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青下交,我也至感荣宠。”
杨丽华道:“公子这也是实话?”
韦慕岚道:“姑娘,读书人不敢谎言欺人,我也不擅谎言。”
杨丽华娇靥神色微变,道:“该汗颜愧羞的是我……”
抬手向后一招,道:“小青。”
小姑娘应声走了过来,她立即吩咐说道,“房内备酒,我要跟蓝公子把盏订交,剪烛窗下,作一夕之欢谈。”
小姑娘应声而去。
韦慕岚忙道:“姑娘,初次见面我怎好打扰……”
杨丽华道:“公子,相交贵在真诚,而不在见面之多寡。”
韦慕岚道:“多谢姑娘明教,只是夜已深,姑娘又是一个人住在这ㄦ……”
杨丽华道:“公子可是怕因孤男寡女惹人蜚短流长?”
。韦慕岚道:“姑娘冰清玉洁,假如我为姑娘招来了闲话,那我会愧疚难安……”
杨丽华淡然一笑道:“公子这冰清玉洁用得不妥。”
韦慕岚道:“姑娘……”
杨丽华微一摇头道:“我当之有愧,风尘女儿贱躯轻薄,有几个冰清玉洁的!”
韦慕岚道:“姑娘过于菲薄自己。”
杨丽华道:“我这是实话,公子如果怕被风尘玷污,则我不敢勉强,否则就请把我当做知己,伴我一宵。”
韦慕岚迟疑了一下,慨然说道:“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我敬姑娘,爱姑娘,纵有蜚短流长,但得仰不愧,俯不怍,又何必计较……”
杨丽华娇躯倏颤,道:“公子果然非世俗中人,我感激……”
小姑娘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近前裣衽道:“姑娘,酒已经备好了。”
杨丽华站了起来,含笑说道:“公子请!”
韦慕岚跟着站起,道:“姑娘请。”
杨丽华嫣然一笑,道:“敢请与公子并肩齐进。”
韦慕岚道:“姑娘既有所谕,自当遵命。”
于是,两个人并肩儿走向屏风后。
绕过了屏风,幽香意浓,一副珠帘垂于眼前,珠帘后灯光微透,那又是一扇门户。
小姑娘抢先一步掀起了帘子,进了门,韦慕岚不觉心头怦然,脸红耳热,敢情,这儿就是杨丽华的香阁!被翻波浪,牙床玉钩,简直就是大家闺阁的居处,床上枕儿成对,床下绣花鞋几双,说不尽的软玉温香,道不完的绮丽。
床前,摆着一张小圆桌,桌上杯箸成对,佳肴美味。
杨丽华含笑肃客,坐定,她向小姑娘摆了手:“小青,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小姑娘应了一声,施礼而去。
这里,杨丽华亲自动手,满斟了两杯,然后她举杯邀客,先干为敬,三杯酒过,杨丽华娇靥上酡红益浓,灯光下看,越发地娇艳动人,韦慕岚非好色之徒,却也看得目光微直,心头怦然。
第三杯酒喝过,杨丽华放下了杯儿,末语先含娇羞:“我阅人无数,公子算得第一,此情此景,我也经过不少,可是我只觉今宵往夕大不同。
韦慕岚道:“那只怕皆因姑娘看重偏爱!”
杨丽华摇头说道:“不,公子不同于世俗,跟一般人绝不一样。”
韦慕岚淡然一笑,没说话。
杨丽华似有所感,神色微黯,轻叹一声;道:“恨只恨我跟公子相见太晚……”韦慕岚道:“姑娘……”
杨丽华摇头说道:“公子不知道,我这:是有感而发。”
韦慕岚道:“姑娘这话……”
杨丽华道:“公子可记得,我入耳冰清玉洁四字而羞愧汗颜……”
韦慕岚道:“那是姑娘过于菲薄自己。”
“不。”杨丽华道:“风尘之中未尝没有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女儿家,但是我……实告公子,既然真诚订交,我也不怕什么羞耻,我已经不是姑娘了……”
韦慕岚适才在酒楼上听得人说,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是他不便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丽华接着说道:“不久之前,跟见公子同样的情形,我在第一楼看见了一位人品绝世,风流俊俏的公子,一见倾心,不克自拔,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把他邀来居处,我的本意只是想结识他,谁知酒后乱性,也经不起他甜言蜜语,百般温存,我就糊里糊涂地把身子交给了他……”
韦慕岚眉锋微皱,好不自在。
杨丽华美目一凝,道:“公子莫怪我交浅言深……”
韦慕岚忙道:“不敢,姑娘,那又怎么会?”
杨丽华道:“谢谢公子……”
轻叹一声,接道:“自此以后,他常来,我俩也确实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恩爱甜蜜的日子,俨然燕子,其乐不下于画眉,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他到这儿来的次数就少了,最近根本就不来了,我明白我所遇非人,被遗弃了。我悲痛之余性情大变,每当苦闷之际,我就召人来此慰我寂寞,于是,我放荡了,我贱视自己,我……”
韦慕岚脱口说道:“姑娘这是自暴自弃……”
杨丽华道:“不错,公子,这是实情,就是对公子,我的本意也是这样,可是不知怎地,在跟公子交谈几句之后,我竟觉得不忍毁了公子,也又有了羞耻之心,于是我改变了心意,只求跟公子作一夕长谈,不敢再存邪念……”
韦慕岚道:“姑娘不该这般折磨自己。”
杨丽华叹道:“心有天高,命比纸薄,只要获得如意郎,佳夫婿,从此可脱下歌衫,跳出风尘,还我本来,谁知……此情此爱南柯梦,山盟海誓已无存,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怪只怪我自己轻浮不正,妄动情心,如今纵然淘尽三江之水,也难洗我满面之羞,也难去掉满身污秽,命也,运也,夫复何言。”
她满面悲凄地低下头去。
韦慕岚也不禁恻然,好生难受怜惜,沉默了半晌道:“姑娘,此人是……”
杨丽华缓缓抬起了头,道:“起先我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武林人,不过他也确是个难得的奇才,不但人长得俊俏风流,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韦慕岚心中一动,道:“姑娘,他,他姓什么?”
杨丽华香唇边掠过一丝抽搐,摇头说:道:“说来可笑又可怜,我把身子都交给了他,也跟他过了一段夫妻恩爱生活,可是我始终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他也没告诉我,我竟也没问……”
韦慕岚轻“哦”了一声。
杨丽华自嘲一笑道:“公子看我够糊涂吗?我是被情爱二字迷了心窍,被情爱二字冲昏了头……”
韦慕岚道:“姑娘,爱非罪,情也不是孽。”
杨丽华微一点头,道:“诚然,公子,它为世上造了多少令人羡慕的好夫妻,佳伴侣,但它却可诅咒地害了我一生……”
一摇头,接道:“不,我只该怪我自己,怪自己命薄,怪自己糊涂,怪自己不知守份,轻动情心,只是,人心未免也太坏了些。”
韦慕岚道:“诚然,姑娘,有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够险恶的,尤其在江湖上,武林中,所以貌不足以取人,外貌祥和,内藏奸诈者比比皆是。”
杨丽华道:“我该早遇见公子……”
韦慕岚道:“姑娘这又是以貌取人。”
“不。”杨丽华摇头说道:“从公子那故作镇定泰然,但却时而流露的局促不安的神情,我敢断言公子是位正人君子。”
韦慕岚道:“谢谢姑娘,但这可以假……”
“诚然。”杨丽华道;“然而那自然流露的正气却是假不得的……这一点他就不如公子,他轻佻,公子稳重,他近乎淫邪,而公子則……”
韦慕岚截口说道:“姑娘太过看重了!”
杨丽华正色说道:“公子,这是我由衷之言。”
韦慕岚没多说,沉默了一下话锋突转道:“我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杨丽华道:“公子打听谁?”
韦慕岚道:“姑娘,长安城中可有个叫怡红的女子?”
杨丽华呆了一呆,道:“公子,叫什么?”
韦慕岚道:“叫怡红!”
杨丽华道:“公子打听这个人是……”
韦慕岚道:“是位朋友托我路过长安,顺便打听……”
杨丽华道:“这么说公子并不认识这个人?”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杨丽华道:“也不是公子要找这个人?”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杨丽华道:“公子可否告诉我,公子那位朋友是何等样人?”
韦慕岚微愕说道:“姑娘问这……”
杨丽华道:“我可以告诉公子,我知道这个叫怡红的人……”
韦慕岚一喜忙道:“姑娘,请快……”
杨丽华微一摇头,道:“清公子先告诉我,公子的这位朋友是何等样人?”
韦慕岚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杨丽华道:“我稍待自当奉告。”
韦慕岚迟疑了一下,道,“跟我一样,也是个读书人。”
杨丽华呆了一呆,道:“跟公子一样,也是个读书人?”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杨丽华道:“我还当公子这位朋友跟我一样,是个红粉女儿身呢!”
韦慕岚愕然说道:“姑娘这话……”
杨丽华道:“我告诉公子,据我所知,这一带有个叫怡红的人,但他是男的,而不是个女的……”
韦慕岚一怔道:“怎么,他是个男的,不是……”
杨丽华目射诧异,凝注韦慕岚道:“公子难道还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
韦慕岚忙道:“我那位朋友只托我打听一个叫怡红的人,并没有说明这个人是男是女,我看这两个字:不象男人的名字,所以……”
杨丽华道:“原来如此,不错,这名字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韦慕岚道:“姑娘,这个叫怡红的人现在……”
杨丽华道:“自当奉知……”
抬手指向韦慕岚身后,道:“公子请回头看。”
韦慕岚忙回身往后看去,只一眼,他心头猛地一跳。
刚才进来时他没留意,他没细看,那粉壁上,挂着一幅美人图,画中人儿坐于几旁,栩栩如生,敢情画的就是眼前人儿杨丽华,题字取《洛神赋》之一段,落款处一颗朱印,两字赫然正是怡红。
他回过头来忙道:“姑娘这像就是他画的?”
杨丽华神情有点异样,点头说道:“是的!”
韦慕岚道:“姑娘也认识他?”
杨丽华道:“我何止认识他,我曾倾心于他,失身于他,也曾跟他山盟海誓,跟他做过恩爱夫妻……”
韦慕岚道:“姑娘,难道他就是……”
杨丽华道:“正是那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韦慕岚呆住了,找来找去却找到了人家的情郎,这才叫歪打正着,半晌他定过神来,心中忽动,道:“姑娘说他俊俏风流?”
杨丽华道:“也可以当之无愧!”
韦慕岚道:“姑娘说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杨丽华道:“这也是实情。”
韦慕岚道:“姑娘还说他是个武林人?”
杨丽华道:“是的,那还是有一次我被当地地方官强拉去,他……”
韦慕岚道:“请姑娘告诉我,他可有柄玉骨描金扇?”
杨丽华呆了一呆,道:“不错,公子怎么知道……”
韦慕岚心中狂跳,道:“是他了,原来怡红此人竟是龙飞……”
杨丽华忙道:“公子说谁是龙飞?”
韦慕岚忙一定神,道:“就是姑娘的……他姓龙,单名一个飞宇,美号五陵公子!”
杨丽华道:“原来他叫龙飞……”
自嘲一笑,摇头说道:“他叫什么,他没告诉我,公子却告诉了我……”
韦慕岚道:“请姑娘告诉我,他现在何处?”
杨丽华苦笑说道:“公子,我刚才说过了,他遗弃了我,最近根本……”
韦慕岚道:“这么说,连姑娘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了。”
杨丽华道:“我并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可是我知道有个地方……”
倏地住口不言。
韦慕岚道:“姑娘,有个地方怎么?”
杨丽华迟疑了一下,道:“请公子告诉我,找他干什么?”
韦慕岚道:“我说过,是我一位朋友……:”
杨丽华道:“我知道,我只问找他干什么?”
韦慕岚道:“他拿了我那位朋友一样东西……”
杨丽华忙道:“他拿了公子那位朋友的什么东西?”
韦慕岚道:“一方端砚!”
杨丽华道:“真的吗,公子?”
韦慕岚不安地避开了那双目光,道:“真的,姑娘!”
杨丽华一叹说道:“并非我不相信公子,实在是公子是位正人君子,不擅谎言欺人——”
韦慕岚一震忙道:“姑娘这话……”
杨丽华道:“公子那不安的神色已说明了一切。”
韦慕岚脸上猛地一热,半晌始道:“姑娘那正人君子,不擅谎言欺人之语令我羞愧……”
一顿,毅然说道:“实告姑娘,我不是个读书人,跟龙飞一样,也是个武林人!”
杨丽华呆了一呆,道:“怎么,公子也是……我怎没看出……”
韦慕岚道:“姑娘初不也没看出龙飞是个武林人吗?”
杨丽华微一点头,道:“不错,这么说,公子的那位朋友……”
“不,姑娘。”韦慕岚道:“是我自己要找他!”
杨丽华又一怔道:“原来是公子要……”
她倏然脸色一变,道:“当也不会是为了一方端砚。”
韦慕岚道:“不是的,姑娘,是一样比端砚贵重千万倍的东西。”
杨丽华“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
韦慕岚道:“姑娘胸蕴渊博,也许听说过天竺有一种贝叶……”
杨丽华道:“我知道,天竺人用以写经,故人称佛经为贝叶。”
韦慕岚道:“不错,姑娘,他可能拿了我一片贝叶。”
杨丽华诧声说道:“区区一片贝叶,公子怎说……”
韦慕岚道:“姑娘不知道,那贝叶上载有绝高武学,不但对我有大用,而且武林人人梦寐以求,不惜杀身。”
·杨丽华“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公子适才怎说他可能拿了……”
韦慕岚探怀取出那颗玉印,道:“姑娘请看此物。”
杨丽华人目这颗玉印,有着一阵短暂的激动,很快地她恢复了平静,伸手接了过去,点头说道:“公子,这就是他那颗玉印,公于是从哪ㄦ……”
韦慕岚遂毫不隐瞒地把鱼河堡事说了一遍。
听毕,杨丽华花容失色,颤声说道:“公子他,他杀了人……”
韦慕岚道:“姑娘,江湖事动辄杀人,这是常事,在龙飞来说,尤属常事!