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中年汉子忙摇头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是听人说的,又没亲眼看见……”
韦慕岚道:“我话说在前头,你要不说实话,我照样可以把你揪到官里去,让他们拿你当贼办,到那时候……”
瘦小中年汉子显然经不起吓,脸一白,忙道:“老兄,你行行好,别难为我,我只是个打鱼的……”
韦慕岚道:“那么你就实话实说。”
瘦小中年汉子苦着脸道:“老兄,我是真不知道,你要想知道你去问……”
连忙闭上了嘴。
韦慕岚道:“问谁?”
瘦小中年汉子道:“你去问,去问……自然是问鱼河堡的人。”
韦慕岚道:“刚才你说的,鱼河堡的人全被贼杀光了。”
瘦小中年汉子一怔,道:“这个……这个……”
韦慕岚微微一笑,道:“好吧,你既然不肯实话实说,我不问你了,让官府里办案的人问你去,他们逼供的办法多得很!”
瘦小中年汉子大惊,一抖索,忙道:“老兄,你行行好,你是个过路的,何必跟我为难?”
韦慕岚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下,说不说在你!”
瘦小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说,只是你老兄可别说是我说的!”
韦慕岚道:“那是当然,反正我也不认识你是谁。”
瘦小中年汉子道:“你老兄去问秦五爷吧,他知道!”
韦慕岚道:“秦五爷?谁是秦五爷?”
瘦小中年汉子道:“就是鱼河堡里的秦五爷啊!”
韦慕岚心里一跳,道:“你不是说鱼河堡里的人,全被贼……”
瘦小中年汉子道:“只有秦五爷没有死,他受了重伤……”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他受了重伤,没死?”
瘦小中年汉子道:“可不是吗,胳膊让人砍去了一条,眼也瞎了一只。”
韦慕岚道:“那位秦五爷,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瘦小中年汉子道:“他现在县城治伤!”
韦慕岚道:“哪个县城?”
瘦小中年汉子道:“米脂啊,这儿归米脂县管!”
韦慕岚道:“你怎么知道他重伤没死,现在米脂县城里治伤?”
瘦小中年汉子理直气壮地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是我送他去的……”
这倒好。
韦慕岚道:“那就不会错了,他在米脂县城里的什么地方?”
瘦小中年汉子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我只送他们到城门口……”
韦慕岚淡然一笑,道:“身受那么重的伤,他自己还能走动,看来你仍想到官里去……”
.瘦小中年汉子忙道:“我说,东城有家药铺叫平安堂……”
韦慕岚道:“他就在那家药铺里?”
瘦小中年汉子点点头说道:“是的,他就在那家药铺里。”
韦慕岚道:“那家药铺跟鱼河堡是什么关系?”
瘦小中年汉子道:“这我就不知道,反正那家药铺的掌柜跟鱼河堡里的人都认识,平素也常来往。”
韦慕岚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
瘦小中年汉子迈步要走。
韦慕岚一伸手,道:“慢着,我还有话要问你。”
瘦小中年汉子苦着脸道:“你老兄还有什么话要问?该说的我都说了……”
韦慕岚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瘦小中年汉子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经过……”
韦慕岚淡然一笑,道:“到了官里,你也这么说吗?”
瘦小中年汉子一惊,道:“我说,我说。我是到这儿来拿东西的……”
韦慕岚道:“拿东西?拿什么东西?”
瘦小中年汉子道:“堡里的东西,反正……反正没人要了……”
韦慕岚笑了,道:“敢情你这是趁火打劫,以前来过吗?”
瘦小中年汉子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是头一回……”
韦慕岚“嗯”了一声。
瘦小中年汉子忙道:“我……我来过……”
韦慕岚道:“这才是,来过几回了?”
瘦小中年汉子道:“一回,我只来过一回,这回我说的是实话……”
韦慕岚道:“我并没有说你说的是假话,告诉我,那是什么时候?”
瘦小中年汉子道:“就是第二天……”
韦慕岚道:“你的胆够大的,都拿了什么东西?”
瘦小中年汉子道:“不瞒你老兄说,那回什么也没拿着,我刚进去就听见有人骑着马来了,我吓跑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韦慕岚有点相信,可是他却说:“我不信,你又不说实话了!”
瘦小中年汉子忙道:“我……我只在地上捡到了一样东西,是真的,这回我要是没说实话,叫我淹死在无定河里……”
敢情他情急赌了咒。
韦慕岚笑了笑道:“那是样什么东西?”
瘦小中年汉子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反正它是玉的!”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那可能很值几个钱,拿出来让我看看!”
瘦小中年汉子忙道:“我没带在身上!”
韦慕岚道:“放在家里了?”
瘦小中年汉子点了点头。
韦慕岚淡然—笑道:“那不要紧,我跟你到你家去看看!”
瘦小中年汉子一惊忙道:“不,不,你别去,我没放在家里。”
韦慕岚笑了,手往前一伸,道:“那就拿出来让我看看!”
瘦小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手探进了怀,摸了老半天才摸出一物怯怯地递了过去。
韦慕岚接在手里一看,立刻认出那是一颗玉印,只有小指大小,上面刻着两个篆字:
“怡红”!平常人用不着这个,它既小,刻的又是篆字,难怪瘦小中年汉子认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韦慕岚看在眼里,心里就想上了“怡红”,象是个女人的名字,印上还带着点胭脂香,这是女人之物,大概是不会错了。
可是一个女人平常谁用这个?他这里想着,瘦小中年汉子会错了意,道:“你老兄要是喜欢,你尽管拿去,我只求你放我走!”
韦慕岚摇头笑道:“你别把我当成黑吃黑的一路,我很喜欢这颗玉印,但是我不愿意就这么白拿了你的,我拿银子跟你交换,你想要多少,说吧!”
瘦小中年汉子显然不敢相信,瞪大了眼,迟疑着道:“你……
你老兄是要买这颗……这颗东西?”
韦慕岚道:“不错,你愿意不愿意卖?”
瘦小中年汉子道:“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不瞒你老兄说,我拿它就是想卖,可是这两天官府查得紧,我不敢卖,这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不卖留着它有什么用?”
韦慕岚道:“说得是,我买了,你要多少银子?”
瘦小中年汉子勉强一笑,道:“你老兄真要买?”
韦慕岚道:“你放心,我不是黑吃黑一路。”
瘦小中年汉子迟疑着强笑说道:“那……你老兄给二十两吧!”
二十两胃口不大!韦慕岚微一摇头说道:“二十两太……”
瘦小中年汉子忙道:“老兄若是嫌贵,就给十两吧!”
韦慕岚摇头说道:“不,你会错了意了,二十两太少了,我给你五十两!”
探怀摸出一包银子递了过去。
瘦小中年汉子怔住了,结结巴巴的道:“五……五十两……”
韦慕岚道:“是的,五十两,你拿去吧!”
瘦小中年汉子迟疑了半天才敢伸手去接,他接过了那包银子,韦慕岚当即又道:“五十两银子换你这颗玉印,咱们两不吃亏,你可以走了。”
瘦小中年汉子如逢大赦,忙点头说道:“我这就走,我这就走,你老兄真是个好人,你老兄真是个好人。”
嘴说腿不闲,他步履匆忙地走了。
韦慕岚望着他那仓惶背影,忍不住笑了,但旋即,他微皱眉锋,把目光落在手里那玉印上。
他就这么沉思着,突然,他迈了步,飞快往东而去。
上灯的时候,他进了米脂县城,米脂县他来过,并不能说很熟,但至少他并不陌生。
很快地,他找到了东城那家招牌上写“平安堂”三字的药铺,他站在对街屋檐下细打量,这家药铺店面不大,可是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显得生意挺好。
柜台里两个中年伙计,—个瘦老头,忙着给客人抓药、配药,忙得团团转,有应接不暇之感。
瘦老头五十多岁了,清癯,一部微白的胡子,长长的一双眉,含威的凤目,一望就知道不是等闲人。
还有那两个中年伙计,个头儿都很壮,手脚也很利落,行家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伙计会武,而且都不俗。
本来嘛,跟鱼河堡有来往的人,怎会:是等闲人?”
韦慕岚站在对街屋檐下,想了又想之后,才迈步走了过去,进了药铺,他没进柜台去,站在一众买药的客人后面,他在等,等个空,等个机会。
可是那清癯老头儿看见了他,百忙中向他送过一脸微笑,道:“这位要抓什么药?”
韦慕岚道:“掌柜的,我等等,不要紧,”
那清癯老头儿歉然笑道:“那……对不起,后面有椅子,您请坐会儿,等老朽腾出手来马上就给您抓药。”
韦慕岚道:“谢谢掌柜的,我站会儿,不要紧。”
清癯老头儿一声:“那对不起了!”
随即又去忙他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抓药的客人相继走了三、五个,清癯老头儿空了,忙自柜台后微探着身道:“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您要抓……”
韦慕岚微一摇头,道:“掌柜的别客气,我不是来抓药的,我有点不合适,想请掌柜的给我看看。”
清癯老头儿“哦”地一声道:“原来您是……请这边坐,请这边坐!”
他抬手往柜台旁,靠里,近门处那儿让,那儿摆着两只滚椅,一张茶几,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垫腕用的布包。
他自己往外走,韦慕岚也走了过去。
到了椅子前,清癯老头儿抬手让座,坐定,清癯老头儿侧着身含笑问道:“客人贵姓?”
韦慕岚道:“不敢,我姓韦。”
清癯老头儿道:“原来是韦客人,老朽看韦客人,不象本地人!”
韦慕岚道:“掌柜好眼力,我是江南人!”
清癯老头儿打着哈哈,笑道:“好地方,好地方,江南是个好地方,老朽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几趟,那时候还是宋……”
倏地改口说道:“客人刚从关外来?”
韦慕岚微震说道:“掌柜的怎么知道?”
清癯老头儿指着韦慕岚身上,笑道:“客人请看自己身上这层黄尘,还有砂粒子,错非关外,别处也没这么大的风砂。”
韦慕岚由衷地佩服,道:“掌柜的好眼力,我是刚从关外来,请教?”
清癯老头儿含笑说道:“不敢,老朽姓沈。”
韦慕岚道:“原来是沈掌柜的……”
清癯老头儿道:“不敢当,客人是哪儿不合适?”
韦慕岚沉默了一下,道:“不瞒掌柜的说,不是我,是我一位朋友受了重伤……”
清癯老头儿“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客人的朋友受了重伤,客人的那位朋友受了……”
韦慕岚道:“胳膊断了,眼也瞎了一只。”
清癯老头儿惊呼一声道:“这伤是够重的,是怎么……”
韦慕岚道:“不瞒掌柜的说,说来掌柜的也应该知道,前两天离此不远的鱼河堡遭了盗……”
清癯老头儿脸色一变,道:“客人是说鱼河堡?”韦慕岚道:“是的,我这位朋友是鱼河堡的人,他侥幸保全了性命,人却受了重伤,所以我来请掌柜的……”
清癯老头儿已然恢复平静,老眼深注,道:“客人贵姓?”
韦慕岚道:“掌柜的健忘,我姓韦,护法韦陀的韦。”
清癯老头儿道:“客人这位朋友是鱼河堡里的哪一位?”
韦慕岚道:“说来掌柜的定然知道,鱼河堡的秦五爷。”
清癯老头儿目中寒芒电闪,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鱼河堡的秦五爷,没想到客人是秦五爷的朋友,老朽失敬,秦五爷跟老朽有过数面之缘,彼此算是个朋友,既然是秦五爷受了伤,为他疗伤老朽是义不容辞,客人请等等,老朽招呼一声后面就跟客人去……”
随即转眼向外,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中,抓药的客人都走了,柜台前空空的,他当即道:
“老大,上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那年纪较长,浓眉大眼脸上绕着一圈络腮胡根儿的中年伙计闻言一怔,诧异地望着他道:
“老爷子,怎么了?”
清癯老头儿道:“这位客人是鱼河堡秦五爷的朋友,秦五爷受了伤害,这位客人特来找我给秦五爷治伤去,我一个人怕应付不了,你两个把门上了跟我去一趟。”
那浓眉大眼伙计脸色一变,道:“原来是五爷……那得快一点儿!”
向着那眉清目秀的净脸,年纪较轻的伙计飞快丢进—个眼色,道:“老二,你去上门去,我去给老爷子拿药箱。”
白净脸伙计应声钻出柜台,径自上门去了。
那浓眉大眼伙计则出了柜台行向了后头。
话,韦慕岚懂,他们这举动韦慕岚也明白,可是他装作不懂,不明白,坐着没动,反而歉然笑道:“为敝友的伤,累得掌柜的不能做生意,我很不安……”
清癯老头儿双眉一扬,道:“韦客人这是什么话,彼此平素是朋友,小号也常蒙秦五爷照顾,别说是耽误一晚上生意,就是药铺关门,甚至连命都赔进去也是应该的。”
这话,够豪迈,也显得胸襟洒脱,义薄云天。
说话间浓眉大眼伙计提着个小箱子,从后面走了出来,那白净脸伙计也关好了门走了过来。
浓眉大眼伙计近前说道:“老爷子,咱们走吧!”
清癯老头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韦慕岚跟着要往起站,清癯老头儿突然抬手一拦,道:“客人,您请再坐会儿。”
韦慕岚心知要来了,故作一怔,讶然说道:“掌柜的还有事吗?”
清癯老头儿淡然一笑,道:“老朽是有件事还要办一下……”
韦慕岚道:“那么掌柜的请便,只是请快一点……”
清癯老头儿道:“老朽绝不会耽误事,马上办妥就走……”
双眉微微一扬,接道:“客人,江湖上有句俗话:‘光棍眼里揉不进一颗砂子’,老朽活了五十岁了,虽不敢说眼睛雪亮,倒也敢自夸什么人都见过,客人是哪条路上的,请说吧!”
韦慕岚诧异说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秦五爷的朋友啊?”
清癯老头儿淡然笑道:“客人,到了这时候还装,那未免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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