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呢?
是不曾想,还是刻意的忽略,任凭自己的感觉去相信?我能够把握的,可是,别人了解吗?
“胤禟,你……”兀然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有些局促。
我能说什么呢?
好看的眉眼微挑,询问的瞧着我,一如往日的邪魅,好似刚刚的那抹深邃,只是我眼花了而已。
“没什么,谢谢你哦!”我紧了紧脖领,笑颜如画。
我想,此刻的双眼,肯定眯成了缝儿,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胤禟,你的懂我的,对吧!
无论是紫禁城里压抑的生活,还是江南水乡的旖旎宁谧,更或是山东的简单生活……
哪一次,你都由着我,给了我自由,给了一切我想要的!
而我……
这一生,唯一可以给予你的,可能惟有这声道尽了心声的‘谢谢’吧!
“胤祯,你听我说,我是真的闷坏了才会跑出去的,你别罚他们了!”我撒娇的埋首在他宽厚的背上,柔软细滑的丝绸面料上,带着微微的冰凉。
“不行,我警告过他们多少次了,可是她居然敢带你出去,可恶的是,居然只有你们两个人,多一个下人也没带?!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八个多月,不是八天,不是一个月!”他扯开我的手,忽地转身,漆黑的双目中仿佛点燃了火焰一般,通红。
我微微后退,脸上一片讪色。这样怒火汹汹的胤祯,不是不可怕,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担心。
只是,小心的瞥了眼跪在大厅的人:管家、车夫、门房、六个丫鬟,还有几个低垂着头,看不清脸的仆人。
刚刚我火急火燎的赶回府上,看到门房激动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果不其然,才到大厅,就看到某人已经濒于崩溃边缘,不住的吼着管家等一干人。
自从知道我怀孕以后,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哪怕委屈了自己,也生怕我伤着哪儿。对我呵护备至,宠溺有加。直到上个月,他说我不宜再出府闲逛,才开始对我禁足,谁成想今儿个我就跑了出去,还被抓个正着!我完全了解他的紧张,所以,此刻我也不敢轻易的火上浇油。
毕竟,绷了这么久,他可能比我还要‘脆弱’,禁不起吓!
“胤祯,我下次不会了。”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衣袖,我陪着笑脸凑到他面前。
“下次?你还敢说下次?”挑高的声音有些尖锐,我忙堵住耳朵,埋怨的看着他。
“可是你不在家,我好孤单啊,都没有人陪我,宝宝还总闹,也没法休息好。”扑到他怀里,我委屈的开口。
提出宝宝,声音再委屈一些,幽怨一些,一定让他化为绕指柔,再大的火也会瞬间熄灭!
果然——
“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皇阿玛回京后,着急处理江浙的旱灾,而兵部的事情也不少。过些日子就不会了!”原本气势汹汹的语调顿时降了N度,他轻轻的顺着我的背脊,低柔的说道。
透过缝隙,我朝着下面的人不住的打眼色,右手连忙挥了几下,他们则心领神会的迅速退下,而胤祯,也仿佛毫无发现一般,不加理睬。只是,温暖的大手却包裹住我的右手,紧紧的握住。
才想得逞的笑笑,肚子却传来闷闷的疼痛,身体猛地一颤。
“怎么了?”察觉到我的异样,他忙低首,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肚子,有点疼。”我倏地抓紧他的手臂,手指微微的颤着。
不会要生了吧?
时隔两年,生弘明时的经验,早让我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记得的,只是疼!
“小李子,快去请太医!”他叫嚷着,抱着我快速的朝着惜月小筑走去。
“怎么样?是不是要生?”胤祯急躁的声音不间断的在耳畔响起,我略抬眸,关切的瞧着太医隐忍的神色。
“十四阿哥请放心,福晋只是不小心动了胎气,调养一阵子就好了。至于生产,嗯哼,还需要一段时日,十四阿哥勿须着急。”太医下颚上的胡须微微颤动,睿智的眼眸扫了眼一旁干着急的胤祯,掩唇咳嗽着。
“那你快去开药方啊,没看到她不舒服吗?”某人有些急切,冲着太医大吼,连我都朝着床内挪了又挪。
“胤祯,你别添乱。”我忙不迭的出声,要不是仗着他是阿哥,太医恐怕早已甩袖离去了。
这几个月,最辛苦的,恐怕就是这位何太医了,一直被胤祯纠缠着!
“福晋明白就好,这段日子要多休息,可也应该适当的散步,老臣这就去写药方。”太医非怒反笑,戏谑的瞥了眼胤祯的方向。
“麻烦太医了。”拽过一旁的胤祯,我微微的蹙眉。
“晚晴,你跟着太医去抓药。”他嗫嚅了半天,终于在太医走到门口时,吐了一句话。
“小李子,你到宫里将稳婆等人请到府里来,早早的备着,省得倒时慌张。对了,顺便问问稳婆,看看缺什么,赶紧去准备。”他坐在床边,凝眉想了很久,不住的点头。
“爷,让奴才去请?”
“难道让我去?”尖锐的声音,再次不悦的响起。
看来,某人这几个月的坚持,已经快到极限了!
“微雨,你陪李子去。”我连忙的出声,然后揽着胤祯的腰,将头枕到他的大腿上,轻声安抚着。
如实相告
十二月初七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感觉格外的累,本来很轻的睡眠,却连胤祯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一觉睡到了正午时刻。
午饭后,我躺在屋内,无聊的看着几个丫鬟刺绣。
屋内的角落里放了几个火盆,暖洋洋的,丝毫感觉不到屋外的凛冽。我抚着略显大的肚皮,悠悠的轻笑。
“主子,您笑什么?”春忽地开口,不解的望着我,绣针仍然停留在绸布上。
“没啊,我只是在想,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能个儿,倒显得我这个做主子的了愚笨了!”尤其是近年来,我仿佛更加慵懒,早已不似以前的自己,整天都忙碌而充实。现在的自己,更趋于平淡。
“怎么会?我听晚晴说过,您的苏绣可好了,绣得像真人一般呢!主子,是不是啊?”冬迟疑的说,盈亮的眼眸闪烁着。
我淡淡的瞥了眼晚晴,她显然也没想到冬会提到自己,有些怔然。我笑而不语,兀自转头看向窗外。
树干上早已光秃秃的,唯有光裸的树枝在寒风中猛烈的摇摆着,在强烈的日光下,好似镶嵌了光晕一般。
恍惚间,眼眸渐渐沉重,不禁打着呵欠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是被肚子处传来的闷疼惊醒的。
室内昏暗,唯有幽幽的晕黄光亮。我想要起身,覆盖在身上的棉被顺势滑下。
“晚晴?”瞬时的疼痛,让我呼出的声音顿时尖锐起来。“晚晴……”
“主子,怎么了?”
‘哐当’一声,门口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大门倏地打开。
“主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晚晴忙乱的推门而入,带进了一股寒凉的气息,我不禁身体微颤。
“肚子有点疼,现在什么时辰了?”心底告诉自己,不要一惊一乍的,上次也是这样疼着,可是却什么事也没有。
“酉时了,主子,奴婢扶您到床上去躺会儿吧,一会儿奴婢把晚膳端来。”晚晴小心的搀扶着我,朝着床铺缓缓走去。
“都这么晚了,胤祯还没有回来?”我有些心不在焉,右手贴在肚子上。
“刚才李子传话回来,说爷正在八爷府上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您今晚别等他用膳了。”
“嗯。”
晚膳过后,肚子的阵痛没有丝毫的减退,反而越来越频繁,抽痛难奈。
这次好像真的要生了!
“春,你去叫稳婆过来,夏,你快让管家去请太医,我好像要生。另外,派人叫胤祯回来。”靠着厚厚的背垫,我沉静的呀牙吩咐着。
“要生?”晚晴和微雨同时惊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望着我。
“愣什么,还不快去。”朝着门口处同样愣着的两人,我大声喊道。
一波波的疼痛,毫无规律的袭来,不知何时,额头早已浮现汗迹。
室外嗡嗡的传来阵阵声音,我却只是兀自调整着呼吸,听着晚晴操着略显焦虑的声音,不断的吩咐着什么,焦急中不乏沉稳。
“主子,您怎么样?痛得很吗?”光线一暗,晚晴沉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凝视我的眼眸中却闪着不安与紧张。
“胤祯呢?”我侧头,望着窗外的方向。
漆黑的夜色,隐隐透着灯笼的光亮。
“爷正往回赶呢,您别着急啊!”有些冰凉的手掌顿时握着我的,湿濡在微凉的空气中渐渐冰冷,顺着血液,顿时导入了心底。
而我,却只能紧紧的抓住这丝温度,死死的扣住,生怕她离开似的。
“让开,让开,别挡在我前边儿啊!你、你、你,还愣着干嘛,不是让你们去准备热水嘛!平时一副伶俐的样子,怎么正经时候都慌得什么似的。”
聒噪的声音顿时传入脑中,我睁开眼,望着瞬时出现在视线内的朦胧身影,原来是稳婆!
“多点些蜡烛,我眼睛不舒服。”我歪头,朝着外面嚷道,出口的声音,因为疼痛的缘故,却有些气弱。
室内有些吵乱,压过了我略显微弱的声音。
“吵什么,还不快点去掌灯!”
一声低喝,瞬时让屋内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福晋,看您这样子,还不到生产的时候,您先多歇会儿,养足了精神。要不然,等会儿还有得累呢!”稳婆站在一旁,抚着我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查看着。
我点头,忙要抬手拭去额头的汗迹。
“主子,奴婢来就好。”
等待,是痛苦的,尤其等候孩子的降临,要承受着心理与生理的两重折磨。
“爷,您可回来了!”
门外,春的惊呼声顿时传来,紧接着,‘砰’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爷,您不能——”
“哎哟,我的十四爷,您怎么进来了!这里是产房,不吉利,您快——”
“闭嘴!”
熟悉的呵斥声,莫名的心安。
“月儿,你怎么样?”床畔的人瞬时一换,带着微微的凉气,迎面扑来。
我忙睁开眼,扯开唇角幽幽的唤着他,顿时觉得心底盘亘的大石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胤祯……”
“不怕,我就在这儿的,在这儿陪着你!”他弯身,轻轻的揽着我,握着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着。
冰凉的丝绸面料,一如他的掌心一般,严寒还没有彻底的散曲。通红的面颊上,微微的发僵。
他一定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的吧!
我仰头,专注的盯着他漆黑的瞳眸,痴痴地,凝望。
“月儿……”他清浅的呢喃,带着微微凉气的唇碰触着我的面颊,醉人的视线中,映满了深情,以及隐隐的担忧。
“胤祯,你别紧张。”
靠在他过于僵硬的怀中,我不忍心看他过度紧绷的神情,出声调侃着他。
‘扑哧’,屋内不知谁笑出了声,却没有人理睬。
“福晋,这男人进产房会不吉利的。”一旁愣了许久的稳婆顿时回过了神,有些惧意的瞧着一脸阴寒的胤祯,怯怯的开口。
“要你多嘴!照顾好福晋,不然……”手下微抖,他狠狠的盯着稳婆,却说不出后来的话。
我回握他,忍着越来越频繁的疼痛,咬紧了牙关,眼睛也渐渐无力的闭上,不时的轻蹙着眉头。
谁说男人不能进产房?
我只想和他一起,迎接宝宝的降生,希望宝宝睁眼的第一瞬间,看到的,是疼爱他的父母。这也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
温热的指尖在额头上徘徊,有些笨拙的擦拭着,好像我是易碎的娃娃般,轻柔的,生怕伤害了我。
“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睡了一小觉。倏地,一阵疼痛传入心底,我忍不住叫出了声,指尖深深的陷入了皮肤内,一双温热的大掌顿时将我握紧。
隐隐的,下身一片湿濡,我急切的看着稳婆,才要张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干哑。
“福晋别急,老奴了解的。”稳婆有些担忧的望了眼胤祯,得不到回视后,无奈的走近床边,麻利地命令着身旁的几个人。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传来,近似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让我回到两年前,一时间,我竟分不清今夕是何昔,思绪渐渐的混乱。
但是,自始至终,却有一双温热而坚定的手掌,带着微微的颤抖,紧紧的握着我。湿濡的汗迹在彼此的掌心内印透,深深的导入了心底。
疼痛,是唯一的知觉;
颤抖的甜蜜,在心坎间慢慢浸入;
口中的参片,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味道,深深的牙印硌在上面,却仿佛刻在了他的心上一般,透过紧握的手心,传递到我的四肢百骸。
是谁说,生过第一胎,以后就会容易很多了?
可是,为什么生弘明时没有过的痛楚,在此刻却持续上演着?
时间在吵乱中一分一秒的度过,浑身乏力的我,甚至睁不开眼眸,只是听着稳婆模糊传来的声音,无意识的呼吸,用力,顺着她的手力,努力着。可是,腹部的压力,却不曾减轻。只感觉到阵阵热流,不住的流出,身体的能量也仿佛渐渐消耗掉。
……
“福晋,您别睡,用力啊!”
是谁的声音,这么吵?
……
“月儿,月儿,你睁开眼睛……”
触目所及,一片漆黑,好像有人不断的拉扯着自己,我想要睁眼,却发现眼皮早已累得无法睁开。手臂上应该是疼痛的,可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狠狠的掐着我的颈项,说不出话,喘不上气。
……
“……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胎位不正……爷您先别急……”
模里模糊的声音在脑中一闪而过,想要抓住,却徒劳的发现,连张手的力气也没有!
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这种拉扯?
昏昏沉沉,醒了又睡……
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也只能机械性的听着稳婆略显焦躁的声音,用力,呼吸,而后,痛得昏迷过去。
然后,再被不断的吵杂声,幽幽的吵醒,继续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