,可我绝对称得上是知人善用,我知道要想在中国的经济领域站稳脚跟,一是要靠营建方方面面的关系网,二是得摆脱家族化企业经营方式。东辰的股份制改造、集团上市这两件大事,是我三年间全盘搞定的。我也通过这个手段,把那些叔伯都牢牢攥在手心里了!”
我敬佩得五体投地,赞道:“东琳,你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肖东琳笑着猛摇其头:“别夸了!已经败了!去年赶上个股市黑六月,正好我在香港投资也整猛了,一起遭了难,现在一直缓不过来,马上要重打鼓另开张了。我上次也和你说过,东北这里现在政策不错,特别是口岸贸易挺活的,我要孤注一掷,再在东北这疙瘩整个大的!刘欢那歌怎么唱的了,对了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她象模象样地学着东北话,淋漓意气显得挥斥方遒,我于是举杯祝她再创业成功,我们一起干了杯咖啡,肖东琳提议不加糖,苦得我们呲牙咧嘴笑倒在桌子上,引得邻座人也朝这边看过来。
肖东琳压低声音笑道:“不说我那个东辰了,难得今天聊这么开心,该说说你了!我一直就奇怪,施慧你也快三十了吧?怎么还不找个对象呢?你这条件,应该是不缺追求的主呀?是不是眼界太高,你给我老实交待!”——
对不住各位了,临时出差竟然在宾馆困了三宿,我在一个破键盘上一字字敲到半夜,全是凭记忆,回家马上发新章,但愿今天能回家。
第七十五章 较量开始
我品着咖啡的苦味,突生感慨:“东琳,这辈子好象我对结婚都不奢求了,对我而言,爱情比这咖啡强不了多少!”
肖东琳绷起脸来:“施慧,你原来就有个清高的老毛病,那时我们就说,这个东北丫头小地方来的,高傲得象个公主。你呀,肯定是高不成低不就!”
我苦笑:“东琳你看我这个样子,都快成边缘人了,象高不成低不就吗?”
“那你就是感情受过什么挫折了?叫谁给伤害了?说出来,我给你找他算账去!”
老战友的刨根问底,叫我无言以对。林知兵和我的往事,当年只有于晓梅和程垦听我讲过,而那时的肖东琳,早已复员回家进入肖氏企业当起了真正的公主,所以她始终无从知道。而我早在北京战友聚会时,就发现战友们对林教官,都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再后来从郑子良醉后只言片语中,更知道东琳的内心深处似乎也存有一份深深的眷恋之情。正因为如此,我更不想把那段伤感的往事讲给东琳听。
于是我说:“刚才在我家,你没听我妈说吗,我真是下定决心终身不嫁了,我要陪我妈一辈子!”
然后我促狭地向她眨眼:“被人追求,那是咱们肖董这样天之娇女的专利!从来就没有人肯为我打上一架;也没人喝多了酒要死要活要跟我一辈子……”
肖东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笑出声来:“施慧你听那两个小子胡说八道去,我看他们在我眼皮底下敢真打一个!”
我那时实在好奇,也八卦了一回:“东琳说真的,你到底喜欢刘春还是郑子良?”
肖东琳怔了一霎,神情开始有些恍惚:“施慧,我要是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你信不信?”
我从心底一声长叹,沉默地看着她。肖东琳沉缅往事,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她望着落地窗外的飞扬的白雪,缓缓问道:“施慧,你还记得林教官吗?”
我鼻子一酸,话都哽在喉咙里,只好默默点头。肖东琳开始热切地看着我,眼里闪着泪花:“施慧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遇见过很多很多男人,追求我的人不计其数,上过床的也有,这里面有的是金牌王老五。可是,玩过了疯过了就是空虚就是失落。我心里明白,在他们眼里,我是那种风风火火闯九洲的女人,可敬不可爱,他们大多只是看上了我的钱和地位,看上我的青春和美貌。付出真情的也不是没有,不知为什么,只要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我老是情不自禁地和他比,然后就选择逃避。我复员时就下过决心,我要找一个象林知兵那样的男人,可是在今天这种社会,物欲横流弱肉强食,林知兵已经绝迹了,找不到了……”
我终于泪下,然后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肖东琳泪眼迷漓:“施慧这话我很少跟人讲,我觉得咱们一起走过那段岁月,你一定会理解我。”
我拼命点头:“东琳,我理解你!真的我特别特别理解你”
我们肩并肩走在漫天雪花中,象是走在一个童话世界里,我们的手紧紧扣在一处,共同欣赏天地间挥洒的白色精灵,共同拥有着眼前的世界一派纯洁。我真实地感觉那一刻,我和东琳是如此心意相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净的青春年代!我那时仍然对未来一无所知,如果知道那场漫天大雪,是对我们弥足珍贵的战友之情最后一个注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避,我会选择无数的结局,让我们永远留在这份美好的记忆中
在上宝马前,肖东琳突然使劲拍拍我,她已经恢复了豪气:“施慧,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刚才怀疑错了,我,肖东琳,才是那个吉田株式会社在大陆的真正掘墓人!”
我睁大了眼睛,她在雪中穿着雪色的皮衣,肌肤胜雪绛唇如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小郑不过是在执行我的命令而已,我很庆幸我现在有了足够的权力,能一雪林教官当年的奇耻大辱!”
我已经象在听天方夜谭,只有咽唾沫的份了:“东琳,你……”
“别怕,和这种小日本斗,犯不上触犯法律,要的是头脑!我只是找专家动了一点点脑筋,用了一些些的商业手腕。”肖东琳潇洒地对着太阳穴转了两转:“那篇专访了你看了吧?今年年初,吉田电子产品出现了质量纰漏,在中港台三地进行了招回。实际,那点小纰漏在大陆的同类产品中算不得什么,小KS而已,是我发动传媒和同行给她一顿穷追猛打,吉田迫于压力才做出这种无奈之举。仅此一项,叫她损失上百亿日元!”
肖东琳向我竖起一根食指,她讲得眉飞色舞,我听得目瞪口呆,我早知道商场如战场,可那样巨大的数额,还真不是我简单头脑一时半会能反应得过来的。对她的得意之作,肖东琳一个劲问我的感想,我发动了汽车,还是讲不出一句话来,肖东琳就笑问施慧你是不是胆太小了,然后她狂笑道:“哈哈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和他们当年诬陷林教官的下流行径相比,我觉得这样的报复还远远不够!有机会,我都想干脆再发动一场太平洋战争,把小日本直接灭了得了!”
我笑想肖东琳可能就是那种狂热的爱国主义者了,我又想了半天终于想清楚一件事:“东琳,那个吉田百合子说她来大陆来投资,是为了纪念当年的一份感情”
肖东琳对此极为不屑,冷笑着硬绑绑抛出三个字:“她也配!”
那天中午,我跟着肖东琳又享受了一番,在她临时下榻的香格里拉吃了一顿正宗的西餐,然后到一家韩国会馆,一起上了按摩床,说真的我除了叫小婉硬拉着做过一回美容,还从没享受过这种近身服务,不免有些别扭,东琳解释说她天天弦崩得紧紧的,已经把这当成最好的解乏方法,她在四川有专门的按摩师,这次还没带过来。我们那时已经躺下,都覆在海藻牛奶面膜下,含糊地笑着讲着过去军营里的笑话,我笑话她那时就知道臭美,做面膜吓了查房的排长一跳;肖东琳也笑说程垦曾经尝过她的永芳化妆品,以为是什么好吃的软糖,我想起来就问程垦怎么没过来,东琳告诉我程垦账理得很好,对付税务工商审计都颇有一套路子,正准备让她接任总会计师一职,可能不日也要来东北。
我就很感慨,看来程垦虽然人变得世俗许多,但确实已经成为人才,已经成了老战友的中流砥柱,而我在她们眼里,始终还是个落魄的妹妹。
正在这时,肖东琳手机响起来,她只听了两句,就从按摩床上一跃而起,扯下面膜急促发问:“现在人在哪里?”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个按摩的小姑娘全吓到了一边。肖东琳与我相视神情愤怒:“你们这里的市公安局,把小郑给拘留了!”
我们赶到市公安局时,东辰公司的两位副总和一位律师早已等候在刑警队走廊里,他们见了肖东琳还有些拘谨,说警察是在东辰分公司出示拘留证,然后强行带走了郑子良。现在郑总正在里面接受讯问,律师问过了,暂时还不准许保释。
我那时脑筋飞转,已经想到可能是徐亮主抓的案子,说不定还是因我报案而起。正觉得尴尬间,已经有熟悉的刑警看见我,亲热招呼我说大雪天你怎么来了,快进办公室吧。肖东琳不客气地跟我走进徐亮那间办公室,于是满屋刑警们都盯了她看,黄姐正好在这里办事,笑着问我:“小施,她是谁呀?”
我只好为东琳做介绍:“这是东辰集团的肖董事长,是我老战友,她想来问问郑子良的情况!”
肖东琳居高临下气派不凡:“我是东辰集团的一级法人,想找你们局长谈一下,我们东辰公司要保释郑子良!”
刑警们面面相觑,表情各异。黄姐把我拉到一边,斜眼看着肖东琳:“小施,那个姓郑的是徐队亲自抓的案子,他现在也在审讯室,这种时候你带了战友找局长不大好吧?”
我拍拍她示意我明白,说实在的我已经甚感为难,今天如果不是我刚好和东琳在一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而肖东琳也看明白刑警的态度,拉着我走出去,然后对我们四人下达指令:“这边我还不太熟,你们三个留下来继续保释。我前几天听小郑讲过省公安厅的一个副厅长,我想马上去拜访一下。”
然后她整装待发:“施慧,你陪我去!”
我一动不动:“东琳,你冷静点!郑子良要是真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